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名著
阅读主题
白色 暗黑 明黄 浅绿 草绿 红粉 深灰 米色
正文字体
黑体 宋体 楷体
字体大小

第六章

刺州的形势的确在变。

周维国自从省城开了保安会议回来,接连又开了几天军事会议,讨论既要抽调队伍支援章县,又要确保刺州五县治安的办法。保安司令部参谋长是随同周维国出席省保安会议的,他带来个“确保地方治安清匪剿共方案”,在会上做了报告。大家见是上面定下的办法,没什么意见,照办就是。可是在讨论抽兵援章问题时,议论就多了,谁都有困难,谁都不愿去,结果拟了条“先成立各县乡团,然后相机挺进章县”的决议。理由是“地方兵力空虚,匪患猖獗”,报省请示。

为了成立本州地界乡团,会上又议了个“召开各乡绅共议国是”办法。

于是在本州地界各知名豪绅、实力派,不论在朝在野人士,在同一时期内,几乎都接到周维国司令的大红金字请柬。这份请柬引起各方议论和各种猜疑,以他们的经验判断,这顿饭是不大好吃的。过去民军时代,也曾有过这样例子,什么司令、师长、旅长给大家派了请柬,等大家盛装赴宴,酒过三巡,就当堂宣布要筹粮饷若干,枪支若干,点名摊派,限期交结,如有违抗,传令官就出来传令:“司令有令,请某某先生等暂时留步!”所谓“留步”,只是说得文雅些,实际就是扣留。一直到具结清楚,表示如数照缴,才又:“司令有令,某某先生等可以回家。”

自然也有人乐意干这勾当,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浑水可以摸鱼,上面派的是五千,他向下面要一万,油水不薄。而所用方法也是一模一样,叫作“上行下效”,只是他们召开的是各户家长会议,不是什么“宴请”。届时豪绅老大照样把“圣旨”一读,就叫各户家长当场认捐、具结、限期交缴,如胆敢违抗,也来个:“保长有令,某某家长等暂时留步!”轻则在乡公所过夜,重则送衙门法办。物极必反,不过今天的老百姓已和从前不同了,因勒索过多而激起民变的也不在少数,有聚众请愿,有捣毁公所、打死保长的。因此乡绅老大总是摇头叹气:“公益事越来越难办。”

周维国这份大红金字请柬,又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该不会又是民军首领的那一套?去赴会吗?为难;不赴会吗?也为难。有人说:“为什么不去请教请教为民兄?”他朝里有人,消息灵通!一听许为民也决定参加,才安下心参加。

那在刺州地界有鼎鼎大名的许为民,确也收到同样一份“请柬”,与众不同的是这份请柬不是由普通人送来,而是“专使、专程”送来。而那“专使”又不是别人,正是刺州大红人----党部***长吴当本。那吴当本谁都知道是个有名的“无事不登三宝殿”,他长途跋涉,亲上池塘,自然有“重要公事”。因此一经通传,许为民就亲身出迎了。这年在四十以上,戴金丝眼镜,西装革履,一手挟着公事包,一手挥动文明杖的大人物,一见许为民就满口“许老”“老叔”,叫得怪甜。

当时他们在许公馆台阶上见了面,吴当本就笑容可掬地先来个:“恭喜老叔,吉星高照。”许为民却也满怀敬意笑道:“我一不做官,二不发财,何喜之有?”吴当本用手指了指自己鼻尖:“你看,我这个有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都登上宝殿了,还不是有好事!”说着,两个哈哈大笑,携手共进大厅。坐定,用茶已毕,吴当本忽顾左右而问:“许老,此地谅无外人?”许为民看来势就知道必有要事商量,便说:“外人倒无,还是到密室去谈好。”这样,他们又进了许为民经常用来密议大事的密室。

双方坐定,用过另一道茶,吴当本便打开公事包,从里面拿出两只印有“刺州保安司令部”大信封,恭恭敬敬地呈了过去,开口说:“保安司令部周维国周司令向老叔致意,并派小侄亲送请柬一道、亲笔信一封。周司令因军务繁忙,不克亲自登门拜访,多请原谅。”

许为民确也有些意外,从周维国坐镇刺州后,他们从无往来,虽说过去凡有人当权于刺州必来登门请教,成为惯例,周维国一不登门请教,二从不理会,他心里正有几个疙瘩,摸不清对方态度,是看不起呢,还是对自己有意见?这时竟有亲笔信来,而且还派了这样一个大人物送来,也有几分得意。但这老奸巨猾的家伙,在政界混了多年也知道作态,以抬高身价。

当时装作无动于衷地接过那封亲笔信和请柬,略为浏览一下,便放过一边,说:“多谢周司令的美意,小弟还没登府请教,他却先写信来了。”吴当本道:“老叔这份心意,周司令早心领了。小侄今天奉派前来,原有要事奉商,临行前,周司令再三致意,务请老叔支持。”他轻轻地咳了两声,这是他遇有重要话要谈时惯有的做法,以示郑重:“当前刺州大势,老叔是知道的,内有匪乱,外有***,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周司令关心民间疾苦,以党国为重,坐镇以来,建树虽多,苦于无法治本清源,救民于水火之中。老叔向以乡梓为重,威望霍霍,谁个不敬畏三分,此次遣派小侄前来,实有所求…………”

许为民暗自得意:你这周维国也搞不下去了,才来请我,暂时探探口气再做理会。便谦虚道:“人老了,无用,说干事业,还是要你们这些年轻有为的人来。”吴当本连称:“老叔谦虚了。”又说:“周司令准备日内召开本州地界五个大区的治安大会,共商国是。这次会议关系重大,务请老叔带头参加。刺州事,谁都知道没有老叔参加,就解决不了。”许为民心里明白几分,却说:“吴***长说错了,我是井底蛙,见识浅,一向株守在家,外面事知道不多,帮不了周司令的忙。倒是少不了你这个少年英俊的干才!”吴当本连称:“老叔过奖,过奖!”之后,又鼓起如簧之舌:“周司令的意思是想通过这次治安会议成立各乡乡团…………”

许为民打断他问:“人呢,枪呢,粮饷呢?”吴当本继续说道:“已议过,都有出处。只是在人选方面,尚费踌躇,周司令自兼刺州乡团总司令,下设各区司令。老叔为南区大户,又是德高望重。南区为刺州首富,人人都说得刺州就得刺州五县,得南区就得刺州,可见南区地位的重要。如此重任,周司令说,非请一贤能有为的人担任不可,这样担子就落在老叔身上了。”

许为民忽然起身放声大笑,连称:“你们找错人了!找错人了!”一会儿又坐下提问:“当年有所谓团练,今天提出乡团是不是一回事?”吴当本道:“所谓乡团,顾名思义,就是为乡梓治安服务。与当年团练不尽相同。”许为民故示吃惊道:“刺州匪患虽深,但有周司令、中央军坐镇,正安如磐石,还要成立乡团,不画蛇添足,多此一举?”吴当本当即解释道:“老叔所说极是,周司令年少有为,中央军兵强马壮,刺州治安自然无虑。但由于***在江西惨败,残余***尚有向我方突围侵扰可能。刺州地处战略要害,距章县只有五百余里,而章县现处风雨飘摇,一日数惊境地。中央深谋远虑,认为如要确保地方治安,非动员民众以收配合作战之效不可,这就是倡组乡团的原因。”

许为民频为点首:“俗语有云:好花需绿叶扶持,道理我明白。不过,我算什么绿叶,就怕扶持不了好花!”他也有意思要刺一刺吴当本:“拿我们小小南区来说,仅许天雄这股匪帮,就无奈他何,而周司令安坐大城从不过问,我无实力,对付许天雄尚且如此,如何说得上与中央大军配合***?”又问:“周司令对许天雄有何看法?”吴当本劝说半天还没个着落,知道他和许天雄矛盾深,便故意说:“只要老叔肯出山…………”许为民反问道:“如果我不出山呢?”吴当本微微一笑:“很难说周司令不去起用他!这样南区天下便不再是老叔…………”

有人进来通知开饭。

膳中,吴当本重提出山事,许为民问:“你是在朝官,我且问你:***对本州威胁到底有多大?”吴当本道:“照***惯用的奔袭战术看,他们如要攻打本州,只要两天一夜。”许为民又问:“周司令在本城的实力又如何?”吴当本道:“我们是自己人,不能不说老实话,相当空虚。”许为民神色一变:“抵挡得住***吗?”吴当本道:“如果抵挡得住,也不用请老叔出山啦!”

许为民至是放声大笑:“摆了半天龙门阵,才说实话,为什么不早说?”吴当本道:“我怕老叔摸清周司令底细,更下不了决心!”许为民正色道:“亏你我是世交,这点也不了解!***如果来,我还有什么好活的?我全副身家都在这儿。周司令打败了可以撤退,我就是无路可退。请你转告周司令,一切放心,我人虽老,身体还结实,可以再干三几年!”吴当本也大为振奋,紧紧拉住许为民的手:“老叔,我知道你一定会出山。”许为民却又说:“***我不落人后,但在南区,有我就不能有许天雄,我得把话说在前头!”吴当本满口保证道:“周司令既已荷重老叔,哪有再找许天雄之理,一朝不能有二君呀!”许为民举杯:“一言为定!”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周维国宴请群“雄”的那一天,许为民穿了身蓝丝夹袍,黑缎子马褂,红顶子瓜皮帽,黑缎子厚底鞋。乘着特制私家人力车,由四名挎着匣子枪的商团丁,前呼后拥地拥进城。

在中山大街,他看见受邀的四乡豪绅老大也服装整齐地在赶路,他们都对他热情地招呼,亲切问好,而他俨然以司令自居,威严地端坐在包车上,只是微微点头还礼。

不久,他到达保安司令部门口,吴当本早在大门前迎候,他们互相拱手问好,许为民歉声道:“迟到了。”吴当本却说:“不迟,人还只到三分之二哩!”他被迎进去,沿途站岗的卫队都给他敬礼,他表示非常满意,偷偷问吴当本:“他们都知道我已当区司令?”吴当本乘机买好道:“老叔的威名,在保安司令部内哪个不知道!”他点点头。

从大门口走过三道戒备森严的大拱门,就是保安司令部大堂。这个宽敞高大到足以做室内足球场的大堂,一向被人称为“白虎堂”,举凡处决要犯都在这儿过堂。普通人到了这儿,都不免胆战心惊。但议论大事,有时也在这儿举行,它算是刑堂又是礼堂!

今天这白虎堂布置得特别花彩,摆了近二十台酒席,还点缀一些盆花,正中高悬“蒋委员长像”和他亲笔题的四个大字,做“礼义廉耻”。

这时,大堂之上,已到了不少豪绅、名流。在乡里他们个个是有身价的人,平时对人威风凛凛,神气十足,可是一到这儿,却像刚出洞的小老鼠,小心翼翼,低声下气。许为民自以为是见过大场面,而且又是未来司令,神态风度自是不同。他安步自若,谈笑风生,虽到处有人与之拱手为礼,恭称声“许老”,他还是昂首阔步,爱理不理。

吴当本当时把他直迎进贵宾室。那贵宾室里自是另有一番气氛,早有不少军政大员在内,吴当本逐个替他介绍,这个是参谋长,那个是政训处长、军法处长、县长、团长、商会会长。他在这些大人物中,自觉短了半截,态度也变得谦恭而有礼貌。可是到了东区的林金水也被迎进贵宾室,他又觉得比这个姓林的高出半个头,神态也傲慢起来。

这林金水虽在地方上混了二十多年,做过民军团长,有小小虚名,却是只纸糊老虎,有名无实,别说全州摆不上他的位置,即使在东区知名人士中,也不过是个二流货色罢了。为什么这二流货色竟然也挤进贵宾室?难道东区真的可怜到这地步,连个像样人才也派不出?许为民心里兀自不服气,那林金水倒是相当殷勤,伶俐地对许为民叫了声:“许老!”许为民只冷冷对他点头,话也不多说一句。过了一会儿,北区、西区也有人被延请进来,这些人在许为民眼下也不过是二三流角色罢了。他想地位不同,身份有别,何必与这些人多费口舌应付?他略作应酬,便想走开,不意这时竟有人进来通知:“请贵宾入席!”

回到大堂,大部分人都已入席,只剩下两三席没人敢坐,大概是等贵宾室的贵宾。许为民迟疑着决不定该坐哪一席,要是把他放在林金水一席该怎么办?正犹豫间,吴当本已过来了,低声说:“许老,请坐首席!”和他在一起的又是参谋长、政训处长、商会会长、吴当本等一流人。至于林金水等则被招呼到次二三席上,他大为得意,心想:“周维国到底是场面上人物,有眼光!”口里却说:“我怎么可以坐在首席,让我和他们一起吧。”吴当本哪儿肯,一把拉住,还特别招呼:“这是周司令的意思。”他笑了笑也就当仁不让了!

席位大体安排已定,却不上菜,在首席主位上还空着,大家都知道大人物还没出场。突然间,从后堂匆匆走出一位戴少校领章的军官,笔挺地站着,以霹雷巨响,厉声喝道:“周司令驾到----立正!!”大堂之中大起骚动,有人因这一声“立正”像触了电直跳起来,有人胆战心惊地半天站不起身,也有人业已起身又复摔倒,有人把杯筷碰翻,发出玻璃破碎响声。许为民虽也心跳不已,却装作若无其事,故意对商会会长说:“我们刺州实在太无人才,这样一个小小场面,也把人吓得屁滚尿流。”商会会长因刚刚那阵霹雳声,也有些胆战心惊,听许为民的话以为存心讥讽他,也老实不客气回敬两句:“像许老这样人才当然不多!”

这时全堂鸦雀无声,出现着一片静肃、阴森局面,周维国恰在这时昂首阔步而来。此人年在四十出外,狮子面,粗眉大眼,扁鼻子,身材短小、肥胖,活像只狮子狗。在他后面跟着副官处长和十来个面目狰狞的卫士。他面无表情地对大家举手为礼,一直走进席位。那霹雷声又响了:“坐下!”这次大家有了准备,也就不像刚才那样乱成一团。

菜上了,吴当本忙着把“地方父老”介绍给周维国。当介绍到许为民时,周维国果然恩宠有加,狮子面上露出半边笑容:“许老先生,久仰了!”许为民连忙起身拱手为礼:“司令的威名,本人也早心领了。”周维国点点头:“听说许老先生热心公益,办乡团的事可要多出一把力!”许为民恭恭敬敬地说:“愿效犬马之劳,愿效犬马之劳!”周维国点头,许为民却又加上一句:“怕是老朽了,做不了什么事!”商会会长却从旁插嘴道:“谁不知道许老至今还妻妾成群,风流韵事甚多,健壮得如中年人!”说着,又冷笑一声。

许为民心里发恨,“他专在揭我老底!”却又不便光火,倒是周维国救了他的驾,说:“会长先生,听军需主任说,你那笔军饷还没缴齐。你知道我是军人,不尚空谈只重实际,开口说话只有一次,到了第二次可要用枪口哩。”看来像是开玩笑又像下命令,语气间阴森可怕。许为民暗自痛快,那商会会长却是一头大汗,连声说:“三天之内缴齐,三天之内缴齐!”正话间,酒菜已过三巡,参谋长低声问周维国:“请司令训话?”周维国点点头,他对那值日官弹弹手指,于是霹雷声又响了:“司令训话!”

周维国起身训话了,他用嘶哑嗓子只叫了声:“各位父老兄弟…………”散处各席以主人身份陪同贵宾的大小官员,立即带头鼓掌。“先让我用主人身份敬大家一杯!”大家又是鼓掌,又是举杯。那破嗓子继续干叫下去:“今天,我请大家来,为的是和大家见面。”鼓掌。“其次是奉蒋…………”他先自立正,大家极为混乱,不知道该怎么办,有坐有起,极不雅观,把那值日官急得一头大汗:“这些土财主太不懂礼貌!”索性来个“军事管理”,大喊:“立正!”这下才像个样。“…………奉蒋委员长命令,坐镇贵境,清匪***…………”这些土地主却又屹立不动,那值日官不得不又叫:“坐下!”“…………蒙各位父老兄弟同心协力,匪患因之大减,治安得以确保,此皆蒋…………”值日官又大叫:“立正!”“…………此皆蒋委员长领导英明,各位协助之功。”鼓掌,值日官:“坐下!”“…………匪患虽减而未清,交通仍遭破坏,劫案不断发生,***不甘江西惨败,小股残余仍有入侵吾境可能…………”

与会者均表吃惊,一时交头接耳,嗡嗡之声不绝,都在谈***入侵的事。周维国的话讲不下去了,皱起大眉,值日官被迫出来大叫:“不许说话!”“…………不过,大家也不用害怕,我中央大军兵强马壮,而***则为强弩之末,来了也不过送死而已!但保家乡,卫民国,人人有责,我周维国有责,你们也有责。你们这些人,在***眼中都是地主恶霸,都在被清算杀头之列。我问你们要等***来了被清算杀头,还是现在就出钱出力?”这一问大家又嗡嗡面谈,也顾不了什么礼节,虽值日官连喊几次:“肃静!”也没人理会。

政训处长第二个训话,这个一副苍白老鼠面、戴深度近视眼镜、萎缩矮小、活像大烟没有抽足的老枪,用小得可怜的声调,说了一番表扬周维国“爱民如子,语重心长,请大家千万不要误会,不要害怕,刺州治安绝对无虑”的话,又吹了一通中央军实力雄厚,兵强马壮,我们做准备,是为了防患于未然,为了彻底根绝共祸之类。

最后参谋长出来宣布:全州立即成立乡团!办法如下:本州地界成立乡团司令部,由周司令兼任,下分东南西北中五区,各设分团司令部。区下大乡成立乡团大队,中等乡成立乡团中队,小乡成立乡团小队,几个乡合起来尚可成立乡团联队。各乡团队的人员、枪械、服装、给养,由各乡自筹。乡团任务:协助***清匪剿共,维持地方治安。服从统一调动,不得借故推辞。“现在形势已十分紧迫,不容延缓,本参谋长代表司令宣布:从本日起,宣布成立,限期十天各乡须呈报人员、枪支、弹药,如逾期不报,当以违抗命令论罪!”之后,他当众宣布了一份名单:南区乡团司令许为民,东区乡团司令林金水之类等等。

参谋长刚一坐下,军法处长就起身说话,他说:“我是军法官,我只从军法角度提意见。周司令已决定先在本州成立乡团,然后再推行本专区其他四个县份,他是司令官,他说出的话就是命令,命令就是法令,只许赞成、服从,不许反对!谁听了不照办就是反对,反对命令就是违法乱纪,就得法办!我说我是军法官,我有执法之责。执法有各种,轻的判刑,重的杀头,叫作军法从事!我这个人从来做事痛快,先小人后君子,说过的话就一定要做,务请各位善自珍重。到那时军法如山,不要说我铁面无情!”在一阵威胁恐吓之下,大家都惊慌失色,面面相觑,不知下面又有什么把戏,因而酒菜也不再对这些人发生诱惑了!

在参谋长示意之下,吴当本算是代表全州乡绅父老出来说话。这个油头粉面家伙,一开口就说:“我代表全州四十万民众,对周司令的英明决定表示感谢,也代表与会的父老兄弟表示接受!周司令是我们的父母,他的命令就是父母命令,父母的命令岂可不听,不听父母之命就是不孝。周司令的命令是代表中央下的,中央就是国家,国家的命令谁能不服从?不服从国家命令就是不忠!因此,对这命令不执行就是不忠不孝!”这个油嘴说得周维国频频点头,参谋长也表示满意。

这一来吴当本劲头更足了,他说:“要在这样短时间内组织几万乡团,不论人员、财政当然有困难。但我们这儿有办民军传统,子弟兵一呼而应,枪械也不成问题,又有各区司令亲自主持,我相信十天不算短。”接着,他又用恐吓口气说:“周司令的作风大家知道,说干就干,一点不含糊。军法处长执法如山,法纪严明,刚才他也训过话,说得十分清楚。请各位不要以身试法,到那时你们再来找小弟,小弟也无能为力了!”

吴当本说完话,暂时没人说话,参谋长却暗示区分团司令也该表表态。这一下吴当本又忙碌起来,他在五个区司令间奔跑了半天,大家都不肯出来,有人还说:“请许老代表吧,他就坐在首席。”他想这也有理,便过来对许为民说:“许老,你是首席分团司令,大家都推你出来代表。”许为民表面谦让,内心却得意,他对商会会长说:“怎么推到我头上?”商会会长道:“五个区分团司令,就只许老德高望重呀!”他只好起身说话:“周司令和各位长官都训过话,说过的话就是命令,我们只有服从,不服从就是违抗命令!我提议大家回去马上开会,办事。事情办得好办不好,看大家自己了!不过,办乡团这件事,看来十天实在太短,我要求司令放宽些,就改为一个月吧!”

有人鼓了掌,也有人低声在交谈:“许老这句话说得好!”许为民大感得意:“论年纪我是落后了,做不了多少事,既蒙周司令宠爱,又是为乡梓福利,也只好拖条老命出来效犬马之劳。在南区我一定照司令的命令办,司令的军法严明,自然人人害怕。我们决心出来干,我想还不仅仅是怕军法从事,更重要的是为乡梓福利…………”又是一阵掌声,有人又低声在说:“好!许老有胆量!”但周维国和军法处长的面色却不大好看,周维国心想:“这老狐狸拉拢人倒有两手!”

大会散了,五个区分团司令又和参谋长单独开会。

许为民在回家途中,有几分得意也有几分忧虑。得意的是总算当上中央委派的司令,和那些杂牌民军委派的不同,将来在家谱上也可以添上一笔。担忧的是形势未可乐观,周维国这番话不管是真是假,都说明了***宣传的红军已垮,***被消灭的话靠不住。另外还担忧乡团组成之后,周维国会不会用过去对付民军的办法对付他,连人带枪收编过去?如此一来,他的起家老本,手头那几百条枪便血本无归了。

他安坐在私家包车上,闭目养神,似觉有点疲乏,却无法安定。

他又想起,周维国看来似乎对地方实力派还不信任,既信任就得信任到底,为什么在委任各区分团司令同时又派出特派员呢?当时各区分团司令被留下开会,参谋长就对大家宣布:为了便利各区与总部保持密切联系,周司令已委出几位特派员分驻各区。还没来得及听取大家意见,就急急忙忙地把那几位特派员介绍给大家。被派到南区来的是个少校军官叫林雄模,他笔挺地站在许为民面前,用力把军靴后跟卡特一拼,说声:“陆军少校特派员林雄模报到,听许区司令吩咐!”许为民想:“这简直是强奸民意,要买要卖双方总得有个志愿,不能说要派就派!”又想,“什么叫联络呀,明明是监视,把人按上宝座,又派了个太上皇!”他觉得头绪很乱,又是个“未可乐观”。

许为民的大公子许添才,一早听说老子被周司令请上城开会,又听家人说老头快当上什么官儿了,便急急忙忙地从为民镇赶回家,等候佳音。

此人大有父风,在南区横行了三十来年,被人称为“二霸”,只是生来“先天不足”,少了个聪明脑袋,冒失鲁莽,他老子常批评他:“快五十的人了!看你什么时候才成器!”成不成器都好,在南区他反正是坐第二把交椅的!

他在许公馆门口已等了许久,也早有人来通风报信:“许老已被中央委任司令。”他还是站着等,不是为了向他老子祝贺,而是想打听一下自己的出路。父亲当了司令,那么儿子呢?他对于做官比玩女人更有兴趣,多少年来他就梦想能正正式式地穿上军装,戴着金色领章,挂上斜皮带,到城里炫耀炫耀!

老头的包车一拉进村口,就有人在接,一到公馆门口就爆竹连天,站在大门口的商团举枪致敬。包车刚一停下,前面是许添才,后面是七太带着一大群丫头养娘簇拥而上,把老爷扶下:“老爷辛苦啦?”“老爷没什么吧?”之声不绝。许为民面露倦容,一手扶着七太,一手轻轻捶着腰杆,回头对许添才说:“谁叫你们这样张扬的?”许添才恭恭敬敬地说:“老爷当了司令,还不热闹一下!”许为民装聋作哑地反问:“谁说的?”七太接下道:“满城都传开了,老爷还想瞒我们吗?”

一群人簇拥着进了正堂,几位夫人和全家大小都出来,他们把许为民让上太师椅坐下,丫头们送热手巾的、送铁观音的、送水烟袋的,像走马灯似的去了一个又来一个。许为民接过热手巾揩揩面,喝了两口铁观音,接过水烟袋,跷起脚来,上了两筒。之后,扫了大家一眼,故意问道:“你们来了这许多人干什么呀?”七太是所有夫人中最受宠爱的一个,她的发言具有代表性,她抢先发言道:“来给老爷贺喜呀!”许为民哈哈笑道:“这叫少见多怪,周司令请吃一顿饭,也用得着你们兴师动众。”又抽上一筒水烟,似要说明经过,又像有意卖弄:“不过,他给我的印象还不算坏,第一次见面,就对我那样殷勤、亲切,满口老叔长老叔短,就像家人一样呀!人家到底是吃过外国面包,喝过西洋水,是蒋委员长学生、亲信嫡系,有眼光,有学问…………”七太嘴尖舌利,插嘴道:“这个周司令到底有多大年纪,是不是也是个老头?”许为民不快地横了她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七太掩着嘴咯咯地笑:“人家叫作少年得志,比我家大少爷还年轻上十岁,却是个少将司令,手下人马也有几万。”说着眼睛只一瞟,转到许添才身上。

许添才非常紧张,七太却在暗笑,以为又有场好戏看了。但许为民却没有说:“看你什么时候才成器!”只是说今天盛会:“今天这个会真可称为群英大会呀!全州的知名人士都到了,不管是多大的豪绅名流都到,只是周司令不把他们放在眼下,只有对我客气…………”听众活跃。“我一下车,周司令就亲自到门口来接,称我为老叔,自称小侄,又说因军务繁忙未及登门拜访,又说这次见面真是三生有幸…………”七太又插嘴道:“这样,他就委你当司令?”许为民瞪了她一眼:“…………当时我就被迎进贵宾室。在那儿又会见参谋长、政训处长、军法处长等大人物,他们对我自然比周司令更谦恭、更有礼,都说相见恨晚…………之后,我就被迎上贵宾席,由周司令陪着喝酒…………”大家又发出一阵兴奋呼声:“啊!…………”

许为民故意申斥道:“少见多怪!”又说:“吃饭时候,周司令亲口对我说:蒋委员长久慕老叔大名…………”七太又忍不住了,她几乎是惊叫地说:“蒋委员长也知道老爷?”许为民面不改容地申斥道:“少见多怪!我许为民虽不天下闻名,却也红遍半边天…………周司令说:蒋委员长对老叔极为器重,早就有意请老叔出山,共商国是。我说老了,无用了。他一味地请,我就一味地推…………”七太着急道:“老爷真的把官儿推掉?”

许添才当下也有几分失望,怕希望落空。许为民只是不交底,想吊他们胃口:“他一味地请,我一味地推,就这样一边请一边推,急得多少人来劝呀!人家是蒋委员长学生、亲信、中央大员,又有那参谋长、政训处长、军法处长,还有吴…………”七太忙接下:“就是那个小白面!”大家哄笑着。“…………从旁苦劝,我怎能不允呢?”大家松了口气,特别是许添才。

七太又开口了:“司令是什么官儿?有多大?”许为民并不理她,说:“…………周司令见我答应了,当时非常高兴,即在大会上宣布,他说我们刺州要成立乡团,他自己是总司令,我是南区司令…………”七太又插嘴了:“就只请老爷一个人当司令?”许为民这次可有点尴尬,但又不能不说:“自然各区还有人,不过周司令特别重视南区,他说南区是首富,没有南区就没有刺州,其他各区也就不重要,因此在全体赴会的豪绅名流中,只请我一个人演讲!”大家又哄闹起来:“老爷在会上演讲?”七太也问:“当时老爷心跳不跳?”这一下,许为民可真的生气了:“你们真是妇人之见,我许为民见过达官贵人多着哩,在这样一个小小场面上演讲,还会心跳?太不像话!”

七太生来伶俐,容易见风转舵,一见许为民动气忙说:“从今天起,我们称老爷就是司令哪?”许添才道:“自然是许司令!”七太先自恭恭敬敬对他叫了声:“许司令!”回头又对大家:“你们这些不肖子孙、丫头、养娘,还不过来给司令磕个头,庆贺庆贺!”果然就有人拥上来磕头祝贺,许为民满面笑容:“免了吧,免了吧。”又对七太说:“今晚通知大厨房加菜,让大家乐一乐!”

大家闹了一通之后,慢慢地都散了,只有许添才留着不走。许为民把他招过来,道:“添才,你来得正好,我有话要同你谈。”许添才摆出满腹心事的样子:“老爷在司令面前提到我没有?”许为民道:“提倒没提,不过你的心事我是知道的,也就是古语说的:知子莫如父,而且我自己也有了安排。从今天起,我是司令,你呢,少不了也是个参谋长。我们父子俩就是相依为命,我有什么,你也少不了。”许添才兴奋得面红着,可盼上哩。“不过,话也得说明白,你是半百的人啦,人家周司令四十上下就能做出大事业,而你…………总不能老没出息!我问你,这些日来你少回家,又不在镇,到底在什么地方胡混?你丢开娇妻不管,在外面随便玩弄女人,我都不说话,偷偷在外面讨小老婆我可不答应!要玩女人,镇上那些姑娘、家里丫头养娘不是够你玩个够吗,为什么要从禾市偷偷讨个女人养在外面当小呢?”许添才见被揭了底,大感狼狈,面红耳赤地说:“谁说我讨小的。那时乐园买来个女子,说是原装货,我见她长得还白皙,留下来玩几天,并没说要讨她做小。”许为民道:“留下来玩玩我不反对,讨小可不许,要知道你现在已不是普普通通的人,是我的参谋长。”许添才道:“我明天就把她送回乐园。”许为民点点头,叮嘱道:“在我身边留几天,组织司令部的事用得着你。”

那一晚,许公馆大摆筵席,明灯结彩,庆祝许老爷升官。全家上下几百人喜气洋洋,大块肉吃,大杯酒喝,正在闹哄哄,忽听:“万歪求见司令。”许为民几杯酒下肚,正在兴头上,一听说万歪到,大为高兴,说:“万军师来得正是时候,请进来!”又叫太太们躲开:“我和万军师有事要谈。”七太当时就不满,噘着嘴说:“这个风水先生太不识相,早不来迟不来,偏在这时来,扫兴!”带着女眷扭着屁股,退后堂去。

这万歪字中正,出身没落地主家庭,业“风水先生”。在南区百里内外的豪绅地主中,颇有点名气,因而也以地方名流自居。五十开外,貌不扬,身材短小,下巴略歪,光头,猴相,一面黑麻。为人奸险圆滑,善清谈,点子多,因此被豪绅地主誉为“足智多谋”。幼时熟读《三国演义》,崇拜诸葛孔明,自比为“今之卧龙”。为了使名实相符,他终年穿上长衫,手执白鹅羽扇,走路学外八字,说话摇头摆脑,轻摇鹅毛羽扇,以示“军师”风度。此公虽自封名流,但家庭破落,到处依附权贵,奔走土劣门下,常自感叹未遇明主,以救穷途落魄困境。

少时,他那面临破产的地主的爸,曾想把他培养为“栋梁”之材,送他入塾读书。但他极不长进,读了三四年私塾,还背不出半部《论语》。离开私塾后,高不成低不就,大事干不了,小事不愿干,却清高自命。父亲死后家境更坏,被迫拜邻村一个风水先生为师,终日捧个锦套罗盘跟在他屁股后跑,算也学了点看风水本领。刚要“出师”那年,那风水先生急病死了。

此人居心不善,在学师期中,早已看中那风水先生微有家产,尚有独女一名。女貌虽不扬,幼时害了个小儿麻痹症,瘸了一条腿,嫁不出去,他还是死命追求,老师一过世,便公然入赘,成为这家家主。自然,那老师这份职业、罗盘,也被他合法继承。他利用老师的社会关系,靠看风水找坟地混饭过日。成名后,跻身在权贵名流群中,俨然名流,对自己由于先天缺陷----歪下巴,而父亲竟又替他取了个极不雅听的大名“万歪”,甚为不满。为了纠正这历史性的错误,便给自己起了个别号“中正”,意即“不偏之为中”是个正直的丈夫!

万歪之驰名于南区,是和刺州传统习俗分不开的。原来刺州人重风水,有钱人给祖宗找坟地,讲究风水;普通人盖座房子,挖口水井,也讲风水,什么都和风水分不开。因此风水先生便应运而生,全州大大小小风水先生就不下百人。但别的风水先生与万歪不同,他既“学问渊博”,善辞令,风度“不凡”,又善观气色,擅逢迎拍马,使人“可钦可佩”。此地豪绅地主虽胸无点墨,一窍不通,却冒充风雅,摆几件古董,挂两幅字画,谈谈风水,背两句古书,兀为风气。像万歪这种不学无术的江湖术士,肯与他们交往唱和,正是难能可贵。

万歪一年三百六十日极少在家,大都住在东家家里。他根据对象大小、财产厚薄,决定找风水地时间,有时一块坟地可以看上三五年,也有只需两三个月的。在替东家看风水期间,吃、住、穿、用就全要东家供应。他同时替几个东家看风水,东家住住吃吃,西家又住住吃吃,年复一年便混过了大半生。

他在许为民家已混了许多年。许为民非常迷信风水,他认为自己有今天锦绣前途,全和祖父坟地埋在巨山大岭中的龙穴分不开。他满望子孙后代,也能千秋万岁地继承他的“霸业”,因此也想找块龙穴,作为葬身之地。万歪在他六十大庆时已和他搭上关系,答应替他找块风水地。十年来,这位风水先生不辞劳苦,登山涉水地为这东家的龙穴奔跑,虽然坟地没有找到,两人却结起深厚友谊。许为民对他相当信赖,每有心中失意,就找万歪谈谈。万歪善观气色,能揣摸对方心理,投其所好。万歪既得许为民的信任,也极力利用这信任,死心塌地地依附他做清客。除看风水外,慢慢也插手许家内外事务,凡事替许为民出主意想办法,做个不折不扣的“军师”。

万歪对许为民曾经说过:从他父亲墓地风水看,到了他这一代正是“龙气”大发时候。预言在他七十上下当为辅国将相,而将年过百岁,注有百子之福,极力鼓吹他多讨小老婆。这就和那年近三十而专宠不衰的七太闹矛盾了。七太愤恨地说:“这不中不正的歪货,专在咱家出坏主意,什么将相,什么百子,全是鬼话。叫花子要东西,还懂得对女主人说两句买好的话,而他就想把女主人踩在脚下!”

她怕许为民再讨个年轻漂亮的进来,夺去她的宝座。多次设下圈套想抓万歪辫子,利用机会把他撵出许家。她背后教唆一个贴身丫头,三更半夜借送茶送水为名,到他那儿去勾引他:“只要他一动手,你就大哭大闹,那时我自有办法整他!”但这个“足智多谋”的军师,也自知为了讨好许为民,难以见容于七太,倒处处小心谨慎,衣食对他比女色更重要。因此,七太也没他办法,只好认输,改为对他施点小恩小惠,以示笼络。并暗示他:“百子的话少提也罢,要家用,尽可开口,我不是死抓住钱眼不放的人。”万歪暗地里得到七太好处,“得人钱财,替人消灾”,自然也不再对许老头提什么百子之福的鬼话了。

这次家有小事,万歪离开许家已近一月之久,今日恰好回来。一进村正好撞见许二管家,听说许为民已被委任乡团司令,大感得意:“当年我不过为衣食对他瞎作吹嘘,竟然应效,妙哉,妙哉!他今当了官,对我这个军师少不了也有一番照顾。”便拽起长袍三步当两步,径奔许公馆求见…………

许为民一声“请”,万歪虽是一身大汗,心里十七八个吊桶一上一下,却装出十分安详的“未卜先知”模样,摆动八字脚,轻摇鹅毛扇,安步上前。一见面就是个九十度鞠躬:“司令,中正前来贺喜!”说着又想跪下行大礼,许为民连忙伸手扶住:“万老,我们都是自己人,这种俗礼免了吧。”于是入座同饮。

许为民道:“我的事,万老何从得知?”万歪欠身而起:“当日小弟暂告返家,早就料到今天。许老面现红光,祥气洋溢,正合当日小弟预卜为辅国将相者当在七十以后。但天机不可泄露,未便通知许老。今早小弟起身,即闻喜鹊高叫,小弟屈指一算,便知许老业已荣居辅国大任,所以特来贺喜。”许为民满面笑容:“万老未卜先知,真神人也!”万歪拱拱手道:“托许老的福。”

好酒斟上,新菜添来,万歪举杯先敬许为民又敬许添才:“大少爷,许老荣任朝廷重职,你也差不多了。”许为民忙道:“添才为我左右手,我当官他哪能再做布衣百姓,今天我已委任他当参谋长啦!”万歪忙又举杯:“可喜,可贺,小弟借花献佛,敬此一杯!”

这席酒一直吃到深夜十二时,许添才早已酩酊大醉,告辞而去,别的人也都散光,只剩下他们两个。七太在绣房内宽衣上床早等得不耐烦,三番两次叫贴身丫头来催促:“老爷,七太说你辛苦了一天,也该进去歇歇。”万歪从旁劝驾:“许老歇去吧,别辜负了七太一番心意。”许为民意犹未尽,把万歪一拉:“别理她,我们谈个通宵。”一直把万歪拉进密室。那七太听丫头回说:“老爷不肯来,还说别理她,我们谈个通宵…………”已气得千刀剜万刀剐地把万歪骂起来:“狗头军师,我看你还能把老头迷上多久!”叫关门熄灯,赌气睡下。

许为民和万歪面对面盘坐在太师床上,一人一把水烟袋,吸得满室烟雾腾腾。许为民道:“万老,我今日得当司令,你当得第一功。想当年没有你提醒,我也不会做这样打算,为了报答你的辅助之功,我有意请你屈就一下,当个秘书长。”对万歪来说不算意外,从刚刚许为民对他所表示的亲切宠幸,他早料到自己少不了也有一番作为了,倒没想到是个秘书长,心中大喜,连忙起身称谢:“多谢司令栽培,我万中正即使粉身碎骨也要图报!”许为民笑笑,点点头:“有万老辅助我也放心。”接着又说:“周司令要我马上成立司令部,把事业办起来。我想问问万老,你见识广、点子多,一切该如何进行?”

万歪盘腿静坐,双目微闭,沉吟不语,脑筋一动,顷刻间也想出个主意,他说:“现在是万事皆备,只欠东风。所谓万事皆备,司令有了,参谋长有了,秘书长有了,我想也差不多,又可称为阵容整齐,人才出众。既有司令部,而无直属部队也不成样,许老手下不是有现成商团,可把它改编一下、整顿一下,仿照周司令模样来个特务大队。三百来人,武器精良,军容齐整,摆出去也有分量。我说的东风,是各乡团队如何组织,问题不少,要他们出人、出钱、出枪不容易,这就要看许老了!”许为民道:“这件事我也想过,我们乡里的事不压就办不好…………”万歪拍手道:“对!要压!”许为民接下又道:“周司令就用这方法把各区压了一下,我为什么不可以把各乡也压一下哩?”万歪道:“听说周司令用的是鸿门宴?”许为民点头称是:“我当不能落后!”万歪道:“只要司令有主意,其他一切全包在我身上。”

特派员陆军少校林雄模,把周维国给许为民的委任状、关防和就任告示亲自送到池塘,并带来周亲笔信一封,礼物“军人魂”佩剑一把,信中说:“南区为刺州重镇,富甲全州,又为交通枢纽,兵家必争,现有兄坐镇,吾可释重负矣。成立乡团之举,迫如星火,务速进行,期上不负党国重托,下不负弟之热望。”林特派员又说:“周司令亲送军人魂佩剑一把,供许区司令佩戴。此剑原系蒋委员长赠予周司令,现由周司令转赠予许区司令。”说着双手呈上。许为民对这件隆重礼物极为重视,一面叫设宴款待,一面把许添才参谋长、万中正秘书长介绍给他。

林雄模此次奉派至池塘是负有另一个使命的,主要是来探索许为民的虚实。他对这“南区一霸”也是闻名久矣,因此立刻以同僚身份展开活动。他开头尚以下辈自居,谦虚地请许参谋长、万秘书长指教。不久,发现万歪满口迂腐言辞,许添才草包愚蠢,也就不在话下,尾巴也慢慢翘高。

宴会开始了,许为民举杯致辞,表示欢迎和感谢。林雄模满口奉承,深幸周司令得人。万歪见机不可失,连忙抢着发表伟论,以示在许区司令手下也还有人才:“许司令为当代圣者贤者,许司令可无刺州,而刺州不可无许司令。莫道区区南区,即以全刺州而言,也只要许司令一句话。”林雄模暗自发笑,却连称:“早有所闻。”万歪又自我吹嘘道:“十年前,小弟夜观星宿,早知许司令有此一天!”

许添才见风头被万歪一人抢尽,心里别扭,待不应酬几句,怕人家瞧不起,说吗,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在忙乱中,忽然爆出:“特派员,什么时候到我们镇上走走,那儿姑娘好,菜好,包你玩个痛快,吃个痛快。”许为民觉得他在这场合,说这样不合身份的话,太不得体,又怕他再说下去闹笑话,连忙横他一眼,许添才更加慌张,只得闭口不言。林雄模对他却很有兴趣,笑着说:“是呀,我也很想到贵镇走走,听说是个小巴黎,很繁华。到时一定请参谋长介绍几个姑娘,请吃一餐饭。”许为民连忙说:“添才不过说着玩,那儿怎比得上大城。”

宴罢,林雄模起身告辞,许为民送客。

客人走后,许为民便把许添才狠狠训斥一番:“你刚刚说的,像什么话!身为参谋长,在官场上也是个大人物了,怎么光谈吃玩?”许添才面红不语,许为民又面谕万歪:“秘书长应该教导教导他,让他在官场上也能应酬几句,以免出丑,说我们没人才!”万歪点头称是。许为民于是亲捧“军人魂”进内院,“好让那些妇道人家也见识见识”。他对七太等说:“这是蒋委员长亲自赠送的,只有他的亲信学生才有这样珍贵礼品,从此我也是蒋委员长的亲信了!”七太脑袋机灵,一转就想出:“这样说,老爷也可以上京啦?”许为民道:“自然可以。”七太忙道:“那就把我们都带去,这鬼地方我也住厌了。”

既有正式委任、关防、就任告示,算是正式官儿了。许为民在万歪策划下就在公馆内空出几间房,正式办公,又下了第一道命令,把商团改编为区乡团司令部特务大队,委任许二管家担任副官,叫他集中全区裁缝赶制军装:“要和中央军穿的一样。”赶制蓝底白字上有党徽的招牌两块,上书“刺州南区乡团司令部”挂在公馆大门口,另一块是“刺州南区乡团司令部直属特务大队部”挂在为民镇原商团团部门口。许二管家(应改称为许副官了)又叫人到四乡张贴就职告示。万秘书长也立即就职视事,他先拟就司令部各级官员名单候批,又在筹备召开全区乡绅大会。据他说这次大会有两个内容,一个是庆祝许为民荣任司令,另一个是“共商组织各乡乡团事宜”。

不过,为了谁来担任特务大队大队长的事,又引起许家内部的一番争吵。二少爷通过七太表示意见:“大哥现已是参谋长,大队长一职就该轮到我做。”许添才当即反对:“特务大队也就是商团,商团一向是我带的。”七太一向和大少爷不和,这时便出来偏袒二少爷,她说:“咱家人多,总不能把大官小官都让你一人包!”

二少爷乘机又鼓动下面的少爷们起来闹事,先闹到万歪那儿去,后又一直闹到许为民面前。许添才表示坚决:“我当参谋长没有实力干不了!”七太反问:“你叫二少当什么?”万歪各方面讨好道:“参谋长没实力干不了是真,二少、三少等没有一官半职也说不过去。”那怎么办?他对许为民献了条两全其美的计策:“委二少当个军需主任,三少以下各人委个副官、参谋,反正委任状是白纸写的黑字,又不花钱。”于是皆大欢喜。

但七太也有意见,她找到万歪说:“你的点子出得好,个个都有份,”她把鼻尖一指,“我呢?”万歪知道事情难办,刚应付过这些少爷们,幕后大将又亲自出马了。他说:“司令夫人本身就是不小官儿呀!”七太把面孔一板,冷笑道:“哪像你秘书长威风呀,连委官卖爵都要听你的!”万歪连忙发誓道:“我万中正一向秉公办事,唯司令的命令是从,司令交代什么就办什么,如有贪赃枉法,老天在上!”七太继续进攻道:“在老头面前少出点坏主意,少说我几句坏话就功德无量了。”万歪对天发誓道:“我万中正如有半点对不起七太的事,天诛地灭。七太对我,这十年来我还不知道,您的恩情比天还高、比海还深,我感激还来不及哩。”七太回嗔转喜道:“你真的对我那样忠心?”万歪指天道:“老天在上…………”

七太见打得差不多,正是拉的时候,忙说:“万秘书长,你的忠心我还有不知道的!我这样做也不是替个人打算,老头老啦,糊涂啦,我怕他受坏人包围有个差错。他信任你,你也该信任我,有事我们得商量过再做。”万歪双手按住胸口,俯首为礼道:“完全听七太吩咐。”这样双方算取得协议,七太想卖官从中捞一把,万歪也要拉拢她以壮声势,在许为民面前,通不过七太这一关事情可不好办。

第二天,七太把万歪叫进内室,果然亲自交了一份名单给他:“万秘书长,上面所写的都给我委上!”万歪打开一看全是七太家的人,大哥是金涂乡大队长,小弟是大队副,还有亲亲戚戚都是这个官那个官的,他连称:“谨遵大命,谨遵大命。”

那许添才心想:“我们许家几代没一个做过官的,现在爸做了这样大官,还不好好热闹一番?可别叫人耻笑我们做下辈的不会办事!”便对万歪说:“请客的事,我一手经办!”七太听说要请酒庆贺,又是一番主意,她想:“祝寿、婚嫁是大事,升官也是大事,人家无事还找名义,有现成的机会不搜刮几个还行!”她问:“升官是不是也要叫人送礼?”万歪连称:“自然,自然。”七太道:“叫他们都送份礼来!”万歪也满口应承:“照办,照办!”万歪也想借此机会讨许老头欢心,在众人面前炫耀炫耀,也乐意大搞。他对许为民说:“庆祝司令荣任要职,可不是等闲的事,要办得像样点。”许为民道:“你们几人协议经办就是,小事情不必问我。”

按许添才的设计,要摆五六十桌酒,演两台戏,把乐园、迷魂谷、快活林那几十个姑娘都弄来陪酒。并在接待室内摆下大烟档,任抽多少不计。又设了十几台麻将牌,一样有姑娘们伺候。

发往各乡请柬都由许二副官派专人去送,请柬之外另附红纸条一张,写着“如蒙送礼,请在三天前送到”。收到请柬的人,果然纷纷送礼,礼品也不敢送薄,事前七太把许二副官找来,说:“许二,你这个副官是我在老爷面前开了口才定的,你知道吗?”许二连忙称谢:“多谢七太栽培。”七太又道:“你是副官又是管家,我呢是司令夫人又是当家的…………”许二道:“许二一向听七太吩咐。”七太道:“人家送来的礼,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动,知道吗?”

许二却有点为难,早一天好多位太太都这样对他命令过,他也都说:“听太太吩咐。”现在七太…………他有点犹豫,七太知道他的心事,便说:“许二,你到底听我的,还是听…………”许二一头大汗:“自然听七太的!”七太把桌一拍:“一切照我的意思办,如有差错,小心找你算账!”许二走后,七太就叫她两个心腹丫头:“看住许二,有贵重礼品直送到我房里!”其他几房人,听说七太要一手包揽礼品,也纷纷派心腹的人出来:“礼是送给老爷的,大家都有一份,容得七太一个人包揽?看住她房里丫头,谁敢动手就打她个半死!”

许为民举行“群英大会”那一天,南区各乡都贴上皇皇告示,宣布许为民就职,为民镇和池塘各商家也都接到命令,要张灯结彩,以示庆祝。公馆内外更是一片忙乱。早一天为民镇各家大饭店的大小厨师,都被集中到许公馆来杀猪、宰牛,大院内东西两角搭上戏台,商团丁都换上草绿色新军服,挂上新符号,公馆门口搭了大彩牌,彩牌两面挂着对联,一面是“普天同庆”,一面是“万民欢腾”,正中横额是“爱民如子”。

当天清早,为民镇的姑娘们在大小龟公龟婆率领下,乘着两辆临时封用的“公路车”开到池塘,下了车,刚安置好,就由许二带进内院向太太们磕头请安。第一个接受这荣誉的当然是七太,她端坐着故意问:“你们到三太、四太那儿去请过安没有?”姑娘们齐声说:“第一个来向七太请安。”七太对许二说:“姑娘们少回家,该好好款待她们。”又说,“每名赏上大洋五块。”

在这姑娘群中有十来个原是许家丫头,被迫去当娼的,她们特别受到许家丫头们的欢迎,人情做过就偷偷地聚会在下人旁,问长问短,互相诉着苦情,也有哭成一团的。

再过一会儿,有人报说戏班也到了,一个是“七子班”,一个是“大梨园”,从不同的地方出发却在村口碰上头。这两班戏子各背着一只小小包袱,挟把油纸伞,有的面带烟容,有的还留有脂粉痕,跟着戏箱拖拖拉拉直趋许公馆。他们也找许二副官。许二自然又有一番忙碌。刚把他们安置在空谷仓,又报说:“客到!”

许二按照他多年接待经验,知道这些早到的人都是些穷鬼,一心想多吃两顿,抽几日,很是瞧不起。他说:“真他妈的,请的是午后,怎么大清早就来?”但又无法不去应酬!在穷于应付情况下,他把那些军服笔挺、老早就挤在大厅上等出风头的少爷们,也分配上任务:“长官们,接客呀!”那群大大小小少爷正无事可干,乐于炫耀炫耀新军服、新领章,也争先恐后地出来接待,算是解了许二的围。

岂知在礼房里又闹出事,客人把礼品一送到还来不及写回单,几房派来的人就争相抢夺,这个说:“这份礼三太叫拿的。”那个说:“四太要!”七太派来的人一声叱喝:“都没你们的份,七太早和秘书长说定,送来礼品全归七房分配!”闹了起来,一声说:“谁拿到就是谁的,谁说全归七房分配!”一时七上八下,动起武来,几房人都在抢礼品。那些办事人员见劝阻不了,索性来个相应不理。各房人众,七房的人抢不过,闹进七太那儿去,七太一声说:“死丫头反啦!”带上十来个丫头、养娘都带上木棒赶将出来,一声喊打,把各房人打得七零八落,哭着逃回去。几房太太哪肯服气:“七房就是当了司令,坐上虎皮交椅也得有个上下,找老头理会去!”

老头在后厅和万歪、许添才在议事,讨论有关乡团重大事情,见这些太太们闹得太不像话,一阵臭骂:“你们都吃饱饭无事干,给老子滚!”几房太太心怀不满嘀咕着返身要回去,恰又碰上七太闻风赶来。大家一言不合,各房人多心齐,一声:“叫这婊子也看看厉害!”动手就打,有的捉手,有的拖足,有的揪发,一声“打”把七太放倒在地,乱抓乱打,一霎眼,把七太浑身上下衣服撕个碎烂,露出一身肥白皮肉,打得青一块紫一块。

老头在议事,听见七太喊救忙赶将出来,气得五孔生烟:“是什么日子,你们闹这个笑话?”动手就是一阵耳刮子,又把太太们打得鸡飞狗走。对那赖在地上装死的七太也没好颜色:“你呀,简直在拆我的台!”七太只是喊痛,呜呜哭着,一下子变成弱不禁风,生猛泼辣劲头全失了,叫那老头见了又怜又气,一手扶起:“礼品的事,我交你全权经理。”七太虽然装死装活地回去,心里却暗自得意:“死婆娘,你们闹吧、打吧,老头要的还是我!”

下午三时左右,客人大体到齐了,大院里戏台上两台戏,已跳过加官,上了正本。客人们在许二副官的妥善安排下,都各得其所,皆大欢喜,都到几个偏厅去,有的在腾云驾雾,重要角色,还有女招待递巾捶背,十来台麻将牌都坐满了人,也有就在戏台下和戏子眉来眼去的。

金涂路远,七太大哥苏成秀来得迟一步,他一进门就拉住许二问:“七太在哪儿?”许二对七太家的人,一向另眼相看,又听说他将被委任为金涂大队长,自更极力巴结,说:“七太在房歇着哩,苏亲家我送你去。”苏成秀道:“你忙,我自去。”他径向后院,这个禁地对他倒是开放的,刚进后院七太房门口就碰见七太的贴身丫头,端了盆热汤出来,他问:“我妹妹在哪?”那丫头努努嘴低声说:“正在上妆。”苏成秀掀开布帘进去,叫了声“二妹”就坐下。

七太正由一个贴身丫头帮同在梳妆台前打扮,慢声地问:“人家一早就来,为什么你拖到这时才到?”苏成秀推说:“路远,交通不便。”七太问:“见过妹夫么?”苏成秀道:“刚进门,就上二妹这儿。”七太道:“见到就该谢一谢他,你的事…………”苏成秀道:“我正为这件事来,未知有着落么?”七太道:“早说妥哪,自然,要等你这时才来说还会有着落!你就是腿短,也不多来跑跑。这是个什么年头,有个风声,人家早就像苍蝇追粪包。没有我,别想捞这大队长当。”

苏成秀满心欢喜,起身要谢。七太说:“道谢的话少说,大哥,我有句话,时机难逢,捞上一笔是一笔,把手伸长些,下面你自打理,上面有我可不必多费心。我也不想你孝敬我什么,能捞间房本,置百二百亩田,我们苏家一家人安稳过下一辈,我的心愿也足了。别看我这儿日子好过,红得发紫,我面上堆的是笑容,对这个地方,心早就寒了。”她沉沉叹了口气,“这些话说给你听了也没用。出去,找那不中不正的、草包大少应酬应酬,人家现在大权在握,多说几句好听的话不会错。等会儿我就来。”说着她把手只一摆,苏成秀也就起身告辞。

苏成秀刚走出正厅,宴会已将开始。正厅上,在许为民巨大画像下,红烛双烧彩灯高悬,四周挂满、堆满贺幛、贺匾、花篮、礼品。整个大厅摆的都是酒席,只在正中主席背后空出一列座位,安置着一个丝管乐队,一字排地坐着乐园四大天王和几个伴奏乐师。那四大天王是个什么模样?一式绲边绣花大红褂裤,柳眉凤眼,梳着两只螺丝髻,二十上下年纪,架着腿,怀抱四面琵琶,露出一式四对绣花薄底桃红鞋。

这次前来出席盛会的乡绅老大极为整齐,绝大部分地区都到了,各色人等都有,有风干老朽的,有肥头大耳的,有骨瘦如柴、满面烟容的,也有的獐头鼠目。这些平时在乡间自称为正人君子,或为一族之长,或为一乡之长,一到这个地方,碰上那花枝招展、年轻貌美的姑娘,都变成色昏目眩,忘记了自己年龄和威严。有人对那坐在台面上掌壶的姑娘动手动足,有人对那四把琵琶手的色艺大加赞许:亏他挑的这样整齐,年龄大小、模样,都差不多,就像孪生姊妹呀!有人又在赞叹:“许老,真艳福不小呀,听说这都是他们家的姑娘?”“可不是,”又低低地说,“许家的丫头哪个不是从小玩到大?玩厌才送去当姑娘的!”“这叫一举两得,人得了,财也得了!”一阵笑声。

忽见那许二从后厅匆匆奔出,喝了声:“司令驾到!”尽管他军服皇然,神态严肃,但没人理会。满厅还是一片嘈声,有人在高谈阔论,谈许家阴私,谈四大天王,谈绑案,谈***。也有人老起面皮和那陪酒姑娘打情骂俏,偷偷问:愿不愿意和自己相好呀,而姑娘们则装娇撒赖骂他人老心不老。许二原想显一手,叫那些乡下老财见识见识,他们不是在一个普通人家里做客,而是到一个当司令的公馆来办大事。一炮未响,先自慌了手足,不知该怎样来维持这一局面。

紧接着是许为民带着一千人马出来,左有许添才,右有万歪,后面是大队武装卫队。许二管家一急,也顾不了军事正规礼仪,面红耳赤地大叫一声:“起来!大家都站起来!”倒是这一吆喝起了作用,嘈声立刻停止,纷纷抬头张望,只见那许为民已出了场,当即有人起身上前,这个叫他“许老”,那个叫他“为民兄”,就没叫他“司令”,一片恭维祝贺之声。这一下许二乐了,忘了叫“鸣炮”,倒是许添才想起,大声叫着:“妈的,为什么还不鸣炮?”炮声才响,没见奏乐,他又骂了声:“妈的,你们这班乐队都死啦!”乐队也才起乐。一时祝贺声、爆竹声、乐声交织一起,才有点气象。

过了这一关,大家安下心,特别是许添才,频频去额头揩汗。这一身鬼军服把他像只粽子裹得紧紧的,多不舒服,索性解去斜皮带,歪戴着军帽,敞开胸膛。菜上了,姑娘们忙着斟酒、劝饮,整座大厅,又是闹哄哄的。

酒过三巡,许为民起身准备致辞,但许二这家伙又不知去向,万歪怕差事又被许添才抢走,慌忙起身,权代司仪,拿起官腔喝了声:“许司令训话!”喝过之后,又带头鼓掌,但追随者却只有零落几声,有人还在底下说笑话:“到底是朝廷上的官儿了,连吃餐饭也得军事化!”

许为民举起酒杯说:“今天是我们南区乡团司令部成立的吉日,让我来敬大家一杯。”一阵喧闹之后,他又说:“各位谅尚未见过我们司令部的主要官员,现在让我来逐个介绍…………”他先宣布“参谋长许添才”又加上句“小犬…………”大家哗笑着。其次,他介绍“秘书长万中正…………”一时议论纷起:“哪个叫万中正?”知道这个万中正的人就说:“就是那个风水先生。”“他不是叫万歪吗?”“你这个人也真是,当了官,自然要有个官名。”那万歪十分得意,笑容满面,频频拱手为礼。许为民道:“我现在请万秘书长宣布各乡大队、中队、小队长名单。”说完话坐下,下面的戏就交由万歪去唱了。

那万歪随手抽出一本花名册用官腔朗诵名单,榜上有名而且安排得当的自然满意;那些榜上无名,或把“官职”放得太低的,就带头责问:“这官儿是由谁委任的?”万歪回答道:“自然由许司令委任!”“凭什么分官儿大小,凭实力、凭资望还是凭财产?”万歪答称:“凭实力、凭资望也凭财产!”“你怎么知道我的实力和财产比某某人低,他是大队长,我当中队长?”当时又是一阵混乱,人多声杂,许为民当即敲起桌来:“有个规矩没有?要官做,也不是这样闹法!实力大小,资望如何,自有公论,我不比你们清楚?想把官儿当大点也可以,我现在就宣布,能出一百条枪、一百个人我就委他当个大队长,只能出五十条枪、五十个人的,只能当中队长。”

这一宣布波动面就更广了,有些已被委上的便吃惊地问:“当队长的要自己出人出枪?我干不了!”“办乡团不是官方出枪出粮饷?叫我们到哪儿去筹?办不通!”“许老,我看还是你一个人干吧,没人,没枪,没钱还办什么乡团?”“早知道这样,我也不来哩。”“万歪,你把我的名字抽掉!”一时又乱了,有人面红耳赤,有人慷慨激昂,也有心照不宣的,说:“吵吵闹闹像个什么军事会议,许老叫办事,他心中自有妙计,一会儿办法就出来,紧张什么!”

万歪和许为民低低地交谈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由许为民出来说话:“这些事我都想过,刚才没说清楚,现在再补说两句。办乡团是周司令的命令,一定要办,谁反对,谁就是破坏国法,要受制裁。人员我允许在本乡抽调,枪也允许你们摊派,至于粮饷…………”底下非常活跃,有人问:“是不是也可以摊派?”“光摊派还不行,我主张开赌、开烟!”

一说到开放赌烟禁,许添才就紧张起来,原来全区的烟、赌、花捐、屠宰历来都由他一手包揽。如允许各乡自由开烟、开赌,将来花捐、屠宰势必自由开放,那他就无法收拾了。一时冲动,忘了他参谋长身份,涨红面起来反对:“办乡团只能摊派按户负担,不许开烟、开赌!”有人不服气,反问他:“为什么不能开烟、开赌?”许添才答道:“各乡没有权开烟、开赌,至于花捐、屠宰也一律禁止!”“可是你们为民镇什么都开!”许添才一听这话就气得直骂娘:“我是承包主,为什么不能开!”一时空气紧张,有人说:“还谈什么?不如走!”“不开烟、开赌还能办乡团!”“肥的你拣去,骨头叫我们啃。有油水也叫大家分润分润。”“许老,还是你自己办吧,我们都没条件!”

倒是苏成秀出来打圆场:“乡团要办,没一笔开办费着实为难,大开烟赌着实也叫许参谋长为难,两面都有困难,不如来个两全其美…………”有人当场起来责问:“你说两全其美,是什么个全法、美法?”苏成秀道:“全是顾全大局,美是两面照顾。”许为民频频点头,对万歪说:“我这个内弟看来还有些见识。”万歪乘机捧了他一下:“虎门焉出犬子。”有人又问:“你说怎样个顾全大局,又怎样个两全其美?”苏成秀道:“乡团一定要办,这是大局;大家困难要照顾,烟赌都得开放,许参谋长困难也得照顾,因此只能有限度的开放。”

一时议论纷纷,满厅喧腾,有的赞成,有的反对,有的责询:“什么叫有限度?”许为民也和许添才、万歪频频交换意见。最后万歪起身,叫大家肃静:“司令有话。”许为民道:“我已决定,烟赌开放半年,大家回去马上就成立乡团部,限一个月内把人员枪支造册报部。现在请大家喝杯庆祝庆祝。”空气一时大变,许添才又起身宣布:“今晚大家都不用回去,要吃的,我们这儿有吃,要抽的这儿任你抽,要赌有赌…………”有人问:“姑娘陪不陪睡觉?”许添才道:“姑娘也免费陪玩,只是粥少僧多,每人不得过十五分钟,可以到许副官那儿去登记。”一时掌声不绝,欢声雷动。万歪也有个通知:“散席后,各乡大队长请到本人办公厅领取委任状、关防。”又是一阵喧闹。

饭后,各人都找自己去处去玩耍寻乐,大多到万歪那儿去领完委任状、关防之类的证件后,就上许二那儿去,大家都争着要那四大天王,许二说:“各位请原谅,不是我许二不给面子,是上头有交代,你们抓阄吧,凭运气,抓上谁就是谁。”他摊开一只小口袋,里面是一堆纸筹,都写上时间、房号,却全不写姑娘姓名。

这样忙了大半个时辰,才忙完。

在万歪办公厅内,当报到请领的人员大都办完手续,还剩下金井大队的一份,没人请领。万歪找到许二问:“金井许德笙来了没有?”许二道:“来了呀。”万歪问:“为什么没在宴会厅上见到?”许二耸耸肩说:“谁知道。”万歪想:“许德笙不来领取委任,有蹊跷。”他叫人关上办公大门,亲自出去。他各处走了一转,都没找到这许德笙,正待去向许为民报告,却有人一把把他拉住,叫声“万老”。来的正是那许德笙。

万歪喜出望外:“我到处在找你,所有委任的都领了,只剩下你这一份。”拉着他要上办公厅。许德笙却说:“万老不忙,我还有几句话奉告。”反把他拉到一个幽静去处。双方坐定,许德笙就说:“我不便见许老面陈,对你说也一样。这份差事我不能干,也请别委他人去干。金井离上下木仅一箭之隔,许天雄称为势力范围,谁个敢动?如我应承了,一回乡,怕不在三天之内人头落地,委任别人,也不会好过我,最好办法是不办。”

万歪道:“那许天雄真有这样猖狂?连国法也要反?”许德笙道:“万老你不是外地人,不会不知道,许天雄闹事已不自今天。”又说,“我和许老是多年老友,请你也转告他,处处当心。这次周司令不委任许天雄,而属意许老,许天雄量浅,见识短,对许老成见深,乡团一成立,我料不出十天半个月势必无事生非,出来闹事。苏成秀那儿比金井也好不了多少,最好也叫他别当什么大队长。今晚我也不便在这儿过夜,多多拜谢许老,小弟告辞了。”说着就起身。万歪问:“天色已晚,路途遥远,你如何赶得回去?”许德笙道:“我自有办法。”说着就匆匆走了。

当万歪将这件事对许为民父子说知,许为民大为吃惊,许添才却气焰迫人地说:“我们办了这个乡团,先就要打掉那狗日的许天雄,再去和***算账!”

网友评论

“司马文森”相关作品

  • 答桓南郡明报应论

    《答桓南郡明报应论》《答桓南郡明报应论》的简称。东晋释 慧远撰。为中国早期佛教阐述因果报应论的文章。强调 因果报应是“自然感应”、“必然之数”,是人生的必然规 律,“虽欲逃之,其可得乎?”认为灵魂(神)是因果报应 的主体承受者,由地、水、火、风“四大”结成的形体可不 断生灭,而受报的主体则是不灭的。指出因果报应由人 们的无明和贪爱所引起,是自作自受,无外来的主宰: “心以善恶为形声,报以罪福为影响。本以情感而应自 来,岂有幽司?”认为超脱因果报应支配的关键在于反 心,反心就是“冥神”,即停止精神活动,求得精神解脱。 此文载《弘明集》卷五。

    慧远 · 著
  • 沙门不敬王者论

    《沙门不敬王者论》全一卷。略称不敬王者论。东晋慧远(334~416)撰。论述沙门不须礼敬王侯之理由。收于大正藏第五十二册弘明集卷五。东晋时,鉴于太尉桓玄之压迫佛教,佛教教团乃发表宣言,认为佛教教团应处于国家权力之外,然同时代之车骑将军庾冰则主张佛教沙门应对王者礼敬。安帝之际,桓玄支持庾冰之论,谓佛教教团应从属于国家权力之下。本书作者则本佛教徒之立场,主张沙门不必礼拜帝王。在印度佛教之理念中,在法(真理)之前,不论帝王或沙门一律平等;法即是不变之真理。此一观念于佛教传入我国后,因佛教势力之逐渐强大,而形成国家权力与佛教理想之冲突。作者于本书序论中叙述其撰述理由,其次再从第一‘在家’、第二‘出家’两篇中论述佛教出家之本质,强调出家者之生活必然超越世俗生活。第三论‘求宗不顺化’,谓求佛道者,不应随顺世俗,而须否定世俗之生活。第四论‘体极不兼应’,谓体得佛法者,不应再顺应世俗。第五论‘形尽神不灭’,谓肉体终将一死,而精神永不灭绝。于本书中,显示佛道之追求者坚守宗教真理,对于世俗之权威丝毫不让步,然此一思想随时代之变迁而逐渐步上妥协迎合之道。唐朝彦悰根据本书而将历代之不拜论集录成‘集沙门不应拜俗等事’一书,共六卷

    慧远 · 著
  • 九转灵砂大丹

    《九转灵砂大丹》九转灵砂大丹,撰人不详。似出于唐宋。一卷,收入《正统道藏》洞神部众术类。此书言炼制九转灵砂大丹之法。先作准备:将水银、硫黄炒研成青金头末,造炉铸鼎,升砂煮砂,用花银作银珠子。准备完毕开始炼九转丹。第一转先以银珠与煮过灵砂配合成药头,人炉固济,升火伏炼而得初真丹。然后以前转所炼丹药为料,再加砂添汞烧炼。依次得到第二转正阳丹、三转绝真丹、四转灵妙丹、五转水仙丹、六转通玄丹、七转宝神丹、八转神宝丹、九转登真丹。书中详载各转所需药物及入药烧炼方法。据称从第五转起,所得丹药可点汞成金。至九转丹成,服之可以升仙。

    佚名 · 著
  • 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颂注

    《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颂注》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颂注,金朝道士默然子刘通微撰。一卷,收入《正统道藏》洞神部赞颂类。本篇以五言颂诗注解《清静经》。注文融合道禅,以澄心遣欲,清静常寂为宗旨。劝人去贪嗔痴,修戒定慧,则六欲不生。法界宽广。

    刘通微 · 著
  • 不空罥索神变真言经

    《不空罥索神变真言经》凡三十卷。唐代菩提流志译。又作不空罥索经。说不空罥索观世音菩萨之秘密修行法门。分七十八品。今收于大正藏第二十册。不空罥索咒经(隋代阇那崛多译)、不空罥索神咒心经(唐代玄奘译)、不空罥索咒心经(菩提流志译)、圣观自在菩萨不空王秘密心陀罗尼经(宋代施护译)等,皆出自本经卷一母陀罗尼真言序品。不空罥索陀罗尼仪轨经二卷(唐代阿目佉译)则出自本经之母陀罗尼真言序品、秘密心真品、秘密成就真言品等。又本经经文与大日经相类处颇多,由此推知,大日经之编纂与本经亦有关联。

    佚名 · 著
  • 静庵文集

    《静庵文集》近代王国维诗文集。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自辑其光绪三十至三十一年所著哲学、教育等论文十二篇及光绪二十四至三十一年诗五十首而成。内容较多介绍康德、叔本华及尼采的哲学思想,并以此为据批判程朱理学,认为理只有理性和理由二义,皆主观上之物。《红楼梦评论》为以哲学观点评论文学作品的开端,对后来的《红楼梦》研究有很大的影响。《叔本华之哲学及其教育学说》论述科学与艺术的区别,持超功利主义艺术观。认为艺术的价值在于使人求得暂时的解脱。此论集反映了作者的哲学思想和艺术观点。清末曾列为禁书。光绪三十一年出版于上海。收入商务印书馆《海宁王静安先生遗书》。

    王国维 · 著
  • 太上洞神五星赞

    《太上洞神五星赞》太上洞神五星赞,原题张平子(东汉张衡)撰,疑为南北朝或隋唐道士所作。一卷,收入《正统道藏》洞神部赞颂类。本篇为天文星占之书,观察木、火、水、金、土五星在二十八宿中运行情况,以占验灾祥吉凶。又叙述禳解灾祸之法,有施舍、修德、设醮,转诵金简玉经等方法,谓行之可逢凶化吉。经名「五星赞」,应为「五星占」之误。

    佚名 · 著
  • 二程外书

    《二程外书》南宋理学家朱熹编纂的程顥、程颐讲学语录。12卷。 成书于乾道癸巳 (1173年) 元月。《二程遗书》 皆门人当时记录,而于二程之语则有所遗漏,朱熹于是取诸人集录参照删削,得此12篇。凡采朱光庭、罗从彦等7家所录,又胡安国、游酢家本及建阳大全集印本3家,又传闻杂记,共152条,以补《遗书》所未备,均以 “拾遗”标目。自谓取材较杂,真伪相间,不如《遗书》之精审,故称为《外书》。此书虽“记录未精,语意不圆”,但“其言足以警切学者”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92) 。认为 “穷理、尽性、至命,一事也,才穷理便尽性,尽性便尽命”(《二程外书》卷11)。主张“君子敬以直内义,以方外为学本” (同书卷1) 。是研究二程思想体系的重要著作。《四库全书》收录。另有《河南程氏全书》,《西京清麓丛书正编》、《洪氏唐石经馆丛书》、《四部备要》收录《河南程氏外书》。

    朱熹 · 著
  • 道德真经颂

    《道德真经颂》道教经籍。题“茅山蒋融庵撰”。分81章,以七言诗颂解《道德经》,但不引原文。其注完全脱开了《道德经》辞句。劝人无心,不著名相,超然物外修大道。作者为茅山道士,全书以诗歌唱颂形式注解《老子》。经总序颂云:“紫雾光中信息通,聊将黄叶玩儿童。若拘语句明宗旨,辜负当年白发翁。”认为要理解《老子》的主旨,不在于字句的训诂,而在于靠直觉去“悟”。又第一章颂云:“绵绵密密绝胚胎,动着尘埃拨不开。今日为君通一线,一齐吹向此门来。”以气喻道,以胚胎喻人心。道无所不在又无可捉摸,人心中也有道在,只是被后天尘埃埋没,故不能得道。只要清静修炼,便能拂去尘埃,直见本心,独得妙悟,如风过穴,豁然贯通。可见南宋茅山道已深受禅宗顿悟说的影响。其诗颂注解形式在道教经典注疏、弘传中亦别具特色。

    蒋融庵 · 著
  • 明真破妄章颂

    《明真破妄章颂》题“虚靖张真君著”。虚靖即第三十代天师北宋张继先。“玄”字不避讳,疑为元人依托。七言绝句43首。述雷法。以心为玄关,述先天祖炁和真阴阳,批评其它雷法皆为妄。

    张继先 · 著
  • 道德篇章玄颂

    《道德篇章玄颂》题“新授郢州防御判官将仕郎试大理司直兼监察御史宋鸾”序,称宋鸾撰本颂。“匡”字缺笔,宋鸾盖北宋人。以七言韵语注《道德经》81章大意,摘引《道德经》部分词句。颂文内容强调虚静并主张修炼长生。

    宋鸾 · 著
  • 庄子内篇订正

    《庄子内篇订正》经名:庄子内篇订正。元人吴澄撰。二卷。底本出处:《正统道藏》洞神部玉诀类。

    吴澄 · 著
  • 文始真经注

    《文始真经注》一名《文始真经直解》。道教经籍。南宋牛道纯撰。9卷。前有《关尹子》传略、《文始真经直解跋引》。以月照千江、因指见月的比喻来解说不可思议、不容言说的奥秘。以妙有真空的思想注解《关尹子》,每句都注,颇为详明。

    牛道淳 · 著
  • 二程遗书

    《二程遗书》理学著作。宋程颢、程颐著,朱熹编。是程颢、程颐门人所记其师讲学的语录。二十五卷,《附录》一卷。二程死后,所传诸家语录散乱失次,并且各以己意,不能统一。朱熹家藏旧本,皆著当时记录主名,语意相承,头尾相贯,未经后人之手,最为精善。后又以类访求附益,略据所闻岁月先后编次,并以“行状”之属八篇为《附录》。该书是二程门人耳闻目睹二程嘉言善行的记录,真实地反映了二程人性论、天理论、本体论、格物致知论等思想体系。

    朱熹 · 著
  • 茅盾散文集

    《茅盾散文集》散文随笔集。《茅盾散文集》毕竟是作者正式出版的第一本散文集,它是散文和杂文的结集。作者说,这些文章是被“逼”着写的,收集起来出版,也是因为书店要稿子,“拿这些来充数”的。但不可否认,这是一本好书,在30年代产生过影响,也奠定了茅盾作为散文家的地位。郁达夫曾说: 茅盾的“观察的周到,分析的清楚,是现代散文中最有实用的一种写法,然而抒情炼句,妙语谈玄,不是他的所长。”到30年代,茅盾真正地按郁达夫的说法,“利用他之所长而遗弃他之所短”,写作了不少速写和随笔,成就了作为散文家的茅盾。待到1935年12月,茅盾编了散文的自选集《速写与随笔》,由开明书店出版,被列为“开明文学新刊”之一种,可见其成绩之斐然了。

    茅盾 · 著
  • 文始真经言外旨

    《文始真经言外旨》道教经籍。南宋陈显微撰。9卷。《文始真经》即《关尹子》。作者认为老子之道,不可言说。而关尹请老子强为之说,必然言未尽意。关尹当为老子第一弟子,述成此书,以披露《老子》奥旨,其文可贵,然文约义丰,后世难知,故再阐述关尹之意。又认为《文始真经》九篇排列的次序,是说明“一化为九,九复归为一”的意思。作者弟子称此书“探老、关骨髓,述成言外经旨”,故名。

    陈显微 · 著
  • 不空罥索毗卢遮那佛大灌顶光真言

    《不空罥索毗卢遮那佛大灌顶光真言》一卷,唐不空译。自不空罥索神变真言经之第二十八卷抄译者。世所谓光明真言,即此中之陀罗尼也。

    佚名 · 著
  • 不动使者陀罗尼秘密法

    《不动使者陀罗尼秘密法》一卷,唐金刚菩提译。明使者即遮那化身,能满种种愿,及证无上菩提.

    佚名 · 著
  • 播般曩结使波金刚念诵仪

    《播般曩结使波金刚念诵仪》译曰步掷。金刚神之名也。有播般曩结使波金刚念诵仪一卷。

    佚名 · 著
  • 北方毗沙门天王随军护法真言

    《北方毗沙门天王随军护法真言》全一卷。为唐代不空(705~774)所译之密教经典。又作毗沙门天王随军护法真言、毗沙门随军护法真言。收于大正藏第二十一册。本书乃叙述毗沙门天诸种成就法、毗沙门天王之咒及画像法、根本印、吉祥天女印、赞等,并引用四天王经,列举其念诵法及解秽陀罗尼。又其中诸成就法一段与多闻天王陀罗尼仪轨为同本异译。

    佚名 · 著
  • 冰揭罗天童子经

    《冰揭罗天童子经》全一卷。唐代不空译。收于大正藏第二十一册。内容述说冰揭罗天童子之念诵法、造像法、陀罗尼法、印契等。

    佚名 · 著
  • 燕都日记

    《燕都日记》《燕都日记》系崇祯十七年甲申(1644)三月以后冯梦龙的日记。日记环绕李自成进攻燕都,明王朝灭亡之故实,带及许多方面有关实况,其中若干细节,为一般正史所未详。

    冯梦龙 · 著
  • 因明入正理论义纂要

    《因明入正理论义纂要》汉传因明著作,唐慧沼著。该著是对商羯罗主《因明入正理论》要义诠释的汇集,对《因明入正理论》解题目在《大疏》五解的第三解下更助二解。对“能破定非似立、似破”、“本欲成法依有法,不欲成有法依法”、“显因同品”等作了专门的阐释。现存于日本《续藏经》第一辑第八十六套第五册,商务印书馆1923年影印出版。

    慧沼 · 著
  • 苕溪渔隐丛话

    《苕溪渔隐丛话》南宋胡仔编。100卷。人民文学出版社84年版。该书是在《诗话总龟》影响下编辑的,两者是姊妹篇,集中了北宋以前诗话的精华。在编排体例上,以人为纲连类而及,对一些琐闻轶句采取分类附录办法,眉目清楚。凡属大家,均出其名,以年代为先后,把作家与作品、作品与本事有机地组织在一起,使文学流变的脉络清楚地呈现出来。于记事之外,兼重品评,学术性强。作者阅读面广,对于所辑录的材料经过严格选择,附有案语评议,申明自己的观点。纵横比较,眼界开阔。如论杜甫的诗学渊源、《杜鹃行》等,都能在充分引证前人论述的基础上再提出自己的更为深刻、全面的看法。对杜诗出典、乘槎典故、韩愈《听颖师弹琴》、王建《宫词》中他人误入之作的探讨辨析,亦具此特点。这些问题往往是长期以来聚讼纷纭的公案,作者把主资料收集在一起,对研究者十分有用。作者独特的批评眼光还表现在能总结、点明诗歌本身的特殊规律,如对杜甫律诗变体、律诗扇对格的界定、分析皆令人信服。书中还经常引用三山老人(作者的父亲》语录评论某一诗人或作品,亦多精见,如论杜甫五言排律腾挪跌宕的格局、论《同诸公登慈恩寺塔》的深刻寓意等等。作者论诗,推崇李杜,认为他们都是集大成者。此外还收有

    胡仔 · 著
  • 因明义断

    《因明义断》佛典注疏。唐慧沼撰。一卷。是《因明入正理论》的论释书。旨在辨析诸家有违本论宗旨的言论,同时宣扬初祖窥基之说。慧沼另撰有《因明入正理论义纂要》一卷,阐发本书未涉及的论点。见载于日本《大正藏》。

    慧沼 · 著
  • 薛氏集异记

    《薛氏集异记》小说。唐薛用弱撰。二卷,又作一卷或三卷。用弱字中胜,河东(今山西)人。长庆、太和时曾任光州刺史等职。是书所记多为隋唐时奇闻异事,主人公多为士人、诗家、释道者流。故事情节完整,亦较曲折,有形象刻画,叙述颇具文采。如王积薪妇姑对弈、狄仁杰赌集翠裘、王维奏“郁轮袍”曲、王之涣三诗人旗亭画壁诸故事等等

    薛用弱 · 著
  • 佛说顶生王因缘经

    《佛说顶生王因缘经》宋北印土沙门施护等译,佛在祇园,因胜军王请问,为说往昔修布施行。从王顶生,乃至统四大洲,诣忉利天,总经一百十四帝释谢灭。

    佚名 · 著
  • 四分戒本疏

    《四分戒本疏》又名《四分律戒本疏》、《四分戒疏》。佛教戒律注疏。作者不详。或首题:“沙门慧述”。四卷。北图有藏12等三十七号,其中不少卷子首尾可相接。英法等国藏有S.1144、P.2064等近二十号。《敦煌劫余录》谓:此文“与唐法砺所撰之《四分戒本疏》互校,文句虽有出入,意旨要自不殊。考《续高僧传·法砺本传》:‘讲律临漳,休与有功。’《慧休本传》亦云:‘尝听砺公讲律。’此疏或即慧休法师听讲时笔录。而今藏本殆后人依据慧师所录,增益而成耶?”此文分门与法砺疏同,内容亦较接近。但沙门“慧”是否名“慧休”,或“慧述”本身即为人名,待考。此文与法砺疏是何关系尚需研究。历代大藏经未收,日本《大正藏》将卷一、二、三等三卷收入第八十五卷。

    佚名 · 著
  • 性命古训辨证

    《性命古训辨证》傅斯年著,1947年商务印书馆版,分上下2卷,共22章。辨证了周代金文中生、令、命三字之统计及字义;《周诰》中性字、命字;《诗经》、《论语》、《左传》、《国语》中之性字、命字;告子、孟子、荀子,《吕氏春秋》言性之本原及区别;生字与性、令、命诸字之语言学关系;阐释了周初人之帝、天、天命无常之义;诸子天人论道源;自类别的人性观至普遍的人性观;《墨子》非命论;汉代性之二元说,理学之地位。本书是为辨证阮元《性命古训》而作,对研究中国伦理学史有一定参考价值。

    傅斯年 · 著
  • 大乘四法经释抄

    《大乘四法经释抄》大乘四法经释抄,一卷,佚名,编号二七八四。

    佚名 · 著
  • 庄子解

    《庄子解》解说《庄子》一书的著作。中华书局1964年本,1册,33卷。王夫之著,王敔《增注》,王孝鱼整理。此书说解《庄子》,注重其思想内容及方法。每篇之首,冠以篇解,综括全篇大意。每段之后,加以解说,以描述庄子的思维过程。王氏认为《寓言》和《天下》乃全书序例,非庄子本人不能写出,内篇亦出庄子之手。对杂篇《庚桑楚》尤为重视,以为庄子基本思想已囊括其中。《让王》、《说剑》、《渔父》、《盗跖》四篇定为赝作,屏不解说。至于各篇中单词句义,也往往有新的解释。此书评《庄子》,志在除去前人以儒佛两家所作的附会,还其历史本来面目,同时还隐为指出其局限。王敌对本书的《增注》,引用古今各家之说颇多,对明代名著,亦偶有采录。此书整理时用金陵刻本作底本,参校湘西草堂本。书前有点校说明,以及清王天泰、董思凝的两篇序言。

    王夫之 · 著
  • 论道

    《论道》哲学著作。金岳霖著。为作者建构自己哲学体系的本体论著作。除绪论外,分8章。书中所说的“道”,既源于中国传统哲学,又不完全与之相同。如老子所说的道是“先天地生”的“万物之宗”,而金氏的道主要是指宇宙万事万物川流不息运动变化的根据、历程和规律。同时也吸取了西方哲学家休谟《人性论》混淆理与势、否定客观规律的教训,认为“理有固然,势无必至”,因而从本体论上解决了被休谟动摇了的科学理论基础问题。所以作者认为,他的“道”是“不道之道,各家所欲言而不能尽的道,国人对之油然而生景仰之心的道,万事万物之所不得不由,不得不依,不得不归的道”(《论道》商务印书馆1987年版,第16页)。作者认为,世界上存在三大文化区:希腊、印度和中国。“每个文化区有它的中坚思想,每一中坚思想有它最崇高的概念,最基本的原动力。”(同上书第16页)中国思想中最崇高的概念是道,中国思想与感情两方面最基本的原动力也是道。作者以道作为他哲学体系的基本概念,说明他要发扬和继承中国文化的传统精神。书中把逻辑分析方法应用于哲学研究,在旧中国亦开风气之先。本书由商务印书馆1940年出版,1987年重印。

    金岳霖 · 著
  • 新庵译屑

    《新庵译屑》《新庵译屑》,九十题九十四篇。署“上海新庵主人译述”。光绪三十四年八月(1908年9月),吴趼人应周桂笙(即新庵主人)之请,为之编辑并作序。并将周桂笙原为《知新室新译丛》所写《弁言》置于卷首。但当时并未以单行本出版。吴趼人去世后,周桂笙大约又增加了若干篇目,计得九十题九十四篇,与其所著《新庵随笔》合编为一册,合称《新庵笔记》,其中卷一、卷二为《新庵译屑》上、下,卷三、卷四为《新庵随笔》上、下,并增任堇《序》一篇,于1914年8月由上海古今图书局出版。 《新庵译屑》所收作品来自四个部分: (一)《知新室新译丛》,共计二十篇,全部入选《新庵译屑》。 (二)《新庵译萃》,共计六十七篇,入选《新庵译屑》者五十九篇。 (三)《自由结婚》,同题四篇,均入选《新庵译屑》。 (四)散作十题十一篇,除《俭德》一篇选自《新庵随笔》外,未见在报刊上发表,可能是周桂笙新增译作。 在《新庵译屑》九十题九十四篇译作中,吴趼人加评者三十二篇。此外,原《新庵译萃》中有一篇《欧洲糖市》,也附吴趼人的评语,而《新庵译屑》漏收,今为之补入。如此,《新庵译屑》总计为九十一题九十五篇,其中吴趼人加评者三十三篇。

    吴趼人 · 著
  • 律戒本疏

    《律戒本疏》律戒本疏两种各一卷,一,首缺,北周玄觉题记,编号二七八九。二,首缺,西魏昙远题记,编号二七八八。

    佚名 · 著
  • 先秦学术史

    《先秦学术史》收录傅斯年有关先秦学术研究的相关内容。主要内容包括:战国子家叙论、与顾颉刚论古史书、论孔子学说所以适应于秦汉以来社会的缘故、战国文籍中之篇式书体等内容。

    傅斯年 · 著
  • 律杂抄

    《律杂抄》律杂抄,一卷,首缺,编号二七九〇。

    佚名 · 著
  • 小经理

    《小经理》现代短篇小说。赵树理著。沈阳东北新华书店1948年8月初版。列入“大众文艺小丛书”。作品描写了解放区供销合作社新旧人物矛盾和斗争的故事。三喜“从小就是个伶俐的孩子”,但是“因为家穷”,“没有念过书,不识字”,“长大了不甘心,逢人便好问个字”,“也认了好几百”。1942年减租减息后,他在与合作社旧经理、原来的高利贷者张太的斗争中,表现积极,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此后群众推选他任合作社经理。当上经理后,三喜暗下决心刻苦学习,克服缺少文化的困难,掌握了合作社的业务知识,战胜了思想上还没有转变过来的掌柜王忠的捉弄和刁难,如磨洋工、装病等,办好这个小小村的合作社,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小经理。小说以通俗、形象的语言,简短的篇幅,表现了合作社运动中成长起来的新人。

    赵树理 · 著
  • 陶甓公牍

    《陶甓公牍》晚清徽州知府刘汝骥所编撰,清宣统辛亥(1911)夏安徽印刷局校印,刘汝骥在晚清新政时期组织对徽州进行社会调查的文献汇编,凡十二卷:卷一“示谕”;卷二至卷九“批判”,包括吏科、户科、学科、兵科、刑科、工科、宪政科等;卷十“禀详”;卷十一“笺启”;卷十二“法制科”,包括民情习俗、风俗习惯、绅士办事习惯等。内容涉及晚清徽州政治、经济、教育、文化、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极具史料价值,是研究晚清徽州乃至中国社会政治、经济转型、民众生活及社会变迁等翔实而珍贵的第一手史料。

    刘汝骥 · 著
  • 实干家潘永福

    《实干家潘永福》赵树理著。发表于《人民文学》1961年4期。取材于真人真事的传记体小说。潘永福是山西沁水县农民出身的干部,参加革命前热心为群众办事,又有熟练的生产技术,深受群众爱戴。参加革命后当了农村干部,始终保持劳动人民本色。作品着重表现他在1959年和1960年办农场、修水库等工作中深入群众,调查研究,实事求是,一切从实际出发的作风。尤其在经营管理上,讲究实际,精打细算,管理有方。作品选择人物一生中的若干典型事例,热情歌颂了对社会主义事业具有高度责任心的无产阶级实干精神,是对当时“浮夸风”的有力批判。小说一发表,是一篇切中时弊、醒人耳目的优秀之作。

    赵树理 · 著
  • 宗四分比丘随门要略行仪

    《宗四分比丘随门要略行仪》宗四分比丘随门要略行仪,一卷,首缺,编号二七九一。

    佚名 · 著
  • 地持义记

    《地持义记》佛典注疏。作者及原经卷数不详。似为五卷。首残尾存。尾题“《地持义记》卷第四。沙门善意抄写受持流通末代。”是对北凉昙无谶译《菩萨地持经》的疏释。现存残卷自卷七“云何菩萨四无碍慧”疏释至卷八《法方便处菩萨相品第一》末。因卷一佚亡,故科分不清,但释义精辟扼要,研究者或谓作者受真谛译《大乘起信论》影响。据《新编诸宗教藏总录》,隋慧远撰有《地持经义记》十卷,今唯存三卷,已编入日本《卐字续藏》,但与此《义记》不同。历代大藏经未收,后被收入日本《大正藏》第八十五卷。

    佚名 · 著
  • 三部律抄

    《三部律抄》三部律抄,一卷,首缺,旷许题记,编号二七九三。

    佚名 · 著
  • 后山谈丛

    《后山谈丛》四卷。宋陈师道 (1053—1101)撰。陈师道字履常,一字无己,号后山,彭城 (今江苏徐州)人,博学精深,熟通诸经,喜作诗,与苏轼、黄庭坚、秦观、张来、晁补之、李荐并称“苏门六君子”。由苏轼等荐为棣州 (今徐州)教授,徽宗时,官至秘书省正字。著有《后山集》、《后山谈丛》、《后山诗话》传于世。此书陆游《老学庵笔记》疑为后人伪托,或以为是其少时所作。余嘉锡 《四库提要辨证》考证: 陈师道《后山集》前,有其门人魏衍附记,称 《谈丛》、《诗话》别自为卷,故此书确为陈师道所作。此书所记皆宋代政事、边防、朝野琐事、文人轶闻等,共二百七十一条,对研究宋史有一定参考价值。文笔简洁高古,颇具文学性。有 《四库全书》本、《宝颜堂秘笈》本、《学海类编》本、《丛书集成初编》本、《后山集》后附刊本。1989年上海古籍出版社李伟国点校本,与 《萍州可谈》合刊。

    陈师道 · 著
  • 十六大罗汉因果识见颂

    《十六大罗汉因果识见颂》天竺沙门阇那多迦译,范仲淹序,其内容乃十六国大阿罗汉为摩拏罗多等诵佛说因果识见悟本成佛大法之颂偈颂皆押韵语义俱妙。经首有对“因果识见”的题解:因者因缘;果者果报;识者识自本心;见者见其本性。若因缘有善果报有福则自识其本心见其本性使万法不生当得成佛。

    佚名 · 著
  • 妙法莲华三昧秘密三摩耶经

    《妙法莲华三昧秘密三摩耶经》全一卷。唐代不空译。又作大莲华三昧秘密三摩耶经、无障碍经、莲华三昧经。收于卍续藏第三册。本经系以密教观点来解说妙法莲华经,全经以金刚萨埵之请问及大日如来之答说形式所成。其内容,初举‘归命本觉心法身’等二颂八句之本觉赞;此赞偈颇为著名,被视为古来三世诸佛随身之偈,又为一切众生成佛之文。次述法华经二十八品中之前十四品以文殊为本尊,后十四品以普贤为本尊之义,并阐说五重、九重之普贤。其后又于方便秘密三摩耶品、见宝塔秘密三摩耶品等诸品之中,分别宣说‘十如是’与‘八叶九尊’之配当方法、宝塔与法华经根本一字阿字之深旨、提婆达多之本源、龙女及草木成佛之密咒、久远实成如来之尊形、心真言、住所,与常不轻菩萨礼拜之意义等。

    佚名 · 著
  • 甲申纪事

    《甲申纪事》记录明末史事的丛刻,又名为《甲申纪闻》。明代冯梦龙辑。共十三卷,附录一卷。五月一日,清军进占北京城。紧接着,明朝残余势力又拥戴福王朱由崧登基,在南京建立了弘光小朝廷,史称“南明”。同年九月,“九王子”顺治帝从沈阳迁至北京,将北京定为清朝首都。从此,开始了清王朝将近二百七十年统治中国的历史。关于这一年的史事,有许多文人墨客对其挥毫泼墨,有的记叙当时事变的过程,有的记录明亡时诸大臣的各种言行,还有的搜集各种轶文怪事敷演为文。冯梦龙的《甲申纪事》便是汇集记载甲申之年史事的诸多野史稗乘稍加编辑而成的,当然,其中也有两卷是作者自己的创作而成的,如第二,第三卷。

    冯梦龙 · 著
  • 书集传

    《书集传》《尚书》学著作。宋蔡沈所作《尚书》注本。六卷。蔡从学于朱熹,朱熹死前一年命蔡作此书,故书中不少地方融进了朱熹的学说成果。其自序说:“沈自受读以来,沈潜其义,参考众说,融会贯通,乃敢折衷。微辞奥旨,多述旧闻。二典三谟,先生盖尝是正,手泽尚新,呜呼,惜哉!《集传》本先生所命,故凡引用师说,不复志别。”该本遍注梅赜所献《古文尚书》五十八篇,并于篇中分别标明今文古文的有无,改正《孔传》的训诂。疏通证明,比孔颖达疏简易清晰,且大体精当。元代将此书与古注疏并立学官,而独此书倍受士子青睐。明代永乐年间,胡广奉敕撰《书传大全》,用《蔡传》为主,此后,一直用作试士的标准注本,直到清末科举制度废止时。该书于宋理宗淳祐(1241——1252)年间由其子蔡杭进于朝廷时,附有《小序》一卷,专门辨驳百篇《书序》的讹误。元末明初的刊行本尚连《小序》,然《宋史·艺文志》所著录者亦止六卷,似不包括《小序》。有《四库全书》本。

    蔡沈 · 著
  • 德育鉴

    《德育鉴》近代梁启超编纂。清光绪三十一年(1905)十二月作为《新民丛报》临时增刊发行。分《辨术》、《立志》、《知本》、《存养》、《省克》、《应用》六章,其重点在《知本》一章。认为“道德之根本则无古无今无中无外而无不同”,“道德者,不可得变革者也”(《德育鉴·例言》)。在道德修养方法上批评朱熹而推崇王守仁,认为“朱子之大失,则误以智育之方法为德育之方法”,是“头痛灸头,脚痛灸脚”,抓不住根本,终无收效之期(《德育鉴·知本》);王守仁专主“致良知”,是“专治病根”,可以收到“一了百了”的效果。宣称“致良知”说“是千古学脉,超凡入圣不二法门”(同上)。认为“今日求精神教育”时“惟有奉阳明先生为严师”,以王学为“独一无二之良药”(同上)方可。收入《饮冰室合集》的《专集》第6册。

    梁启超 · 著
  • 至大金陵新志

    《至大金陵新志》元南京都邑志。十五卷。元张铉撰。刊行于至正四年(1344年)。该志采用纪传体,分为图考、通纪、世表、代表、志、谱、列传、摭遗、论辨。图考“以著山川郡邑形势”;通纪“以见历代因革,古今大要”;表、志、谱、传“以及天人之际,究典章文物之归”;摭遗论辨“以综言行得失之微,备一书之旨,文摭其实,事从其纲”。卷一,地理图。卷二,金陵通纪。卷三,金陵表。卷四,疆域志。卷五,山川志。卷六,官守志。卷七,田赋志。卷八,民俗志。卷九,学校志。卷十,兵防志,卷十一,祠祀志。卷十二,古迹志。卷十三,人物志。卷十四,摭遗。卷十五,论辨。

    张铉 · 著
  • 诗经世本古义

    《诗经世本古义》二十八卷。明何楷撰。楷字元子,镇海卫(今属浙江省)人。楷博综群书,尤邃经学。天启进士。值魏忠贤乱政,不谒选而归。崇祯间迁科给事中,举劾无所避。杨嗣昌夺情入阁,楷劾之,忤旨贬二秩。福王命掌都察院,几为忌者所害。漳州破,抑郁而卒。着有《周易订诂》、《诗经世本古义》。是书论《诗》专主孟子“知人论世”之旨,依时代为次,故名曰“世本古义”。始于夏少康之世,以《公刘》、《七月》、《大田》、《甫田》诸篇为首;终于周敬王之世,以《曹风·下泉》之诗殿后。计三代有诗之世,凡二十八王,各为序目于前。又于卷末仿《序卦传》例,作属引一篇,用韵语排比成文。凡名物训诂,考证详明,典据精确,有可取之处。然于史实颇多舛误,读者当引以为鉴。是书有清嘉庆二十四(1819)年谢氏刻本。清徐时栋校并跋,另有《四库全书》本。

    何楷 · 著
  • 雨山和尚语录

    《雨山和尚语录》二十卷,清上思说,有塔铭。南岳下第三十七世,嗣巨渤恒。卷第一住庐山镜湖院语,卷第二住延令庆云寺语,卷第三住延令庆云寺语,卷第四住东鼓法轮寺语住龙舒白云院语,卷第五住维扬天宁寺语,卷第六住维扬天宁寺语,卷第七住维扬天宁寺语,卷第八住维扬天宁寺语,卷第九住如皋大觉院语,卷第十住维扬天宁寺语,卷第十一住昭易极乐院语,卷第十二住维扬天宁寺语,卷第十三住海虞三峰清凉院语,卷第十四住维扬天宁寺语,卷第十五机缘,卷第十六颂古,卷第十七诗偈,卷第十八法语书问,卷第十九杂着,卷第二十佛事。

    雨山上思 · 著
  • 清河书画舫

    《清河书画舫》十二卷。中国书画著录书。明代张丑撰。丑生平在《张氏书画四表》中著录。此书成于明万历四十四年,取黄庭坚“米家书画船”诗句意为此书名。前有乾隆二十八年(1763年)严诚序及例略。卷一至卷二为三国、晋(莺字号、嘴字号),卷三至卷五为南北朝、唐、五代(啄字号、花字号、红字号),卷六至卷十一为宋元(溜字号、燕字号、尾字号、点字号、波字号、绿字号),卷十二为明(皱字号)。全书共收自晋钟繇至明仇英一百四十家。其中书家包括少数书兼画家共七十人左右,书画几乎各占一半。以书画家为纲,以其书画作品流传者为目。首列真迹,次采与真迹有关之题跋等,各注所出。其题跋有录自真迹,有录自书画史、书谱、书品、题跋、著录及各家文集,有据传闻补入。均为有作者生平、作品的形成、品评、流传、递藏、鉴定等方面的内容。时有张丑进行评论及考证的按语。所采详备,考证亦精审。故《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认为“明代赏鉴之家考证多疏,是编独多所订正”。如《宋史·米芾传》载米芾卒年四十八,而米芾尚有四十八岁以后所作真迹流传;张丑据此考证,认为米芾生于皇祐三年(1051年),卒于大观元年(1107年),年五十七,恰与米芾印迹“辛卯米芾”相合,足补《宋史

    张丑 · 著
  • 丽情集

    《丽情集》宋代文言传奇小说集。北宋张君房纂辑。是书专录“古今情感事”,故名。原本二十卷,《郡斋读书志》著录,今已佚。《类说》、 《绀珠集》均收有此书,但均为摘引片断, 不是原文。宛委山堂本《说郛》所收,与《绀珠集》大致相同,似即据后书转录。今人程毅中撰《〈丽情集〉考》, (刊《文史》十一辑),以《类说》本为基础,广征宋、元、明人著作,辑考此书的篇目、本事、作者及出处等,共得三十八篇。

    张君房 · 著
  • 蕉庵诗话

    《蕉庵诗话》魏元旷的《蕉庵诗话》及其续编在民族意识领域总体以满汉民族关系探讨为中心,围绕社会鼎革导致的遗民思想与遗民意识内容,具体落脚在以下方面:称颂遗民节义,斥责临危易主、变节之人,记录变名、易服、复辟之故事,蕴归隐之志,以史笔载录诗词,以春秋笔法展现"孤露遗臣"之情怀。这种"关乎时政"的特征固然与诗歌理论的贫乏有关,但更多地反映了社会鼎革下作者的民族情感变化及在社会转型中的心态。

    魏元旷 · 著
  • 献贼纪事略

    《献贼纪事略》作者无名氏。不分卷。本书主要记述明末陕西农民起义军首领张献忠事迹,对其起义始末记述较为完整,是研究明末农民起义大西军的重要资料。中华书局1959年出版整理本。

    佚名 · 著
  • 千金宝要

    《千金宝要》医方著作。6卷。唐孙思邈原撰,宋郭思编纂于宣和六年(1124年)。此书乃选取《千金方》中部分医论和有效单方,使人知防病于未发之前及已病后治疗之法;并附有郭思及他人效方。分妇人、小儿、中毒等17篇。为使之广泛流传,宣和六年(1124年)刻碑于华州公署;迄明景泰六年(1455年)杨胜贤以石碑于冬月不便摹印,始易刻木板印行。明隆庆六年(1522年)秦王守中喜其方之简便,药之近易,鉴于天下之游耀州真人洞者,岁无虚日,日无虚时,因刻石于洞前。其碑现仍完整珍藏陕西耀县药王山真人洞前千金宝要碑亭内。现有明隆庆六年刻石之拓本及清嘉庆十二年(1807年)以后的近10种刊本、石印本。

    郭思 · 著
  • 续通典

    《续通典》中国典章制度史专著。清乾隆时三通馆史臣奉敕编修。成书于乾隆四十七年(1782)到乾隆四十九年(1784)之间,有武英殿刊本,浙江书局复刻本,1935—1937年上海商务印书馆出《十通》合刊本,本书影印精装1册。本书为《通典》之续书,共150卷,分类大致与《通典》相同,仅把兵与刑分列,计为9典。包括《食货典》16卷、《选举典》6卷、《职官典》22卷、《礼典》40卷、《乐典》7卷、《兵典》15卷、《刑典》14卷、《州郡典》26卷、《边防典》4卷。记载唐至德元年(757)至明崇祯十七年(1644)间史事,以明代典制为最详。资料除来自正史外,还引用了《唐六典》、《唐会要》、《五代会要》、《册府元龟》、《太平御览》、《山堂考索》、《契丹国志》《大金国志》、《元典章》、《明会要》、《明集礼》以及唐宋元明各代文集、奏议等。资料较为丰富,编排亦较条理,对研究这一时期的政治、经济制度有一定的参考价值。但本书内容与《续通志》、《续文献通考》有些重复。

    多人 · 著
  • 温疫论

    《温疫论》《温疫论》亦作《瘟疫论》,系温病专书。2卷,补遗一卷。明·吴有性撰。书成于1642年(崇祯15年)。书中讨论瘟疫证治,吴氏谓“温”、“瘟”二字没有区别,都属于温热病范围,因以“温疫”名书。书中阐明了瘟疫与伤寒相似而迥殊的新见解,认为“温疫之为病,非风、非寒、非暑、非湿,乃天地间别有一种异气”(又称疠气、戾气)。指出瘟疫自口鼻而入,伏于膜原,其邪在不表不里之间;其传变有九。又列举温疫与伤寒相反的十一种情况(如脉、舌等的不同),提出温疫先里后表,里通表和的治疗总原则,创用达原饮、三消饮等方剂予以调治,开后世治温疫一大法门。原书2卷未多加诠次,很象是随笔记录而成。清代编《四库全书》时,将下卷安神养血汤、太极丸等条,以及成书后陆续补入的正名、伤寒例正误、诸家瘟疫正误等篇,并为一卷,以作补遗。《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评此书曰:“瘟疫一证,始有绳墨之可守,亦可谓有功于世矣。”同时指出书中不足为:“其谓数百瘟疫之中,乃偶有一伤寒;数百伤寒之中,乃偶有一阴证,未免矫枉过直。”该书问世后,流传甚广,康熙年间日本即有刊本,国内翻刻本及阐释发挥之书甚多,建国后有多种铅印书及评注本。

    吴有性 · 著
  • 现报当受经

    《现报当受经》佛教经典。著译者不详。一卷。本经的主旨是讲罪业报应。谓一妇人因嫉妒,杀害妾生之子,后世得种种恶报。又因曾解衣带布施辟支佛,故后值佛拯救。此经最早见录于《大周刊定众经目录》,被判为伪经,故历代大藏经未收。敦煌遗书中有收藏,后被收入日本《大正藏》第八十五卷。是否疑伪经尚需研究。

    佚名 · 著
  • 像法决疑经

    《像法决疑经》中国人假托佛说所撰经典。作者不详。一卷。本经谓如来应常施菩萨所问,回答未来像法世界中众生作何福德最为殊胜的问题。认为应修慈悲心,布施贫穷孤老及至饿狗,提出布施更胜于敬佛法僧三宝,为六度之首。经中对像法期中,僧俗人等的造恶及佛法的颓废作出种种预言,谓善必有恶,盛必有衰,虽佛法亦不能免。最后谓未来世四辈弟子能于本经生欢喜心,所得功德无量无边。本经最初见录于《法经录》,被判为伪经,但后世亦有人持不同意见。历代大藏经未收,敦煌遗书有收藏。日本曾据传入的经本收入《卐字续藏》。敦煌出土后,又被收入日本《大正藏》第八十五卷。

    佚名 · 著

微信分享

微信分享二维码

扫描二维码分享到微信或朋友圈

链接已复制
蜂鸟影院2048影视资源论坛熊猫影视河马影视星辰影视萝卜影院八哥电影网人人看电影无忧影视网橙子影视网叮当影视网天天影视网青青影视网电影天堂开心追剧网西瓜影院麻花影视网70影视网年钻网茶小舍电影藏影堂新神州影域煮酒观影体积影视爱看影院星光电影至尊影院极影公社超清视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