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玉华这一天没有去上课,在家里替学生改卷子。
一见大林分外兴奋,笑着说:“你说三几天就回,一去却是半个多月。”大林也是情绪热烈的,即使在百忙中也从没把她忘记,这时更是情不自禁,把她从书台上拉了起来就是几个热吻。“让我来看看你,”他激情地说,“听说你病啦?”玉华大笑,轻轻推开他:“是的,害了一场小病。”顺手从书桌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他:“你看看这封信,妙极了!”
大林把那信打开,是一封怪信,写信人满纸恭维她,说她文章写得好,是刺州难得的“文学天才”。在信中又露骨地表示了这封信作者的立场、态度。言外之意寄信者自己也是***阵营中的一员,只因组织破坏,失掉联系,现在“颇有孤军苦战之苦”。玉华问:“你知道这个人?”大林道:“似乎在《刺州日报》上见过他的名字。”玉华道:“对!就是这个人!”
原来在刺州文化界不久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奇特人物。此公年在四十左右,高高瘦瘦,一副苍白而又自作多情的面孔,留着一头不男不女的长发;平时喜着大方灰格子西式外套,打大红领结,戴金丝眼镜;手不离“文明杖”,挟着只大皮包,走路时双眼朝天,目空一切,像是留洋绅士,又像大学教授。他的大名叫吴启超。身份是《刺州日报》编辑,主编副刊。
刺州原有日报三家,其中历史最老、读者最多的是《刺州日报》。此报在北洋军阀的统治垮台后创刊,因为立论比较公正,也有些进步人士在那儿工作过,所以颇受读者欢迎。它又一向重视副刊,当地文艺青年大都在那儿投稿,又成为文艺界的活动中心。周维国莅刺坐镇后对地方实力派把持这份报表示不满,进行改组,因而面目全非,满纸是“清匪剿共”,连副刊也取消了,因之销路大跌。不意过了半年,报上刊出启事,又进行改组,恢复副刊,并“重金礼聘文坛健将吴启超先生主编副刊”。
这“文坛健将”吴启超主编了副刊后,不但副刊篇幅从八栏扩大到十二栏,宣布“稿费从优”,还出现不少“左”的文章,其中有吴启超一个专栏叫“匕首集”,专事抨击“不公正”现象,揭发“社会黑暗”,并且提倡“阶级斗争”,反对地主对农民的压迫,代表青年对“现状表示不满”。有一篇文章甚至用这样大胆火热的字句发表:“…………为什么***的烈火在到处燃烧?为什么要求改变现状的人越来越多?为什么会有人铤而走险?是由于民族危机日深,地主恶霸横行,贪官污吏盘剥,人民在水深火热之中。***、逮捕、杀人能解决问题吗?不能!问题是在社会制度方面,必须打倒地主恶霸、贪官污吏,改变这不合理的、人吃人的社会制度…………”
这篇文章发表后,刺州具有进步倾向的青年,奔走相告,大喊痛快:“我们已多少年没读过这样的文章了。”“吴启超到底是个什么人?他不怕人头落地,在这个时候写这样文章?”有人去信向编者致敬,过去有人怕惹火烧身而长期不敢投稿,现在也鼓起勇气投稿。自然也有人因之大惊失色,把状告到党部去:“那简直是公开为***张目!”“此人应该立即逮捕法办!”
而吴启超不但没有因此被“逮捕法办”或“停笔不写”,反而“变本加厉”发表了《答读者问》说:“有人认为我言论偏激,有人认为我该受法律制裁,我为真理立言,为正义呼吁,何怕之有?人可杀,头可断,也不能改变我这种立场!”自然,又获得一部分人叫好!
吴启超与历来副刊编者不同,他非常重视与读者、作者联系,有稿来必亲自批阅,尽可能地发表,并致以丰厚稿酬,今天把稿子一发表,明天就派人把稿酬奉上。对读者来信,也必亲自拟复。对那些稿件写得特别进步,特别多,“有培养前途的作者”,也必亲自登门拜访。
在谈话中,他不但表示对现状不满,攻击军事独裁,有时根据不同对象,有意无意表露自己身份,他会神秘地问:“你们读过在上海出版的《红流》月刊吗?那是一份党的地下文艺读物呀,我经常在那儿写小说。”说着,他就从大方格子外套口袋里神秘地掏出几本《红流》,请人过目。打开一看,果然每期都有吴启超“大作”。
这样表态一番之后,又感慨万千地说:“可是环境太恶劣了,为了这些文章我受到***的迫害,被迫远离组织,远离同志。为了生活,不能不流落到这个小地方,当小编辑。”他对《刺州日报》还很不满:“舆论是代表谁的?应该是代表劳苦大众的!可是《刺州日报》不是代表人民,而是代表地主、官僚、党棍,站在反动立场。我很痛心,可是没办法。我只不过是个小小副刊编辑,影响不了整张报纸,只能在自己小地盘上说话。我算做了该做的事,可以问心无愧。要是党老爷生气,我不在乎,要我滚,也无所惜。反正我是站稳阶级立场,决心不为几个臭钱出卖***利益!”接着,他往往又要自怨自艾:“离开了组织,离开了同志,办事真困难呀,现在我叫孤军苦战…………”
他又到处打听有哪些“志同道合者”,他说:“这个副刊不是我一个人的,是刺州全体进步文艺界的!我的立场已很鲜明,一定要请那些无产阶级作家来支持。我要尽量地发表具有***内容、***热情的作品,至于那些风花雪月无病呻吟的让它滚吧!资产阶级、***用得着它,我们副刊用不着!”他的努力不是没有结果,果然有人介绍他去找刺州女作家蔡玉华和诗人黄洛夫。
那黄洛夫是被认为刺州文艺界后起之秀,他的诗充满了对***的歌颂和激情,连那些对新诗大有成见的人,读了也不得不承认颇有才华。
刺州文艺界沉闷窒息了一年多后,突然爆出这“冷门”,杀出这样一员闯将,颇引起震动。玉华迷惑,黄洛夫却满怀高兴,认为整个***形势正在向更好、更有利的形势发展,***被迫不得不改变作风,以笼络人心。他认为《刺州日报》副刊九十度大转弯是自然的,不足为奇的。“既然有此时机,我们为什么不充分利用它,替在窒息中的人民做点好事?”因此当吴启超在副刊上刊出“代邮”请诗人黄洛夫先生惠赐大作,以光篇幅时,他就投了稿,并附以热情短简,对副刊的“新面貌,新精神,新作风”,大加赞扬。他的“大作”立即被发表,热情的复信也来了,紧接着这具有文人学者风度的吴启超先生,也亲自到立明高中登门拜访。从此他们就做了朋友,而且过从颇密。吴启超还请他吃饭,纵谈天下大事,据说十分投机,相见恨晚。
吴启超见玉华反应冷淡颇有意见,他私下问黄洛夫:“蔡玉华为什么不支持我?”黄洛夫这次倒不糊涂了,他说:“我们虽然先后同学,同住在一个城市,从未来往。”吴启超问:“听说她长得很漂亮,年已三十尚抱独身主义,有迟开的玫瑰之称?”黄洛夫不表示什么。“听说她对人又很骄傲?”黄洛夫也只笑笑。最后吴启超说:“看来,她对我还不了解,我又得亲自登门拜访。”不久,吴启超果然亲自到私立刺州女子中学去拜访了。
蔡玉华对这个貌作热情谦虚的“大文人”,既不热情也不冷淡,不失礼节,又相当淡漠。她对吴启超的恭维、拉拢,只是说:“我已多年不写东西了,对贵报也不大看,几百学生作文本子已够我改啦。”第二天,吴启超就派人把报送来,说是“免费赠阅”。公开代读者“呼吁”:“务请惠赐佳作,以解读者饥渴。”
虽然仅仅是一次会见,但蔡玉华给吴启超的印象,却相当“深刻”,他对黄洛夫说:“蔡玉华是个温柔、沉静而兼有非凡傲骨的女子,她生活在这个地方,简直是好花插在牛粪上,埋没天才!”又说:“为什么她年近三十尚保持独身?叫作找不到知音,我也找到解答了!”就在大林离开期间,他的拜访频繁起来了,几乎每天都到她那儿去纠缠,并且逐渐地表露自己身份:“…………离开组织,离开同志…………”最后甚至向她写起“多情善感”的信了。
玉华说明了那经过,又把黄洛夫最近发表在《刺州日报》上的文章交给大林:“我很替他担忧。找你来商量这件事。”大林把黄洛夫文章披阅着,也觉得问题颇多,他问:“你没对黄洛夫提出意见?”玉华道:“我不便去找他!”又说:“这个人不迟不早偏在这个时候出现,言行异于常人,行动怪诞,很值得研究。”大林问:“你对他还有什么看法?”玉华道:“不能过分相信,我倒不怕自己上当,我担心的是黄洛夫,他和他打得那么热,听说还要把刺州文艺社的人介绍给他。这一来问题就不简单了。一个姓刘的已把我们整得够惨,不能再有第二个、第三个!”说时情绪激动,大林也很同意她的看法。玉华又道:“必须制止黄洛夫和吴启超关系再发展!我们不随便怀疑一个好人,但也不能随便相信一个坏人。”问题已经摆出来了,大林觉得很有找黄洛夫深入了解一下的必要。
二
大林亲自到立明高中去找黄洛夫。
这立明高中设在中山公园内,原是坍塌了的武庙旧址,好些年前由一批热心乡梓教育的人士向海外募集了一笔基金修建创办起来的,因此又挂了个侨办名义。黄洛夫一直在校内寄宿,为了便于对外联络,也便于在夜间出外参加活动,他拣了间西面有大窗的房间住。窗口正对着公园环行马路,只要把大窗打开,就可以利用那二尺半高一尺半宽的大窗做个后门自由进出。学校当局早有意把所有向公园的大窗都安上铁枝,杜绝走私通路,因预算没有着落一拖再拖,而黄洛夫也得以继续利用。
大林并不进校门,他习惯于利用这面后窗和黄洛夫进行联系。他选中了这样一个时候,在公园环行路上来回地“散步”,经过几个来回,看准黄洛夫房间有人,悄悄地踅过去,在棉纸窗上轻轻地只敲了三下,就见黄洛夫推开窗门探出身来。大林对他招招手,黄洛夫把头一点,重又把窗门关上。
大林直上八角亭。那是个暑天纳凉的好去处,亭子盖在假山上,离地有两丈多高,前后各有石级,供上下之用,有棵古榕,高可十丈,枝叶茂盛,正如一把大伞笼罩着它,因此显得格外阴凉。过去凡来游园的人都争着到八角亭去歇歇,乘乘凉,自从接连发生了几宗上吊事件,相传有鬼魂出没,也就没人敢去,因此游人稀少,十分幽静,大林和黄洛夫正好利用这个特点常常在那儿碰头会谈。
大林自在八角亭坐着,约过二十分钟,在环行道上也出现一个年在二十上下、身材高大、满面胡须、一头乱发、穿一身破破烂烂黄色咔叽布料学生装、赤足上穿着对木屐的青年。匆匆奔向八角亭。当他将近亭前,闪进榕荫下,看看无人注意,才把木屐脱下,用手提着,赤足沿石级上来。他正是刺州诗人黄洛夫。
这黄洛夫是侨办立明高中毕业班的学生,出身贫寒,亲生父母原都是种田的,因兄弟姊妹众多,教养有困难,从小就被过继给一远房亲戚,从此连姓也改了。养父在石叻开菜馆,颇有积蓄,一妻两妾均无所出,所以对这过继儿子,也当作亲生的看待,不惜工本地让他受教育,从小学一直培养到高中,还打算把他送进大学,以便在他学成之后,出洋承继父业。
黄洛夫原名黄新,性好文艺,在小学时就接触到一些文艺书籍,读初中时受苏联文艺影响,开始学习写作,并改名为洛夫,以示他对苏联无产阶级文艺的崇拜。他原是安县人,从初中开始来刺州当寄宿生,一直读到高中毕业班。养父对他的期望是深的,多年来侨汇没断过,但他对出洋经商却没兴趣,他最大的兴趣是做文学家。对银钱的事也看得很淡,有钱来就花,没钱来也从不去信追索。为人热情、爽直、乐观、愉快,好打抱不平,好助人,而生活则散漫不羁。
他每一季度都从养父那儿收到一笔可观侨汇,做三个月的生活费用。可是他一见有些同学生活特别困难,交不起学、膳费,被学校停学停膳,激于义愤,只要身上有钱便自动代为缴纳。平时身上有几个钱,谁需要了就让谁用,也从不计较。因此常常闹穷,头发几个月不理,衣服都是破烂补丁,没有鞋穿就赤足走路,交不起膳费被学校停膳,也满不在乎,一天仅吃一餐。正因为他为人豪放,才华出众,因此人缘极好,在学校中成为中心人物。又因为能写一手好诗,被社会誉为当代刺州诗人。
黄洛夫在政治上的发展也很快,十七岁参加CY,十八岁入党,被提拔为CY特支负责人之一,负责领导反帝大同盟。在他努力下,这个学校的反帝大同盟有了很大发展,它们掌握了学生会领导权,还策动成立刺州学生联合会。由于时局变化过快,学联没有成立,而环境则日益恶劣,反帝大同盟活动也一天天困难,组织上决定用灰色面目出现,黄洛夫因此又成立一个以“研究文学为宗旨”的“刺州文艺社”,还出版了一份名为《刺州文艺》的油印月刊。这份月刊,从集稿、编稿、刻蜡纸、印刷、发行都由黄洛夫一人承担。
文艺社的活动除了出版月刊外,还经常召集文艺讲座,讨论有关写作问题。以立明为中心,不少中等学校都有它的“文艺小组”,相当活跃。但自吴启超复刊《刺州日报》副刊后,黄洛夫带头投稿,大部分文艺社社员也都转而向副刊投稿,《刺州文艺》因之就有两个月没出版,看来要解体。而黄洛夫自从和吴启超结交后,也觉得《刺州文艺》的出版已无现实意义了。还想利用吴启超来扩大文艺社的影响。
上了八角亭后,两人默默地拉过手,大林就问:“在哪儿谈?”他们已有一个多月没见过面了。黄洛夫回答:“不会有人来的,就在这儿怎样?”大林也不反对:“你说怎么谈?”黄洛夫实际上也有很多话要谈,只是很难找到大林,这时他就热情洋溢地说:“我要谈的话可多哩,我想先向你汇报一下文艺社的工作,最近我们可大开展,沉闷的局面已经打开了。”大林微笑着,没有打断他的兴致。“我们找到新地盘,我打算把那份小油印月刊停掉,在《刺州日报》上编个文艺周刊,也叫《刺州文艺》,这样影响大,也不费力…………”大林只是微笑,不表示什么。黄洛夫继续说道:“我找吴启超谈过,他也赞成,并答应由我挂名主编…………”
大林忍不住要开口了,他问:“你怎样认识吴启超的?”黄洛夫兴致勃勃地回答:“先是他来找我,请我支持,而后我们就常常来往,关系搞得很不错。”大林又问:“你了解这个人?”黄洛夫道:“这人不错,思想进步,对人热情爽直,曾经是个同志,在上海左翼文艺刊物《红流》上写过文章,他的文章我都读过,是真正普罗文学,那刊物不幸被***查封了,同志们相继被捕,他因此也被迫逃亡…………”大林越觉得问题复杂了:“谁告诉你这些情况的?”黄洛夫坦率地说:“是他,吴启超自己。有一天,我们两人在馆子吃饭,他心情悒闷,多喝了几杯,就把什么都告诉我,还一再叮嘱:不许告诉别人,不然我也待不下去呢。除了玉华和你,我什么人都不说。”
大林面色变了,黄洛夫却没觉察到:“你们还有些什么来往?”黄洛夫道:“他很有学问,一套文艺理论说得真好,我请他和文艺社社员座谈座谈,他也一口答应,还说可以把座谈记录在他副刊上发表,以扩大文艺社的影响。”大林问:“座谈会已举行过?”黄洛夫道:“还没有,我等问过你再举行。这些日子我真焦急,要找你,找不到,时机又好,要利用;对这新形势,对吴启超这样个人,我们也得有个对策才好。”大林问:“你想该用什么对策?”黄洛夫很感乐观:“形势好得很,对我们有利。先说说《刺州日报》的转变,这和***不得人心,报纸销路大跌,不能不改变调子,以争取读者有关;至于吴启超这个人,我认为是可以相信的,必须利用他的地盘,多发表一些好文章,多替***做些有益的事。”
大林反问:“你说吴启超这个人可靠,有什么根据?”黄洛夫还是满腔热情:“不多,但他的表现不坏,他就对我说过,他在报馆里处境不好,有人监视他,找他麻烦,说他太***。他说,我不肯改变编辑方针,除非把我开除,干***就得有这样不怕死精神,头可断,血可流,而***气节必须保留。”大林问:“你根据的就是这些?”黄洛夫继续说道:“他说他从报馆记者那儿,知道有好多***同志被捕,个人、家属都很困难,他问我:这儿有***互济会没有,我现在是远离组织、远离同志,不能直接为***牺牲流血,却可以做点别的工作,我的薪水不少,一个人用不完,很想捐一部分钱给那些受难的***同志…………”大林注意地问:“你怎样答复他?”黄洛夫道:“涉及组织问题,我当然不说。”
大林又问:“他还对你说过什么?”黄洛夫沉思片刻:“对!他对玉华同志非常注意,几次问到我,为什么她不肯支持他的***事业?为什么她对他那样冷淡?还谈了好多不必要的话…………”大林问:“是哪些不必要的话?”黄洛夫道:“比方说:人人都说她是迟开的玫瑰,为什么她年近三十尚独身不嫁,她有男朋友吗?和你们文艺社关系怎样?我说:我们虽是先后同学,又住在同一个城市,却不来往,她的事,我一点也不知道。”大林浑身热辣辣的,起身说:“我们下去走走。”
玉华的汇报,引起大林的深切注意,而在听完黄洛夫亲口汇报之后,他觉得一个类似姓刘的叛变前严重的情况,又摆在党组织面前了。当年,姓刘的打进了吴当本控制下的刺州总工会,他何尝不是满腔热血,幻想利用吴当本的地盘,扩大赤色工会的影响,做一番有利***的事业,还妄想得到吴当本的信任,把总工会大权交给他。当形势对******不利,军反蒋,闹独立,吴当本又故意对姓刘的表示进步,说他是一贯主张贯彻孙中山三大政策,以国家民族为重,他不***,主张联共,把那姓刘的耍弄得蒙头转向,得意忘形,竟把吴当本当进步分子看待,认为可以利用他,可以合作。结果,把自己面目暴露了,组织暴露了。周维国一来,吴当本一马当先,出面告发…………这教训还不够惨重?
现在又出了个黄洛夫!这吴启超到底是个什么人,来历如何,意图何在,自然还可以研究;也不是没有可能:这些日来由于******在白区中,进行空前的白色恐怖,组织破坏,许多同志不能在原来地区工作,纷纷转移,而且还在失掉组织联系下坚持工作。但在情况未判明前,是不该轻易把组织暴露在人家面前!玉华说的话对:一个姓刘的已把我们整得够惨了,不能再有第二个、第三个。自然,黄洛夫与姓刘的不同,他年轻、幼稚…………
两个人并排着缓缓地沿着环行路走,公园里很寂静,因电力不足,偶见几盏路灯,也很黯淡,正便利他们做这样一次“散步”。这次是轮到大林说话了,他先对黄洛夫传达了当前形势。这个传达加强了黄洛夫的信念:“对!形势的确好,连反动报纸都转向哩!”接着大林又说:“我不怀疑你反映的有关吴启超的情况,但你缺乏分析。小黄,在这儿,我要批评你,你对吴启超这个人下的结论太早,也太随便了!”他用低沉而严肃的声调说:“你为什么事先不加分析研究,不和组织商量,就那样肯定他是个好人?就把自己和文艺社轻易暴露给他?”
他的严肃态度,给黄洛夫带来紧张气氛,很想辩解:“我没对他表示自己是什么样人!”大林打断他:“如果他是个曾经参加过组织的,如果他是敌人有意放出来的,就不会那样笨,看不出你来!”黄洛夫的热度在减低。“我承认:你的想法、做法、动机都是好的,从工作出发的,但是动机好,不等于效果也能好。我们是***人,我们是辩证唯物论者,不是唯心主义者。要有调查研究,不能凭主观,凭动机。你对《刺州日报》突然转变的看法,显然是错误的。你想周维国是个什么人,他会允许在他铁拳统治下,有份进步报纸?刺州文艺社是个什么样组织,谁在领导的,谁同意过你把吴启超这样一个不明不白的人引了进来?”大林严厉地看了黄洛夫一眼,黄洛夫把头低着。“你自己先就不该在副刊上带头写那样文章!如果说这份报纸的突然转变是为了欺骗读者,你不正做了***帮凶?如果,是敌人有意布置,情况就更严重,***仅仅根据你写的那几篇诗,就可以逮捕你,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说?”
黄洛夫从来就没想到这些,更体会不到它的严重性,经大林这一指出,才开始感到严重,热度已降到零下了。大林接着说:“你忘记了组织上给你的指示,隐蔽地工作,用灰色面目出现;你这样做,不等于公开向敌人告密!”这话说得那么沉重,使黄洛夫急得几乎要掉泪。
他们在环行路上走过一圈又一圈。大林激动,黄洛夫沉重,有好一会儿两人都不说话。“现在该怎么办?”大林忽又开口,“我现在还不能立即就下结论:吴启超是个坏人,是敌人有意识派下来的,但他的可疑之处很多…………”黄洛夫低声问:“要我马上离开吗?”大林道:“还得看发展,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你的文章不能再写了,和吴启超的关系也不能再维持下去,所有的打算都得暂时放弃,同时,也得做更坏的准备!”最后,他又问:“有什么不同意见?”黄洛夫心烦意乱,情绪沮丧地说:“也只有这样!”
三
大林怀着不安心情回到进士第。他暗自在检查,这一场谈话是不是过分了,使黄洛夫难以接受?过后一想,也好,让他有所警惕。这个同志也太粗心大意了!玉华也刚从她伯父蔡监察家回来,她是受母亲的委托,送一些刚从后园摘下的水果到他那儿去的,随便探些情况。她边用面巾抹汗,边对大林说:“形势很紧。我一到那儿,就听见伯父和几个地方实力派在谈话,他们说红军主力开走了,但留下的人实力还不弱,据侦察结果有一股万余人,正向章县移动。现在留在章县的只是一些杂牌,几次围剿早已被红军打得七零八落,没多大战斗力,形势危急。周维国十天前被召到省城开会,刚回来,听说带来一个什么巩固后方方案,要请乡绅议事组织乡团。”
大林很注意地听着:“军队要调动吗?”玉华道:“说是意见分歧,省方叫他抽两个团去支援章县,周维国不同意,说:一个专区,五个县,我手头只有六个团,泥菩萨过江,别说两个团,就是两个连也抽不走。但省里很坚决一定要他抽。他没办法,只好同意。现在就是要组织乡团,弥补兵力空虚。”大林想:“情况重要,必须马上通知组织。”他见玉华要进里屋,便说:“你等会儿还得来,我们要谈谈工作。”
玉华进内室去换了衣服,叫陈妈倒水洗澡,大林就在书房里给组织密写了一封信。信写完,看看手表,还没到戒严时间,又匆匆出去。他找到小林,把信交给他:“明早送到清源,交给老黄。”小林把信在货架上藏好,又告诉他今天在东大街发生的一件怪事。
原来这天,在东大街好多间铺头都发现有形迹可疑的人,手里拿着一封信,装出极为神秘仓皇姿态跑进去问:“请问德昌同志在家吗?我是从外地来的,有很重要事情找他。”这个神秘人物也撞到十八号。当店铺答他:“我们这儿没这个人呀!”就表示,十分焦急失望,叹着气:“我是从很远地方来的,找不到他怎么办,你们做做好事,告诉我在哪儿可以找到他?”大林回进士第后用十分忧虑的心情对玉华说起这件事,玉华却又说了另外一件怪事。
她说:“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在那些被捕的同志中,有几个意志不坚定、动摇怕死的人,写了“自新书”出来,满以为从此可以太平无事,过安定日子了。想不到保安司令部却要他们按期去“汇报思想情况”,还分配他们工作,有两个特别坏的,就奉命跑到宋日升同志和陈天保同志家去,劝日升女人庚娘和天保娘:“在里面过的不是人的日子,你们在外面过的,也不是人的日子,你们不如去劝劝他们,叫他们自新,像我们一样一自新出来就没事,老刘还做了大事哩。”
那庆娘是个明白人,她一言不发,一面掩着鼻子,一面故意问她大儿子大狗:“哪来这股臭气,把人熏得难过,大狗,你找找看,是哪家的狗偷偷进来屙下臭屎?”把那坏家伙丑的逃出门去。天保娘却说:“天保是个堂堂男子汉,没偷人抢人,自新什么?!姓刘的是姓刘的,我天保却不是姓刘的!”也把那坏家伙撵跑了。
这一手失败了,又有两三个自新分子奉命到处乱跑,看见从前认识的就向密探告密。可是成绩也不好,没有找到新线索,使保安司令部特务科长朱大同非常不满,把姓刘的叛徒叫去骂了一通:“你们这些自新分子都是饭桶,放出去这许久,没一点表现,不如杀掉算了!”据说姓刘的叛徒又提了个新方案,叫把自新分子送回第一监狱,散布谣言说:在外面的家属苦死了,有人当光吃尽,当叫花子过日;有人煎熬不过干起“半掩门”勾当,也有闹着要重新嫁人的。劝那些还在坚持的同志:“自新算了,***不再照顾我们这些受难人啦,还守这股气节做什么!”他们按这新方案做了,却也做不出什么成绩来。
玉华说:“从老魏那条线我们听到一些消息,日升同志吃苦最多,已被打成残废了,但表现得很坚决,他对那些叛徒说:你们做你们的官去吧,我坐我的牢,我们叫作道不合不相为谋,早已一刀两断,请不要白费心机!天保这个人顶粗暴,一见这些人就恨得刺骨,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他对这些人说:不要用你的狗屁来熏人!为了他打人,也吃过不少苦头,可是他不怕,一见那些家伙在散布谣言,还是动手打人。只有那陈山在记挂他那新婚女人,他听说有人在外头闹着要改嫁,把眼睛都哭红了。”大林问:“家属的情况怎样?”玉华还没把话说出,就先掉泪了:“苦呀…………”大林道:“正是有这样的迫切情况,特区才决定我回来布置这一场斗争,现在,你没事了吧?坐下,我们好好研究一下…………”
几天后,一个由***互济会发动的“捐助受难***同志家属”的捐献运动就悄悄地铺开了。发动范围比较的广,党团组织和外围团体都动了,他们把这次运动和时事教育相结合,要做到提高***群众斗争的信心,又能发挥阶级友爱精神,因此也是一次阶级教育运动。大林亲自主持这个运动,玉华却到处在奔跑,主持会议传达对当前形势的看法。党团员满意:“许久来,我们没开过这样的会了!”***群众也表示:“******所说的,全是吹牛,***、红军是越战越强的!”曾停顿了相当时候的组织又恢复活动了,并且是生气勃勃的。
黄洛夫刚刚收到从石叻寄来的一笔侨汇,他对大林说:“你全拿去。”大林问:“那你的生活费怎么办?”黄洛夫道:“我另想办法。”老互济会会员老魏原是个肉贩,他在衙门口菜场内摆了个肉摊,听了传达就对玉华说:“这件事早就该做了,我们苦点没什么,可不能伤了里面同志们的心!”他从褡裢内拿出一叠银圆:“这是猪本,你全拿去,我们一定要叫***谣言破产!”学生们有捐零用费,教员捐出了薪水的一半或三分之一。老黄也及时给他们支援,从农村挑来好多农副产品,有鸡鸭、米粮和番薯,都放在小林那儿。农会、妇女会还写了慰问信,对受难家属说:“你们在城里住不下去,就到我们乡里来住!***猖狂一时,却消灭不了我们千千万万颗炽热的心!”
每天有成绩汇报到来,都使大林感动,他几乎是热血奔腾地说:“我们有这样好的党,这样多的***群众,***想来消灭我们?痴人说梦!”运动将近结束时玉华也把几件首饰拿出来,她说:“这是娘为我准备的,有你一份,也有我一份,来,我们把它也加上!”
四
在一个阴雨连绵的黄梅天,有个侨眷打扮的妇女,打着把黑布伞,穿了双陈嘉庚雨鞋,提着只布口袋,小心翼翼地在打铁巷出现。她一边看着份简便路线图,一边在泥泞曲折的路上打听庆娘家。连下半月阴雨,这儿又是烂泥地,到处是水潭、泥坑,路非常难走。她进入打铁巷,转了几个弯,到了一片“火烧地”。
相传在十多年前,这儿发生过一场大火,烧去一片房子,留下的只有十来间烂泥屋,后来有人临时在火烧地上搭了些简陋木屋贱价出租,因此又成了个新居民区。但居住在这儿的,都是些贫民,有挑夫、小贩、工人,甚至有小偷、妓女,一向被人认为是“肮脏、污秽”地方。日升、天保就是住在这儿的。
这个在烂泥地徜徉着,按图索骥的妇女,几乎走了大半个火烧地,才在一间半塌的民房门口停下。她轻轻地敲着门,有个十岁来大,衣衫褴褛,满面乌烟的孩子出来开门。他睁大双眼,用惊异不安的眼光望着这个陌生人。那妇女和气地问:“小朋友,你叫大狗吧?你娘在家吗?”那孩子更加吃惊了,在他记忆中,这一年来他们家里就很少有外面的人来过,更不用说像这样阔气的“太太”。他问:“找娘有什么事?”那妇女道:“你带我进去,我有事找她。”大狗反复地把她打量着,还是让她进门了。
来的正是玉华,她是来执行任务的。
她走进门,只觉得一片阴黑,到处是水漏,地上也是一片泥泞。她把布伞放开一边,用手拍去身上的雨滴,只听得从门后灶间,有个女人沙哑的声音传出:“大狗,谁来哪?”大狗边答着,边进内:“娘,有个太太找。”玉华正待跟大狗一同进去,那庆娘已经出来,一个三十四五年纪妇女,头发蓬松,衣衫不整,拖了双木屐,用背兜背着一个约一岁半孩子,那孩子正在呼呼入睡。
玉华迎上前去,叫了声:“宋太太,是我。”庆娘一时愣住了,哪来的风把这个阔太太送来?她不安地把她打量着。从日升吃了官司后,她们这儿常有些不三不四的人来,使她起了反感,因此对一些“来历不明的”总是有些戒心。她粗声粗气地问:“你找我有什么事?”玉华一直是和和气气的,微笑着说:“我是从城外来的,听说宋师傅手艺高,特地来请他去打锡器。”那庆娘见她的打扮、神态、说话与那些不三不四的不同,而在过去,像这种自己找上门来请宋日升去打锡器的也常有,因此也信了。她的神态也变了,一面请坐,一面说:“太太,你来迟哩,日升不在家…………”
玉华自己掇条板凳坐下,也请她一同就座。还是诚诚恳恳地说:“宋师傅是不是出去干活,什么时候完工回来?”庆娘是个直性子的人,一有不满就冲口而出,她既认定来人不是个坏人,也就冲口说出:“我们家当家的,不是被人请去做工,是被人用绳子拉出去坐牢!”玉华故作吃惊道:“为什么?”庆娘双眼闪光,声调激昂:“他们说他是***!”玉华表示同情道:“宋师傅一向是忠厚、正直。”庆娘一听这话就更加气愤:“这个年头就是忠厚人吃亏!”她对大狗说:“看火去,水快开啦。”小狗醒了,哭着,她解开背兜,抱在怀里,顺手把那干瘪的ru头塞到他口里。玉华问:“小狗有多大啦,还在吃奶?”庆娘道:“保安司令部来拉他爸时,刚半岁。孩子不足月就生下,身体不好,我说多奶他几个月,一岁多了,还吃奶。”接着又说:“日升吃这门官司,我不失望,他干的事光明正大,不偷不抢,说到哪儿我面都不红!”玉华乘机问:“这一年多来,你们一家人怎么过?”庆娘见话说得投机,也不再回避,她说:“把三餐改作两餐,稀粥改吃番薯,大不了当叫花!”
玉华原担心她对一个陌生人不会这样爽快利落,现在情况变了,肯谈,而且也接触到正题,她想:她的政治情况大家都清楚,似乎也不必那样转弯抹角,便说:“宋师傅没有可靠朋友吗?”庆娘忽然警惕起来:“他有什么好朋友我不知道。”答得也很利落。玉华倒很欣赏,这个人粗中有细,不愧是日升同志的爱人。便又道:“宋太太,你很机警,这句话我本来不该问的。”庆娘有意避开:“我叫庆娘,你叫我庆娘好啦。”玉华却紧追着不放,她说:“庆娘,你允许我和你多谈几句吗?我知道你不会信任我的,但我还是要设法争取你信任。我不是来请宋师傅,是来探望你和你的孩子。和宋师傅我们虽没见过面,但我是他可靠朋友,他的事,我早已知道;你还不认识我,但我早就认识你…………”庆娘把面孔一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玉华回头望望门外:“这儿谈话方便吗?”庆娘没搭腔,却向灶间大声叫:“大狗,番薯下锅没有?”大狗在灶间答道:“熟哩,妈妈。”庆娘道:“你出来。”大狗一头大汗出来。“到门外去站,有人来就说声。”大狗答声“是”便出门去。玉华问:“到你这儿来的人不多吧?”庆娘口里不说,心中却暗自在想:当年日升在时,也常有些陌生人来家,他们在谈话时,也常问:“方便吗?”日升也常对她说:“庆娘,你出去看看,有人来,打个招呼!”她就拿起小木凳,坐到门外做手活。这个人说话为什么和日升朋友说的一模一样,难道是我们的人又来啦?也低低回答说:“坏人已许久没来。”
玉华把凳子挪近她,用严肃而柔和的语调说:“庆娘同志,请你信任我,我不是普通人,我是代表组织来慰问你们的。我姓苏,你就叫我苏姑娘好啦。”庆娘睁大眼睛,重新打量这个陌生来客。“从日升同志被姓刘的叛徒出卖后,组织上一直在关心他,也关心你们。可是环境恶劣,我们的人不能出面,也不便出面。日升同志虽然不幸,但他的表现很好,组织上完全了解他,很为有他这样一个优秀的***员,对敌人不屈服、不投降的优良品质,感到骄傲!…………”说时,玉华非常激动,庆娘更是感动,她双唇抖动着,泪水汪汪。玉华抹着泪,继续说道:“你,不愧是日升同志的好妻子,你在这样困难的情况下,表现还是这样坚定、沉着,勇敢地承受一切痛苦;没有因日升同志的不幸,没有因组织由于环境困难,对你们照顾不周,而埋怨党、责备党!你和党一样,对日升同志的崇高行为感到光荣、骄傲。因此,你也是我们的好同志!”
庆娘实在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她扑向玉华,玉华张开双臂搂住她,当时两个人搂成一团,低低地像多年不见的亲人在一种极端困难的环境下会见了似的哭着。庆娘呜呜咽咽,断断续续地说:“我知道,日升在时常常对我这样说过,只要我能守下去,你们会来,你们一定会来!”玉华也哭道:“我现在不是来了吗?庆娘同志,只是来迟了一步。”庆娘摇摇头:“只要能见到你们,什么时候来都一样!”两个人就这样,搂在一起又分开,分开后又搂成一团,说着又哭,哭了又说。多少话,多少心里的话、痛苦的话、欢欣的话想说呀!可是,时间过得真快,她们还有多少事要做,多少问题要研究讨论呀!
小狗睡着了,庆娘把他抱进里屋去,玉华也跟着进去,她们就在床沿坐着,手拉着手,抒发衷情。玉华说:“组织上知道你这些日子生活艰苦,叫我送了点钱来,还有各地同志寄来的慰问信和一些农副产品,你一定要收下,把一家大小生活安顿安顿。钱不多,做点小买卖过活还可以。除了你们一家,天保娘也有一份。组织上还准备了另一笔钱给其他受难同志的家属,现在我都交给你,也请你代表组织对她们表示慰问。”说着,她读了那些慰问信,又从布袋里拿出三个纸包,一包是给她,一包给天保娘,另一大包给其他家属摊分,都交到庆娘手里。
庆娘虽然感到生活困苦,但对于接受人家帮助,却还不习惯,她面红地说:“钱我不要,情领啦。你能来看我们,就是最大恩情。你放心,日子再苦,我也会熬下去。”说着,又把东西退回给玉华。玉华道:“不是我个人的意思,是组织的决定,不能拒绝的。”说服了半天,庆娘才叹了口气:“我该怎样感谢你们?”说说,又哭。玉华替她抹去眼泪:“除你和天保娘的外,其他受难同志家属都托你们两个去分配,该多该少,谁该给,谁不给,都由你们两个决定,千万不能暴露关系,说我来看你,防止里面有坏人。还有那些吃的,过后我也叫人送来…………”庆娘点头道:“我虽不是组织内的人,道理我也懂。你们托我办的事,我一定好好办,这些受难人的家属,除了那些自新出来的,我们也常在一起,不是到天保娘家,就是到我家。”玉华又道:“这就更方便啦。不过,我还有个建议,为了安排大家今后生活,也为了叫牢里同志安心,你们最好组织在一起,互相帮助照顾,有困难大家设法。”庆娘点头。
玉华又问:“你们最近探过监没有?”庆娘一听这话又是怒气冲冲了:“从日升他们出事后,我们去过也不止三五次,都叫赶出来,有的说已解走,有的说还在这儿。”玉华道:“日升同志他们都没被解走,都还关在第一监狱,只是不许和家属见面,这是敌人有计划封锁消息,好让那些叛徒造谣生事,说你们都快饿死了,有的去当叫花,有的当私娼,有的要改嫁…………”庆娘非常气愤:“狗嘴里就是长不出象牙!那些叛徒真可恶,还公然跑到我这儿和天保娘那儿叫我们去劝日升、天保自新哩。他们说:只要我们答应了,就可以见面。我说,你们做梦也别想。”玉华道:“这件事我们也知道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大家生活安排好,让大家生活安定,以后我们要做的事还多着哩。”
庆娘心里热烘烘的:“苏姑娘以后还来吗?”玉华问:“到你这儿方便,还是另找一个地方碰头方便?”庆娘道:“初时***派人来,守了几个月,看看什么好处也没得到,以后就不来哩。你来时,先看看我窗口有没尿片挂着,有尿片人在没事,不见尿片就不进来。”玉华笑道:“你也学会做地下工作哪。”庆娘面红了一阵:“我是向日升学来的。”玉华和她约定下次见面的时间,起身要离开,庆娘却又忙着把她止住:“你等等,我先出去看看。”她开门出去,只见大狗缩着身坐在屋檐下东瞧西望,庆娘低声问:“没坏人?”大狗摇头,庆娘返身对玉华招手,玉华打开布伞出去。
庆娘在门口,以难舍心情,望着玉华匆匆离去,一直到她的背影在转角处细雨飘飞中消失了。大狗早已溜进灶间去,这孩子成日总在叫饿,好像从没吃饱饭似的,一会儿就用粗瓷大碗装着香甜番薯出来,说:“娘,吃饭。”庆娘心不在焉地说:“你先吃,我有事。”说着,就解下围兜披在头上,朝天保娘家走去。
五
那庆娘原是本城一大户人家的下厨丫头,从小就吃不饱、穿不暖,经常挨打受气。到了十六七岁时还像个十二三岁女孩,只是手足特别粗大,有人说她双手从早摸到黑没停止过,从出娘胎那天起双足就没穿过鞋子,所以是粗手粗足的。宋日升从小学会一门手艺----打锡。在这个城市,因为人人迷信风水,重视孝敬祖先,陋习相沿不衰,因此就出现了一种特殊行业,打锡器。打锡工人用锡锭铸成各种祭器,如香炉、烛台、锡壶、锡杯等。有钱人家,为了表示门第身份,大都自备有锡质餐器,每遇祭祀大典或宴请贵宾,就亮出来炫耀一番。
宋日升从徒工而至正式锡工、当了师傅,已有二十来年,由于他手艺精巧,家传户晓,有钱人家常常把他请上门,选了个黄道吉日,开炉制器。日升被邀上那大户人家家里打锡器,已有一年多,他为人诚实,重信用,埋头苦干,话也不多说一句。东家给他工资,他不说声谢谢,拖欠工资也从不开口。这一年多来,东家到底是贵人多忙,忘了呢,还是有意不付他的工资,除了初来那个月拿了份工资外,再也没收到一分钱,因此日积月累,数目也相当可观。
日升从小家贫,父母双亡,一个人靠这门手艺找饭吃,三十多年纪了尚无妻室。那东家见他行将完工,拖欠的一大笔工资不好再事拖欠,便假惺惺地装出同情的模样,说:“日升,古语有说三十而立,你年已过三十,也该成家立业了。我见你为人诚实,做事勤谨,是个好人,有意抬举你,和你拉上门亲戚。你在我这儿干了一年多,这笔工资不必算了,我把庆娘赏给你。”
庆娘虽然长得不好看,面黄肌瘦,蓬首垢面,粗手大足,但为人心地好,对这位打锡师傅的三餐、茶水,招呼得特别周到。有时主人家不在,也偷偷来帮他做点轻便活。他对她印象好,同情她的遭遇,有时庆娘挨打,青一块,紫一块,口出怨言:“过这日子,还不如吊死的好。”他便劝她:“别打这傻念头啦,父母生了我们,就得活下去。”东家向他提出这件事,当时他也很吃惊:“别寻我们穷人的开心!”可是东家很认真,提过一次又提第二次,他心里便有点活动,却又怕庆娘嫌他年纪大,不愿意。
有一天,主人不在家,庆娘又来找他拉闲话,他想:我就在三几天内要离开,东家又说等我答复,还没问过庆娘呢?就问问她看看。这老实人心里一经盘算果然就壮起胆,问起庆娘来。当时还有点提心吊胆,怕她会给他两记耳光,或大哭大闹,叫他真个下不了台。不意那庆娘一听他话,面一红,竟然满口应承。她说:“打锡师傅,你是大好人,我愿意跟你。就是跟你当叫花,也比在这儿挨打受气强!”这样,他回复了东家,算说成这门亲事。
在他挑起锡担离开东家那天,东家特别恩赐了庆娘一套半新旧衣裳、一双粗布鞋,叫她把头发梳上,双双对主人磕了三个响头。日升在打铁巷贫民区里租了间小屋,请几个友好吃顿便饭,算是成家了。十多年来,两夫妇过的日子虽然清苦,倒也相敬如宾。日升还是当锡工,庆娘当家,先后为他养了四个孩子,两个大的都没养大,只留下一个十岁的叫大狗,一个还在吃奶的叫小狗。
年前,日升吃了那场官司,一家三口就完全陷入绝境。她把家里凡能卖的、当的,都当了卖了,还只能维持一天两餐番薯粥。她从不喊苦,却在想:要日升出来,除非太阳从西边出。但是今后日子怎过呀?她多想能找一笔小本钱,摆个香烟摊,或做个小贩…………可是,本钱又从哪儿来?日升吃的又是这样致命官司,平时来往多的,不是也吃官司,便是怕见她面,怕上她的门,更坏的是劝她去说服日升自新!
她从小就是骨头硬,那主人罚她光着腿跪在赤红的烧火棍上,她咬住牙根,冒冷汗,还是不肯叫饶哩。现在年纪大了,更懂事了,她会用哀怜的目光去乞讨同情?她会劝日升做出卖良心的事?日升在她心目中,不仅是个好丈夫,简直是神明。他说的话、做的事,包没错。因此,她常说:“日升是正直人,他生平没偷人、抢人一针一线,吃官司,我不伤心!”对那些经不起考验、受人挑拨的与日升同时受难的人的家属,在她们口出怨言时,也对她们说:“干***、当***,你们当家的没这意思,人家会来迫你、拉你的?为什么不骂***,反骂***!”
不少人不喜欢她,说她是风干了的老姜头,样子难看却辣得狠哩,但也有喜欢她泼辣能干的,天保娘就是其中一个。天保家比日升家更简单,只有寡母一人!天保娘和庆娘本是近邻,平时来往多,从天保与日升同时被捕后,两家人同病相怜,来往的就更密了。这老人家就很喜欢庆娘,她说:“庆娘就是有志气,丈夫吃官司不叫屈,不求人!”在这贫民区内,她是个“消息灵通人士”,哪一家的家事,她不数得一清二楚?她常来庆娘家歇歇谈谈,她对庆娘说:“朱四家女人熬不住哩,说是带孩子回娘家,等朱四出牢再回。”又说:“我看陈山女人最近形迹可疑,那私娼常常到她家去。”她所说的,都是和上次大逮捕事件有关的人事。
庆娘对朱四家女人是同情的,她平时就没吃过苦,一家子油盐柴米,穿的吃的全靠朱四一个人呀!至于说到陈山女人,她可大为吃惊,从乡里来的姑娘,老老实实,和陈山结婚还不到一个月,陈山就被捕。人家都劝她先回娘家住住,她却说要等陈山出来,没多久前,庆娘还说她有志气哩。庆娘说:“要是她经不起坏人的诱惑,做错了事,怎对得起陈山呀?”天保娘也摇头叹气:“我也是这样说,没多久前,我还找过她,劝她,她只是哭,说陈山没指望哪。”庆娘说:“一定要设法帮助她,这件事要是传到牢里去,陈山会怎样想的?”天保娘道:“我就是这样对她说的,开头她不承认,以后就说她只是向那私娼借钱,还说是不能空着肚皮过日子呀!”庆娘担忧道:“肚皮是个大问题,我们不会想办法吗?我们的人不少,一个人想出一条办法来,一二十个人也就有一二十条办法。”天保娘也说:“得想办法!主意你多出些,跑腿的事,我来!”…………
庆娘送走苏姑娘后一直摸到天保娘家。那天保是个货车司机,二十八九尚未娶妻,人丁少,家有老屋一座,大半倒塌,只剩下三小间,后面一大片荒地,天保在时帮着他娘整理整理,倒也成一块菜地。天保吃了官司,天保娘就种菜度日,日子虽不好,倒比庆娘强些。有时看庆娘实在挨不下去,也主动地周济一些。
这时天保娘一边在堂屋剥豆角,一边和陈山女人在谈话,那陈山女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掩住面在哭,只听得天保娘道:“年轻轻,没依没靠,也难怪你。可是人,总得有志气,他们男的在牢里,坐老虎凳,下热锅,苦吃的比我们多,就不自新,无罪释放可以,自新不干,争的就是这口气!你没想过,你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搞成一堆,流言蜚语,一传进陈山耳朵,他会有怎样个想法?那些自新分子正在说我们饿死呢,当叫花呢,做半掩门买卖呢,闹着要改嫁呢…………”陈山女人哭了一阵,又说:“我已叫她不要来…………”天保娘道:“这决心下得下,就对,对那金花,我也不同平常人看法,说她坏,勾男人,二十五六就守寡,没个依靠。你就不该和她一样见识,陈山干的是光明正大的事。”
陈山女人又说:“她不来,那男的却又来…………”天保娘气得直哆嗦:“你不赶他走!”陈山女人一阵伤心,又呜呜地哭了:“就是因为我赶他走,谣言怪话才满天飞呀,全是他一个人在外头瞎说。”天保娘问:“你到底和他有了事没有?”那陈山女人放声大哭:“就是那一次,我不该和金花喝过两口,醉啦,半夜她把那人放进门…………”正在这时,庆娘推门进来,那陈山女人慌忙起身,掩起面朝门外就跑。庆娘问:“还是为那事?”天保娘叹了口气:“叫作陷进泥坑拔不出脚。”
庆娘把门掩上,问:“家里没外人?”天保娘道:“你慌张什么?”庆娘挨近她,一把拉住这个亲如生娘的老人说:“阿婆,我们的人来哪。”天保娘停住手,发了怔:“什么人来?”庆娘满肚子是腾腾的烈火:“***呀!”天保娘一把拖住她,又是惊又是喜:“不是说全完哩?”庆娘道:“完不了,人可多哩,也还在城里。”接着,她说了今天的奇遇:“一个叫苏姑娘的女同志,可和气,可甜哩,她对我说***希望我们垮,我们不会垮,我们的党还在,而且人更多,势更壮!她还说红军长征,北上抗日,还只去一部分,有很多人留下,不久,就可以打到我们这儿!”天保娘双手哆嗦着:“这样说来,我们的人还有希望?”庆娘道:“有希望,希望大得很呢。那女同志,还送来一笔款子、几封慰问信,还有一些吃的要送来,她说:大家生活苦,组织很关心,叫我们把大家安顿安顿,不要让一个人过不了日子。”
天保娘道:“那些自新的坏蛋呢?”庆娘道:“变坏了,当然不是我们的人,我们只救济那些表现好的,苏姑娘叫我来和你商量商量,看该怎么办!”天保娘坚决、明确地说:“坏蛋不救济我赞成!”庆娘又道:“苏姑娘还要我们把大家生活安排好,团结起来,人多势大。”天保娘又捏起拳头说:“现在家属们都要求到监狱探望亲人,我也想去看看天保,他们凭什么把人关了这么久,还不让家属见?”庆娘道:“对!凭什么不叫见?我们去。但是我们得注意大家的安全。”
那一夜,有五六个人在天保娘家集会,商量怎样生产自救。
庆娘说:“这笔钱可来得不容易,是我们的人每一分钱、每一角钱,集起来捐给我们的,要省吃俭用,不能大吃大喝,要用在找生活上去。还有个约法三章,不能对外说钱的来源,不能说是谁人交给你们的,要大家行动一致。我们受难家属也要组织起来,有事大家商量,大家做主。”
这些道理大家也都明白,也都赞成,只是谁该分、谁不该分,是把款子集中起来用还是分给大家自谋生计去,有争论。有人就不主张分给陈山女人,那陈山女人也在座,有人责问她:“你忘了陈山干的是光明正大的事,他刚刚吃官司,你就胡乱瞎搞,对得起陈山不?”那陈山女人当场哭得死去活来,说:“大家都不体谅,我只好死!”天保娘却出来替她说话:“人家不是存心做坏,是受害…………”她替陈山女人说了那经过,也就过去。
有人又提起那些自新过的,说:“真正坏的,也只一两个,苏四自新前说姓刘的答应他,一自新就有赏金,分配事做,可是自新出来,赏金没有,也不给事做,他去找姓刘的那坏蛋,姓刘的把牛眼一瞪:谁答应给你事做?你没腿,不会自己去找!苏四到处奔跑,什么地方也不要,有人说你当了***我们不要,有的说,你自新过,我们这儿不好要,现在苦的连老婆裤子也拿出去当。”也有一两个人同情附和的,说:“到底也是吃过苦头来的。”天保娘却气得直哆嗦,面红脖子粗地叫:“这种人没有骨头,做了鬼,我们还给他救济,拿老婆裤子去当,到处抬不起头,活该!一分钱也不能给,还要和他断绝往来,谁还想偷偷摸摸,和他们勾勾搭搭就是犯罪!我们给他救济了,那些正直的不对***低头的人,会怎样说!叫我断去这老命可以,叫我昧了良心,赞成也分一份给他们,我不干!”最后,算是庆娘出来做了结论:凡是已自新的,从行动上说他已变坏了,不能给!救济金可以按户分发,自己找生活去,切不可浪费。也可以留一部分下来,准备给在牢里受苦的人做费用。今天没有来的,经大家公议,该发一份的,也要发。
大家没意见,分了救济费,成立了个三人小组,也都欢天喜地地回去了。
六
玉华到老魏家里和他谈了一次重要机密的话,她说:“老魏,组织上有意思要和第一监狱搭上关系,你看有没有办法?”老魏沉吟半晌说:“关系倒有一个,就是那个包伙食的老孔,此人胆小怕死,不可靠。”玉华问:“除了老孔,没有别的可靠人事?”老魏吸了两斗旱烟,苦苦思索想出另一个人:“还有一个人,就是在老孔手下做事的金禾。每次老孔出来采购,就是他挑的担子。”玉华问:“这个人怎样?”老魏道:“人倒诚实,也是苦人家出身。”玉华又问:“你们的交情怎样?”老魏道:“还有点,可以探探口气,再做商量。”玉华道:“只要他肯给我们递递信,和里面的同志通通气就行了。”老魏道:“行不行,等我谈过再说。”玉华临走时又特别叮嘱道:“能办就办,不要太性急,太勉强,更不能过早地暴露自己的面目。”老魏笑道:“我知道,放心。”
那老魏在衙门口设下的肉摊,因平时和第一监狱包伙食的老孔有些交道,来往多,消息也灵通。老孔每次上菜场就到他摊头上坐坐,谈谈,无意中也漏出许多消息,只是没什么组织关系。
玉华走后,老魏暗自思量:这些日来没见老孔、金禾出来,倒换了另一个助手,也许是病了,倒不如借故去第一监狱走走。他割了两斤肉,买了一瓶糯米酒,朝第一监狱走。进了第一道门,门警问他:“老魏,来做什么?”老魏道:“多日来未见老孔上菜场,怕是有病,割两斤肉,买了一瓶酒来探他。”门警原来也是熟识的,说:“老孔确有病返乡去啦。”
老魏正想退出,却有人在背后叫他:“老魏。”回头一看正是金禾,打扮得整整齐齐。老魏说:“老金,多久不见,说是老孔病哩。”金禾道:“他就是那样三天两头病的。”老魏问:“你上哪?”金禾道:“今天轮到我休息,回家去。”老魏想:正是机会,便说:“走,我割了两斤肉,买了一瓶酒,正好和你喝两盅。”金禾笑道:“这样不太破费?”老魏道:“只要多照顾我几回,这点小意思算不了什么。”说着,就一起动身。
金禾住在离衙门口不远一条横巷里,有个女人,四五个孩子。老魏把猪肉、米酒交给老金女人,金禾说:“是老魏请的客,要做合口些。”他女人忙着下厨去准备,两个人就在房里坐定。老魏问了老孔的病情,又问他近来忙不忙,金禾叹了口气道:“这碗肮脏饭不能再吃了。”老魏表示吃惊:“不是说挺有油水的?”金禾只是冷笑:“油水多的是人家,我们连块骨头也啃不上。保安司令部尽在那儿抓人,好像越多越好,牢里挤得满满的,过去关三十人的一间监房,现在关五十,伙食费就是克扣不发,犯人吃不饱,闹事,一闹上去又是包伙食的不是,这伙食还能办?”
老魏道:“反正是老孔的事,你们当下人的管得了这许多。”金禾道:“你说得也是,就是良心过不去,看那儿的人,不审问,不发落,个个饿得像鬼,尤其是那关在特号监的***,不让家属接见,苦头挨得又多,有点外面供应,也可以改善改善,每次我送饭到那儿去,就是一阵心酸。你认识那打铁巷的日升、天保他们?”老魏道:“听说关了一年多了!”金禾竖起大拇指:“真是好汉,日升被打断一条腿,一头一面白须白发,看来就像个六七十老头,就是不屈,那次那个姓刘的去劝说了他半天,他一口痰直吐上他面,骂声:狗,走!那天保小伙子,上过一次火刑,双足都烧烂了,那姓刘的也去劝他,叫他自新,他还动起手打人,好在有狱警在,把姓刘的保护出来,才没挨打。”
一会儿,酒菜都端上,金禾女人自和孩子在外头用膳,两人就在房里点起灯喝两盅。老魏问:“他们的案件怎么个处理?”金禾几杯酒下肚,话更多了:“谁个知道,早说要上站笼,又没消息。”老魏问:“为什么不让他们家属探监?那日升、天保的老婆老母我倒见过几面,也真可怜。”金禾道:“听说是那姓刘的对保安司令部特务科长朱大同拍了胸膛:别叫他们和外面通气,我自有办法叫他们自新。自新的事没办妥,反叫那姓刘的一到那儿就要挨揍。”说着哈哈大笑:“坏人自有恶报!”
他们直喝到快到戒严时间,老魏才告辞。临出门见金禾那几个孩子,个个面黄肌瘦,心内有点过意不去,从袋里掏出几个银角子,一个人塞了一个在手:“买糖吃!”在路上,老魏心想:这老金看来也有同情心,下次再进一步谈…………
下次金禾休假,老魏又带上酒肉还有一份礼品上他家去。金禾问:“这份礼谁送的?”老魏道:“收下再说,都是老朋友。”两个人吃喝一番,老魏又引起日升、天保的话来谈,这次他谈的多,不外是日升女人、天保老母,想念自己丈夫、儿子,哭得双眼都快瞎了。金禾听了也很难过:“让她们见次面也不是什么大事。”老魏道:“我也是这样说,就是权在人家手里。”说着,看了金禾一眼,“老弟,你看有什么办法?”金禾却闷声不响。老魏又用话去打动他:“有点同情心的人都该难过,谁个没有丈夫儿子。”说着尽叹气。金禾忽然开口道:“老魏,我们是自己人,我只说给你听,别传出去,坏了我的饭碗。”老魏对天发誓道:“我老魏不替你守秘密绝子断孙。”
金禾道:“叫日升、天保捎个信出来如何?”老魏故意问:“谁个敢捎?”金禾沉吟半晌,把胸膛一拍:“有我!”老魏心想:有七八成了,却又故意问:“他们相信你吗?有姓刘的那坏蛋在搞鬼,怕他们也不轻易信人。”金禾一想,倒也是真的。“我这儿倒有个主意,”老魏忽然说道,“不如叫日升女人、天保老母先写封信去,那日升、天保见了,必然会相信你,这不更好?”金禾说:“也是个办法,可是,我怎能帮这个忙?”老魏于是伸手把金禾用力一拍:“不瞒老弟说,我也因同情孤苦,受人之托,这份礼就是日升女人请我代送的,她的信现在我身上,就烦老弟看在多年老友面上,做这次人情吧。”说着把信掏出来,“信我看过,没有什么,可以放心。”他把信打开摊在金禾面前,金禾一看,无非是些慰问的话,也就放心收下。
第二天,金禾果然秘密地把信转了,也讨了回信交给老魏。老魏抓住机会做了工作,从政治上启发他、帮助他,不久便把他吸收为***互济会会员。
那宋日升和外面通了气后,不久又得到一封用薄纸条、正楷字,小到不能再小、密到不能再密的信。信这样写道:
亲爱的日升、天保及所有英勇不屈的同志们:
***互济会向你们----不屈的英雄们,致以最热烈的崇高的***敬礼!
你们被叛徒出卖,遭受******的迫害,使我们感到无比的愤恨。但你们又都是优秀的***儿子、工人阶级的先锋队,你们的自由虽然丧失,你们的肉体虽然受到***残酷的摧残,由于你们都有崇高的***意志、伟大的无产阶级理想,你们所进行的坚强不屈的斗争,不背叛***,不出卖良心,不向敌人低头,使敌人不得不一次再次地失败!你们伟大坚贞的行动,将永远刻在四十万刺州人民的心里!
亲爱的同志们,******对***的疯狂进攻,并不表示它的强大,而是表示它的软弱、懦怯!这些日来,在敌人疯狂进攻下,我们是受到一些损失的,但***并没有达到它企图消灭党,消灭***工农红军,消灭中国***的阴谋诡计。相反的,我们的***斗争没停止,我们的党、我们的***工农红军更加坚强、壮大!我们亲爱的***,正率领着红军在进行史无前例的伟大壮举----长征,它前后已消灭了******几十万部队,扩大了***影响。留守在中央***根据地的红军,也在四面出击,扩大***根据地。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将会到我们这儿来,来解放四十万受苦受难的刺州人民!
亲爱的同志们,当前的***形势对我们很有利,只要我们能坚持,敢于和***进行斗争,我们一定能胜利,胜利一定属于我们!你们的家属,组织上已有妥善安排,他们生活过得很好,叛徒和***的造谣诬蔑全是假的,不要去信它!
顺致
布礼!
刺州***互济会
这封信大大地激动了这些受苦受难同志的心,日升热泪盈眶地说:“我们又和党联系上了,党还在战斗,红军还在战斗!”天保也欢欣鼓舞地说:“对叛徒、***,我们要给予更沉重的打击!”
他们联名写信问党:“该怎样战斗?”党给他们回信说:“形势正在变,你们准备力量,准备迎接新的战斗!”
《答桓南郡明报应论》《答桓南郡明报应论》的简称。东晋释 慧远撰。为中国早期佛教阐述因果报应论的文章。强调 因果报应是“自然感应”、“必然之数”,是人生的必然规 律,“虽欲逃之,其可得乎?”认为灵魂(神)是因果报应 的主体承受者,由地、水、火、风“四大”结成的形体可不 断生灭,而受报的主体则是不灭的。指出因果报应由人 们的无明和贪爱所引起,是自作自受,无外来的主宰: “心以善恶为形声,报以罪福为影响。本以情感而应自 来,岂有幽司?”认为超脱因果报应支配的关键在于反 心,反心就是“冥神”,即停止精神活动,求得精神解脱。 此文载《弘明集》卷五。
《沙门不敬王者论》全一卷。略称不敬王者论。东晋慧远(334~416)撰。论述沙门不须礼敬王侯之理由。收于大正藏第五十二册弘明集卷五。东晋时,鉴于太尉桓玄之压迫佛教,佛教教团乃发表宣言,认为佛教教团应处于国家权力之外,然同时代之车骑将军庾冰则主张佛教沙门应对王者礼敬。安帝之际,桓玄支持庾冰之论,谓佛教教团应从属于国家权力之下。本书作者则本佛教徒之立场,主张沙门不必礼拜帝王。在印度佛教之理念中,在法(真理)之前,不论帝王或沙门一律平等;法即是不变之真理。此一观念于佛教传入我国后,因佛教势力之逐渐强大,而形成国家权力与佛教理想之冲突。作者于本书序论中叙述其撰述理由,其次再从第一‘在家’、第二‘出家’两篇中论述佛教出家之本质,强调出家者之生活必然超越世俗生活。第三论‘求宗不顺化’,谓求佛道者,不应随顺世俗,而须否定世俗之生活。第四论‘体极不兼应’,谓体得佛法者,不应再顺应世俗。第五论‘形尽神不灭’,谓肉体终将一死,而精神永不灭绝。于本书中,显示佛道之追求者坚守宗教真理,对于世俗之权威丝毫不让步,然此一思想随时代之变迁而逐渐步上妥协迎合之道。唐朝彦悰根据本书而将历代之不拜论集录成‘集沙门不应拜俗等事’一书,共六卷
《九转灵砂大丹》九转灵砂大丹,撰人不详。似出于唐宋。一卷,收入《正统道藏》洞神部众术类。此书言炼制九转灵砂大丹之法。先作准备:将水银、硫黄炒研成青金头末,造炉铸鼎,升砂煮砂,用花银作银珠子。准备完毕开始炼九转丹。第一转先以银珠与煮过灵砂配合成药头,人炉固济,升火伏炼而得初真丹。然后以前转所炼丹药为料,再加砂添汞烧炼。依次得到第二转正阳丹、三转绝真丹、四转灵妙丹、五转水仙丹、六转通玄丹、七转宝神丹、八转神宝丹、九转登真丹。书中详载各转所需药物及入药烧炼方法。据称从第五转起,所得丹药可点汞成金。至九转丹成,服之可以升仙。
《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颂注》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颂注,金朝道士默然子刘通微撰。一卷,收入《正统道藏》洞神部赞颂类。本篇以五言颂诗注解《清静经》。注文融合道禅,以澄心遣欲,清静常寂为宗旨。劝人去贪嗔痴,修戒定慧,则六欲不生。法界宽广。
《不空罥索神变真言经》凡三十卷。唐代菩提流志译。又作不空罥索经。说不空罥索观世音菩萨之秘密修行法门。分七十八品。今收于大正藏第二十册。不空罥索咒经(隋代阇那崛多译)、不空罥索神咒心经(唐代玄奘译)、不空罥索咒心经(菩提流志译)、圣观自在菩萨不空王秘密心陀罗尼经(宋代施护译)等,皆出自本经卷一母陀罗尼真言序品。不空罥索陀罗尼仪轨经二卷(唐代阿目佉译)则出自本经之母陀罗尼真言序品、秘密心真品、秘密成就真言品等。又本经经文与大日经相类处颇多,由此推知,大日经之编纂与本经亦有关联。
《静庵文集》近代王国维诗文集。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自辑其光绪三十至三十一年所著哲学、教育等论文十二篇及光绪二十四至三十一年诗五十首而成。内容较多介绍康德、叔本华及尼采的哲学思想,并以此为据批判程朱理学,认为理只有理性和理由二义,皆主观上之物。《红楼梦评论》为以哲学观点评论文学作品的开端,对后来的《红楼梦》研究有很大的影响。《叔本华之哲学及其教育学说》论述科学与艺术的区别,持超功利主义艺术观。认为艺术的价值在于使人求得暂时的解脱。此论集反映了作者的哲学思想和艺术观点。清末曾列为禁书。光绪三十一年出版于上海。收入商务印书馆《海宁王静安先生遗书》。
《太上洞神五星赞》太上洞神五星赞,原题张平子(东汉张衡)撰,疑为南北朝或隋唐道士所作。一卷,收入《正统道藏》洞神部赞颂类。本篇为天文星占之书,观察木、火、水、金、土五星在二十八宿中运行情况,以占验灾祥吉凶。又叙述禳解灾祸之法,有施舍、修德、设醮,转诵金简玉经等方法,谓行之可逢凶化吉。经名「五星赞」,应为「五星占」之误。
《二程外书》南宋理学家朱熹编纂的程顥、程颐讲学语录。12卷。 成书于乾道癸巳 (1173年) 元月。《二程遗书》 皆门人当时记录,而于二程之语则有所遗漏,朱熹于是取诸人集录参照删削,得此12篇。凡采朱光庭、罗从彦等7家所录,又胡安国、游酢家本及建阳大全集印本3家,又传闻杂记,共152条,以补《遗书》所未备,均以 “拾遗”标目。自谓取材较杂,真伪相间,不如《遗书》之精审,故称为《外书》。此书虽“记录未精,语意不圆”,但“其言足以警切学者”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92) 。认为 “穷理、尽性、至命,一事也,才穷理便尽性,尽性便尽命”(《二程外书》卷11)。主张“君子敬以直内义,以方外为学本” (同书卷1) 。是研究二程思想体系的重要著作。《四库全书》收录。另有《河南程氏全书》,《西京清麓丛书正编》、《洪氏唐石经馆丛书》、《四部备要》收录《河南程氏外书》。
《道德真经颂》道教经籍。题“茅山蒋融庵撰”。分81章,以七言诗颂解《道德经》,但不引原文。其注完全脱开了《道德经》辞句。劝人无心,不著名相,超然物外修大道。作者为茅山道士,全书以诗歌唱颂形式注解《老子》。经总序颂云:“紫雾光中信息通,聊将黄叶玩儿童。若拘语句明宗旨,辜负当年白发翁。”认为要理解《老子》的主旨,不在于字句的训诂,而在于靠直觉去“悟”。又第一章颂云:“绵绵密密绝胚胎,动着尘埃拨不开。今日为君通一线,一齐吹向此门来。”以气喻道,以胚胎喻人心。道无所不在又无可捉摸,人心中也有道在,只是被后天尘埃埋没,故不能得道。只要清静修炼,便能拂去尘埃,直见本心,独得妙悟,如风过穴,豁然贯通。可见南宋茅山道已深受禅宗顿悟说的影响。其诗颂注解形式在道教经典注疏、弘传中亦别具特色。
《明真破妄章颂》题“虚靖张真君著”。虚靖即第三十代天师北宋张继先。“玄”字不避讳,疑为元人依托。七言绝句43首。述雷法。以心为玄关,述先天祖炁和真阴阳,批评其它雷法皆为妄。
《道德篇章玄颂》题“新授郢州防御判官将仕郎试大理司直兼监察御史宋鸾”序,称宋鸾撰本颂。“匡”字缺笔,宋鸾盖北宋人。以七言韵语注《道德经》81章大意,摘引《道德经》部分词句。颂文内容强调虚静并主张修炼长生。
《庄子内篇订正》经名:庄子内篇订正。元人吴澄撰。二卷。底本出处:《正统道藏》洞神部玉诀类。
《文始真经注》一名《文始真经直解》。道教经籍。南宋牛道纯撰。9卷。前有《关尹子》传略、《文始真经直解跋引》。以月照千江、因指见月的比喻来解说不可思议、不容言说的奥秘。以妙有真空的思想注解《关尹子》,每句都注,颇为详明。
《二程遗书》理学著作。宋程颢、程颐著,朱熹编。是程颢、程颐门人所记其师讲学的语录。二十五卷,《附录》一卷。二程死后,所传诸家语录散乱失次,并且各以己意,不能统一。朱熹家藏旧本,皆著当时记录主名,语意相承,头尾相贯,未经后人之手,最为精善。后又以类访求附益,略据所闻岁月先后编次,并以“行状”之属八篇为《附录》。该书是二程门人耳闻目睹二程嘉言善行的记录,真实地反映了二程人性论、天理论、本体论、格物致知论等思想体系。
《茅盾散文集》散文随笔集。《茅盾散文集》毕竟是作者正式出版的第一本散文集,它是散文和杂文的结集。作者说,这些文章是被“逼”着写的,收集起来出版,也是因为书店要稿子,“拿这些来充数”的。但不可否认,这是一本好书,在30年代产生过影响,也奠定了茅盾作为散文家的地位。郁达夫曾说: 茅盾的“观察的周到,分析的清楚,是现代散文中最有实用的一种写法,然而抒情炼句,妙语谈玄,不是他的所长。”到30年代,茅盾真正地按郁达夫的说法,“利用他之所长而遗弃他之所短”,写作了不少速写和随笔,成就了作为散文家的茅盾。待到1935年12月,茅盾编了散文的自选集《速写与随笔》,由开明书店出版,被列为“开明文学新刊”之一种,可见其成绩之斐然了。
《文始真经言外旨》道教经籍。南宋陈显微撰。9卷。《文始真经》即《关尹子》。作者认为老子之道,不可言说。而关尹请老子强为之说,必然言未尽意。关尹当为老子第一弟子,述成此书,以披露《老子》奥旨,其文可贵,然文约义丰,后世难知,故再阐述关尹之意。又认为《文始真经》九篇排列的次序,是说明“一化为九,九复归为一”的意思。作者弟子称此书“探老、关骨髓,述成言外经旨”,故名。
《不空罥索毗卢遮那佛大灌顶光真言》一卷,唐不空译。自不空罥索神变真言经之第二十八卷抄译者。世所谓光明真言,即此中之陀罗尼也。
《不动使者陀罗尼秘密法》一卷,唐金刚菩提译。明使者即遮那化身,能满种种愿,及证无上菩提.
《播般曩结使波金刚念诵仪》译曰步掷。金刚神之名也。有播般曩结使波金刚念诵仪一卷。
《北方毗沙门天王随军护法真言》全一卷。为唐代不空(705~774)所译之密教经典。又作毗沙门天王随军护法真言、毗沙门随军护法真言。收于大正藏第二十一册。本书乃叙述毗沙门天诸种成就法、毗沙门天王之咒及画像法、根本印、吉祥天女印、赞等,并引用四天王经,列举其念诵法及解秽陀罗尼。又其中诸成就法一段与多闻天王陀罗尼仪轨为同本异译。
《冰揭罗天童子经》全一卷。唐代不空译。收于大正藏第二十一册。内容述说冰揭罗天童子之念诵法、造像法、陀罗尼法、印契等。
《燕都日记》《燕都日记》系崇祯十七年甲申(1644)三月以后冯梦龙的日记。日记环绕李自成进攻燕都,明王朝灭亡之故实,带及许多方面有关实况,其中若干细节,为一般正史所未详。
《因明入正理论义纂要》汉传因明著作,唐慧沼著。该著是对商羯罗主《因明入正理论》要义诠释的汇集,对《因明入正理论》解题目在《大疏》五解的第三解下更助二解。对“能破定非似立、似破”、“本欲成法依有法,不欲成有法依法”、“显因同品”等作了专门的阐释。现存于日本《续藏经》第一辑第八十六套第五册,商务印书馆1923年影印出版。
《苕溪渔隐丛话》南宋胡仔编。100卷。人民文学出版社84年版。该书是在《诗话总龟》影响下编辑的,两者是姊妹篇,集中了北宋以前诗话的精华。在编排体例上,以人为纲连类而及,对一些琐闻轶句采取分类附录办法,眉目清楚。凡属大家,均出其名,以年代为先后,把作家与作品、作品与本事有机地组织在一起,使文学流变的脉络清楚地呈现出来。于记事之外,兼重品评,学术性强。作者阅读面广,对于所辑录的材料经过严格选择,附有案语评议,申明自己的观点。纵横比较,眼界开阔。如论杜甫的诗学渊源、《杜鹃行》等,都能在充分引证前人论述的基础上再提出自己的更为深刻、全面的看法。对杜诗出典、乘槎典故、韩愈《听颖师弹琴》、王建《宫词》中他人误入之作的探讨辨析,亦具此特点。这些问题往往是长期以来聚讼纷纭的公案,作者把主资料收集在一起,对研究者十分有用。作者独特的批评眼光还表现在能总结、点明诗歌本身的特殊规律,如对杜甫律诗变体、律诗扇对格的界定、分析皆令人信服。书中还经常引用三山老人(作者的父亲》语录评论某一诗人或作品,亦多精见,如论杜甫五言排律腾挪跌宕的格局、论《同诸公登慈恩寺塔》的深刻寓意等等。作者论诗,推崇李杜,认为他们都是集大成者。此外还收有
《因明义断》佛典注疏。唐慧沼撰。一卷。是《因明入正理论》的论释书。旨在辨析诸家有违本论宗旨的言论,同时宣扬初祖窥基之说。慧沼另撰有《因明入正理论义纂要》一卷,阐发本书未涉及的论点。见载于日本《大正藏》。
《薛氏集异记》小说。唐薛用弱撰。二卷,又作一卷或三卷。用弱字中胜,河东(今山西)人。长庆、太和时曾任光州刺史等职。是书所记多为隋唐时奇闻异事,主人公多为士人、诗家、释道者流。故事情节完整,亦较曲折,有形象刻画,叙述颇具文采。如王积薪妇姑对弈、狄仁杰赌集翠裘、王维奏“郁轮袍”曲、王之涣三诗人旗亭画壁诸故事等等
《佛说顶生王因缘经》宋北印土沙门施护等译,佛在祇园,因胜军王请问,为说往昔修布施行。从王顶生,乃至统四大洲,诣忉利天,总经一百十四帝释谢灭。
《四分戒本疏》又名《四分律戒本疏》、《四分戒疏》。佛教戒律注疏。作者不详。或首题:“沙门慧述”。四卷。北图有藏12等三十七号,其中不少卷子首尾可相接。英法等国藏有S.1144、P.2064等近二十号。《敦煌劫余录》谓:此文“与唐法砺所撰之《四分戒本疏》互校,文句虽有出入,意旨要自不殊。考《续高僧传·法砺本传》:‘讲律临漳,休与有功。’《慧休本传》亦云:‘尝听砺公讲律。’此疏或即慧休法师听讲时笔录。而今藏本殆后人依据慧师所录,增益而成耶?”此文分门与法砺疏同,内容亦较接近。但沙门“慧”是否名“慧休”,或“慧述”本身即为人名,待考。此文与法砺疏是何关系尚需研究。历代大藏经未收,日本《大正藏》将卷一、二、三等三卷收入第八十五卷。
《性命古训辨证》傅斯年著,1947年商务印书馆版,分上下2卷,共22章。辨证了周代金文中生、令、命三字之统计及字义;《周诰》中性字、命字;《诗经》、《论语》、《左传》、《国语》中之性字、命字;告子、孟子、荀子,《吕氏春秋》言性之本原及区别;生字与性、令、命诸字之语言学关系;阐释了周初人之帝、天、天命无常之义;诸子天人论道源;自类别的人性观至普遍的人性观;《墨子》非命论;汉代性之二元说,理学之地位。本书是为辨证阮元《性命古训》而作,对研究中国伦理学史有一定参考价值。
《大乘四法经释抄》大乘四法经释抄,一卷,佚名,编号二七八四。
《庄子解》解说《庄子》一书的著作。中华书局1964年本,1册,33卷。王夫之著,王敔《增注》,王孝鱼整理。此书说解《庄子》,注重其思想内容及方法。每篇之首,冠以篇解,综括全篇大意。每段之后,加以解说,以描述庄子的思维过程。王氏认为《寓言》和《天下》乃全书序例,非庄子本人不能写出,内篇亦出庄子之手。对杂篇《庚桑楚》尤为重视,以为庄子基本思想已囊括其中。《让王》、《说剑》、《渔父》、《盗跖》四篇定为赝作,屏不解说。至于各篇中单词句义,也往往有新的解释。此书评《庄子》,志在除去前人以儒佛两家所作的附会,还其历史本来面目,同时还隐为指出其局限。王敌对本书的《增注》,引用古今各家之说颇多,对明代名著,亦偶有采录。此书整理时用金陵刻本作底本,参校湘西草堂本。书前有点校说明,以及清王天泰、董思凝的两篇序言。
《论道》哲学著作。金岳霖著。为作者建构自己哲学体系的本体论著作。除绪论外,分8章。书中所说的“道”,既源于中国传统哲学,又不完全与之相同。如老子所说的道是“先天地生”的“万物之宗”,而金氏的道主要是指宇宙万事万物川流不息运动变化的根据、历程和规律。同时也吸取了西方哲学家休谟《人性论》混淆理与势、否定客观规律的教训,认为“理有固然,势无必至”,因而从本体论上解决了被休谟动摇了的科学理论基础问题。所以作者认为,他的“道”是“不道之道,各家所欲言而不能尽的道,国人对之油然而生景仰之心的道,万事万物之所不得不由,不得不依,不得不归的道”(《论道》商务印书馆1987年版,第16页)。作者认为,世界上存在三大文化区:希腊、印度和中国。“每个文化区有它的中坚思想,每一中坚思想有它最崇高的概念,最基本的原动力。”(同上书第16页)中国思想中最崇高的概念是道,中国思想与感情两方面最基本的原动力也是道。作者以道作为他哲学体系的基本概念,说明他要发扬和继承中国文化的传统精神。书中把逻辑分析方法应用于哲学研究,在旧中国亦开风气之先。本书由商务印书馆1940年出版,1987年重印。
《新庵译屑》《新庵译屑》,九十题九十四篇。署“上海新庵主人译述”。光绪三十四年八月(1908年9月),吴趼人应周桂笙(即新庵主人)之请,为之编辑并作序。并将周桂笙原为《知新室新译丛》所写《弁言》置于卷首。但当时并未以单行本出版。吴趼人去世后,周桂笙大约又增加了若干篇目,计得九十题九十四篇,与其所著《新庵随笔》合编为一册,合称《新庵笔记》,其中卷一、卷二为《新庵译屑》上、下,卷三、卷四为《新庵随笔》上、下,并增任堇《序》一篇,于1914年8月由上海古今图书局出版。 《新庵译屑》所收作品来自四个部分: (一)《知新室新译丛》,共计二十篇,全部入选《新庵译屑》。 (二)《新庵译萃》,共计六十七篇,入选《新庵译屑》者五十九篇。 (三)《自由结婚》,同题四篇,均入选《新庵译屑》。 (四)散作十题十一篇,除《俭德》一篇选自《新庵随笔》外,未见在报刊上发表,可能是周桂笙新增译作。 在《新庵译屑》九十题九十四篇译作中,吴趼人加评者三十二篇。此外,原《新庵译萃》中有一篇《欧洲糖市》,也附吴趼人的评语,而《新庵译屑》漏收,今为之补入。如此,《新庵译屑》总计为九十一题九十五篇,其中吴趼人加评者三十三篇。
《律戒本疏》律戒本疏两种各一卷,一,首缺,北周玄觉题记,编号二七八九。二,首缺,西魏昙远题记,编号二七八八。
《先秦学术史》收录傅斯年有关先秦学术研究的相关内容。主要内容包括:战国子家叙论、与顾颉刚论古史书、论孔子学说所以适应于秦汉以来社会的缘故、战国文籍中之篇式书体等内容。
《律杂抄》律杂抄,一卷,首缺,编号二七九〇。
《小经理》现代短篇小说。赵树理著。沈阳东北新华书店1948年8月初版。列入“大众文艺小丛书”。作品描写了解放区供销合作社新旧人物矛盾和斗争的故事。三喜“从小就是个伶俐的孩子”,但是“因为家穷”,“没有念过书,不识字”,“长大了不甘心,逢人便好问个字”,“也认了好几百”。1942年减租减息后,他在与合作社旧经理、原来的高利贷者张太的斗争中,表现积极,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此后群众推选他任合作社经理。当上经理后,三喜暗下决心刻苦学习,克服缺少文化的困难,掌握了合作社的业务知识,战胜了思想上还没有转变过来的掌柜王忠的捉弄和刁难,如磨洋工、装病等,办好这个小小村的合作社,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小经理。小说以通俗、形象的语言,简短的篇幅,表现了合作社运动中成长起来的新人。
《陶甓公牍》晚清徽州知府刘汝骥所编撰,清宣统辛亥(1911)夏安徽印刷局校印,刘汝骥在晚清新政时期组织对徽州进行社会调查的文献汇编,凡十二卷:卷一“示谕”;卷二至卷九“批判”,包括吏科、户科、学科、兵科、刑科、工科、宪政科等;卷十“禀详”;卷十一“笺启”;卷十二“法制科”,包括民情习俗、风俗习惯、绅士办事习惯等。内容涉及晚清徽州政治、经济、教育、文化、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极具史料价值,是研究晚清徽州乃至中国社会政治、经济转型、民众生活及社会变迁等翔实而珍贵的第一手史料。
《实干家潘永福》赵树理著。发表于《人民文学》1961年4期。取材于真人真事的传记体小说。潘永福是山西沁水县农民出身的干部,参加革命前热心为群众办事,又有熟练的生产技术,深受群众爱戴。参加革命后当了农村干部,始终保持劳动人民本色。作品着重表现他在1959年和1960年办农场、修水库等工作中深入群众,调查研究,实事求是,一切从实际出发的作风。尤其在经营管理上,讲究实际,精打细算,管理有方。作品选择人物一生中的若干典型事例,热情歌颂了对社会主义事业具有高度责任心的无产阶级实干精神,是对当时“浮夸风”的有力批判。小说一发表,是一篇切中时弊、醒人耳目的优秀之作。
《宗四分比丘随门要略行仪》宗四分比丘随门要略行仪,一卷,首缺,编号二七九一。
《地持义记》佛典注疏。作者及原经卷数不详。似为五卷。首残尾存。尾题“《地持义记》卷第四。沙门善意抄写受持流通末代。”是对北凉昙无谶译《菩萨地持经》的疏释。现存残卷自卷七“云何菩萨四无碍慧”疏释至卷八《法方便处菩萨相品第一》末。因卷一佚亡,故科分不清,但释义精辟扼要,研究者或谓作者受真谛译《大乘起信论》影响。据《新编诸宗教藏总录》,隋慧远撰有《地持经义记》十卷,今唯存三卷,已编入日本《卐字续藏》,但与此《义记》不同。历代大藏经未收,后被收入日本《大正藏》第八十五卷。
《三部律抄》三部律抄,一卷,首缺,旷许题记,编号二七九三。
《后山谈丛》四卷。宋陈师道 (1053—1101)撰。陈师道字履常,一字无己,号后山,彭城 (今江苏徐州)人,博学精深,熟通诸经,喜作诗,与苏轼、黄庭坚、秦观、张来、晁补之、李荐并称“苏门六君子”。由苏轼等荐为棣州 (今徐州)教授,徽宗时,官至秘书省正字。著有《后山集》、《后山谈丛》、《后山诗话》传于世。此书陆游《老学庵笔记》疑为后人伪托,或以为是其少时所作。余嘉锡 《四库提要辨证》考证: 陈师道《后山集》前,有其门人魏衍附记,称 《谈丛》、《诗话》别自为卷,故此书确为陈师道所作。此书所记皆宋代政事、边防、朝野琐事、文人轶闻等,共二百七十一条,对研究宋史有一定参考价值。文笔简洁高古,颇具文学性。有 《四库全书》本、《宝颜堂秘笈》本、《学海类编》本、《丛书集成初编》本、《后山集》后附刊本。1989年上海古籍出版社李伟国点校本,与 《萍州可谈》合刊。
《十六大罗汉因果识见颂》天竺沙门阇那多迦译,范仲淹序,其内容乃十六国大阿罗汉为摩拏罗多等诵佛说因果识见悟本成佛大法之颂偈颂皆押韵语义俱妙。经首有对“因果识见”的题解:因者因缘;果者果报;识者识自本心;见者见其本性。若因缘有善果报有福则自识其本心见其本性使万法不生当得成佛。
《妙法莲华三昧秘密三摩耶经》全一卷。唐代不空译。又作大莲华三昧秘密三摩耶经、无障碍经、莲华三昧经。收于卍续藏第三册。本经系以密教观点来解说妙法莲华经,全经以金刚萨埵之请问及大日如来之答说形式所成。其内容,初举‘归命本觉心法身’等二颂八句之本觉赞;此赞偈颇为著名,被视为古来三世诸佛随身之偈,又为一切众生成佛之文。次述法华经二十八品中之前十四品以文殊为本尊,后十四品以普贤为本尊之义,并阐说五重、九重之普贤。其后又于方便秘密三摩耶品、见宝塔秘密三摩耶品等诸品之中,分别宣说‘十如是’与‘八叶九尊’之配当方法、宝塔与法华经根本一字阿字之深旨、提婆达多之本源、龙女及草木成佛之密咒、久远实成如来之尊形、心真言、住所,与常不轻菩萨礼拜之意义等。
《甲申纪事》记录明末史事的丛刻,又名为《甲申纪闻》。明代冯梦龙辑。共十三卷,附录一卷。五月一日,清军进占北京城。紧接着,明朝残余势力又拥戴福王朱由崧登基,在南京建立了弘光小朝廷,史称“南明”。同年九月,“九王子”顺治帝从沈阳迁至北京,将北京定为清朝首都。从此,开始了清王朝将近二百七十年统治中国的历史。关于这一年的史事,有许多文人墨客对其挥毫泼墨,有的记叙当时事变的过程,有的记录明亡时诸大臣的各种言行,还有的搜集各种轶文怪事敷演为文。冯梦龙的《甲申纪事》便是汇集记载甲申之年史事的诸多野史稗乘稍加编辑而成的,当然,其中也有两卷是作者自己的创作而成的,如第二,第三卷。
《书集传》《尚书》学著作。宋蔡沈所作《尚书》注本。六卷。蔡从学于朱熹,朱熹死前一年命蔡作此书,故书中不少地方融进了朱熹的学说成果。其自序说:“沈自受读以来,沈潜其义,参考众说,融会贯通,乃敢折衷。微辞奥旨,多述旧闻。二典三谟,先生盖尝是正,手泽尚新,呜呼,惜哉!《集传》本先生所命,故凡引用师说,不复志别。”该本遍注梅赜所献《古文尚书》五十八篇,并于篇中分别标明今文古文的有无,改正《孔传》的训诂。疏通证明,比孔颖达疏简易清晰,且大体精当。元代将此书与古注疏并立学官,而独此书倍受士子青睐。明代永乐年间,胡广奉敕撰《书传大全》,用《蔡传》为主,此后,一直用作试士的标准注本,直到清末科举制度废止时。该书于宋理宗淳祐(1241——1252)年间由其子蔡杭进于朝廷时,附有《小序》一卷,专门辨驳百篇《书序》的讹误。元末明初的刊行本尚连《小序》,然《宋史·艺文志》所著录者亦止六卷,似不包括《小序》。有《四库全书》本。
《德育鉴》近代梁启超编纂。清光绪三十一年(1905)十二月作为《新民丛报》临时增刊发行。分《辨术》、《立志》、《知本》、《存养》、《省克》、《应用》六章,其重点在《知本》一章。认为“道德之根本则无古无今无中无外而无不同”,“道德者,不可得变革者也”(《德育鉴·例言》)。在道德修养方法上批评朱熹而推崇王守仁,认为“朱子之大失,则误以智育之方法为德育之方法”,是“头痛灸头,脚痛灸脚”,抓不住根本,终无收效之期(《德育鉴·知本》);王守仁专主“致良知”,是“专治病根”,可以收到“一了百了”的效果。宣称“致良知”说“是千古学脉,超凡入圣不二法门”(同上)。认为“今日求精神教育”时“惟有奉阳明先生为严师”,以王学为“独一无二之良药”(同上)方可。收入《饮冰室合集》的《专集》第6册。
《至大金陵新志》元南京都邑志。十五卷。元张铉撰。刊行于至正四年(1344年)。该志采用纪传体,分为图考、通纪、世表、代表、志、谱、列传、摭遗、论辨。图考“以著山川郡邑形势”;通纪“以见历代因革,古今大要”;表、志、谱、传“以及天人之际,究典章文物之归”;摭遗论辨“以综言行得失之微,备一书之旨,文摭其实,事从其纲”。卷一,地理图。卷二,金陵通纪。卷三,金陵表。卷四,疆域志。卷五,山川志。卷六,官守志。卷七,田赋志。卷八,民俗志。卷九,学校志。卷十,兵防志,卷十一,祠祀志。卷十二,古迹志。卷十三,人物志。卷十四,摭遗。卷十五,论辨。
《诗经世本古义》二十八卷。明何楷撰。楷字元子,镇海卫(今属浙江省)人。楷博综群书,尤邃经学。天启进士。值魏忠贤乱政,不谒选而归。崇祯间迁科给事中,举劾无所避。杨嗣昌夺情入阁,楷劾之,忤旨贬二秩。福王命掌都察院,几为忌者所害。漳州破,抑郁而卒。着有《周易订诂》、《诗经世本古义》。是书论《诗》专主孟子“知人论世”之旨,依时代为次,故名曰“世本古义”。始于夏少康之世,以《公刘》、《七月》、《大田》、《甫田》诸篇为首;终于周敬王之世,以《曹风·下泉》之诗殿后。计三代有诗之世,凡二十八王,各为序目于前。又于卷末仿《序卦传》例,作属引一篇,用韵语排比成文。凡名物训诂,考证详明,典据精确,有可取之处。然于史实颇多舛误,读者当引以为鉴。是书有清嘉庆二十四(1819)年谢氏刻本。清徐时栋校并跋,另有《四库全书》本。
《雨山和尚语录》二十卷,清上思说,有塔铭。南岳下第三十七世,嗣巨渤恒。卷第一住庐山镜湖院语,卷第二住延令庆云寺语,卷第三住延令庆云寺语,卷第四住东鼓法轮寺语住龙舒白云院语,卷第五住维扬天宁寺语,卷第六住维扬天宁寺语,卷第七住维扬天宁寺语,卷第八住维扬天宁寺语,卷第九住如皋大觉院语,卷第十住维扬天宁寺语,卷第十一住昭易极乐院语,卷第十二住维扬天宁寺语,卷第十三住海虞三峰清凉院语,卷第十四住维扬天宁寺语,卷第十五机缘,卷第十六颂古,卷第十七诗偈,卷第十八法语书问,卷第十九杂着,卷第二十佛事。
《清河书画舫》十二卷。中国书画著录书。明代张丑撰。丑生平在《张氏书画四表》中著录。此书成于明万历四十四年,取黄庭坚“米家书画船”诗句意为此书名。前有乾隆二十八年(1763年)严诚序及例略。卷一至卷二为三国、晋(莺字号、嘴字号),卷三至卷五为南北朝、唐、五代(啄字号、花字号、红字号),卷六至卷十一为宋元(溜字号、燕字号、尾字号、点字号、波字号、绿字号),卷十二为明(皱字号)。全书共收自晋钟繇至明仇英一百四十家。其中书家包括少数书兼画家共七十人左右,书画几乎各占一半。以书画家为纲,以其书画作品流传者为目。首列真迹,次采与真迹有关之题跋等,各注所出。其题跋有录自真迹,有录自书画史、书谱、书品、题跋、著录及各家文集,有据传闻补入。均为有作者生平、作品的形成、品评、流传、递藏、鉴定等方面的内容。时有张丑进行评论及考证的按语。所采详备,考证亦精审。故《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认为“明代赏鉴之家考证多疏,是编独多所订正”。如《宋史·米芾传》载米芾卒年四十八,而米芾尚有四十八岁以后所作真迹流传;张丑据此考证,认为米芾生于皇祐三年(1051年),卒于大观元年(1107年),年五十七,恰与米芾印迹“辛卯米芾”相合,足补《宋史
《丽情集》宋代文言传奇小说集。北宋张君房纂辑。是书专录“古今情感事”,故名。原本二十卷,《郡斋读书志》著录,今已佚。《类说》、 《绀珠集》均收有此书,但均为摘引片断, 不是原文。宛委山堂本《说郛》所收,与《绀珠集》大致相同,似即据后书转录。今人程毅中撰《〈丽情集〉考》, (刊《文史》十一辑),以《类说》本为基础,广征宋、元、明人著作,辑考此书的篇目、本事、作者及出处等,共得三十八篇。
《蕉庵诗话》魏元旷的《蕉庵诗话》及其续编在民族意识领域总体以满汉民族关系探讨为中心,围绕社会鼎革导致的遗民思想与遗民意识内容,具体落脚在以下方面:称颂遗民节义,斥责临危易主、变节之人,记录变名、易服、复辟之故事,蕴归隐之志,以史笔载录诗词,以春秋笔法展现"孤露遗臣"之情怀。这种"关乎时政"的特征固然与诗歌理论的贫乏有关,但更多地反映了社会鼎革下作者的民族情感变化及在社会转型中的心态。
《献贼纪事略》作者无名氏。不分卷。本书主要记述明末陕西农民起义军首领张献忠事迹,对其起义始末记述较为完整,是研究明末农民起义大西军的重要资料。中华书局1959年出版整理本。
《千金宝要》医方著作。6卷。唐孙思邈原撰,宋郭思编纂于宣和六年(1124年)。此书乃选取《千金方》中部分医论和有效单方,使人知防病于未发之前及已病后治疗之法;并附有郭思及他人效方。分妇人、小儿、中毒等17篇。为使之广泛流传,宣和六年(1124年)刻碑于华州公署;迄明景泰六年(1455年)杨胜贤以石碑于冬月不便摹印,始易刻木板印行。明隆庆六年(1522年)秦王守中喜其方之简便,药之近易,鉴于天下之游耀州真人洞者,岁无虚日,日无虚时,因刻石于洞前。其碑现仍完整珍藏陕西耀县药王山真人洞前千金宝要碑亭内。现有明隆庆六年刻石之拓本及清嘉庆十二年(1807年)以后的近10种刊本、石印本。
《续通典》中国典章制度史专著。清乾隆时三通馆史臣奉敕编修。成书于乾隆四十七年(1782)到乾隆四十九年(1784)之间,有武英殿刊本,浙江书局复刻本,1935—1937年上海商务印书馆出《十通》合刊本,本书影印精装1册。本书为《通典》之续书,共150卷,分类大致与《通典》相同,仅把兵与刑分列,计为9典。包括《食货典》16卷、《选举典》6卷、《职官典》22卷、《礼典》40卷、《乐典》7卷、《兵典》15卷、《刑典》14卷、《州郡典》26卷、《边防典》4卷。记载唐至德元年(757)至明崇祯十七年(1644)间史事,以明代典制为最详。资料除来自正史外,还引用了《唐六典》、《唐会要》、《五代会要》、《册府元龟》、《太平御览》、《山堂考索》、《契丹国志》《大金国志》、《元典章》、《明会要》、《明集礼》以及唐宋元明各代文集、奏议等。资料较为丰富,编排亦较条理,对研究这一时期的政治、经济制度有一定的参考价值。但本书内容与《续通志》、《续文献通考》有些重复。
《温疫论》《温疫论》亦作《瘟疫论》,系温病专书。2卷,补遗一卷。明·吴有性撰。书成于1642年(崇祯15年)。书中讨论瘟疫证治,吴氏谓“温”、“瘟”二字没有区别,都属于温热病范围,因以“温疫”名书。书中阐明了瘟疫与伤寒相似而迥殊的新见解,认为“温疫之为病,非风、非寒、非暑、非湿,乃天地间别有一种异气”(又称疠气、戾气)。指出瘟疫自口鼻而入,伏于膜原,其邪在不表不里之间;其传变有九。又列举温疫与伤寒相反的十一种情况(如脉、舌等的不同),提出温疫先里后表,里通表和的治疗总原则,创用达原饮、三消饮等方剂予以调治,开后世治温疫一大法门。原书2卷未多加诠次,很象是随笔记录而成。清代编《四库全书》时,将下卷安神养血汤、太极丸等条,以及成书后陆续补入的正名、伤寒例正误、诸家瘟疫正误等篇,并为一卷,以作补遗。《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评此书曰:“瘟疫一证,始有绳墨之可守,亦可谓有功于世矣。”同时指出书中不足为:“其谓数百瘟疫之中,乃偶有一伤寒;数百伤寒之中,乃偶有一阴证,未免矫枉过直。”该书问世后,流传甚广,康熙年间日本即有刊本,国内翻刻本及阐释发挥之书甚多,建国后有多种铅印书及评注本。
《现报当受经》佛教经典。著译者不详。一卷。本经的主旨是讲罪业报应。谓一妇人因嫉妒,杀害妾生之子,后世得种种恶报。又因曾解衣带布施辟支佛,故后值佛拯救。此经最早见录于《大周刊定众经目录》,被判为伪经,故历代大藏经未收。敦煌遗书中有收藏,后被收入日本《大正藏》第八十五卷。是否疑伪经尚需研究。
《像法决疑经》中国人假托佛说所撰经典。作者不详。一卷。本经谓如来应常施菩萨所问,回答未来像法世界中众生作何福德最为殊胜的问题。认为应修慈悲心,布施贫穷孤老及至饿狗,提出布施更胜于敬佛法僧三宝,为六度之首。经中对像法期中,僧俗人等的造恶及佛法的颓废作出种种预言,谓善必有恶,盛必有衰,虽佛法亦不能免。最后谓未来世四辈弟子能于本经生欢喜心,所得功德无量无边。本经最初见录于《法经录》,被判为伪经,但后世亦有人持不同意见。历代大藏经未收,敦煌遗书有收藏。日本曾据传入的经本收入《卐字续藏》。敦煌出土后,又被收入日本《大正藏》第八十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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