一
章县方面,枪声已响,一支从中央苏区突围出来的工农红军,在******兵力调动部署未定,来个神出鬼没地奔袭,攻进章县县城消灭了当地***军八千多人,等***援军赶到,红军撤出,却又不知下落。一时刺州大为震动,纷传撤出章县的红军已“流窜”刺州地界。
大林送来一封急信:“有要事,请老黄同志速来一商。”老黄接信一想:许久没和大林见面了,即使没信来,也该去走趟。便从潭头绕道进城。他一进刺州大城,满街都在传说:“要杀人哩!”人心惶惶,店铺都只开半边门,保安司令部的巡逻队,此往彼来甚为频繁。老黄到鱼行街找到小林,小林把他带上二楼住所,话未出口就泪水直流:“日升、天保同志他们完哪。”老黄也很吃惊:“牺牲啦?什么时候?”小林一边抹泪,一边咽声地说:“昨天下午被推出来,都在站笼里,一共十一位。”老黄把足一跌,一阵悲伤,也泪如雨下:“***,你们也要用血来清还!”当下两人相对饮泣。
半晌,小林又说:“大林同志处境也很困难,他叫我不要再到进士第去。”老黄抹去泪水:“也被监视了?”小林道:“很有可能,他却没说。”老黄问:“那么,我在什么地方会他?”小林道:“你稍坐一会儿,我去安排。”说着先下楼去。约过一小时他再上来,带了一个须发苍白的老头,介绍给老黄:“老魏同志。”老黄热烈地和他握手:“是老魏同志,没见过面,我却早知道你。”老魏笑微微地说:“是呀,***的人到处都是兄弟。”说着就请他动身。他们离开鱼行街,绕过大街抄小巷,转弯抹角地走,最后进了老魏的家。
大林已先在。小别重逢,分外亲热。当下两人就搂成一团,大林说:“像是几年不见。”老黄也说:“也有几个月了。”老魏给他们弄好茶水,低声关照:“家里没人,可以放心谈,有事叫一声,我就在门口。”说着,便出去放哨。
大林和老黄一坐定也不多闲话,便就时局问题交换起意见来。大林说:“这儿情况很紧,***正为章县吃了大亏疯狂***,日升同志等十一人已被推出站笼示众…………”老黄点头表示知道,却问:“章县情形怎样?”大林道:“从蔡监察那儿知道,***吃了大亏,周师派去的两团人几乎全军覆没,高辉被击毙,杂牌张师闻风弃城而逃,让周师两团人完全陷在我军包围中。周维国已赶到省城要求增兵刺州,惩办那杂牌张师长。”老黄兴奋极了,连说:“打得好!打得好!”
大林又说:“我军于占领章县第三天又主动撤出,现在动向未明,这儿谣言很多,据蔡监察说蒋介石连日派空军去侦察,找不到红军的主力,也很慌乱,一说是化整为零向刺州地界渗透,一说打完这仗后又回老根据地去。”老黄问:“到底哪个可能性大?”大林道:“一般的猜测是化整为零的可能性大。”老黄问:“这样说来也有向我们这方面游击的可能?”大林道:“我也这样想。”老黄却又疑惑:“为什么市委没有指示来呢?”大林道:“正是这个问题我要找你商量。从周维国惊慌失措的程度看,似乎红军已经到了本州地界;从他挑选了这个时候来杀人…………”老黄问:“你怎样看他在这个时候杀人的意图?”大林接下道:“又似是要显示他的力量,***群众。”老黄道:“我看不矛盾,正因为乱才需***群众。”
大林问:“如果这个分析不错的话,我们的对策又是什么?”老黄道:“让他更乱!”大林接着道:“那十一位同志的家属,自从她们的亲人被捕以后,还一次未和他们见过面,她们坚决要求在他们牺牲前相见一面。她们要举行路祭。这可能有些风险,但我们也很难阻止。我看也可以借这机会给***一点小小打击,也要给***壮壮声势。我们的同志可以牺牲流血,但是党没有被消灭,没有失败,党还活在人们心中,党还要领导斗争!从当前斗争形势看有此需要,受难家属也有这个要求。因此虽有些风险,但还得斗一斗!”
老黄批准了那个小小的行动计划,不过,他说:“不能付出更多代价,我们已经遭受了不少损失了,不能再受打击!”
大林站起来理理衣服就要回去,老黄也想返潭头,分手时老黄忽然想起小林说的一段话,他问:“你现在处境如何?”大林笑道:“有点小小感冒,不要紧,必要时吃上两片阿司匹林就好哩。”老黄却十分关心:“不能粗心大意,同志,一有风吹草动就下乡。”大林摆摆手乐观地说:“出不了事,放心。”匆匆地走了。
大林一走,老黄也想离开,临到城门口时,忽见人声喧杂,满街的人都在奔跑,他心知有异,连忙躲进骑楼下,拉住路人问:“出了什么事?”那人喘息未定地说:“关上城门哩,保安司令部又在抓人!”有的又说:“怕又要拉夫。”老黄心想:“糟了,出不了城!”连忙躲开大街,抄进横街小巷,大街不敢走,小巷不认识,正在苦恼中,忽见在一条小巷巷心挑出枝竹竿,上挂一盏油纸灯笼,上写四个大字“德记旅舍”。老黄心想:有救了!
匆匆地走进德记旅舍,那老板娘正要上门,一见是老黄,悲喜交集地说:“老黄呀,是你,赶快进来,又抓人哩。”一手就把他拉进去,匆匆地上了大门。两人在账房内坐定,老板娘问:“怎样一去就不见来?得意了吧?现在做什么大事,看你身上穿的,面色红闪闪的,一定是得意哩。”老黄笑着说:“发财谈不上,只是帮亲戚跑跑腿,做点小买卖,生活倒还安定。”老板娘说:“这就好哩,这年头能求得个生活安定就很不错啦。”
老黄问:“外头闹哄哄的,又出什么事?”老板娘道:“谁知道,听说章县在打仗,大城也像是要打仗的样子,又是杀人,又是戒严拉人,闹得鸡犬不宁,也弄不清到底出了什么事。总之宁为太平狗,不做乱离人。老黄现住哪儿?”老黄道:“就住在为民镇,刚刚来谈笔买卖,说是戒严哩。”老板娘道:“趁早就在我这儿住下,走不成哩。”老黄迟疑着,那老板娘却笑开了:“这次算来走我的亲戚,不会像上次叫你担惊受怕。”老黄说:“那次苦头确叫我怕。”
当夜满城风雨,枪声不绝,派出所查夜也特别严,但老黄却安睡无误,有老板娘在那儿庇护,果然没人来麻烦他。可是第二天清早满街又闹开:“正午时分在南教场杀人!”老黄焦急地想:“怎么又提前啦?”他关心的是那个计划,会不会因***提前杀人而有所影响。他到鱼行街去,小林不在;到老魏家,老魏也不在;想上进士第,担心有人监视,临时把出城计划打消,又回到德记旅舍,对老板娘说:“还有一笔生意没有谈成,过一两天再走。”他想看看情况变化、发展…………
二
为了处决这次十一名所谓“共犯”,朱大同是很费一番心思的,正如大林分析的一样,这次他挑了这个时机来杀人,主要在于安定人心,说明自己还有力量,因此要特别的“铺张”一下。
当日“犯人”被取出站笼,播上“斩条”,执刑队浩浩荡荡从保安司令部开出。走在前头的是一队手枪队,紧接上的是号手,五名赤着上身,满面满胸黑毛,高大凶狞,手持鬼头大刀的刽子手。而后是那十一名被人挟持着的“正犯”和骑着高头大马、斜佩青天白日执法佩带、满面杀气的“监斩官”朱大同,两旁又都有卫士护卫。他们故意要来个示威,因此队伍都是缓步而行,沿途吹打。走过衙门口,到了十字大街,转中山大街。一见这杀人队,群众就惊慌奔走,也有怀着好奇心伫立观望的。
尽管那朱大同在耍威风,做出叫人惊心动魄的样子,而那即将受处决的人,却没一个表示屈辱畏怯的。被押在最前头的是宋日升,他须发蓬松,跛着一条腿,一年多来的磨折,已使他面目全非,骨瘦如柴,但他这时还面不改容,目光闪闪,昂头前进,表示出一个威武不能屈的***员崇高气节。他目光四射,如两把尖刀,望着哪儿,哪儿就出现了一片赞叹声:“***真行,不怕死!”
在他之后是陈天保,那年轻的司机,一上街就大声地叫喊:“老乡们再见了,我们和你们一样是善良的百姓,只因不堪******的压迫,不愿过奴隶生活,才起来***!******想杀我们这十一个来恐吓***的人们。他们能杀我们这十一个手无寸铁的,却杀不了千千万万被压迫的中国劳苦大众,杀不完千千万万***人!”陈山也在对着那些刽子手杀人犯破口大骂:“***,你们的日子也不多了,红军已打到章县,很快就要来和你们算账,讨回这笔血债!”而后,有人在喊口号:“打倒******!”“***万岁!”“中华苏维埃万岁!”也有人在唱《国际歌》的:“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群众始而以惊骇的目光注视他们,继之以同情和赞叹:“***就是好汉!”“有这样不怕死的***,还怕蒋介石不倒!”老年人却摇头叹气:“年轻轻的就…………罪孽!罪孽!”妇女们掩面痛哭。
这群不屈的烈士就这样沿途在出******的丑,表示他们对党、对人民、对***的忠诚,也表示了他们对敌人的痛恨和蔑视!
正当这支队伍转进中山大街,那陈天保宣传了***不怕死后,又宣传起***出卖祖国的罪行:“蒋介石不放一枪一弹,用双手把东三省奉送给日本帝国主义,又集中了百万大兵来攻打抗日救国的中央苏区和北上抗日的红军。同胞们,现在你们都该明白了,谁是真正抗日救国,谁是卖国求荣的!”接着,又高呼:“打倒蒋介石卖国贼!”“打倒祸国害民的******!”他们就这样走走停停,对群众大声疾呼,使那反动的执刑队非常害怕,反复地来干涉,陈天保叫着:“你们害怕真理,我就偏要宣传真理!真理是不会在枪杆下屈服的!”他们叫喊声更大,更理直气壮。弄得那***没一点办法,朱大同只好下命令:“清道!把看热闹的人打走!”群众被打得四散奔走,但走不远又都回头跟上。他们不再是来看热闹,而是来对英勇不屈的战士表示崇高敬意。
正在这时,从横巷突然冲出一支人,是一群披麻戴孝的妇女儿童,由天保娘带头,又哭又骂地直撞进执刑队,拉住那些“犯人”不放,特别是那些儿童惨切地号哭着:“爸呀,你不能死!”妇女也有跪倒在地上死拉住自己亲人不放的:“你死了,叫我们一家怎么过活呀!”群众一见有“路祭”的家属来了,也从四面八方围上,人很多,一下子就有上千人。那执刑队虽拳打足踢,怎样也打不散这些死死纠缠的妇女儿童和推推拥拥的群众,那家属甚至有直冲猛闯地扑到朱大同那儿去“求情”。队伍一时陷在人圈中动弹不得,秩序因之大乱。
正在拉拉扯扯,纠缠不清时,从大街侧旁的三层楼顶,又纷纷扬扬地飘下了些红红绿绿的传单。朱大同眼快,一见形势有变,快叫:“有***放传单!”拔出枪对着两侧骑楼顶就射击。这一打坏事哩,执刑队见监斩官开枪,也胡乱开枪,一时枪声卜卜,人如山倒,更有人乘机大叫:“红军打来了!”“***进城来了!”混乱的浪潮锐不可当,四面冲击,店铺关门声、枪声、群众惊慌奔走呼叫声,汇成一片。
群众动了,“囚犯”们也动了,陈天保首先和执刑兵打了起来,他的手被捆绑着,只好用身子去撞击敌人,其他的人也拼命和他们撞,一时乱成一团。有部分妇女在天保娘带动下,直扑朱大同,要把他拉下马,这杀人凶手没想到会有这意外,一时乱了方寸,没个主意,又闹不清到底来了多少***,枪是谁打的,扭转马头回头就跑,士兵见监斩官跑了,也哗地四处奔逃,都以为红军进城。
那朱大同沿中山大街走了一段路,见没有新的动静,不过是自相惊扰罢了,想起在仓皇中把“囚犯”也丢了,万一逃脱,如何交差?忙又回头指挥士兵:“饭桶!别把***放跑哩!”当他赶到出事地点,“囚犯”和家属已四散走开,有的冲进横巷,有的躲进两旁尚在兴建中的洋楼。朱大同一面开枪,一面大叫:“抓逃犯!”刚刚在这时,闻声从保安司令部开出的人马也及时赶到,双方人马会齐就分头追赶“逃犯”、群众,当时他们像群疯狗,见人就抓,就开枪。一时使整个大城处在恐怖、混乱状态中…………这就是后来被刺州人津津乐道的“大闹法场”的惊天动地事件。
正当中山大街闹出了这大事,大林、玉华、吴启超还有玉华娘正在进士第打小麻将。吴启超从清早就来“拜访”,一直不肯离开,大林偷偷地对玉华说:“陪他玩上这一天,看他怎的?”两个人心情特别紧张,却又不得不装出若无其事、安定、闲适的模样,叉过四圈又叫陈妈备饭,饭后又上牌桌。吴启超心里有鬼,也装作若无其事,他的任务是侦察、探测这两个重大嫌疑犯的反应:保安司令部在杀他们的人,难道他们会无动于衷?没一点反应?他拼命地谈有关章县的情况,谈宋日升等十一个人将被处决的事情。玉华有点激动,大林却很冷淡,他故意地说:“老吴,大事我们管不了,小事不愿管,来,还是玩我们的!”
当从中山大街方向传来了枪声后,三个人都很注意,却又都不愿提起。大林、玉华在关心这场斗争,吴启超觉得枪声来得不平常。不久,陈妈匆匆赶进来说:“吴先生,报社有人找。”吴启超匆匆出去,回来时拿起外套、文明杖就要走。大林故意问:“报社有事?”吴启超道:“事情闹大了,红军闹法场,报社叫我赶快去。”玉华激动极了,大林却说:“我想,吴先生还是在我们这儿待待好,如果真有事,路上一定戒严,走不了!”吴启超道:“不!我还是回去。”原来出事的地点就在他那不公开的家门口,有部分传单甚至就从他家三楼上散下。保安队在追捕“捣乱分子”时把附近几层楼都封锁了,挨家挨户地抓人,无意中把那“小东西”也逮走了。
吴启超走后,玉华悄悄地问大林:“我出去找老魏一下?”大林道:“那家伙虽然走了,不会留下人在外面监视?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玉华却焦急非常:“就不知道事情怎样发展的?他们会不会感情冲动,出了问题?”大林道:“我相信小林、老魏会小心处理的。”两人当时都没出门。
受难家属去“路祭”“收尸”是老魏亲自主持的。从这些受难家属出动后,他一直和她们在一起,玉华交给他的任务,原来只要给敌人来了难堪,振一振***正气,想不到这群披麻戴孝的家属一出现,竟出了意外的变化,那些家属眼见自己亲人被押解着去受刑,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愤怒代替了悲伤,竟控制不住,凶猛地直扑敌人,受难的同志也及时配合上,起来斗争,局势完全变成不可收拾了。眼见敌人惊慌失措中乱了手足,老魏一时也忘记了玉华是怎样交代:要小心谨慎,不要过分地暴露自己,招来不必要的损失。但他却一不做二不休,首先叫着:“红军打来了!”“***进城了!”一时一传十,十传百,都叫开了,使局面越发混乱,敌人越发惊慌,不可收拾了。
那小林临离家时,想到家里还剩下一些传单,当时灵机一动:何不带了走?于是就揣在身上。来到大街上,只见满街都乱哄哄的,他在混乱中混入了大街旁刚修起还没人住的洋楼,登上了三楼;他站定了往下一看,就把传单撒将下去,立时人丛中传单纷飞。朱大同见此情景,立时惊慌失措,大呼:“抓***!”小林却早已下了楼,混在闹成一团的人群中了。
那“小东西”原也在二楼看“杀人”,眼见那杀人队伍浩浩荡荡开过来,朱大同耀武扬威地骑在马上,受难家属携老拖幼、披麻戴孝地在拦途哀号,她感到难过,想起自己父兄也是这样在***刀下牺牲的,忍不住热泪纵流。当她看见有人在散发传单,高呼口号,妇女们、“囚犯”们都动起来,朱大同那样威风扫地,惊慌失措,狼狈奔逃,又忍不住拍手哗笑,笑得多舒畅!一直等到保安队来搜捕“***”,踢开她的门,她还兀自在那儿笑。他们问她:“***呢?”她说:“我们这儿有个吴中校,没有***。”来人又问:“你笑什么?”小东西把眼一瞪:“我笑你们狼狈相!”说罢又大笑,一直到她和一群被搜捕的“嫌疑犯”,被押解上保安司令部去,一路还在笑,她觉得从没这样痛快过。
三
大城一直在混乱中,第二天周维国匆匆从省里赶回来,把所有高级幕僚都骂了,又下命令:“把所有追回来的共犯通通给老子秘密枪毙!”
老黄住在德记旅舍,密切地注意事态的发展,外表却轻松愉快,他和老板娘做起亲戚来,认她做干妈,还送了一份不薄的礼。德记旅舍给逮了好些旅客,却一直没有碰到他。第三天,他设法找到小林,小林一见面就很吃惊:“老黄同志,你为什么还留在城里?”又说,“大林、玉华同志都没事,就只天保娘被捕。”老黄问:“其他情况怎样?”小林说:“***花了多大力气,搜了全城,十一个人已被找回十个人,天保同志一直没被找到。***围了打铁巷,也没搜到,最后只好把天保娘带走。”
老黄关心地问:“老魏呢?”小林摇摇头笑笑:“我已和他联系上,没有事。我们正在设法和天保娘联系,从第一监狱传出的消息,朱大同亲自审讯老人家,要她把天保同志交出来,她老人家还不知道天保同志逃脱呢,一听就张开嘴笑,说:老天保佑,陈家不会绝后了!***打她,她只有一句:要打要杀由你,我反正什么也不说。”老黄听了非常感动,他留了个口信给大林:“敌人是不甘失败的,要加倍小心,要打听出天保同志下落,并迅速转移。”又对小林说:“你不该在那种场合撒传单,太容易暴露。以后要注意。”然后才离开。
城乡交通又恢复了。乡间震动也不下于大城,到处都在传说:红军便衣已进了城,大劫法场。有人还说:“红军真像天兵天将,来无踪去无影。”有人又说:“红军便衣,全是一式黑衣裤,头上扎着红头巾,一排枪打倒了几十个中央军,把犯人背起就腾云驾雾地走了!”一致意见却是:“中央军不行,一个大城住了成个师,只有几十个红军便衣便被打得落花流水!”说罢哈哈大笑。
老黄沿途走去,有意地搜集群众反映,因此,走走停停,凡有人歇足的路亭食摊就停下,心里却在想这一期《农民报》内容得好好反映一下。可是,当他越近潭头时,就越感到气氛不对,有不少人在交头接耳地谈论,谈论什么呢?老黄心内疑惑,问人,人家听他说的是外地口音,都闭口不说,反而都走了。他侧耳偷听,也只是片言只语,只听说:抓了人。抓谁?为什么?全没下文,越发疑惑。
不久,他走近潭头地界,心想:还是绕路走妥当,先到顺娘家打听了再说。他沿小路上山,将近松林时,忽见有人在叫他:“老黄同志…………”老黄有点意外,却无心避开,只见从刺丛中钻出一个人来,不是别人,正是汪十五。那汪十五面色仓皇,心神不安,拉住老黄就朝刺丛里钻。开口就说:“老黄同志,你不能再进村了!”老黄吃惊地问:“出事了吗?”汪十五当即说出一件非常不幸的事:“我和我女人分开两条路,已等了你好几天,陈聪叛变了,沈常青、沈渊都被捕哩。”
这是平地雷声,老黄面色大变:“老宋和顺娘呢?”汪十五呜声说道:“老宋同志下落不明,顺娘同志…………”说着,就泪如泉涌,“牺牲哩。”像被电流触过一样,老黄感到一阵麻木:“为什么?”汪十五抹去眼泪:“说来话长,老黄同志,你千万不能再进村,那儿已不是我们的地方,有叛徒和***住着。我带你到一个地方去,慢慢告诉你…………”说着,他们就朝青霞山走去。汪十五一直把老黄带到一个人迹罕到的石洞,和他对坐着。“是这样,”汪十五道,“叛徒害人呀…………”话没说完,就放声大哭。
原来,那陈聪和玉叶有了勾当以后,弄出肚子来,玉叶几次催陈聪赶快解决,陈聪只一味在拖延,还想甩开她不管。那玉叶肚皮一天天大起来,面色苍黄,饮食不思,婆婆以为她有病,叫她去看病,她说无病,坚决不医。沈常青女人和沈常青背地商量之后,决定强制她去看病。那天,他们把镇上一位老大夫请到家,常青女人看过病后,就把大夫带到玉叶房里,对她说:“玉叶,大夫来了,你也顺便看看。”那玉叶心里明白却不敢直言,又无法推托,便在婆婆监督下由大夫摸脉。
那大夫摸了一会儿脉问了几句话就起身。常青女人问他:“大夫,我媳妇害的是什么病?”大夫只是一言不发,常青女人又问:“要不要开方?”大夫摇摇头,笑笑。常青女人觉得奇怪,这大夫一向是有问必答的,为什么今天这样怪,她请他再坐坐,他答:“不必了。”一直到快出大门前,他才说:“恭喜了,沈伯母。”常青女人很是奇怪,哪来的喜?死死追迫着:“大夫你可不能随便开玩笑,是人命上的事。”那大夫被迫不过只好说实话:“沈伯母,你媳妇没病,是你快要抱孙子了。”常青女人当时大出意外,待再问些什么,那大夫已上轿走了。
常青女人一回到沈常青那儿,面色非常难看,沈常青问起媳妇的病。她一时委屈不过放声就哭:“老头呀,我们家门不幸,养了这样个媳妇,那女人不是好女人,忘恩负义。”沈常青一向是封建保守,一听这话也猜到一些,当时面色苍白,大声责问:“再说清楚些!”他女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大夫说她没有病,偷汉子,把肚皮弄大了!”
那沈常青一听这话还了得,气得七孔生烟,直哆嗦,拿起鸡毛掸就走。当他推开玉叶房间,见她还在伤心饮泣,他闩上门,开口就骂:“臭婊子,做的好事!”说着迎头劈面就是一阵痛打,把那玉叶打得随地乱滚,爬进床下,哀声呼救。“告诉我,偷了谁?”沈常青哪容她躲避,伸手揪住头发,用力地打,打过又骂,骂过又打:“说不说?不说你今天也别想活了!”
那金枝玉叶的女人从没挨过这样痛打,一身都是伤痕,痛不过就把什么都说了。沈常青把女人、丫头叫进来:“把她所有的金银首饰都给我搜出来。”一搜大部分首饰又不见了,沈常青挥起鸡毛掸子又问:“我给你的首饰珠宝到哪儿去了?”那玉叶跪倒在地,直认不讳:“全叫陈聪拿走了,他答应和我逃走。”
沈常青叫把玉叶锁住,气冲冲地下楼,他女人问他:“你上哪儿去?”沈常青道:“我找那姓陈的流氓算账去。”他女人却死死缠住他:“老头呀,你想死啦,人家年轻轻的,一拳怕不丧掉你的命。还是把沈渊找来,叫沈渊来讲理,人是他找来的,出了这事他能不管?”沈常青听了也觉有理,便派人去叫沈渊:“务必立即赶来!”
那沈渊一听说叔父家出了大事,三步当两步扶病赶来。当沈常青对他说了事件经过,常青女人又从旁责备:“渊侄,我们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为什么引狼入室、把我们害得这样惨?”那沈渊也是火暴性子,一时兴起,也大骂陈聪这流氓痞子忘恩负义,拿起扁担就要去找陈聪算账。常青女人却出了主意:“渊侄,你也不是他的对手,派人把他叫来,再好好教训他!”果然就派人去请陈聪。
那陈聪还在鼓里哩,一听叫唤就和平时一样,兴冲冲地走来。一进门,铁闸就被关上,沈渊、沈常青和他女人,一字排地站着,正在等他,看来要审讯他了。先由沈常青开口问:“姓陈的,你到我学校做事,这几年来,我对你怎样?”那陈聪虽觉形势有异,心有不安,却还满面笑容说:“沈校董像父母一样关怀照顾我。”沈常青又问:“你该怎样对我?”陈聪是个聪明人,见他话中有话,多少也猜出一些,正想来个“君子不吃眼前亏”,四面铁门全被锁上,他想插翼也难飞,便硬着头皮回答:“我应该报您的大恩。”那沈常青于是便大声喝道:“你为什么恩将仇报?”说着挥起扶杖迎头就打。
那陈聪心里有事不敢还手,却对沈渊呼起“救命”,这时沈渊也已气得说不出话,早准备起扁担一条,抡起就打:“你这流氓地痞,我哪件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害玉叶?”常青女人一时气不过也挥动竹扫帚来打:“你骗钱、骗色,又想拐人!”那陈聪被打得急了,想还手,早有丫头长工把他拉住,只有挨打的份了。他一见大势已去,只好跪地求饶。可是谁能饶过他,一时扶杖、扁担、竹扫帚,再加上长工的几下拳头,把他打得落地乱滚,满身满面伤痕,只好装死,那沈常青怕他真的死了,才命令:“把他赶出去,学校也不办了!”
那陈聪被逐出洋灰楼,自知混不下去,也无面见人,匆匆收拾起行李,上镇去请挑夫。刚好在路口碰上汪十五,请他来挑。这时黄洛夫正在顺娘家,陈聪字也不留一个,满怀愤恨,挑起行李就走。汪十五替他挑着行李,沿公路上走,正走到池塘村口时,忽见林雄模带着五六个人,前呼后拥地从池塘出来要进城。一见那陈聪行动诡秘,衣衫破烂,面带伤痕,连忙叫何中尉去打招呼。
那何中尉当下问:“陈校长,怎么走得这样匆忙?”陈聪摇头叹气道:“我辞职不干了。”林雄模也走近前:“和谁打架来的?”陈聪一听这话就流下泪:“我是只奶牛呀,奶挤完了,也只好上屠场。”林雄模故意问:“这话怎讲?”陈聪感到难堪,呜呜只哭:“东家把我打了!”林雄模正想了解沈渊,这一说正中他心意:“沈渊不是你的老朋友吗?为什么不帮你说几句话?”陈聪一听到沈渊更是咬牙切齿:“他还帮着主人打我!”那林雄模脑筋一转,知道其中大有文章,用手一拉:“走!到我家去,我们谈谈。”说着就回村,汪十五仍旧挑着行李,跟他们走。
进了特派员办公室后,林雄模关怀备至,叫人替他敷伤,又叫备酒“压惊”。他的温情厚意,叫陈聪大为感动,加上几杯酒下肚,就大发牢骚:“沈常青打我,我不怪,反正他儿媳妇是被我玩了。沈渊也打我,我就不服,他是个什么人,居然也帮助资产阶级来压迫无产阶级。”林雄模假装糊涂:“沈渊不也和沈常青一样,是个资产阶级?”陈聪开怀痛饮:“你不知道,他是共…………”林雄模问:“你说他是***?”又笑着说,“老哥,这年头***的帽子,可不能随便给人加呀。你和我是朋友,沈渊和我也是朋友。”陈聪怨气未消:“他是你的朋友,你就要更加小心,他装病,他说他什么也不干,是幌子,想骗人,是个不折不扣的***。”
林雄模一面替陈聪斟酒,一面对何中尉做眼色,何中尉找个借口就偷偷溜出去,却躲在隔壁房间偷做记录,那林雄模一边劝饮,一边又问:“那你呢?”陈聪道:“我就因为不是党员才吃亏,学校是我经手办起来的,名义是校长却无实权,经费要交给他们,人来人往,我也不能过问,什么活动也不能参加,设的秘密机关,还不许我知道。”林雄模对这送上门来的情报,大加赞赏,却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这样说来,你这间学校也是***机关了?”陈聪道:“当然是机关,你认得陈鸿?”林雄模摇头道:“不知道。”陈聪得意扬扬地说:“刺州***第一号人物,他的头就挂在大城贞节坊上示众过。”林雄模问:“人死了你还提他干什么?”陈聪道:“就是他和沈渊勾结在一起,通过沈渊又去勾结沈常青才把学校办起来的。”林雄模道:“这样看来,沈常青也是***了?”陈聪道:“当***没资格,当个外围,像我一样倒差不多。”
林雄模道:“你说第二号***大人物又是谁?”陈聪稍作沉吟,心想:我现在已和他们全面破裂了,一不做二不休,就把什么都说了吧。便说:“一个姓王的,叫王泉生,高高瘦瘦,双腿长长,三十来岁,大学生。”林雄模又问:“第三号大人物又是谁?”陈聪道:“那王泉生代替了陈鸿来领导我。后来,他走了,又来了个姓黄的,外地口音,四十上下。”
林雄模问:“那么第四号大人物又是谁?”陈聪道:“就是我们那宋老师。”林雄模吃惊道:“第四号大人物却是个教师?”陈聪道:“别小看他,秘密印刷厂、地下报全是他一个人在主持。”林雄模问:“就是那份《农民报》,在你们那儿印刷的?”陈聪道:“机关不设在我们学校,是设在一个小寡妇叫顺娘的家里。”林雄模问:“你说那姓宋的是个什么样人?”陈聪道:“是学生,短短胖胖,二十来岁,美术字写得特别好。”这下林雄模就想起那张学校布告为什么那样面熟,原来他是在《农民报》上看见的。正待继续追问,那陈聪已酩酊大醉。林雄模叫何中尉把陈聪扶进房去:“派人守住,不许他离开一步!”
这时有人来请示:“陈校长的行李怎么办?”林雄模道:“留下!”“挑夫呢?”“叫他滚!”原来那汪十五就在离客厅不远的走廊下守着那担行李,陈聪说的他全听到了,内心十分着急,恨不得立刻就离开,把这重大变化通知黄洛夫和顺娘,一听说:“叫他滚!”连挑夫钱也不要,丢下行李就飞奔回村。
那汪十五一赶回村,全村都闹翻了,人人都在谈论陈聪的臭史,嘲笑那洋灰楼第一号大财主。他匆匆赶到顺娘家,把他所见所闻的全说了。那黄洛夫当时只是叫苦,大骂沈渊坏事。又说:“老黄同志不在家我们怎么办?”顺娘却说:“不能等待,赶快走!”又对十五说:“老黄同志不在,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你设法到五里外地方路口去等他,告诉他这件事,千万不能进村!”
他们把报社钢笔、钢板、油墨、纸张、行李分装上两大麻袋,从后门直扛上青霞山。顺娘在半山一个石洞里,把黄洛夫安置好,喘息稍定,想起在床底下还有一大麻袋印就的本期《农民报》,觉得丢给敌人太可惜,又见村里没一点动静,便对黄洛夫说:“看来,敌人要动手也不会这样快,让我下去再把那袋《农民报》扛回来,顺便也带点吃的。”黄洛夫只是不同意,他说:“已经上了山,不能再去冒这个险。”顺娘却说:“地方我熟识,你不用怕。那些《农民报》是党的财产,我们又都花过心血的,不能白丢给***!”执意要走。双方吵了一顿,黄洛夫说服不了她,最后也只好同意,叫她快去快回。临走时又反复叮嘱:“一见形势不对就回来,别因小失大!”顺娘也交代:“万一我出事,回不来,你就赶快转移,这儿不是久留之地!”
顺娘利用朦胧夜色,飞步下山,她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过松林向桃花园推进,只见那独家寡屋没有灯火,也没人声,静悄悄的,心想:“没事!”便要进屋,刚一进门,就听见一声:“抓住!”从黑暗中奔出几个人,伸手来抓,她用力把他们一推,返身正待要跑,说时迟那时快,门外四面八方都钻出人来,火把明亮,被困在人中,她一时着急:死也不当俘虏!纵身只一跳就过篱笆,一转身进入桃园,那潜伏的敌人却紧追不舍。她穿过桃园又想朝松林跑,一声:“开枪!”枪声就响了。她在奔突中,只觉得胸口、肚子、腿上一阵麻痛,再也走不动了。
原来在黄昏前,林雄模带同陈聪会同为民镇的王连,分三路进入潭头,一路直趋洋灰楼捉拿沈常青、沈渊,一路到顺娘家潜伏着,另一路到学校宿舍。那陈聪捉拿了沈常青、沈渊后,得意扬扬地给了他们几记耳光说:“你们也有今日!”林雄模却对沈渊说:“沈先生,我等候有这一天已有许久了!”
沈常青开口大骂陈聪忘恩负义,沈渊却低头不语。那陈聪把玉叶放出时,也说:“玉叶,特派员已答应我,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这幢洋房也是我的了!”玉叶一见家里被抢,沈常青、沈渊被绑就放声大哭,对陈聪哀求着:“把我带到哪儿都可以,不要抓他们!”陈聪一不做二不休,麻风已出到脸也只好强干到底,冷笑着说:“***不抓还行!”他把住在楼上的人都赶下楼,把沈常青房间让给林雄模做审讯室,自己却拉着玉叶进她卧室:“让我们也好好地过一夜。”
当何中尉等一帮人把顺娘尸体和那袋《农民报》抬到洋灰楼,林雄模甩手在她胸口只一按,就跌足道:“为什么不抓活的?”何中尉道:“我也说要抓活的,可是她顽强得很,就像兔子一样在跑呀!”林雄模问:“那姓宋的呢?”何中尉道:“没找到,看样子,早已逃上山!”林雄模当即下了命令:“看来也逃不远,打上火把给我搜山!”他只在洋灰楼留下一班人,其余的都搜山去了。
搜山队直到天亮还没搜到人,林雄模把王连长留下继续搜捕,就押着沈渊、沈常青、陈聪,还有顺娘的尸体进城去请功了。
四
老黄听完十五的报告,十分焦急,心想:“如此一来,大林也危矣!”便对汪十五交代道:“好好地工作,稳定同志们的情绪,有事我会派人来!”他们约定碰头地点、暗号,老黄又说:“黄洛夫同志没有被捕,看来也还在这山上,设法找到他,把他掩护起来!”说罢就朝清源方向走。他想:无论如何得通知大林离开。
当他走进老六家,意外地听说黄洛夫已在这儿,一块石头下地。原来那黄洛夫从顺娘下山后,一个人在荒山上又焦急又担惊,总怕顺娘出事,他一直在洞里守住那两只麻袋,怕一离开会被人抢走似的,时间也过得特别长,坐一会儿又起来走动走动,最后索性跑出山洞。只见在潭头方向静悄悄的,他想:也许顺娘的话是对的,敌人要动手不会来得这样快。要是她能安全回来,在这荒山里多有诗意,多富浪漫色彩啊!
他坐在草地上,口里嚼着草根,它有点甜又有点苦涩,倒像野树上长出的山楂。顺娘每次上山回来,总要摘一把山楂,装在围兜里,悄悄地放在他面前说:“吃点,多好的山楂果!”有时找不到山楂,就摘“逃军粮”,他记起顺娘说过关于逃军粮的故事:“小时候,我们一家人,逃兵灾,上山,什么吃的也没有,村里住着兵下不来,娘就叫我们去摘逃军粮,她说:孩子,这叫逃军粮,老天不绝人,遍山都是,吃了止饥又止渴,有几天时间,我们都是吃这种粮食。”黄洛夫想:天一亮就找逃军粮充饥!
想念很多,愁绪很多,突然听见从村那边传来一阵枪声,他惊慌极了,当时想逃进洞,想想还远,又停住。而那枪声却越响越密,接着又是人声,又是火光,他忍不住叫了声苦。“出事了。”他想。但他还把希望寄托在顺娘的机智勇敢上,也许他们抓不着她,打不中她。他等着,等着。顺娘没回来,人声却十分嘈杂,几路火把满山遍野而来,似乎是在搜山。
他不能不相信她真的出事了,自己也在危急状态中,当时拔足就跑。盲目地跑了一段路,想起那两只麻袋都是党的财产。“我们弄来可不容易呀,能让敌人白白抢走?不!不能!”他又回头,爬进山洞匆匆忙忙藏好。待要出洞,又想起万一我们要再出版《农民报》没这些工具怎么办?又回头去找,在黑暗中从麻包里找出钢板、钢笔和一筒蜡纸,往袋里、怀里塞好,匆匆出洞。乱走了一阵,但还没解决上哪去的问题。他想:除了这儿和清源我能到哪儿去呢?潭头回不去了,生路只有一条,上清源去!他利用星斗位置,大体摸了个方向,七上八下地走了。
他记不起是在什么时候走下山,也记不起在什么时候穿过刺禾公路,在慌乱中掉了一只鞋,七上八下,多不方便,索性把另一只也丢了。衣服被野刺钩破割裂,也管不了。他只紧紧地护住那块钢板、那支钢笔和那筒蜡纸,其余的都不管了。他就是这样凭着一点记忆,一点信念,向他认为对的方向走,一直到天亮才走到桐江边。
经过这一夜惊恐、奔波,真是又饥、又渴、又累,但心情特别舒畅,他想:终于逃出虎口了,担心的是顺娘不知怎样,他到江边喝了水,洗了面,整理一下衣服,却认不清清源渡头的方向,又不敢问。他一个人悄悄地坐在江边休息了约有半小时,见有一个放牧儿童骑在水牛背上,沿江岸而来,心想问问孩子该不会有什么,便问:“小朋友,上清源渡头往哪条路走?”那孩子用手一指:“沿岸边走,一直走,再有五里地就到。”又兀自放牧去了。他按照那牧童指点的方向,鼓起勇气继续前进,也顾不了衣服已被撕得东一块西一缕了。
阿玉公孙俩正忙于摆渡,一见他那狼狈相,阿玉就忍俊不禁地笑了。他当时偷偷把她拉过一边,阿玉不待他开口丢眼又说话:“表哥,还没吃早饭吧?等会儿上我家吃去!”过了渡口,阿玉把渡船交给她公公,带他上茅屋去,一见面就说:“看你那样子,活像个叫花!”心里却热辣辣的,从他们分手后,她多想念他呀,就是没机会见面,这时见了怎不高兴?黄洛夫却说:“我是从武装敌人包围下逃出来的,要见马叔。”阿玉满怀高兴地说:“马叔不在,六叔在,我替你找。你这个样子千万使不得,人家见了会怀疑。”说着,就去翻箱倒箧,从旧衣堆里拿出一套满是补丁又粗又大的土布衫裤:“换上,难看点没关系。”将近黄昏时,又把他带去见老六。
老六听了报告也很焦急,可是老黄不在。他说:“你暂时在阿玉那儿住,有事我通知你!”阿玉这次不仅高兴地接受任务,而且十分主动。这个早熟的少女,从上次和黄洛夫见过面,住了几天,对他总不忘情,她觉得他很合自己心意:坦率、大方,有时还有点傻气,但热情忠厚,最使她印象深刻的,是他们在一条小艇上过了好几天,孤男寡女,她又随便大方,他从没对她起过邪念,说调引人的话,把她当家人,当自己妹妹,在她十多年来的记忆中,像他这样的人还是第一个!渔家人到了陆地,一向是不大被人当人待的,特别是那些女孩子,谁不见了起邪念?动手动足?好像从海上过来的,就没一个是正经人似的。
他走后,六叔问她:“洋学生在你那儿,没给你什么麻烦?”她就说:“洋学生好,就是太老实些。”老六问:“怎样个老实法?”阿玉只把头低着。老六又问:“你对他很有意思?”她也不否认:“我喜欢他,是个好人!”黄洛夫上了艇,阿玉便对他说了好多好多话,像没个完似的,说她每次上了艇,就想起他,老放不开一个想头:“什么时候能再见见他呀?”就是不敢对六叔提。
老六不在家,老黄就对玉蒜说:“大嫂,烦你走一趟,把阿玉找来。叫她也准备准备,上城!”玉蒜出去约有半个时辰阿玉便来了,一听说要派她进城,就料定会有特殊任务,因此随身携带那套护身道具。一见老黄,和过去一样正正经经,规规矩矩叫了声:“马叔。”老黄匆匆把她叫过一边,低声而严肃地叮嘱:“有一封要紧的信,要你马上送进城去交给小林。还要等他回信,我在这儿等回信。”阿玉机灵地点点头。老黄又说:“你复述一遍给我听。”他总觉得这孩子有点粗心。那阿玉便复述着:“有一封要紧的信,要马上送进城交给小林。还要等回信,马叔在这儿等。”老黄放心:“记性真不错----聪明。”又问,“执行任务有困难吗?”阿玉照例答声:“叫我上龙官取宝也没困难。”老黄道:“那就走吧。”
阿玉把宽边竹笠戴上,背起鱼篓,飘着那条又粗又黑的长辫子,离开老六家,过了渡就向东门进发。她喜欢走东门,虽然要多走几步。那东门的守门兵和她打得特别热,人家进出要招许多麻烦,有时还要搜身,而她却十分自由。那守门兵只要一见她面,就特别活跃。虽然对她不免也例行公事地问了声:“干什么的?”那阿玉却是满面笑容,不慌不忙地说:“老娘进城卖鱼的,你没看见?”故意把鱼篓盖打开。有一个班长模样的人走近前,她便说:“老总买两条去下酒吧,生猛得很,刚刚从江里捞上来的。”说着顺手从里面提出一条又肥又大的,交给他,那士兵张望一下见没人注意,提着就挂到城门背铁钩上,照例又说声:“没带零钱,下次一起付吧。”阿玉也大大方方地把鱼篓盖一盖说声:“小意思,只要老总吃了不嫌刺多。”对他们挤挤眼,做个怪面,便扬长过去。
那些士兵常常从她那儿得到免费鲜鱼虾供应,因而也特别照顾她。倒有一次,换来班新守城兵,要调开的守城兵交代过:想吃鲜鱼就不要去碰那姑娘,浑身是刺呀。那新守城兵中一个下士,拿了她一条鱼,见她长得俏,又是渔家,想揩油,伸手就朝她胸口摸去。她把面孔只一板,圆睁双眼,倒竖怒眉,一手就把他打回去,说:“你下次再这样,我就不走你们这倒霉东门!”那些士兵见她发起威,怕下次没油水,便都过来说好话,作好作歹地把她劝开。从那次后,那下士也不敢再毛手毛足,只希望继续有鲜鱼虾吃。
那阿玉进得城,迤逦走过东门街,转过中山大街。一路见市面零落,行人稀少,从闹过那场大事后,人心似未全定。她匆匆走近贞节坊,忽见牌坊下当街一摊鲜血,有两头野狗争着舐那血水,过往的人都掩鼻绕进骑楼,不敢从牌坊下通过。她一时大意,也没注意到贞节坊上有什么,照旧走了过去。只听得两侧店铺有人在笑,她回转身,抬头一看,也大吃一惊,连声骂着:“哪个作孽,把人头挂在街中,吓唬人!”原来在贞节坊上就挂着一颗人头,她一看又是个女的,一头血污长发。她有任务在身,无心多看,从中山大街,又踅进鱼行街。
这时鱼行街几乎没人走动,大半店铺都只留下一两个人看铺面,因为是做批发不做零售的,只有清晨热闹。小林一人在守铺,一见她来就问:“有鲜鱼虾卖?”阿玉见左右没人,便跨步进去说:“要买趁早,迟了就别想吃。”小林打开篓盖伸手去翻着,阿玉早已从怀里掏出那封信,低低说:“马叔叫你马上回信,他在等。”小林从篓里挑出几条鲜鱼,说声:“我拿钱给你!”匆匆进屋,把信打开一看,当时就大惊失色。出来说:“我来不及回信了,你告诉马叔,我马上通知,就怕赶不及。你快走!”
阿玉匆匆离开鱼行街,把最后几条鲜鱼廉价卖了,又赶出东门。
五
那小林接到老黄通知后,心里甚是焦急,他必须立刻通知大林,告诉他陈聪叛变,迅速离开。但又怕进士第被监视,想到刺州女中找玉华,早又听玉华通知:女中也有人监视。那他怎么办呢?当下想来想去,想不出个妥善办法,最后才下了大决心:到监察府去!他把铺面请人代看,匆匆离开鱼行街,直趋监察府。
那监察府在横街上,四周几乎都是高等住宅,平时少有人往来。当他走近那横街街口,街灯已经亮了,有一辆小汽车停在那儿,汽车里坐着司机,在街口前后左右,又有几个面孔陌生的人在那儿走动,小林眼快,觉得有点不对,这小汽车、这几个人来这儿做什么的?是什么大人物来拜会蔡监察,还是另有其事?没敢进去,刚好在斜对面有间馃铺,他便进去买了两块甜馃,借故坐在铺门口吃,观观动静。
不久,果见有一个人匆匆从横街走出,和那几个人交头接耳地谈了一会儿,那几个人便纷纷取出火器,司机也开足油门做了准备,小林更加莫名其妙了:“难道在抓人?”正疑虑间,只见大林挟着大公事包从横街匆匆走出,刚到街口,就有人叫他:“林先生!”这一声好像是发出的信号,那群陌生人已一拥而上,大林一见来头不对,返身就走,说时迟那时快,已被团团围住,大林叫声:“你们想绑票吗?”没有人回答他,有一人挥拳就打,当场把他打昏,一声呼啸,拥上车就走。小林见大林被人绑走,只是叫苦,却不敢出门,馃铺老板对他说:“小兄弟赶快走,这世界人命贱得很哩。”
大林被绑了,小林相信玉华也一定出事,更不敢到进士第和刺州女中去。可是他该怎么办?他想起老魏:“对,找他商量去!”
绑架大林的事,是经过保安司令部特务科一番布置的。
原来那林雄模押了沈渊、沈常青、陈聪一干人员进城邀功,朱大同就会同有关人员吴启超、林雄模共同进行审讯。他们先审讯了陈聪,那叛徒已麻风出上面,一不做二不休了,把自己所知的和盘托出,当他供到那王泉生时,吴启超特别注意,他详细地问了有关这个人的特征言行,心里早有几成把握了。当陈聪供到老宋,他也十分注意,问得更加仔细。
初步审讯完毕,三个人退到机密室进行商量。吴启超不等朱大同开口就先提出请求:“老朱,这两个人我有把握,而且一向是我经办的,请你交给我办吧。”朱大同还弄不清这两人的来龙去脉,便问:“你认得他们?”吴启超蛮有把握地说:“从犯人所供的特征看,所谓王泉生也者即是林天成,也可能就是德昌。此人我注意侦察久了,就是没有证据。至于那个所谓宋学文,我刚刚把他手刻的《农民报》和他手刻的《刺州文艺》比较过,是一样字迹,也可以肯定就是黄洛夫。上次动手迟一步,被他逃走了,现在虽没有下落,也不怕他逃出我这如来佛的掌心。”
林雄模却不敢太大意,他说:“王泉生是否就是林天成,还得对证。他现在是蔡监察手下红人,不可轻动。”吴启超道:“要对证也不难,他现在每天都上监察府去办公,我们可以把陈聪秘密藏在街口叫他认,认明无误了才动手。”朱大同又问:“你是说公开逮捕他,还是…………”吴启超道:“不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应该秘密下手。”朱大同问:“理由呢?”吴启超道:“为了避免那蔡老头纠缠不清,也为了我对蔡玉华现在还不想动手。”朱大同笑道:“暂时留下你那迟开的玫瑰有什么用?”吴启超道:“用处大得很,林天成一被捕,林的线可能还会牵到她那儿去,这样我们就可以一石二鸟。”
商议停当之后,他们又对沈渊、沈常青审讯一番。沈渊一口拒绝陈聪的指控,他说:“我是病人,从回国后什么活动也没有,关系也没有,陈聪为人卑鄙,恩将仇报,不念我给他的友谊帮助、叔叔对他的信任,却无耻地来勾引我弟妇,骗她的私蓄以期达到财色两收目的。我没有错,如果说错,就错在不该打那坏蛋一顿!”至于那沈常青,他也矢口否认陈聪的指控:“谁不知道我是潭头第一大户?古往今来你们听说过大资本家当***的?这陈聪不是正人君子,是个卑鄙小人,他私报公仇,含血喷人,打死我也不承认!”他们虽然多次挨打,又叫陈聪来对证,也不肯招认。最后,他们就把希望寄托在林天成身上,只要这“第二号大人物”一招供,便可以真相大白了!
那吴启超亲自押解陈聪到蔡监察府外横街口秘密地认了大林,陈聪说:“就是他,把他砍成肉碎我也认得出!”这样就发生了对大林的绑架事件。
大林一直被秘密绑到保安司令部特别刑讯室。审讯时朱大同、吴启超、林雄模一排列地坐定。吴启超一见面就欠身而起,故意说道:“林先生,久违了。”大林故表欣慰道:“吴先生也在这儿?那我完全可以放心了。最低限度也有一个新闻记者在场证明我是怎样被绑架来的。”回头又去责问朱大同:“朱科长,我完全不能理解你们用这样绑架手段到底为的是什么?我是堂堂的监察府秘书,有名有姓有住所,有事可以通过正式手续找我,为什么在光天化日之下用这种匪徒绑劫行为?真太令人难解!”
这一番话把朱大同说得面色一阵青一阵红的,他忽然老羞成怒地拍起桌来:“少废话!德昌,你现在已落在我手上了,放老实些,把你们党的组织人员通通给我招出来,以免我来动刑。”吴启超接着也说:“林先生,我们是老朋友,我极愿在你困难的时候助你一臂之力。不过问题还在你自己。你现在是到了非常危难的境地,要保存你的名誉、社会地位、娇妻和蔡监察的信任,就得好好招供,为党国效劳;不然要身败名裂,坐老虎凳、被杀头。何去何从,全看你自己了。”
大林笑道:“你们所说的,我全不明白。到底我犯了什么罪?”朱大同道:“你是***头子,你犯了危害民国罪。”大林只想笑:“你有什么证据?”朱大同喝道:“我们有人证!”吴启超也说:“我们早就知道你就是德昌。”大林微笑着说:“我叫林天成。”朱大同叫着:“你叫德昌!”大林还是从容不迫地说:“要栽赃也不是这样的栽法…………”朱大同用力把桌子一拍:“你胡赖!陈聪已供出你来!”当下大林有点吃惊,却装作惘然不知:“谁是陈聪,他是干什么的?我从来不知道有这个人。”朱大同还是声势汹汹:“你还装!老子就叫他出来和你对证。”大林依然面不改容:“平生不做亏心事,你叫鬼来我也不怕。”心里却在想万一真有其事又该如何应付呢?从他被绑的那时起,他已下定决心:最多也不过一死!因此,他表现得特别坚定。
那朱大同见一时攻不下来,低低地和吴启超、林雄模交换下意见,便传令把陈聪带上。一会儿陈聪果然就被带上,这可耻的叛徒一见面就装作痛苦不堪的样子,叫声:“王同志,我不是有意出卖你,实在是受刑不过。我已认了,你也认吧。”那大林把陈聪上下打量了半天,才吃惊地说:“哪来这个人,我从未见过!”陈聪还说:“王同志,你是我的领导,从陈鸿同志被杀后,就是你来领导我工作的。”大林把双眼一瞪,怒声斥责道:“你这人好无理,如何敢在公堂上胡说八道,含血喷人!谁是陈鸿,我也从未见过面。你是哪来的流氓骗子,胡乱告密,自己想升官发财,可不许含血喷人呀!”把那叛徒骂得满面通红,低头不语。朱大同忙又喝道:“林天成,你还是不认,我可以再传第二个证人来!”说着,叫把陈聪推下,又带上沈渊。
那沈渊从被捕的那时起也自己考虑着:我为人刚直一生,从未做过一件违背良心、对不起党的事,虽然有时也有点小小过错,特别是从牢里放出来后,胆小怕事。原以为从此可以安定地过下去,没想到我这个打算也是错的。这些日来,我小心谨慎,唯恐出事,结果还不免落得这样个地步。人说:人死留名,虎死留皮,我沈渊虽过去没有什么大作为过,多少也是党教育过来的,生时虽不能为党多做工作,死时也决不能玷辱党。沈渊呀沈渊,你得坚定呀,不要让你的子孙后代也受玷污,被人辱骂:曾叛变过***,出卖过同志…………
他决心不承认任何足以使他受到污辱的事。他想:“大丈夫不做个轰轰烈烈的男子汉,也该保住清白身!”因此,当他被推出刑堂,朱大同温和地对他说:“姓沈的,只要你说出这位林天成先生是不是和你有来往,我就放你出去。”沈渊把大林一看,心里十分难过,就闹不清楚大林怎样也被牵进来了,也许又是陈聪那该死的叛徒告密的?便摇摇头说:“我没见过这个人!”大林原也十分担心,怕他变坏,像他这样胆小怕死的,一旦受不了刑,也很难说。一见他有这样坚定表示,一时也放声笑道:“朱科长,不要诬陷好人,这位先生说不认识我,我又何尝认识他?你如有所谓人证不妨再搬几个出来,我倒要请你注意,你这样无辜地陷害现任政府官员,又该受什么责罚?就算我可以原谅你,蔡监察也决不会饶你!”那三个人低低地交换了会儿意见,便叫休息。
当大林再度被传讯时,由于他的顽强抗拒,便受刑了。
在初次审讯没有结果后,朱大同和吴启超曾交换过意见,朱大同主张给他狠狠地来一下:“我不相信***都是钢铁做成的,不怕痛!”吴启超却说:“如果他真的是大人物,留点余地对我们还是有用的。”他主张“先礼后兵”,由他先以“老朋友”身份去说服说服:“不行了再动手。”朱大同也不反对。这样吴启超便到“特别拘留所”去找大林。
大林在特别拘留所里忧恨交织,情况他已慢慢摸清了,陈聪叛变,牵连到沈渊、沈常青和自己,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出这件事,也不见有顺娘、汪十五和老黄。“大概他们都没事了吧?”他想,感到欣慰。
对陈聪这个人,他早看出他不可靠,必须及早处理,不知道老黄为什么还不处理,招来这个不幸。其实,也不能怪老黄,要处理陈聪的打算已有好多时候了,他对陈鸿提过,陈鸿也有这个意思,自己接手潭头工作,也有打算,就是下不了决心,有困难,陈聪和沈常青关系密切,受到信任,找人代替难,加上他们一向还是把这当作内部问题来处理,批评批评、教育教育就算了,想不到一错百错!他实在痛心:“丧失对***敌人的警惕,就是对***的过失!”
对沈渊的估计,看来自己过去却有点过分了,他对他一向印象不好,认为这个人后退了,在慢慢地变坏,经不起新的考验,没想到他这次的表现如此之坚强,拒绝出卖同志。他看人看得不够深刻,只看沈渊的表面,胆小怕事,没有看到他的另一面:到底还是长期受了党的教育过来,在南洋坐牢,吃过不少苦头,也还没有做出对不起组织的事,他的***品质还是好的,只是带来更多缺点罢了,特别是摆脱不了封建的家庭关系。“***同志能没缺点?”他想,“只要能对党忠诚,经得起暴风雨考验,基本是好的,这些缺点也就不那么重要,可以通过党的帮助教育慢慢来改变。”他感到内疚:在他和沈渊联系接触期间,对他很少帮助,在思想上提高他,只把他当作一个既不完全信任,又不愿放弃的具有严重缺点的同志来处理,有事用他,无事也就放过一边。陈聪的事,他发现原比较早,如能早提出和沈渊商量,也许不至于发展到现在这样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对外面非常之关心:他被秘密逮捕的事组织上知道了吗?老黄现在做什么?玉华的安全又怎样?如果组织上知道了,会怎样来估计自己?玉华如果也不幸被捕,他相信她也会坚持,对党忠诚。“可是她…………”他想,“已有孩子。平时的表现也很刚强,但由于家庭出身不好,未受过严酷的考验,能受得住这样的风浪?”更使他不放心的是那卑鄙小人吴启超。“他对她,看来似乎在政治上有怀疑之外,还有个人的企图,万一也落在他手中…………”他感到难堪。
他相信他这次被捕,情节是非常严重的,朱大同直指他就是德昌,陈聪也一口咬定他们的关系,难道他们已掌握了自己的材料?已弄清楚他在刺州党的地位?“可是,”他又想,“为什么又不敢公开逮捕我呢?”第一次审讯经过他驳斥之后,敌人也不是那样“理直气壮”,他特别注意,当他对他们提出抗议,并提到蔡监察对他们这种罪行将不会饶恕时,他们又是那样的慌乱,草草收兵。他想:“他们也许还没完全掌握我的材料,对我这个蔡监察的亲戚、亲信人士,也还有一番顾虑。那就这样,他怕蔡监察,我就要求他正式通知蔡监察,看他怎么办?”
因此,当吴启超用伪善的笑容,带上水果日用品等一类东西来“探”他时,他就表现得非常之自然镇定,并且对吴启超说:“老吴,你们这样来对待一个监察府的秘书,实在太不光彩太可笑了,有事我不怕和你们一起在蔡监察面前说明白,怎可以根据一个莫须有的瞎扯,来定一个在社会上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的罪呢?我的为人你不知道,说什么也不能把我和***拉在一起,如果像我这样的人,既不写文章骂人,也没任何证据可以被安上***,那你在报上写了那么多攻击现状的文章,又该被安上什么呢?”
那吴启超倒十分奸猾,他笑着说:“林先生,我是个什么人,你现在也该知道了吧,你的事和我不同,如果你做了我们的人,你再去做***地下组织的第一号大人物,甚至于公开写文章攻击现政府,我们也会全力支持你的。可惜,你现在还不是我们的人,而且是和我敌对的!我是你的老朋友,现在就用老朋友的地位来劝导你,放弃你的信仰和立场吧,乘人不注意时,我们可以把你放出去,让你再回到你的同志那儿去,照样做你在***地下组织中的大人物,也一样安安稳稳地坐在监察府里你的机要秘书地位上。没有什么麻烦的事,只要你办个简单手续。”说着,从衣袋里掏出一份自新书朝大林面前一摆,“在上面签个字。那么,你马上就可以自由,就可以出去,以后谁也不会去麻烦你了。”
那大林把面孔一板,生气地说:“姓吴的,你把我当什么人?”他把那份自新书一推,站起身来就来回走动,“我和你所说的没有任何关系!”吴启超并不为此而生气,他见过这类人不少了,他还是笑容可掬地说:“小老弟,你还年轻不懂事,政治上的事情我比你懂得多,英雄不吃眼前亏,你年轻有为,又得蔡监察信任,如果在政界上混,将来还是大有前途呀,何必为那即将被扑灭的***葬送自己前途呢?我劝你看开一点,在这样的时代,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算了,还是个人前途为重,地位、官阶、汽车、洋房都在等你!”
大林只是冷笑,一阵恶心,几乎使他想吐,那吴启超接着又说:“你不考虑你自己的前途,也得替你那美如天仙的娇妻考虑呀。你不回头,她将失去自己丈夫,她将孤苦伶仃地一个人在过凄凉绝望日子。也许还不止此,还有更可怕的事在等她,她也会受你的牵连,她也会被捕,并且受到残酷的肉体摧残。你知道,我们那朱科长可不好惹,他是个杀人魔王,他对女人有特别的方法,使她既活不下去,又死不了。你替你的女人考虑过没有?她的命运也在你手上。”
他的卑劣言辞,越说越使大林反感,但他也知道在这时和他辩论没有好处,他还应该保持他和一切都无关的身份,他说:“姓吴的,你所说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我没有办法做,也无必要做,请你收回你的所有不切实际的打算吧。如果你真的是我的朋友,那就请你帮一帮我的忙,把我被秘密逮捕的事,告诉蔡监察。”吴启超问:“那你是决心不自新了?”大林也理直气壮地说:“我什么也不是,我自新什么?”那吴启超把笑面一收,也露出狰狞面目:“你真的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大林也大声喊道:“我立得正,我不怕一切威胁恐吓!”那吴启超虎地一站:“你真的是要死硬到底?”大林也不客气:“谈不上!”那吴启超把送来的礼品顺手收起,返身就走。临近门边,又回过头来,心平气和地说:“小老弟,我看你还是平心静气地想想。”大林用手一摆:“去你的,我没有什么好想的!”
这次谈话算是失败了,吴启超向朱大同汇报之后,朱大同就说:“你那一套不行,还是看我的吧!”因此,再度提审时,大林就受刑了。
一场严刑拷打之后,大林就昏过去了,他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反正我是什么都不承认、不说的,要杀你就杀,死并没有什么可怕,人终归要死。自然死也有各种各样死法,有重如泰山的死法,也有轻如鸿毛的死法,我们***人要的就是要轰轰烈烈、壮志凌云的死,而不是苟且贪生,甚至于出卖组织、出卖同志的那种辱没自己、辱没子孙后代的卑鄙的苟生。可不是吗,我们参加***,参加党是出于自觉自愿的,从入党的那天起,我们就随时随刻准备着牺牲,怕死就不做***人!在他昏迷状态中,他也想起陈鸿,想起日升和天保。“他们都是坚强不屈的,”他想,“真不愧是一个***员!”又想起沈渊:“同志们平时都在议论他,就是胆小怕死!为什么在面临考验时候,却又那样的倔强呢?他们都能做到的,难道我就做不到?…………”他被从吊架上放下了,用冷水冲醒,又是审问,又是拷打,但他没有失去信念,什么也不说,只有一句:“不!我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知道…………”
六
大林被捕的消息由小林带给老黄后,老黄觉得并不意外,却感到痛苦难堪,当时泪水直流,责备自己,在和敌人争夺时间迟了一步。“如果我当时能亲身赶进城去,”他悲痛地想,“也许还来得及。”更后悔早知陈聪不可靠,没有当机立断早做处理,现在却给党给***招来这样大的损失!
他问小林:“玉华那儿怎样?”小林道:“我相信她现在也知道了,因我发现这件事后,已设法通知她。”老黄问:“她也受监视吗?”小林肯定地点点头:“也在危急中。”老黄问:“有什么办法把她弄出来?”小林道:“如果她已出了事,如果她被严密监视,就比较困难。”老黄道:“可是,我们对她的安全也要负责。”小林把头低着,一时还想不出办法。
老黄接着又说:“情况很急,你现在就赶快回去,设法和玉华取得联系,如果可能,用一切方法把她弄走,万一不可能也要她做一切应变准备。”小林牢牢地记住,说他一回去就办。老黄又说:“大林同志的情况布置老魏去了解,设法告诉他:党对他完全信任,他必须坚持,为了党和***的利益即使牺牲也是光荣的!”小林感动地流着泪说:“老黄同志,大林同志会坚持的,他是个好同志。”老黄抹下泪水:“我相信他是个好同志,会坚持到最后!”一会儿,又说:“城里工作不能没有人负责,小林同志,你虽然还没正式入党,但组织上一直把你当一个忠实可靠的同志在信任。你曾请求过入党,现在我就告诉你,党已批准你成为一个光荣的***员,回去告诉老魏,他也被批准了。从今天起党把大城工作交给你们,你多负责些,老魏协助你工作,把党团、反帝大同盟和***互济会工作都抓起来做。暂时要和玉华隔离,不是不信任她,而是为了以防万一,你和老魏也要从现在住的地方转移到可靠地方。”
小林把老黄所交代的任务都牢牢记在心里,也不多话,匆匆就告辞回城。
小林走后,老黄就把老六、黄洛夫找来,他说:“***正气不能在***白色恐怖面前低头,《农民报》必须在几天内复刊,我曾有个想法,把《农民报》放在清源,离城市近,黄洛夫同志没个职业掩护不便,现在有些情况已经改变了,而且一时又找不到适合地点,也只好暂时设在这儿。我不在时,这份报纸交给你们两个共同负责。”老六和黄洛夫同时都表示决心,一定要把报纸办好。
老黄又对老六说:“庆娘的入党问题已经解决,这儿用不着这么多人,别的地方需要她,明天我就把她带走。我们在城里正经历着一场严重考验,工作我已有布置。从明天起,老六同志你暂不进城去贩鱼,可叫玉蒜去,晚上也不要留在家里过夜,出门时小心在意,不可冒失,准备随时应变。小林如有紧急事情找我可马上通知。”交代完毕,又去勤治家找庆娘谈话,叫她准备动身,到新的地区,接受新的任务。
原来这些日子,老黄都在和老六、黄洛夫研究《农民报》在清源复刊问题,其中最大的一个问题是黄洛夫如何找到合法的身份在这儿待下来。反复地谈了许多,最后老六出了个主意:“叫小黄冒充我的表弟,在我们这儿办学,有了这个名目他就可以安心地住下去了。”当下,他就去找蔡保长商量,只说自己有个远房表弟叫蔡和的,从中学毕业后赋闲在家:“咱村也不小,一向办不起学,孩子们上外乡读书多不方便,不如把我们宗祠空出来办学,让我表弟有份事做,村里有了学校,也免得孩子们上外乡读书不便。”那蔡保长一听主意果然不错,满口应承,老六便说:“你也同意了,那我们就分头办事吧。”
这样,蔡保长挨家挨户地去登记学生,说是:“咱们村也要办学哩,免得孩子们不方便。”老六动员了玉蒜、勤治等一批女将把蔡氏宗祠空了出来,整理一番,挂上块临时招牌叫作“私立清源小学”,又用每月十五斤大米的代价,向村上一个寡妇租下两间多余空屋,作为蔡老师宿舍。一切安排停当,黄洛夫搬进新居,设下《农民报》新办事处,组织上又把阿玉调来代替顺娘,做助手和发行工作。这样《农民报》的新摊子算搭起来了,只等复刊。
把一切都安排停当,第二天老黄就带庆娘上下下木去。在路过潭头时,老黄在松林内坐着歇息,远望潭头乡,心内抑悒,只在一转眼之间,什么都变了,他想念曾消耗过他们多少时日、也干得多么有声有色的《农民报》,更想念那忠贞不屈、满身是苦难伤痕的顺娘。她的音容笑貌,似乎还在他面前。他似乎还看见她,每次从大城回来急急忙忙地去找他,解开衣襟和紧身马甲,从贴肉地方把小林送来的纸条交给他:“老黄同志,就是这个。真糟糕,我身上的汗又把它湿哩,没有影响吧,下次我可要小心,别汗湿它。”而现在,她却永别了,和陈鸿同志一样,她的头被挂在贞节坊上…………想着,想着,不禁十分感伤。
那庆娘也在想心事:组织上曾通知她***在可耻地屠杀十一位***同志时,路上曾受到我们的严重打击,可是后来这些同志都被秘密枪决了。她听了这消息没有流泪,只是心在酸痛,当勤治安慰她时,她却说:“没有日升倒下,我也不会站起来的!***杀不绝我们的人!”她却在关心天保娘和大狗小狗的下落,他们现在又怎么哪?…………
有哀泣声从不远松林中传来,听来声音很熟识。老黄觉得奇怪:哪来这阵哭泣声?他朝松林深处走去。在五十步外,在荒地上筑起一堆新坟,一个老妇人披头散发地扑在坟堆上哭着,他似乎认识那背影,心想:“会不会是顺娘妈?”走近一看,正是她!他低低叫了声:“阿婆,你…………”话没说完,自己也簌簌泪下。
那顺娘妈抬起泪眼认得是他----老黄,哭得更伤心了:“老黄呀老黄,你得为顺娘报仇呀!”老黄伤痛地扑倒在坟堆上,悲愤地说:“血必须用血来偿还!”庆娘也用双手掩住面孔呜呜地哭着。“她死得惨,”顺娘妈哭得凄切,“连尸体也被抬走呀,现在还是下落不明。十五对我说:***怕我们追念她,连坟堆也不给我堆哩,我们就来个义坟,把土堆上,把它留给子孙来悼念!”这些话老黄几乎听不下去了,他说:“阿婆,不要说了!”顺娘妈道:“我没做错?”老黄恸声道:“你没做错,你做得对!”
当时他们都勉强压下心中的悲伤,老黄和顺娘妈并坐着,向她打听潭头的变化。她说:“那叛徒又回来了,说在城里立了大功,特派员很赏识他,委了他个乡团大队长当。”老黄问:“乡团组织起来哪?”顺娘妈道:“还没。那坏蛋一不做二不休,居然也霸起沈常青的家产来,又说:蒙特派员恩典把玉叶赏给我。现在臭极了,白天晚上公然和那臭婊子睡在一起,他家里的老婆孩子来哭闹,也被叫人打了出去。”老黄咬牙切齿道:“我们不会饶过他的!”这话特别引起顺娘妈的注意,她问:“老黄,你不是老红军吗?为什么不宰掉他?”老黄受到启发,他问:“阿婆,你说对这样的***叛徒该怎么办?”顺娘妈狠狠地挥起拳头:“宰掉他,老黄!宰掉他,老黄!”
老黄和顺娘妈分手,带着庆娘又继续赶路。
他们路过白龙圩时,一片荒凉,看来久没成圩。圩棚还在,只是冷冷清清,不见一人。他们在圩上歇了半晌,吃些干粮,又出发,将近黄昏时才进下下木。
下下木倒很平静,只是小许走了,他把工作移交后就到大同去了;小学由他的助手、两个共青团员在主持,支部***交给三福。三多一见面就十分关切地说:“外头闹了那许多事,可把我们急坏了!”老黄问:“这儿也出事吗?”三多道:“事情有许多,只没出大事,慢慢谈吧。”三多娘听说老黄回来,就匆匆赶来告状:“老黄呀老黄,请你评评理看,是我错了,还是三多错,我说要调小许,也得使他和杏花成了亲再走。三多一口咬定不行,说走就得走,硬把人家拆散,是什么道理?”老黄笑道:“这件事好办嘛,伯母,把杏花送过去成亲,不就完哪。”三多娘一听老黄支持三多,也就不那么理直气壮了,她无可奈何地说:“还不知道她家人肯不肯哩。”苦茶却说:“杏花早答应哩。”三多娘瞪了她一眼:“你就只会袒护三多。”婆媳俩都笑了。
晚上,三多把庆娘安排好,自然有苦茶具体去布置,他过来和老黄谈,他说:“上下木那边最近有些变化,前几天,许大姑派人过来说:我们上、下下木原是一家,一杆笔写不出两个许字,尽管过去有误会,到底还是近亲。又说:如今许为民请了中央军坐镇为民镇,破坏了青龙、白龙两圩,叫我们两乡同受损失。她建议:双方谅解,把两圩并在一起,恢复来往。”老黄道:“看来许天雄是真的要讲和了?”三多接着说:“有此迹象,但村上争论很多,有人赞成,有人反对。赞成的说,到底是一条龙脉下来的,一杆笔写不出两个许字,过去的事已是过去,如今许大姑伸出言和的手,我们怎好拒绝?青龙、白龙都单独成不了圩,双方合作也是个办法。反对的却说:许天雄为人狡猾善变,他今天闯下大祸,就会把我们拖下水,我们怎能轻信他的话,况且以前的血债就这样一笔勾销?没个结论。”三多又说,“这些日来,我们已在山上开荒,整顿废茶园,种上一些杂粮。”老黄暗自在想:“又是个新情况。”便问:“对许大姑的建议支部讨论过没有?”三多道:“还没有,我只是和小许、三福扯过,都说许天雄面临困难,要利用我们来对抗许为民。”老黄问:“你的意见呢?”三多道:“可以先把圩恢复,双方都有利,都方便。”老黄也同意了。
第二天,老黄带着三多、三福和十多个武装上山。青霞寺废弃的茶园大部整顿好了,也开了不少荒地种上杂粮。晚上,他们就在炭窑开会,老黄把当前斗争形势做了介绍,报告了有关陈聪事件的经过,最后又提出一个建议:根据当前阶级斗争形势,成立“打狗队”,先对陈聪采取行动,振一振***正气,而后也可以相机做一番事业。他说:“斗争形势不容许我们再等待了,我们对敌人也只有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当老黄在摆形势时,与会的人就立即闹开,特别是三福,他咬牙切齿地说:“让我带上十来个人到潭头去把那狗肏的打个落花流水再说!”老黄却说:“要行动,得有周密组织,详细计划,不可盲动。武装斗争是阶级斗争的一种最尖锐斗争形式,一开枪就要死人的,不能马虎。”他要大家展开讨论,又对三福说:“这次要你上大同走一转,把小许、老白请来,我们开个会,详细地研究研究今后的斗争路线问题。”
会后,三福带了两个人上大同,老黄和三多也带上五六个人到潭头,为对陈聪采取行动做准备。
《答桓南郡明报应论》《答桓南郡明报应论》的简称。东晋释 慧远撰。为中国早期佛教阐述因果报应论的文章。强调 因果报应是“自然感应”、“必然之数”,是人生的必然规 律,“虽欲逃之,其可得乎?”认为灵魂(神)是因果报应 的主体承受者,由地、水、火、风“四大”结成的形体可不 断生灭,而受报的主体则是不灭的。指出因果报应由人 们的无明和贪爱所引起,是自作自受,无外来的主宰: “心以善恶为形声,报以罪福为影响。本以情感而应自 来,岂有幽司?”认为超脱因果报应支配的关键在于反 心,反心就是“冥神”,即停止精神活动,求得精神解脱。 此文载《弘明集》卷五。
《沙门不敬王者论》全一卷。略称不敬王者论。东晋慧远(334~416)撰。论述沙门不须礼敬王侯之理由。收于大正藏第五十二册弘明集卷五。东晋时,鉴于太尉桓玄之压迫佛教,佛教教团乃发表宣言,认为佛教教团应处于国家权力之外,然同时代之车骑将军庾冰则主张佛教沙门应对王者礼敬。安帝之际,桓玄支持庾冰之论,谓佛教教团应从属于国家权力之下。本书作者则本佛教徒之立场,主张沙门不必礼拜帝王。在印度佛教之理念中,在法(真理)之前,不论帝王或沙门一律平等;法即是不变之真理。此一观念于佛教传入我国后,因佛教势力之逐渐强大,而形成国家权力与佛教理想之冲突。作者于本书序论中叙述其撰述理由,其次再从第一‘在家’、第二‘出家’两篇中论述佛教出家之本质,强调出家者之生活必然超越世俗生活。第三论‘求宗不顺化’,谓求佛道者,不应随顺世俗,而须否定世俗之生活。第四论‘体极不兼应’,谓体得佛法者,不应再顺应世俗。第五论‘形尽神不灭’,谓肉体终将一死,而精神永不灭绝。于本书中,显示佛道之追求者坚守宗教真理,对于世俗之权威丝毫不让步,然此一思想随时代之变迁而逐渐步上妥协迎合之道。唐朝彦悰根据本书而将历代之不拜论集录成‘集沙门不应拜俗等事’一书,共六卷
《九转灵砂大丹》九转灵砂大丹,撰人不详。似出于唐宋。一卷,收入《正统道藏》洞神部众术类。此书言炼制九转灵砂大丹之法。先作准备:将水银、硫黄炒研成青金头末,造炉铸鼎,升砂煮砂,用花银作银珠子。准备完毕开始炼九转丹。第一转先以银珠与煮过灵砂配合成药头,人炉固济,升火伏炼而得初真丹。然后以前转所炼丹药为料,再加砂添汞烧炼。依次得到第二转正阳丹、三转绝真丹、四转灵妙丹、五转水仙丹、六转通玄丹、七转宝神丹、八转神宝丹、九转登真丹。书中详载各转所需药物及入药烧炼方法。据称从第五转起,所得丹药可点汞成金。至九转丹成,服之可以升仙。
《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颂注》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颂注,金朝道士默然子刘通微撰。一卷,收入《正统道藏》洞神部赞颂类。本篇以五言颂诗注解《清静经》。注文融合道禅,以澄心遣欲,清静常寂为宗旨。劝人去贪嗔痴,修戒定慧,则六欲不生。法界宽广。
《不空罥索神变真言经》凡三十卷。唐代菩提流志译。又作不空罥索经。说不空罥索观世音菩萨之秘密修行法门。分七十八品。今收于大正藏第二十册。不空罥索咒经(隋代阇那崛多译)、不空罥索神咒心经(唐代玄奘译)、不空罥索咒心经(菩提流志译)、圣观自在菩萨不空王秘密心陀罗尼经(宋代施护译)等,皆出自本经卷一母陀罗尼真言序品。不空罥索陀罗尼仪轨经二卷(唐代阿目佉译)则出自本经之母陀罗尼真言序品、秘密心真品、秘密成就真言品等。又本经经文与大日经相类处颇多,由此推知,大日经之编纂与本经亦有关联。
《静庵文集》近代王国维诗文集。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自辑其光绪三十至三十一年所著哲学、教育等论文十二篇及光绪二十四至三十一年诗五十首而成。内容较多介绍康德、叔本华及尼采的哲学思想,并以此为据批判程朱理学,认为理只有理性和理由二义,皆主观上之物。《红楼梦评论》为以哲学观点评论文学作品的开端,对后来的《红楼梦》研究有很大的影响。《叔本华之哲学及其教育学说》论述科学与艺术的区别,持超功利主义艺术观。认为艺术的价值在于使人求得暂时的解脱。此论集反映了作者的哲学思想和艺术观点。清末曾列为禁书。光绪三十一年出版于上海。收入商务印书馆《海宁王静安先生遗书》。
《太上洞神五星赞》太上洞神五星赞,原题张平子(东汉张衡)撰,疑为南北朝或隋唐道士所作。一卷,收入《正统道藏》洞神部赞颂类。本篇为天文星占之书,观察木、火、水、金、土五星在二十八宿中运行情况,以占验灾祥吉凶。又叙述禳解灾祸之法,有施舍、修德、设醮,转诵金简玉经等方法,谓行之可逢凶化吉。经名「五星赞」,应为「五星占」之误。
《二程外书》南宋理学家朱熹编纂的程顥、程颐讲学语录。12卷。 成书于乾道癸巳 (1173年) 元月。《二程遗书》 皆门人当时记录,而于二程之语则有所遗漏,朱熹于是取诸人集录参照删削,得此12篇。凡采朱光庭、罗从彦等7家所录,又胡安国、游酢家本及建阳大全集印本3家,又传闻杂记,共152条,以补《遗书》所未备,均以 “拾遗”标目。自谓取材较杂,真伪相间,不如《遗书》之精审,故称为《外书》。此书虽“记录未精,语意不圆”,但“其言足以警切学者”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92) 。认为 “穷理、尽性、至命,一事也,才穷理便尽性,尽性便尽命”(《二程外书》卷11)。主张“君子敬以直内义,以方外为学本” (同书卷1) 。是研究二程思想体系的重要著作。《四库全书》收录。另有《河南程氏全书》,《西京清麓丛书正编》、《洪氏唐石经馆丛书》、《四部备要》收录《河南程氏外书》。
《道德真经颂》道教经籍。题“茅山蒋融庵撰”。分81章,以七言诗颂解《道德经》,但不引原文。其注完全脱开了《道德经》辞句。劝人无心,不著名相,超然物外修大道。作者为茅山道士,全书以诗歌唱颂形式注解《老子》。经总序颂云:“紫雾光中信息通,聊将黄叶玩儿童。若拘语句明宗旨,辜负当年白发翁。”认为要理解《老子》的主旨,不在于字句的训诂,而在于靠直觉去“悟”。又第一章颂云:“绵绵密密绝胚胎,动着尘埃拨不开。今日为君通一线,一齐吹向此门来。”以气喻道,以胚胎喻人心。道无所不在又无可捉摸,人心中也有道在,只是被后天尘埃埋没,故不能得道。只要清静修炼,便能拂去尘埃,直见本心,独得妙悟,如风过穴,豁然贯通。可见南宋茅山道已深受禅宗顿悟说的影响。其诗颂注解形式在道教经典注疏、弘传中亦别具特色。
《明真破妄章颂》题“虚靖张真君著”。虚靖即第三十代天师北宋张继先。“玄”字不避讳,疑为元人依托。七言绝句43首。述雷法。以心为玄关,述先天祖炁和真阴阳,批评其它雷法皆为妄。
《道德篇章玄颂》题“新授郢州防御判官将仕郎试大理司直兼监察御史宋鸾”序,称宋鸾撰本颂。“匡”字缺笔,宋鸾盖北宋人。以七言韵语注《道德经》81章大意,摘引《道德经》部分词句。颂文内容强调虚静并主张修炼长生。
《庄子内篇订正》经名:庄子内篇订正。元人吴澄撰。二卷。底本出处:《正统道藏》洞神部玉诀类。
《文始真经注》一名《文始真经直解》。道教经籍。南宋牛道纯撰。9卷。前有《关尹子》传略、《文始真经直解跋引》。以月照千江、因指见月的比喻来解说不可思议、不容言说的奥秘。以妙有真空的思想注解《关尹子》,每句都注,颇为详明。
《二程遗书》理学著作。宋程颢、程颐著,朱熹编。是程颢、程颐门人所记其师讲学的语录。二十五卷,《附录》一卷。二程死后,所传诸家语录散乱失次,并且各以己意,不能统一。朱熹家藏旧本,皆著当时记录主名,语意相承,头尾相贯,未经后人之手,最为精善。后又以类访求附益,略据所闻岁月先后编次,并以“行状”之属八篇为《附录》。该书是二程门人耳闻目睹二程嘉言善行的记录,真实地反映了二程人性论、天理论、本体论、格物致知论等思想体系。
《茅盾散文集》散文随笔集。《茅盾散文集》毕竟是作者正式出版的第一本散文集,它是散文和杂文的结集。作者说,这些文章是被“逼”着写的,收集起来出版,也是因为书店要稿子,“拿这些来充数”的。但不可否认,这是一本好书,在30年代产生过影响,也奠定了茅盾作为散文家的地位。郁达夫曾说: 茅盾的“观察的周到,分析的清楚,是现代散文中最有实用的一种写法,然而抒情炼句,妙语谈玄,不是他的所长。”到30年代,茅盾真正地按郁达夫的说法,“利用他之所长而遗弃他之所短”,写作了不少速写和随笔,成就了作为散文家的茅盾。待到1935年12月,茅盾编了散文的自选集《速写与随笔》,由开明书店出版,被列为“开明文学新刊”之一种,可见其成绩之斐然了。
《文始真经言外旨》道教经籍。南宋陈显微撰。9卷。《文始真经》即《关尹子》。作者认为老子之道,不可言说。而关尹请老子强为之说,必然言未尽意。关尹当为老子第一弟子,述成此书,以披露《老子》奥旨,其文可贵,然文约义丰,后世难知,故再阐述关尹之意。又认为《文始真经》九篇排列的次序,是说明“一化为九,九复归为一”的意思。作者弟子称此书“探老、关骨髓,述成言外经旨”,故名。
《不空罥索毗卢遮那佛大灌顶光真言》一卷,唐不空译。自不空罥索神变真言经之第二十八卷抄译者。世所谓光明真言,即此中之陀罗尼也。
《不动使者陀罗尼秘密法》一卷,唐金刚菩提译。明使者即遮那化身,能满种种愿,及证无上菩提.
《播般曩结使波金刚念诵仪》译曰步掷。金刚神之名也。有播般曩结使波金刚念诵仪一卷。
《北方毗沙门天王随军护法真言》全一卷。为唐代不空(705~774)所译之密教经典。又作毗沙门天王随军护法真言、毗沙门随军护法真言。收于大正藏第二十一册。本书乃叙述毗沙门天诸种成就法、毗沙门天王之咒及画像法、根本印、吉祥天女印、赞等,并引用四天王经,列举其念诵法及解秽陀罗尼。又其中诸成就法一段与多闻天王陀罗尼仪轨为同本异译。
《冰揭罗天童子经》全一卷。唐代不空译。收于大正藏第二十一册。内容述说冰揭罗天童子之念诵法、造像法、陀罗尼法、印契等。
《燕都日记》《燕都日记》系崇祯十七年甲申(1644)三月以后冯梦龙的日记。日记环绕李自成进攻燕都,明王朝灭亡之故实,带及许多方面有关实况,其中若干细节,为一般正史所未详。
《因明入正理论义纂要》汉传因明著作,唐慧沼著。该著是对商羯罗主《因明入正理论》要义诠释的汇集,对《因明入正理论》解题目在《大疏》五解的第三解下更助二解。对“能破定非似立、似破”、“本欲成法依有法,不欲成有法依法”、“显因同品”等作了专门的阐释。现存于日本《续藏经》第一辑第八十六套第五册,商务印书馆1923年影印出版。
《苕溪渔隐丛话》南宋胡仔编。100卷。人民文学出版社84年版。该书是在《诗话总龟》影响下编辑的,两者是姊妹篇,集中了北宋以前诗话的精华。在编排体例上,以人为纲连类而及,对一些琐闻轶句采取分类附录办法,眉目清楚。凡属大家,均出其名,以年代为先后,把作家与作品、作品与本事有机地组织在一起,使文学流变的脉络清楚地呈现出来。于记事之外,兼重品评,学术性强。作者阅读面广,对于所辑录的材料经过严格选择,附有案语评议,申明自己的观点。纵横比较,眼界开阔。如论杜甫的诗学渊源、《杜鹃行》等,都能在充分引证前人论述的基础上再提出自己的更为深刻、全面的看法。对杜诗出典、乘槎典故、韩愈《听颖师弹琴》、王建《宫词》中他人误入之作的探讨辨析,亦具此特点。这些问题往往是长期以来聚讼纷纭的公案,作者把主资料收集在一起,对研究者十分有用。作者独特的批评眼光还表现在能总结、点明诗歌本身的特殊规律,如对杜甫律诗变体、律诗扇对格的界定、分析皆令人信服。书中还经常引用三山老人(作者的父亲》语录评论某一诗人或作品,亦多精见,如论杜甫五言排律腾挪跌宕的格局、论《同诸公登慈恩寺塔》的深刻寓意等等。作者论诗,推崇李杜,认为他们都是集大成者。此外还收有
《因明义断》佛典注疏。唐慧沼撰。一卷。是《因明入正理论》的论释书。旨在辨析诸家有违本论宗旨的言论,同时宣扬初祖窥基之说。慧沼另撰有《因明入正理论义纂要》一卷,阐发本书未涉及的论点。见载于日本《大正藏》。
《薛氏集异记》小说。唐薛用弱撰。二卷,又作一卷或三卷。用弱字中胜,河东(今山西)人。长庆、太和时曾任光州刺史等职。是书所记多为隋唐时奇闻异事,主人公多为士人、诗家、释道者流。故事情节完整,亦较曲折,有形象刻画,叙述颇具文采。如王积薪妇姑对弈、狄仁杰赌集翠裘、王维奏“郁轮袍”曲、王之涣三诗人旗亭画壁诸故事等等
《佛说顶生王因缘经》宋北印土沙门施护等译,佛在祇园,因胜军王请问,为说往昔修布施行。从王顶生,乃至统四大洲,诣忉利天,总经一百十四帝释谢灭。
《四分戒本疏》又名《四分律戒本疏》、《四分戒疏》。佛教戒律注疏。作者不详。或首题:“沙门慧述”。四卷。北图有藏12等三十七号,其中不少卷子首尾可相接。英法等国藏有S.1144、P.2064等近二十号。《敦煌劫余录》谓:此文“与唐法砺所撰之《四分戒本疏》互校,文句虽有出入,意旨要自不殊。考《续高僧传·法砺本传》:‘讲律临漳,休与有功。’《慧休本传》亦云:‘尝听砺公讲律。’此疏或即慧休法师听讲时笔录。而今藏本殆后人依据慧师所录,增益而成耶?”此文分门与法砺疏同,内容亦较接近。但沙门“慧”是否名“慧休”,或“慧述”本身即为人名,待考。此文与法砺疏是何关系尚需研究。历代大藏经未收,日本《大正藏》将卷一、二、三等三卷收入第八十五卷。
《性命古训辨证》傅斯年著,1947年商务印书馆版,分上下2卷,共22章。辨证了周代金文中生、令、命三字之统计及字义;《周诰》中性字、命字;《诗经》、《论语》、《左传》、《国语》中之性字、命字;告子、孟子、荀子,《吕氏春秋》言性之本原及区别;生字与性、令、命诸字之语言学关系;阐释了周初人之帝、天、天命无常之义;诸子天人论道源;自类别的人性观至普遍的人性观;《墨子》非命论;汉代性之二元说,理学之地位。本书是为辨证阮元《性命古训》而作,对研究中国伦理学史有一定参考价值。
《大乘四法经释抄》大乘四法经释抄,一卷,佚名,编号二七八四。
《庄子解》解说《庄子》一书的著作。中华书局1964年本,1册,33卷。王夫之著,王敔《增注》,王孝鱼整理。此书说解《庄子》,注重其思想内容及方法。每篇之首,冠以篇解,综括全篇大意。每段之后,加以解说,以描述庄子的思维过程。王氏认为《寓言》和《天下》乃全书序例,非庄子本人不能写出,内篇亦出庄子之手。对杂篇《庚桑楚》尤为重视,以为庄子基本思想已囊括其中。《让王》、《说剑》、《渔父》、《盗跖》四篇定为赝作,屏不解说。至于各篇中单词句义,也往往有新的解释。此书评《庄子》,志在除去前人以儒佛两家所作的附会,还其历史本来面目,同时还隐为指出其局限。王敌对本书的《增注》,引用古今各家之说颇多,对明代名著,亦偶有采录。此书整理时用金陵刻本作底本,参校湘西草堂本。书前有点校说明,以及清王天泰、董思凝的两篇序言。
《论道》哲学著作。金岳霖著。为作者建构自己哲学体系的本体论著作。除绪论外,分8章。书中所说的“道”,既源于中国传统哲学,又不完全与之相同。如老子所说的道是“先天地生”的“万物之宗”,而金氏的道主要是指宇宙万事万物川流不息运动变化的根据、历程和规律。同时也吸取了西方哲学家休谟《人性论》混淆理与势、否定客观规律的教训,认为“理有固然,势无必至”,因而从本体论上解决了被休谟动摇了的科学理论基础问题。所以作者认为,他的“道”是“不道之道,各家所欲言而不能尽的道,国人对之油然而生景仰之心的道,万事万物之所不得不由,不得不依,不得不归的道”(《论道》商务印书馆1987年版,第16页)。作者认为,世界上存在三大文化区:希腊、印度和中国。“每个文化区有它的中坚思想,每一中坚思想有它最崇高的概念,最基本的原动力。”(同上书第16页)中国思想中最崇高的概念是道,中国思想与感情两方面最基本的原动力也是道。作者以道作为他哲学体系的基本概念,说明他要发扬和继承中国文化的传统精神。书中把逻辑分析方法应用于哲学研究,在旧中国亦开风气之先。本书由商务印书馆1940年出版,1987年重印。
《新庵译屑》《新庵译屑》,九十题九十四篇。署“上海新庵主人译述”。光绪三十四年八月(1908年9月),吴趼人应周桂笙(即新庵主人)之请,为之编辑并作序。并将周桂笙原为《知新室新译丛》所写《弁言》置于卷首。但当时并未以单行本出版。吴趼人去世后,周桂笙大约又增加了若干篇目,计得九十题九十四篇,与其所著《新庵随笔》合编为一册,合称《新庵笔记》,其中卷一、卷二为《新庵译屑》上、下,卷三、卷四为《新庵随笔》上、下,并增任堇《序》一篇,于1914年8月由上海古今图书局出版。 《新庵译屑》所收作品来自四个部分: (一)《知新室新译丛》,共计二十篇,全部入选《新庵译屑》。 (二)《新庵译萃》,共计六十七篇,入选《新庵译屑》者五十九篇。 (三)《自由结婚》,同题四篇,均入选《新庵译屑》。 (四)散作十题十一篇,除《俭德》一篇选自《新庵随笔》外,未见在报刊上发表,可能是周桂笙新增译作。 在《新庵译屑》九十题九十四篇译作中,吴趼人加评者三十二篇。此外,原《新庵译萃》中有一篇《欧洲糖市》,也附吴趼人的评语,而《新庵译屑》漏收,今为之补入。如此,《新庵译屑》总计为九十一题九十五篇,其中吴趼人加评者三十三篇。
《律戒本疏》律戒本疏两种各一卷,一,首缺,北周玄觉题记,编号二七八九。二,首缺,西魏昙远题记,编号二七八八。
《先秦学术史》收录傅斯年有关先秦学术研究的相关内容。主要内容包括:战国子家叙论、与顾颉刚论古史书、论孔子学说所以适应于秦汉以来社会的缘故、战国文籍中之篇式书体等内容。
《律杂抄》律杂抄,一卷,首缺,编号二七九〇。
《小经理》现代短篇小说。赵树理著。沈阳东北新华书店1948年8月初版。列入“大众文艺小丛书”。作品描写了解放区供销合作社新旧人物矛盾和斗争的故事。三喜“从小就是个伶俐的孩子”,但是“因为家穷”,“没有念过书,不识字”,“长大了不甘心,逢人便好问个字”,“也认了好几百”。1942年减租减息后,他在与合作社旧经理、原来的高利贷者张太的斗争中,表现积极,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此后群众推选他任合作社经理。当上经理后,三喜暗下决心刻苦学习,克服缺少文化的困难,掌握了合作社的业务知识,战胜了思想上还没有转变过来的掌柜王忠的捉弄和刁难,如磨洋工、装病等,办好这个小小村的合作社,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小经理。小说以通俗、形象的语言,简短的篇幅,表现了合作社运动中成长起来的新人。
《陶甓公牍》晚清徽州知府刘汝骥所编撰,清宣统辛亥(1911)夏安徽印刷局校印,刘汝骥在晚清新政时期组织对徽州进行社会调查的文献汇编,凡十二卷:卷一“示谕”;卷二至卷九“批判”,包括吏科、户科、学科、兵科、刑科、工科、宪政科等;卷十“禀详”;卷十一“笺启”;卷十二“法制科”,包括民情习俗、风俗习惯、绅士办事习惯等。内容涉及晚清徽州政治、经济、教育、文化、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极具史料价值,是研究晚清徽州乃至中国社会政治、经济转型、民众生活及社会变迁等翔实而珍贵的第一手史料。
《实干家潘永福》赵树理著。发表于《人民文学》1961年4期。取材于真人真事的传记体小说。潘永福是山西沁水县农民出身的干部,参加革命前热心为群众办事,又有熟练的生产技术,深受群众爱戴。参加革命后当了农村干部,始终保持劳动人民本色。作品着重表现他在1959年和1960年办农场、修水库等工作中深入群众,调查研究,实事求是,一切从实际出发的作风。尤其在经营管理上,讲究实际,精打细算,管理有方。作品选择人物一生中的若干典型事例,热情歌颂了对社会主义事业具有高度责任心的无产阶级实干精神,是对当时“浮夸风”的有力批判。小说一发表,是一篇切中时弊、醒人耳目的优秀之作。
《宗四分比丘随门要略行仪》宗四分比丘随门要略行仪,一卷,首缺,编号二七九一。
《地持义记》佛典注疏。作者及原经卷数不详。似为五卷。首残尾存。尾题“《地持义记》卷第四。沙门善意抄写受持流通末代。”是对北凉昙无谶译《菩萨地持经》的疏释。现存残卷自卷七“云何菩萨四无碍慧”疏释至卷八《法方便处菩萨相品第一》末。因卷一佚亡,故科分不清,但释义精辟扼要,研究者或谓作者受真谛译《大乘起信论》影响。据《新编诸宗教藏总录》,隋慧远撰有《地持经义记》十卷,今唯存三卷,已编入日本《卐字续藏》,但与此《义记》不同。历代大藏经未收,后被收入日本《大正藏》第八十五卷。
《三部律抄》三部律抄,一卷,首缺,旷许题记,编号二七九三。
《后山谈丛》四卷。宋陈师道 (1053—1101)撰。陈师道字履常,一字无己,号后山,彭城 (今江苏徐州)人,博学精深,熟通诸经,喜作诗,与苏轼、黄庭坚、秦观、张来、晁补之、李荐并称“苏门六君子”。由苏轼等荐为棣州 (今徐州)教授,徽宗时,官至秘书省正字。著有《后山集》、《后山谈丛》、《后山诗话》传于世。此书陆游《老学庵笔记》疑为后人伪托,或以为是其少时所作。余嘉锡 《四库提要辨证》考证: 陈师道《后山集》前,有其门人魏衍附记,称 《谈丛》、《诗话》别自为卷,故此书确为陈师道所作。此书所记皆宋代政事、边防、朝野琐事、文人轶闻等,共二百七十一条,对研究宋史有一定参考价值。文笔简洁高古,颇具文学性。有 《四库全书》本、《宝颜堂秘笈》本、《学海类编》本、《丛书集成初编》本、《后山集》后附刊本。1989年上海古籍出版社李伟国点校本,与 《萍州可谈》合刊。
《十六大罗汉因果识见颂》天竺沙门阇那多迦译,范仲淹序,其内容乃十六国大阿罗汉为摩拏罗多等诵佛说因果识见悟本成佛大法之颂偈颂皆押韵语义俱妙。经首有对“因果识见”的题解:因者因缘;果者果报;识者识自本心;见者见其本性。若因缘有善果报有福则自识其本心见其本性使万法不生当得成佛。
《妙法莲华三昧秘密三摩耶经》全一卷。唐代不空译。又作大莲华三昧秘密三摩耶经、无障碍经、莲华三昧经。收于卍续藏第三册。本经系以密教观点来解说妙法莲华经,全经以金刚萨埵之请问及大日如来之答说形式所成。其内容,初举‘归命本觉心法身’等二颂八句之本觉赞;此赞偈颇为著名,被视为古来三世诸佛随身之偈,又为一切众生成佛之文。次述法华经二十八品中之前十四品以文殊为本尊,后十四品以普贤为本尊之义,并阐说五重、九重之普贤。其后又于方便秘密三摩耶品、见宝塔秘密三摩耶品等诸品之中,分别宣说‘十如是’与‘八叶九尊’之配当方法、宝塔与法华经根本一字阿字之深旨、提婆达多之本源、龙女及草木成佛之密咒、久远实成如来之尊形、心真言、住所,与常不轻菩萨礼拜之意义等。
《甲申纪事》记录明末史事的丛刻,又名为《甲申纪闻》。明代冯梦龙辑。共十三卷,附录一卷。五月一日,清军进占北京城。紧接着,明朝残余势力又拥戴福王朱由崧登基,在南京建立了弘光小朝廷,史称“南明”。同年九月,“九王子”顺治帝从沈阳迁至北京,将北京定为清朝首都。从此,开始了清王朝将近二百七十年统治中国的历史。关于这一年的史事,有许多文人墨客对其挥毫泼墨,有的记叙当时事变的过程,有的记录明亡时诸大臣的各种言行,还有的搜集各种轶文怪事敷演为文。冯梦龙的《甲申纪事》便是汇集记载甲申之年史事的诸多野史稗乘稍加编辑而成的,当然,其中也有两卷是作者自己的创作而成的,如第二,第三卷。
《书集传》《尚书》学著作。宋蔡沈所作《尚书》注本。六卷。蔡从学于朱熹,朱熹死前一年命蔡作此书,故书中不少地方融进了朱熹的学说成果。其自序说:“沈自受读以来,沈潜其义,参考众说,融会贯通,乃敢折衷。微辞奥旨,多述旧闻。二典三谟,先生盖尝是正,手泽尚新,呜呼,惜哉!《集传》本先生所命,故凡引用师说,不复志别。”该本遍注梅赜所献《古文尚书》五十八篇,并于篇中分别标明今文古文的有无,改正《孔传》的训诂。疏通证明,比孔颖达疏简易清晰,且大体精当。元代将此书与古注疏并立学官,而独此书倍受士子青睐。明代永乐年间,胡广奉敕撰《书传大全》,用《蔡传》为主,此后,一直用作试士的标准注本,直到清末科举制度废止时。该书于宋理宗淳祐(1241——1252)年间由其子蔡杭进于朝廷时,附有《小序》一卷,专门辨驳百篇《书序》的讹误。元末明初的刊行本尚连《小序》,然《宋史·艺文志》所著录者亦止六卷,似不包括《小序》。有《四库全书》本。
《德育鉴》近代梁启超编纂。清光绪三十一年(1905)十二月作为《新民丛报》临时增刊发行。分《辨术》、《立志》、《知本》、《存养》、《省克》、《应用》六章,其重点在《知本》一章。认为“道德之根本则无古无今无中无外而无不同”,“道德者,不可得变革者也”(《德育鉴·例言》)。在道德修养方法上批评朱熹而推崇王守仁,认为“朱子之大失,则误以智育之方法为德育之方法”,是“头痛灸头,脚痛灸脚”,抓不住根本,终无收效之期(《德育鉴·知本》);王守仁专主“致良知”,是“专治病根”,可以收到“一了百了”的效果。宣称“致良知”说“是千古学脉,超凡入圣不二法门”(同上)。认为“今日求精神教育”时“惟有奉阳明先生为严师”,以王学为“独一无二之良药”(同上)方可。收入《饮冰室合集》的《专集》第6册。
《至大金陵新志》元南京都邑志。十五卷。元张铉撰。刊行于至正四年(1344年)。该志采用纪传体,分为图考、通纪、世表、代表、志、谱、列传、摭遗、论辨。图考“以著山川郡邑形势”;通纪“以见历代因革,古今大要”;表、志、谱、传“以及天人之际,究典章文物之归”;摭遗论辨“以综言行得失之微,备一书之旨,文摭其实,事从其纲”。卷一,地理图。卷二,金陵通纪。卷三,金陵表。卷四,疆域志。卷五,山川志。卷六,官守志。卷七,田赋志。卷八,民俗志。卷九,学校志。卷十,兵防志,卷十一,祠祀志。卷十二,古迹志。卷十三,人物志。卷十四,摭遗。卷十五,论辨。
《诗经世本古义》二十八卷。明何楷撰。楷字元子,镇海卫(今属浙江省)人。楷博综群书,尤邃经学。天启进士。值魏忠贤乱政,不谒选而归。崇祯间迁科给事中,举劾无所避。杨嗣昌夺情入阁,楷劾之,忤旨贬二秩。福王命掌都察院,几为忌者所害。漳州破,抑郁而卒。着有《周易订诂》、《诗经世本古义》。是书论《诗》专主孟子“知人论世”之旨,依时代为次,故名曰“世本古义”。始于夏少康之世,以《公刘》、《七月》、《大田》、《甫田》诸篇为首;终于周敬王之世,以《曹风·下泉》之诗殿后。计三代有诗之世,凡二十八王,各为序目于前。又于卷末仿《序卦传》例,作属引一篇,用韵语排比成文。凡名物训诂,考证详明,典据精确,有可取之处。然于史实颇多舛误,读者当引以为鉴。是书有清嘉庆二十四(1819)年谢氏刻本。清徐时栋校并跋,另有《四库全书》本。
《雨山和尚语录》二十卷,清上思说,有塔铭。南岳下第三十七世,嗣巨渤恒。卷第一住庐山镜湖院语,卷第二住延令庆云寺语,卷第三住延令庆云寺语,卷第四住东鼓法轮寺语住龙舒白云院语,卷第五住维扬天宁寺语,卷第六住维扬天宁寺语,卷第七住维扬天宁寺语,卷第八住维扬天宁寺语,卷第九住如皋大觉院语,卷第十住维扬天宁寺语,卷第十一住昭易极乐院语,卷第十二住维扬天宁寺语,卷第十三住海虞三峰清凉院语,卷第十四住维扬天宁寺语,卷第十五机缘,卷第十六颂古,卷第十七诗偈,卷第十八法语书问,卷第十九杂着,卷第二十佛事。
《清河书画舫》十二卷。中国书画著录书。明代张丑撰。丑生平在《张氏书画四表》中著录。此书成于明万历四十四年,取黄庭坚“米家书画船”诗句意为此书名。前有乾隆二十八年(1763年)严诚序及例略。卷一至卷二为三国、晋(莺字号、嘴字号),卷三至卷五为南北朝、唐、五代(啄字号、花字号、红字号),卷六至卷十一为宋元(溜字号、燕字号、尾字号、点字号、波字号、绿字号),卷十二为明(皱字号)。全书共收自晋钟繇至明仇英一百四十家。其中书家包括少数书兼画家共七十人左右,书画几乎各占一半。以书画家为纲,以其书画作品流传者为目。首列真迹,次采与真迹有关之题跋等,各注所出。其题跋有录自真迹,有录自书画史、书谱、书品、题跋、著录及各家文集,有据传闻补入。均为有作者生平、作品的形成、品评、流传、递藏、鉴定等方面的内容。时有张丑进行评论及考证的按语。所采详备,考证亦精审。故《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认为“明代赏鉴之家考证多疏,是编独多所订正”。如《宋史·米芾传》载米芾卒年四十八,而米芾尚有四十八岁以后所作真迹流传;张丑据此考证,认为米芾生于皇祐三年(1051年),卒于大观元年(1107年),年五十七,恰与米芾印迹“辛卯米芾”相合,足补《宋史
《丽情集》宋代文言传奇小说集。北宋张君房纂辑。是书专录“古今情感事”,故名。原本二十卷,《郡斋读书志》著录,今已佚。《类说》、 《绀珠集》均收有此书,但均为摘引片断, 不是原文。宛委山堂本《说郛》所收,与《绀珠集》大致相同,似即据后书转录。今人程毅中撰《〈丽情集〉考》, (刊《文史》十一辑),以《类说》本为基础,广征宋、元、明人著作,辑考此书的篇目、本事、作者及出处等,共得三十八篇。
《蕉庵诗话》魏元旷的《蕉庵诗话》及其续编在民族意识领域总体以满汉民族关系探讨为中心,围绕社会鼎革导致的遗民思想与遗民意识内容,具体落脚在以下方面:称颂遗民节义,斥责临危易主、变节之人,记录变名、易服、复辟之故事,蕴归隐之志,以史笔载录诗词,以春秋笔法展现"孤露遗臣"之情怀。这种"关乎时政"的特征固然与诗歌理论的贫乏有关,但更多地反映了社会鼎革下作者的民族情感变化及在社会转型中的心态。
《献贼纪事略》作者无名氏。不分卷。本书主要记述明末陕西农民起义军首领张献忠事迹,对其起义始末记述较为完整,是研究明末农民起义大西军的重要资料。中华书局1959年出版整理本。
《千金宝要》医方著作。6卷。唐孙思邈原撰,宋郭思编纂于宣和六年(1124年)。此书乃选取《千金方》中部分医论和有效单方,使人知防病于未发之前及已病后治疗之法;并附有郭思及他人效方。分妇人、小儿、中毒等17篇。为使之广泛流传,宣和六年(1124年)刻碑于华州公署;迄明景泰六年(1455年)杨胜贤以石碑于冬月不便摹印,始易刻木板印行。明隆庆六年(1522年)秦王守中喜其方之简便,药之近易,鉴于天下之游耀州真人洞者,岁无虚日,日无虚时,因刻石于洞前。其碑现仍完整珍藏陕西耀县药王山真人洞前千金宝要碑亭内。现有明隆庆六年刻石之拓本及清嘉庆十二年(1807年)以后的近10种刊本、石印本。
《续通典》中国典章制度史专著。清乾隆时三通馆史臣奉敕编修。成书于乾隆四十七年(1782)到乾隆四十九年(1784)之间,有武英殿刊本,浙江书局复刻本,1935—1937年上海商务印书馆出《十通》合刊本,本书影印精装1册。本书为《通典》之续书,共150卷,分类大致与《通典》相同,仅把兵与刑分列,计为9典。包括《食货典》16卷、《选举典》6卷、《职官典》22卷、《礼典》40卷、《乐典》7卷、《兵典》15卷、《刑典》14卷、《州郡典》26卷、《边防典》4卷。记载唐至德元年(757)至明崇祯十七年(1644)间史事,以明代典制为最详。资料除来自正史外,还引用了《唐六典》、《唐会要》、《五代会要》、《册府元龟》、《太平御览》、《山堂考索》、《契丹国志》《大金国志》、《元典章》、《明会要》、《明集礼》以及唐宋元明各代文集、奏议等。资料较为丰富,编排亦较条理,对研究这一时期的政治、经济制度有一定的参考价值。但本书内容与《续通志》、《续文献通考》有些重复。
《温疫论》《温疫论》亦作《瘟疫论》,系温病专书。2卷,补遗一卷。明·吴有性撰。书成于1642年(崇祯15年)。书中讨论瘟疫证治,吴氏谓“温”、“瘟”二字没有区别,都属于温热病范围,因以“温疫”名书。书中阐明了瘟疫与伤寒相似而迥殊的新见解,认为“温疫之为病,非风、非寒、非暑、非湿,乃天地间别有一种异气”(又称疠气、戾气)。指出瘟疫自口鼻而入,伏于膜原,其邪在不表不里之间;其传变有九。又列举温疫与伤寒相反的十一种情况(如脉、舌等的不同),提出温疫先里后表,里通表和的治疗总原则,创用达原饮、三消饮等方剂予以调治,开后世治温疫一大法门。原书2卷未多加诠次,很象是随笔记录而成。清代编《四库全书》时,将下卷安神养血汤、太极丸等条,以及成书后陆续补入的正名、伤寒例正误、诸家瘟疫正误等篇,并为一卷,以作补遗。《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评此书曰:“瘟疫一证,始有绳墨之可守,亦可谓有功于世矣。”同时指出书中不足为:“其谓数百瘟疫之中,乃偶有一伤寒;数百伤寒之中,乃偶有一阴证,未免矫枉过直。”该书问世后,流传甚广,康熙年间日本即有刊本,国内翻刻本及阐释发挥之书甚多,建国后有多种铅印书及评注本。
《现报当受经》佛教经典。著译者不详。一卷。本经的主旨是讲罪业报应。谓一妇人因嫉妒,杀害妾生之子,后世得种种恶报。又因曾解衣带布施辟支佛,故后值佛拯救。此经最早见录于《大周刊定众经目录》,被判为伪经,故历代大藏经未收。敦煌遗书中有收藏,后被收入日本《大正藏》第八十五卷。是否疑伪经尚需研究。
《像法决疑经》中国人假托佛说所撰经典。作者不详。一卷。本经谓如来应常施菩萨所问,回答未来像法世界中众生作何福德最为殊胜的问题。认为应修慈悲心,布施贫穷孤老及至饿狗,提出布施更胜于敬佛法僧三宝,为六度之首。经中对像法期中,僧俗人等的造恶及佛法的颓废作出种种预言,谓善必有恶,盛必有衰,虽佛法亦不能免。最后谓未来世四辈弟子能于本经生欢喜心,所得功德无量无边。本经最初见录于《法经录》,被判为伪经,但后世亦有人持不同意见。历代大藏经未收,敦煌遗书有收藏。日本曾据传入的经本收入《卐字续藏》。敦煌出土后,又被收入日本《大正藏》第八十五卷。
扫描二维码分享到微信或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