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弗洛伦斯悲伤地诉说过去的事几周后,我发现奎尔特街的事物有所改变。弗洛伦斯似乎变得快乐且愉悦----仿佛说出她的过去后,已经替自己摆脱了一些重担,正在伸展先前被钳制而麻痹的肢体、伸直过去一直弯曲的背。有时候她仍然会变得阴沉,仍旧会独自一人外出散步,并且满面愁容回来。不过她现在不会试着隐藏她的忧郁,或掩饰原因----例如,让我知道她外出(一如我大概能猜到的)是到莉莲的坟墓去。最后她甚至开始将死去的朋友当成例行事物提起。“莉莲听到时会笑得多开心!”她会这么说,或是“要是莉莉现在在这里,我们就可以问她,她一定知道。”
她崭新的宜人心情对我们造成了一种影响。以前我总以为这个家非常自在安逸,现在却发现塞满了莉莲的回忆,以及雷夫和弗洛伦斯的哀伤,屋里的气氛似乎被清理和照亮,就像进入温和而散发香气的春天,而非踏入冬天的寒霜冷雾。我会看见当弗洛伦斯对西里尔微笑、哼歌,或是抓着他、对他搔痒时,雷夫会温柔地注视妹妹,有时还会高兴地倾身亲吻她的脸颊。就连西里尔似乎也感受到这项改变,变得更健康活泼与满足。
相反,我却变得更痛苦烦躁,想将想法藏在心里。
我不由得这样。这种感觉就像是弗洛伦斯卸下自己的旧负担,转而使我背负一件新负担。从她对我坦白的那夜起,我的心思便受到干扰,有各种情绪混合在一起,随着一周周过去变得更古怪与矛盾。我曾经对她感到抱歉,也欣然看见她哥哥因她神采飞扬而高兴。触及她之前一直对我隐瞒,如今终于告诉我的一切也让我开心。但是,我多希望她的过去截然不同!我永远无法学会喜欢悲惨的莉莲,在弗洛伦斯恭敬地提到她时,心情都会大幅下滑。或许我把她想做凯蒂----每当我想到她的懦弱男性友人时,我看见的肯定是瓦尔特的脸。不过想到她摆布弗洛伦斯的感情、一夜又一夜地睡在她身边,却连脸都不转向朋友,亲吻她的嘴----便让我发热目眩。弗洛伦斯为什么如此在意莉莲?我会盯着埃莉诺?马克斯的照片发愣----我从未摆脱这种混乱的感觉,以为照片里是莉莲的脸----直到感觉那张脸在我眼前旋转为止。她和我是那么不同----难道弗洛伦斯没告诉过我吗?她说我和莉莲的差别,使她感到从未拥有的快乐!我猜,她的意思是指莉莲很聪明又善良,她知道很多字例如“合作”的意思,因此从来不需发问。可是我----我是什么?我只是很整洁,而且爱干净。
那晚之后,我就没之前爱干净了。我当然再也不掸莉莲那条俗丽地毯上的灰尘----甚至会在人们踩过其上时露出微笑,带着一种可惧的愉悦看着它的颜色转趋暗淡。
然而,接着我会想象莉莲在天堂里,织着更多的地毯,有一天弗洛伦斯会坐在上面,将头枕在她的膝头。我想象她会在书架上堆放文章和诗集,她和弗洛伦斯会并肩行走,一起朗读。我看见她在天堂的某间小厨房里备好炉火,她和弗洛牵手时,我在一旁炖煮牡蛎。
我开始观察弗洛伦斯的手,我之前从未做过这种事。我想象假如自己是莉莲,所能占有的位置…………
我忍不住这么想。我曾经说服自己弗洛伦斯是某种圣人,具有圣人朦胧、不可捉摸的肢体、温暖以及欲望。但现在,在告诉我她伟大的爱情故事后,她宛如突然脱下长袍,现身在我面前一样,而我无法撕碎眼中看见的东西。
拿某个晚上来说,那是一个漆黑的夜晚,时间非常晚了,雷夫和联盟的朋友外出、西里尔安静地待在楼上,弗洛伦斯洗过澡,也洗了头发,穿着睡衣在客厅里睡着了。我帮她把澡盆的肥皂水倒进厕所,再去温我们两人的牛奶。当我拿着杯子回来时,我发现她在火炉前沉睡。她的坐姿不正,头往后倾,双臂松软沉重,双手放松地略微交叠在膝上。她的呼吸声很沉重,几乎可说是鼾声。
我站在弗洛伦斯面前,端着冒烟的杯子。她头上的毛巾已解开,头发披散在椅背上的蕾丝花边,就像是法蓝德斯圣母像上的光圈。我没见过她的头发这么蓬松,观察了好一会儿。我想起之前以为她的头发是赤褐色或棕色,不过我错了,她的发丝闪着上千种金色、褐色,以及铜色交织的色彩。她的头发卷曲,干了以后变得更鲜艳且有光泽。
我从她的头发看向她的脸----看向她的睫毛、她宽阔的粉色嘴唇、她的下颚线条,以及下巴细嫩的肌肤。我看着她的双手----想起在格林街曾看过它们在炎热的六月空气中挥舞搧风;我想起稍后曾牵过她的手----我准确地想起她手指的力道,从温暖的亚麻手套传出,压在我的手指上。今晚,她的手指是粉色的,因为洗澡,肌肤有点皱。她的指甲----我现在想起来,她以前会咬指甲----十分整齐,而且毫无咬痕。
我看着她平滑又白晳的喉咙下方,就在她睡衣领口露出的部位,隐约露出微隆的乳房。
我看着----继续看着----感到自己的乳房有种奇怪的动静,一种蠕动或翻腾或是收缩,我似乎已有上千年没有这种感觉。随即而来的是一种类似的感觉,不断往下而去…………牛奶杯开始晃动,我怕牛奶会泼洒出来。我转过身,将杯子小心地放在餐桌上,非常轻地走出房间。
我每离开弗洛伦斯一步,心和双腿的动静便更明显,我觉得自己像腹语术表演者,将发出抗议的傀儡锁入箱中。当我抵达厨房时,我站在那里倚着一面墙----我还在颤抖,比之前更严重。我没有回到客厅,直到半小时后,我听见弗洛伦斯醒来,对着我之前留在桌上、变冷且有浮渣的牛奶惊呼。即便在那时,我的脸都是红的,全身不住颤抖,她看着我问:“你怎么了?”我回答:“没事,没事…………”----避开她喉咙下曲线动人的白皙肌肤,因为我知道,倘若我再看一次,我会情不自禁走向她,用力亲吻那里。
二
我来奎尔特街是为了当普通人,现在我变得更像一个阳刚女。的确,一旦我坦白这件事,开始环顾四周时,我发现身边完全被阳刚女围绕,无法相信自己从未注意。两位弗洛伦斯的慈善工作者朋友,似乎是一对情人,我猜她一定对她们提过我的事,因为下一次她们来拜访时,用一种相当不同的方式打量我。至于安妮?裴吉,当我又碰到她时,她将手臂环在我肩上,“南茜!弗洛告诉我说你是圈内人!亲爱的,我不对此感到惊讶,我真是太高兴了…………”
尽管我对弗洛伦斯新产生的迷惑与兴趣着实令人困扰,体内的欲望一举升起却是相当不可思议的事----我体内所有阳刚的零件全都擦亮并发出鸣声,就像个内部有煤炭熊熊燃烧的引擎一般。有天夜里,我梦到自己穿着以前的卫兵制服,走在莱斯特广场上,头发剪成军人的长度,还在裤裆里放了一只手套(事实上,那是弗洛伦斯的手套,我现在看到她的手套时,没有一次不脸红的)我之前在奎尔特街也做过这样的梦----不过当然少了手套的细节。这一次当我醒来,头皮有股刺痛,大腿内侧的酥痒变得断断续续,我厌恶地搔着单调的卷发和花朵图案的裙子。那天我去了白教堂市场,在回家的路上,我发现自己在一家男装店前徘徊不去,额头和指尖在玻璃窗上压出汗水的痕迹…………
那时我想,有何不可?我走进店里----或许裁缝以为我是为了哥哥采买----买了一条厚棉布长裤、一组内裤、一件衬衫、一条吊带和几双系有鞋带的靴子。回到奎尔特街时,我敲着一位女孩家的门,这位女孩以理发仅需一便士出名,我对她说:“剪掉,快点,在我改变主意以前!”她用剪刀剪去我的卷发----阳刚女很容易因剪发而多愁善感,不过这种感觉我记得相当清楚----她不像是在剪我的头发,我的肩胛骨下仿佛长着一对翅膀,肉覆盖在翅膀上面,她正在将其割开…………
那晚弗洛伦斯心不在焉地回家,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我头上少了头发----就算雷夫以满怀希望的态度说:“这发型真漂亮!”她也没有看见我穿着厚棉布长裤,因为我向自己发誓,为了邻居,我只穿着长裤做家事,每天晚上弗洛伦斯从史特拉福回来时,我已经换回裙子,并穿上围裙。但是,有一天她提早回家。她从后面进来,穿越厨房后方的院子,我正站在窗户边洗玻璃。那是一面很大的玻璃,被分成好几小块,我在每块玻璃涂上光剂,一块块地擦干净。我穿着厚棉布裤和衬衫,将硬领取下,衣袖卷到手肘上,双臂沾满灰尘,指甲也变黑。我的喉头、鼻头流满汗,于是停下来擦汗。我之前将头发梳平,不过又变得蓬松,有绺长发不断插进眼睛,因此得嘟起嘴唇吹开,或用手腕拂开发丝。除了面前的玻璃,我都清洁完毕,当我擦拭这块玻璃时吓了一跳,因为弗洛伦斯一动也不动地站在玻璃的另一边。她穿戴大衣和帽子,手臂上挂着小皮包,她呆呆注视着我,仿佛----当我第一次穿着晚礼服,走在凯蒂面前时,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脸红。之后几年我受到太多欣赏的目光,现在同样不知道弗洛伦斯看到我的厚棉布长裤和短发后,为什么会脸红。
不过,就和凯蒂一样,她的欲望似乎苦乐参半。弗洛伦斯和我目光交会时,随即低下头走进屋里,她一定只会说:“你把玻璃擦得真亮!”就在我很光荣地知道----终于,而且是不经意知道!----我让她看着我、想要我;就在她和我目光交会的一瞬间,我感到心中的新感情,以及她心中感情响应的跃动。就在那股感情使我头昏目眩、疼痛与发热之际,不断发抖的我渐趋虚弱,宛如因欲望而颤抖。
稍后我见到弗洛伦斯时,她的双眼黯淡,还将目光别开。我想:当她仍旧为莉莲悲伤时,怎么可能在乎我?
三
我们继续住在一起,天气变得愈来愈冷。当圣诞节来临时,我不是在奎尔特街过,而是在弗里曼特尔之家过。弗洛伦斯为她的女孩们规画了一顿晚餐,需要额外的人手替烤鹅淋上油脂,还有清洗盘子。到了新年,我们举杯敬一八九五年,以及“缺席的朋友”----她指的当然是莉莲,我从未告诉她我失去的所有朋友。一月时有雷夫的生日要庆祝,竟然奇妙地和黛安娜的生日同天。当我微笑着看雷夫拆开礼物时,我想起那尊安提纽胸像,想着它是否仍旧在幸福地投以呆板的瞥视,而黛安娜是否会看着它想我。
不过,到了现在,我已经非常习惯贝瑟南格林的环境,我几乎不相信自己住过别的地方,或想象生活里缺少奎尔特街的日子。我巳经习惯邻居的喧哗和街道的吵闹。我一周洗一次澡,就和弗洛伦斯、雷夫一样,在其他时候心满意足地用盆子盥洗。黛安娜家的浴室对我来说,俨然成为陌生而遥远的记忆----就像人类被逐出伊甸园后,对伊甸园的感觉一样。我保持短发,并依照计划穿长裤做家事----至少,大约有一个月我都这么做。邻居全都偶然瞧见我穿长裤,从此之后,我在这区成了穿长裤的有名女子,在晚上脱掉长裤,再换上裙子,似乎是多此一举。似乎没人介意这件事,毕竟,在贝瑟南格林的某些屋里,能有任何种类的衣服都是一种奢求,你经常会看见妇女穿着丈夫的外套,偶尔还会看见一位男子披着披肩。隔壁蒙克斯太太的女儿们看见我时,会对我发出尖叫。雷夫的联盟同事们辩论时,会分心打量我,忘记自己刚才看到哪一段文字。而雷夫有时会拿着一件衬衫或是法蓝绒背心下楼,含糊地说:“南茜,我在柜子底下找到这个,我在想,这对你有没有用…………”
至于弗洛伦斯----我好像愈来愈吸引她的目光,就像那天她隔着窗户的玻璃看我一样;不过她总是一总是一又看往别处,眼神更转趋深邃。我期望她的目光固定在我身上,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我曾为了黛安娜而使自己轻薄风流,也曾冷酷地和泽娜调情,可是面对弗洛伦斯,我就像是重回十八岁,焦灼流汗且焦虑不安----害怕闯入她逐渐淡去的悲伤。我会想:假如我们是玛丽安就好了。假如我能再当男妓,她是某位紧张的苏活区男士,我能简单地带她去某些破旧的阴暗处,并在那里解开她的…………
但我们不是玛丽安,我们只是一对害羞的阳刚女,在欲望和行为上不断游移,当冬天过去,这一年就要度过----埃莉诺?马克斯仍旧固定在墙上,一脸严肃,仪容不整,而且永恒不老。
四
改变在二月一个相当平凡的日子里发生。我去白教堂区的市场----这是极寻常的事,我常去那里买东西。当我回家时,我走过院子,发现后门半开着,便无声地进入屋里。当我将包裹放在厨房的地板上时,听见客厅有人声----是弗洛伦斯和安妮的声音。客厅和厨房间的门半开半掩,我能清楚听见她们在说什么。
安妮正在说:“她在一家印刷店工作,是你一生所见最美的女人。”
“喔,安妮,你总是那么说。”
“不,是真的。她坐在桌上,压在文件的一张纸上,阳光洒落,使她闪闪发光。当她抬起头看我时,我对她伸出手。我说:你是苏?布莱德黑吗?我叫乔德…………”
弗洛伦斯笑了,这是她们正在读的杂志连载小说最新章,假如安妮知道故事会怎么发展,她不会开这个玩笑。
弗洛伦斯说:“她说了些什么?她可能以为苏?布莱德黑是在别家事务所工作的人?”
“完全不然。她说的是:哈利路亚!她握着我的手,并且----喔,我知道我一定陷入爱情了!”
弗洛又笑了----不过却是以一种若有所思的态度。过了一会儿,她低语着一些我听不见的话,却让她朋友哈哈大笑。安妮仍旧带着一抹微笑,“你那位英俊的叔叔好吗?”
叔叔?我心里想着,一边移向炉灶温暖双手。什么叔叔?我不觉得自己像个窃听者。我听见弗洛伦斯啧了一声,“她不是我叔叔,和你知道的一样。”
安妮叫道:“不是你叔叔?一个那样的女孩----顶着那样的头发----穿着一条雪米皮裤,在你家客厅咆哮,就像一位寻常的砌砖女…………”
听到这句话,我不在乎自己是否在偷听,迅速踏出无声的一步,进入走廊相当努力地聆听。
弗洛伦斯又笑了,“我向你保证,她不是我叔叔。”
“为什么不是?为什么从来不是?弗洛,我鄙视你,你做的事太不正常了。那就像一就像储藏间有烤肉,却只吃一些面包屑和喝水而已。我说的是,假如你不把她当成叔叔,那么,考虑一下你的朋友,把她让给某个会把她当成叔叔的人。”
“你们不能拥有她!”
“我才不想要任何人,我找到苏?布莱德黑了。可是你看,你的确在乎她!”
“我当然在乎她。”弗洛伦斯轻声说道。现在我非常努力倾听,觉得能听见她眨眼与噘唇的声音。
“那好吧!明晚带她到男孩那里。”----我确定她说的是什么。“带她到男孩那里,你会遇见我的雷蒙小姐…………”
“我不知道。”弗洛伦斯回答。这句话之后是一阵沉默。
当安妮开口说下句话时,口气略为不同,“你不能一辈子为她难过,你绝不想那样的…………”
弗洛伦斯啧了一声,“你知道,陷在爱里,并不像将一只金丝雀关在笼中。当你失去一位情人,你无法就那么出去,得再找另一位替代她。”
“我想这正是你该做的事!”
“这是你做的事,安妮。”
“可是弗洛伦斯----你可以让笼门打开,一点点就好…………你自己的前厅里有只新的金丝雀,正用它的头撞着铁条。”
弗洛伦斯接着说:“假设我让新的那只进来,却发现自己无法像在乎以前那只一样在乎它呢?假设----喔!”我听见一声重击。“我无法相信你竟然要我将她比喻成一只长尾鹦鹉!”我知道她指的是莉莲,不是我。我别过头去,希望自己什么都没听到。客厅安静片刻,我听见弗洛伦斯将汤匙放进杯子搅拌。在我踮起脚尖回到厨房前,她的声音再度传出,却相当微弱。
“不过,你认为你说的是真的吗,关于那只新金丝雀和铁条的事?”
当时,我的脚碰到一只扫帚,扫帚倒了下来,我叫出声,拍拍自己的手,假装那时才回家。安妮叫我进去,说茶已经煮好了。弗洛伦斯若有所思地抬起头,和我目光交会。
安妮不久后离开,弗洛伦斯整晚都在忙她的纸上工作。她最近替自己买了一副眼镜,整晚戴着眼镜,镜面反映出火光,我甚至看不出她的眼神朝向哪里----是看向我,还是看向她的书本。我们以往常的方式互道晚安,却都还清醒地躺着。我可以听见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时发出的嘎吱声,以及她一度出去上厕所的声音。我认为她在半途停下,停在客厅门外,倾听我的鼾声。我没有叫她。
隔天早上我太过疲倦,因而无法好好观察弗洛伦斯,不过当我将平底锅放在炉灶上时,她向我走来。她靠得非常近,以相当低沉的声音说----或许是不想让待在走廊对面房间的哥哥听见----她说:“南茜,今晚能和我一起出去吗?”
“今晚?”我边打哈欠边对培根皱眉,因为我将培根湿漉漉地放进高温平底锅,不断嘶嘶作响,还冒着蒸汽。“要去哪里?一定又是募集联署吧?”
“不是联署,不是。和工作完全无关,而是一去享乐。”
“去享乐!”我之前从未听过这个字眼,这个字眼似乎突然变得非常淫秽。或许弗洛伦斯也这么想,因为她有点脸红,拿起一根汤匙开始把玩。
她说:“盖博街附近有一家酒馆,里面有女士的包厢。女孩们称它为船里的男孩…………”
“哦,是吗?”
她立刻看着我,又看往别处,“是的。安妮说她会去那里,带一群新朋友去,或许露丝和诺拉也会去。”
“露丝和诺拉也会去!”我高兴地说,她们就是那两个成为情人的女性朋友。“那里全都是阳刚女吗?”
令我惊讶的是,她颇为严肃地点头,“是的。”
全是阳刚女!这个想法使我陷入一阵狂热中。从上次在一个挤满喜爱女人的女人房里度过一夜,已过了十二个月,我不确定自己的技巧是否依然熟练。我该穿什么?我该摆出什么态度?全是阳刚女!她们会怎么看我?她们会怎么看弗洛伦斯?
我问:“万一我不去,你会去吗?”
“我想我还是会去…………”
“那我一定会去。”我说,迅速看向那锅冒烟的培根,因此没看到她的表情是高兴、满意,还是面无表情。
我度过了烦躁的一天,重复挑选几件单调的连身裙和裙子,希望从中找到一些被遗忘的阳刚之宝。当然,除了那条脏兮兮的厚棉布裤外,其他的都不成,而这条可能会在板烟俱乐部引起某种骚动的裤子,我想对东区的民众必然显得过于大胆,因此遗憾地将它摆在一旁,改选一件裙子,以及一件男衬衫和硬领,还有一个领结。我洗过且浆过衬衫和硬领,还泡在蓝色染料中搓洗,让它们闪闪发亮。领结是丝质的----一种非常精致的丝,仅有些许瑕疵,是雷夫从工厂拿来给我,我再拿到一位犹太裁缝的店订做的。这是蓝色的丝,可以衬托我的双眼。
我当然在清理晚餐的东西后才更衣,当我换好衣服----我将可怜的雷夫和西里尔赶进厨房,在客厅炉火前梳洗并穿衣----那带有一种焦虑的刺激,一种几乎使人不安的欢乐。尽管我穿上的是裙子、胸衣和衬裙,我却能感受年轻男子为情人打扮时必定会有的感受。我扣好衣服,盲目地摸索硬领扣与领结时,头上的地板传出一阵嘎吱声,以及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最后差点让我相信那是我的情人在上面为我打扮。
当弗洛伦斯终于推开门,缓缓步入客厅时,我站在原地,对她眨眼好一会儿,觉得颇失望。她将工作裙换成一件女用上衣,搭配一件背心和一条裙子。裙子是某种厚重的冬天质料,不过是李子色的,看起来非常舒服。背心则是较浅的色调,而上衣几近红色。在她的喉咙上别有一枚胸针,金框中镶有少许石榴子石碎片。这是这一年来,我第一次看见弗洛伦斯摆脱朴素的黑色或棕色衣服,看起来完全变了一个人。红色和李子色衬托出她红润的嘴唇、闪耀金光的卷发、白皙的喉咙与双手,以及指甲上的粉色泽与白色半月形。
“你看起来非常美丽。”我笨拙地说。
她脸红了,“我变胖了,最近的衣服都不太合身…………”她打量我的装束,“你看起来很俊美,那个领结和你真搭----不是吗?只是你打得不太整齐,来。”她走向我,抓住领结拉直,我喉头上的脉搏随即抵着她的手指跳动,我徒劳无益地摸索臀上的口袋,好插进双手。“你真是毛躁。”她温和地说,就像在对西里尔说话一样;不过我发现,她的双颊不再苍白----而我认为,她的声音也不太沉稳。
弗洛伦斯终于弄完我喉咙上的领结,再度退开。
“只剩我的头发了。”我拿起两把发梳放进水瓶里浸湿,将我的头发从前面梳开,直到又平顺又光滑为止。我在双手手掌涂上发油----我现在有发油了----用手掌往头上抹去,直到发丝变得沉重,使小而过热的房里充满发油的气味为止。在此同时,弗洛伦斯一直倚在客厅门口看着我,当我弄好以后,她笑了。
“老天,好一对美女啊!”雷夫的声音在那时沿着走廊出现,西里尔则在他脚边。“我们都不认得她们了,对不对,孩子?”西里尔向弗洛伦斯伸出手,她嘟哝了一声,将他一把抱起。雷夫将手放在她肩上,以一种全然轻柔的语气说:“弗洛,你看起来真美。有一年多的时间,我没看见你这么美过。”她优雅地歪了歪头,或许有那么一会儿,他们就像某幅中古画作中的骑士和恋人。雷夫朝我的方向看,露出微笑,我当时不知道我爱谁比较多----他妹妹,还是他。
“麻烦你照顾西里尔,好吗?”弗洛伦斯将婴孩递给雷夫,开始扣大衣纽扣时,她焦虑地这么说。
“没问题!”她哥哥说。
“我们不会太晚的。”
“你们高兴多晚回来都可以,我们不会怎么样的。只是要小心一点,你们会经过一些相当危险的街道…………”
从贝瑟南格林到盖博街的路程的确会让我们经过一些城里最凶险、最贫穷、最污秽的地区,一般说来,绝对不会很愉快。我知道路线,因为之前经常和弗洛伦斯同行,我知道哪些巷子最阴森、哪些工厂最剥削工人、哪些屋里有最悲苦与无助的家庭。不过那晚我们为了享乐一起外出,说起来似乎很奇怪,我一路上都很快乐,走的虽然是时常踏过的地方,却成了截然不同的景色。我们通过杜松子酒馆、低级的娱乐场所、咖啡馆以及酒馆,今晚,它们不再是平常的阴郁之地,而是散发温暖、光芒与色彩之地,充斥笑声和叫嚣声,以及啤酒、汤和肉汁的扑鼻香气。我们看见谈情说爱的情侣、拥有搭配帽上櫻桃装饰唇色的女孩,还有弯身翻动一袋袋冒着热气的发烫牛肚、脚蹄,以及烤马铃薯的孩童。谁知道在一两个小时后,他们会回到多悲苦的家庭?然而,现在他们走过的这些街道----帝斯街、史卡莱特街、野兔街、时尚街、水管工街、寇可街、平金街、小珍珠街----和他们,对我们来说都有一种奇特的魅力。
“今晚这座城市好像非常快乐!”弗洛伦斯讶异地说。
是为你而快乐的,我想这么回答:为你和你的新打扮而快乐的。但我只是对弗洛伦斯微笑,挽着她的手臂说:“看看那件大衣!”当时我们经过一位穿黄色毛租大衣的男孩,他的大衣在布里立巷的阴影处亮如灯笼。“我曾经认识一位女孩,喔!她一定会爱上那件大衣的…………”
没过多久,我们便抵达盖博街。我们先往左转,接着向右,在这条路的尽头看见一家酒馆,我猜那便是我们的目的地:一间低矮、平顶的小建筑物,门上有盏发出梅子色光线的煤气灯,还有一块招牌----军舰酒馆----那提醒了我们的行程使我们离泰晤士河有多近。
“走这边。”弗洛伦斯不自在地说。她带我走过门口,绕着建筑物来到后面一个较小且暗的入口。在此有一排相当陡,看似险峻的阶梯带我们向下,来到一个过去必定是酒窖的地方。楼梯底部有扇雾面玻璃门,后面便是那个房间----我想起它的名字叫“船里的男孩”----我们要去的地方。
那房间并不大,不过非常阴凉。我花了一点时间估量宽度和高度,观察光点所在----劈啪作响的炉火、煤气灯、吧台上黄铜、玻璃杯、镜子和白镴的光芒----以及光点间阴暗的空间。我想:这里大约有二十个人,有的坐在成排座位上,有的靠着柜台站着,也有的聚集在最远最亮的角落中,围着似乎是张撞球台的东西。我不喜欢观察她们太久,因为我们的出现,使她们全抬起头,而我对她们和她们的议论感到异常羞怯。
我一直低着头,和弗洛伦斯走到吧台。有一位方下巴的女子站在那里,用布擦拭啤酒杯,她瞧见我们过来时,将玻璃杯和布都放了下来,露出笑容。
“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弗洛伦斯!真高兴能再看到你!你现在看起来真健康!”她伸手牵起弗洛伦斯的手指,快乐地打量她。然后她转向我。
弗洛伦斯颇为羞赧地说:“这位是我的朋友,南茜?艾仕礼,这位是史温德斯太太,经营这里的酒吧。”我和史温德斯太太互相点头微笑。我脱下大衣和帽子,用手指抚过头发。当她瞧见我这么做时,眉毛微微扬起,真希望她想的和安妮?裴吉一样:弗洛伦斯有了一位新的叔叔,好啊!
“你想喝什么,南茜?”弗洛伦斯问我。我说只要是她喜欢的就好,她犹豫片刻,要了两杯兰姆酒。“我们拿酒到座位去吧。”我们走过房间----地板上有沙,我们行走时,靴子踩出声响----来到一张放在两张长椅间的桌子。我们一人坐在一边,将糖搅入玻璃杯中。
“这么说来,你曾经是这里的常客?”我问弗洛伦斯。
她点点头,“我已经很久没来这里了…………”
“真的?”
“从莉莲过世之前,这里就有点喧闹,我没心情待在这里…………”我注视手中的兰姆酒,突然有大笑声从背后的座位传出,我吓了一跳。
一位女孩的声音传来,“我说:我只有和朋友才会做那种事,先生。他说埃米莉?佩汀洁说你让她干干了你一小时半----那是个谎言,不过总之我说:和人干干是一回事,先生,这又完全是另一回事。如果你要我去----她”----说到这里她必定做了某种手势----“你得付我一大笔钱。”
“那他有吗?”另一个声音传来。先讲话的人停顿,或许是为了啜一口杯中的酒,她又说:“要是那杂种没有将手掏进口袋,拿出一枚金镑放在桌上,像你们希望的那样冷酷,那就揍我吧…………”我看着弗洛伦斯,她微笑着。“她们是妓女,来这里的女孩有一半是妓女。你介意吗?”当我自己曾经是位妓女----一位男妓----时,我怎么会介意?我摇摇头。
“你介意吗?”我问她。
“不介意,我只是很遗憾她们得做这种事…………”
我没有听她说的话,我太专注于那位妓女的故事。她现在正在说:“我们干干了半小时,当着男士面前轻舔丝绒起来。苏西带了一对荡妇,而且----”
我看着弗洛伦斯,不禁皱眉,“她们是法国人吗,还是怎样?我听不懂她们说的事。”我真的听不懂,因为我以前在街上的日子里,从没听过这样的词句。我说:“轻舔丝绒:那是什么意思?听起来像是会在剧院里做的事…………”
弗洛伦斯脸红了,“你不妨试试,不过我想主持人一定会把你给撵出去…………”当我还在皱眉的时候,她张开嘴,向我露出舌尖,然后非常迅速地瞥向我的膝上。我从不知道她做过这种事,对此大为吃惊,还非常激动。那就像是双唇已经沾向我,我感到内裤变湿,双颊转成深红色,还得别开她温暖的目光,好隐藏我的慌乱。
我看着吧台的史温德斯太太,又看着挂在她上方一长排的发亮白镴杯,再看着撞球台附近的那群人影。过了一会儿之后,我稍微努力地观察他们。我对弗洛伦斯说:“我以为你说这里全是阳刚女?那边有粗汉。”
“粗汉?你确定吗?”她转向我指的地方,和我一同注视打撞球的人。他们极为粗暴,有一半的人穿长裤和背心,头上顶着犯人般的短发。不过当弗洛伦斯观察他们时,她笑了,“粗汉?那些不是粗汉!南茜,你怎会那么想?”
我眨眨眼再看一次。我开始发觉…………他们不是男人,而是女孩;她们是女孩----和我一样…………
我咽了口口水,“那些女孩,她们过着男人的生活吗?”
弗洛伦斯耸耸肩,没注意到我变得口齿不清,“我相信有些是。大部分都照自己的意愿打扮自己,过着容易受到他人注意的生活。”她与我眼神交会,“你知道,我有一个想法,你一定做过这样的事…………”
“假如我说我认为自己是唯一没这么做过的人,你会认为我很蠢吗?”我问。
弗洛伦斯的眼神变得温柔,温和地说:“你真古怪!你从来没舔过丝绒----”
“我没说自己没做过,你知道,我只是不那么称呼而已。”
“那么,你必定用了独特的词句。你似乎从未见过穿长裤的阳刚女。真的,南茜,有时候----有时候我觉得你像是一生下来就长那么大了----就像在贝壳里的维纳斯画像一样…………”
她将一根手指放在杯子旁,抹起一滴加了糖的兰姆酒,将手指放到唇边。我觉得自己亦发口齿不清,而我的心突然奇怪地倾向一边。我用鼻子吸了口气,再度注视撞球台旁那些穿长裤的阳刚女。
过了一会儿,我说:“早知道,还是该穿厚棉布长裤来的…………”
弗洛伦斯笑了。
我们又坐着喝兰姆酒一会儿,有更多女子抵达,室内更热更吵,而且弥漫烟味。我到吧台将杯子注满酒,当我拿着酒杯回到位子时,我发现了安妮、露丝、诺拉,以及另一位女孩,是一位漂亮的金发女孩,她们介绍她是雷蒙小姐。“雷蒙小姐在一家印刷店工作。”安妮说,我得假装很惊讶听到这件事。过了约半小时后,她离开去上厕所时,安妮要我们换位子,好让她能坐在她旁边。
她大喊:“快!快!她马上就回来了!南茜,坐过去!”我坐在弗洛伦斯和墙壁之间,有好长一段时间,我让其他女子谈天,享受她李子色的大腿抵着我修长大腿带来的触压。每当她转向我,我感到她的气息呼在我的脸颊上,又热又甜,还带着兰姆酒的气味。
傍晚过去了,我开始觉得从没度过比这更快乐的夜晚。我看着露丝和诺拉,她们靠在一起哈哈大笑。我注视着安妮,她将手放在雷蒙小姐的肩上,望着她的脸。我看着弗洛伦斯,她微笑着说:“还好吗,维纳斯?”头发从发夹松脱,在领口处散落卷曲的发丝。
诺拉开始说一个热心的故事----“今天这位女孩走进我的事务所,听听这个…………”而我打起哈欠,转移视线,往那些打撞球的人看去,非常惊讶地发现那些女人全都转过来盯着我。她们好像在为我争辩----一个点头,另一个摇头,还有一个斜眼看我,甚至刻意将球杆重重摔在地上。我有点不太舒服,或许----谁知道?----我触犯了某些阳刚女的礼节,顶着短发却穿着裙子到这里来。我別开目光,当我再观看时,其中一位女子离开旁边的人,有所意图地朝向我们的座位而来。她是个高大的女子,衣袖卷到手肘的位置,手臂上有个粗糙的刺青,颜色很青,污浊得厉害,也可能是片瘀伤。她来到我们的隔间,有刺青的手臂放在墙上,倾身和我四目相接。
她相当大声地说:“抱歉,甜心,我的伙伴珍妮认为你是那位叫南儿?金恩的女孩,曾和凯蒂?巴特勒一起在音乐厅表演的那个。我赌了一先令说你不是她。你可以解决一下吗?”
我迅速环顾桌子。弗洛伦斯和安妮都有点惊讶地抬头看。诺拉中断她的故事,微笑说:“我该好好利用这个的,南茜。可能有免费的酒喝了。”雷蒙小姐笑了。没人相信我可能真的是南儿?金恩,我已经过了五年逃避那段过去的生活,当然会否认我曾经是她,那个从前的自己。
然而,兰姆酒加上崭新未言的温暖感情在体内运作,就像油润滑了一把生锈的锁。我转回那位女子,“恐怕你输了赌局,我就是南儿?金恩。”这是事实,我却觉得自己冒名顶替----仿佛我刚才说的是:“我就是罗斯伯里首相。”我没有看着弗洛伦斯----尽管用眼角瞧见她的嘴巴张大。我看着刺青女子,给了她一个最稳重的小耸肩。她往后退,拍打着我们的座位,直到座位摇晃,对着她的朋友们大笑大叫。
“珍妮,你贏了!她说她是南儿?金恩!”
听到她的话,撞球台的那群人大叫一声,半个房间都变安静了。邻座的妓女们站起来看我,我听见“南儿?金恩,南儿?金恩就在那里!”的话语在每桌低声回荡。剌青阳刚女的朋友----珍妮----走了过来,向我伸出手。
她说:“金恩小姐,你一进来我就知道是你。过去看你和巴特勒小姐在楷模剧院表演,让我非常快乐!”
“你过奖了。”我握着她的手。当我这么做的时候,目光和弗洛伦斯交会。
她问:“南茜,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真的表演过?为什么不说?”
“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她摇摇头,打量着我。
珍妮听见她的话,“你该不会说,不知道自己的朋友是大明星吧?”
“我们不知道她是明星。”安妮说。
“她和凯蒂?巴特勒----完美的组合!从来没有一对风流小生像她们一样…………”
“风流小生!”弗洛伦斯说。
珍妮接话:“当然。”然后又说:“嗯,等一下----我想有个东西该给大家看一下,来…………”她推开张大嘴巴围观的女人们,走向吧台,我瞧见她的目光和史温德斯太太交会,朝一排正放酒瓶附近的墙壁示意。那里有块褪色的绿色羊毛毡,上面钉着上百张旧字条和明信片。我看见史温德斯太太的手伸向一层层翅起的纸片,随即拉出某样小而弯曲的东西。她将这样东西交给珍妮,过了一会儿,便出现在我面前,我看到一张照片:我和凯蒂,虽然模糊却千真万确,穿着牛津裤,头戴硬草帽。我将手放在她肩上,指间夹了一根未燃的香烟。
我反复看着那张照片。那套西装的重量和气味、凯蒂肩膀在我手下的感觉都记忆犹新。即便如此,还是像在注视别人的过去,使我微微发颤。
照片先是被弗洛伦斯拿走----她低头看着,几乎和我一样专注地审视----然后是露丝和诺拉,以及安妮和雷蒙小姐,最后是珍妮,她将照片传给朋友们看。
珍妮说:“好在这张照片还钉在那里,我记得是谁钉的,她对你相当着迷----你总是这里某些人的最爱。她向伯灵顿拱廊的一位女士买来的。你知道那里有位女士贩卖像是你的照片,好吸引女孩吗?”我摇摇头,很惊讶地想着我一直来往于伯灵顿拱廊吸引男士,却从未注意到那位特别的女士。
某人大喊:“能够在这里发现你,真是挖到宝了,金恩小姐…………”当众人领悟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时,有阵低语声传来。“我得说一直很纳闷某件事。”我看到有人这么说。
珍妮再度靠近我,头转向一边,“希望你不介意我问,巴特勒小姐呢?我听说她好像也是阳刚女。”
有位女孩说:“没错,我也这么听说过。”
我犹豫片刻,然后说:“你们听到的是错的,她不是阳刚女。”
“连一点都不是?”
“完全不是。”
珍妮耸耸肩,“那真是太可惜了。”
我看着膝上,觉得心烦意乱,更糟的是得迎合别人,因为就在那时,一位妓女来到露丝和诺拉中间,喊着:“噢,金恩小姐,你不为我们唱一首歌吗?”她的要求受到一群人附和----“喔,对啊,金恩小姐,唱嘛!”如同进入一个恶梦,一部破旧的钢琴突然就冒了出来,推过充满沙砾的地板。一个女人立刻在钢琴前坐下,将指节按出响声,随手弹出惊人的音阶。
我说:“真的,我不能唱!”我失控地看着弗洛伦斯----她正在端详我,仿佛从未看过我的脸庞。
珍妮不在乎地大喊:“喔,唱嘛,南儿,为这里的女孩们表演一下。你以前唱的那首歌是什么----关于对漂亮的女士使眼色,手中拿着你的金镑?”
一个声音,然后是一个接一个的声音接替唱出歌词。安妮刚大口喝下啤酒,现在却差点呛到。“老天!”她说,一边擦着嘴巴,“那首歌是你唱的?我在霍尔本的帝国剧院看过一次你的表演!你对我丢出巧克力钱币----因为你口袋里的热度,已经半融了----但我吃了下去,觉得人生死而无憾!喔,南茜!”
我咬唇凝视着安妮。打撞球的女子已经放下球杆,站到钢琴旁边;弹钢琴的人弹了另一首歌的和弦,约有二十位女子正在合唱。那是首很蠢的歌,我却忆起凯蒂的声音从合唱中轻快地升起,赋予曲调一种甜美的流畅,那些愚蠢的词句在她的舌头上宛如成了蜂蜜。这首歌在这个简陋的地下室里听起来大不相同----然而,却自有一种真实和一种新的甜蜜。我听那些活泼的女孩们唱歌,发现自己哼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我便跪在座位上加入她们的声音,她们对我欢呼、拍手,我得抱住头,紧咬嘴唇,以免眼泪夺眶而出。
她们开始唱另一首歌,不是我和凯蒂的歌,而是一首我不知道的新歌,我无法和她们合唱,便坐了下来,头靠在座位的隔板上。一位女孩拿着一盘猪肉焰饼到我们桌旁,是史温德斯太太招待的。我吃着这盘点心好一会儿,才能镇定下来。露丝和诺拉将手肘放在桌上,用下巴撑住头看我,忘了自己的故事。至于安妮,我可以在歌曲的停顿处,听见她对有所怀疑的雷蒙小姐解释:“不,我发誓,我们不知道。她脸上带着黑眼圈,手中拿了一把水芹,来到弗洛的家门前,从此住了下来。真是一匹黑马…………”
弗洛伦斯转向我,她的双眼笼罩在阴影中。
当我找到一根烟点燃时,她问我:“你真的曾经是明星?你真的唱过歌?”
“唱过歌,也跳过舞,还有演过戏,在不列颠剧院里的一出童话剧演出。”我拍打着大腿,“大人,敢问我们的主公,卡西密尔王子身在何方?”
我没有笑,她却笑了,“真希望我有看过你的演出!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想了一会儿,然后说:“一八八九年。”
她嘟着嘴唇,“啊,那一整年都在罢工,没时间去音乐厅。我想想看,有天晚上,我好像曾经站在不列颠剧院外面,为码头工人募款…………”她微笑,“我应该会喜欢巧克力钱币的。”
“那我一定会丢一枚给你…………”
她将酒杯拿到唇边,思忖别的事,“后来发生什么事让你离开音乐厅?你做了什么?”
我之前承认了一些事,不过我还没准备好承认所有的事。我将盘子推向她,“帮我吃掉这块馅饼。”又将身子倾过她大喊:“我说安妮,给我一根香烟,好吗?这根不够劲。”
“看在你身为这里的名人分上…………”
弗洛伦斯在露丝的帮忙下把馅饼吃完。在钢琴旁边唱歌的人们变得疲惫,声音也变得嘶哑,便回头打撞球去了。邻座的妓女们起身戴上帽子,我猜她们准备出去,到瓦坪和莱姆豪斯的普通酒馆工作。诺拉打起哈欠,看到她打哈欠,我们全都打起哈欠,弗洛伦斯叹了一口气。
她问:“我们该走了吗?我想现在一定非常晚了。”
“现在快午夜了。”雷蒙小姐说。
我们起身,扣上大衣的纽扣。
我说:“我得和史温德斯太太说句话,谢谢她请我吃馅饼。”在我对她道谢后----并在沿路上被一群女子拦下打招呼----我晃到撞球台的角落,向珍妮点头。
我说:“晚安,很高兴你贏了那枚先令。”
她牵起我的手,并且握一握,“晚安,金恩小姐!那先令和有你陪我们所带来的欢乐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我们还会再见到你吗,南儿?”她有刺青的朋友喊道。
我点点头,“希望会。”
“不过下次你得好好为我们唱首歌,你独唱,穿着全套男装。”
“喔,对啊,一定要!”
我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缓缓离开她们。我想起某件事,再度向珍妮招手示意。
当她走近时,我轻声说:“你觉得史温德斯太太会介意我留下照片吗?”
她随即从口袋掏出那张发皱的褪色照片给我,“你拿着吧。”又忍不住惊讶地问:“不过,你自己没有吗?我没想到…………”
我说:“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我太快离开那份工作了。我失去很多东西,现在才在意起来。不过这张----”我注视着照片,“让我留有一点回忆没关系吧?”
“的确没关系。”她和善地回答。她看过我,看向弗洛伦斯以及其他人,微笑着说:“你的女孩在等你。”我将照片塞入大衣口袋。
我心不在焉地说:“她是在等我。”
我回到朋友身边,穿过拥挤的房间,爬上险峻的楼梯,进人二月夜晚的刺骨寒冷中。在军舰酒馆外面,道路又黑又静,然而,有阵遥远的喧闹声从盖博街传来。和我们一样,东区所有酒馆和杜松子酒馆的酒客开始摇摇晃晃地踏上归途。
我们一行人走路时,我说:“船里的男孩的女孩和当地人,或是那些粗汉们,从来不会发生问题吗?”
安妮将衣领拉高以御寒,挽起雷蒙小姐的手,“有时候会。有一次,有些男孩将一只猪戴上一顶软帽,将它丢下地窖楼梯…………”
“不!”
诺拉说:“千真万确。还有一次,有位女子在一场斗殴中被打破头。”
弗洛伦斯打着哈欠说:“这超出女人会做的事,是那女子的丈夫打的…………”
安妮接着说:“事实是,这些地区龙蛇杂处,有犹太人、东印度水手、德国人、波兰人、社会主义者、无政府主义者、传道者…………这些人早就见怪不怪了。”
在她说话时,有两个男人从街尾的一栋房子出来,瞧见安妮和雷蒙小姐挽着手、露丝将手放进诺拉的口袋,还有弗洛伦斯和我并肩走路,便低声咕哝,还发出讥笑声。当我们经过时,其中一人清清喉咙,吐了口痰;另一个在裤裆处圈起手掌,发出叫嚣和大笑声。
安妮转过来看我,耸了耸肩。
雷蒙小姐为了让大家开心,开口说道:“我在想有没有女人会为了我,甘愿让自己的头受伤…………”
“只有她的心会受伤,雷蒙小姐。”我殷勤喊道,很满意看到安妮和弗洛伦斯皱眉看着我。
我们一行人在路途中变得愈来愈少,因为在白教堂区,露丝和诺拉离开我们,搭公共马车到城里的住所,而在沟岸,雷蒙小姐住的地方,安妮看着自己的靴子前端说:“都这么晚了,我想我还是陪雷蒙小姐走到家门口,你们可以先走,我会赶上你们…………”
因此只剩下我和弗洛伦斯两人。我们快步前进,因为天气很冷,弗洛伦斯的手搭在我的手臂上,将我拉近。抵达奎尔特街的一头时,我们停了下来,和我第一次到这里时一样,凝视片刻哥伦比亚市场黑暗诡异的塔楼,向上窥探少了繁星与月亮,被雾和烟吞噬的伦敦夜空。
“我不相信安妮会赶上我们。”弗洛伦斯低语,回头朝沟岸的方向看去。
我说:“我也不相信她会…………”
当我们进去时,家里似乎又热又闷。然而,我们脱掉大衣、去过厕所后,马上又觉得很冷。雷夫为我铺好小床,在壁炉上留下一张字条,说炉子里有壶茶是留给我们的。那里是有壶茶,茶汁和肉汁一样浓稠,颜色也一样深,不过我们还是喝了下去。我们捧着杯子回到客厅,那里最温暖。我们待在仍有最后一点煤炭燃烧、满是煤灰的火炉前,并且牵着手。
椅子已被推到后面,好让我的床有地方放,因此现在,我们颇为害羞地并肩坐在床上。当我们坐在一起时,床下的脚轮稍稍移动,弗洛伦斯笑了。桌上有盏灯被调到很暗的亮度,除了这个光源,整个房间非常明暗。我们坐着啜饮茶,静静注视着煤炭,煤灰不时会在炉架上飘动,煤炭发出劈啪声。
“去过船里的男孩后,这里感觉真安静!”弗洛伦斯说。
我抬高膝盖,抵在下巴,因为床相当矮,离地毯很近,我将脸颊贴在膝盖上,对她微笑。
“很高兴你带我去那里,我好久没有这么愉快的夜晚了,自从----我不能说。”
“你不能说?”
“我不能说。因为我的快乐,你知道,有一半是看见你高兴…………”
她浮现一抹微笑,打了个哈欠,“你不认为雷蒙小姐非常美丽吗?”
“非常美丽。”却比不上你的美丽,我想这么说,看着我过去认为平凡的面貌。喔,弗洛,没人和你一样出色!
但我没有说。她露出笑容,“我想起另一位安妮曾经求爱的女孩。我让她们待在这里过夜,因为当时安妮和妹妹同住。她们睡在这里,而我和莉莲睡在楼上。她们很吵,蒙克斯太太过来问:有人不舒服吗?我们说是莉莲牙痛,而事实上,她一直睡着,我睡在她身边…………”
弗洛伦斯的声音变小了。我拉松领结,弗洛躺在莉莲身边,为了一份无效的感情而辗转难眠,这种想法让我痛苦嫉妒,不过,一如往常,这也让我感到相当温暖。我说:“和你爱的人同床共眠,不会觉得很难过吗?”
“非常难过!不过也颇不可思议。”
“你从来----从来没有吻过她吗?”
“当她睡着时,我有时会吻她。我亲吻她的头发,她的头发很美…………”
在我和凯蒂尚未缠绵的那些日子里,躺在她身边忍耐的回忆仍历历在目。我以略为不同的口气说:“当她进入梦乡时,你有看着她的脸----希望她梦到的是你吗?”
“我会点亮一根蜡烛,就只是这样!”
“当她躺在你身边时,你不会想摸她吗?”
“我想,那时应该摸她的!我为此怕得半死。”
“你不会有时摸自己----希望那是她的手指?”
“喔,我会红着脸这么做!有一次,我在床上靠近她,她说着梦话:吉姆!----吉姆是她男性朋友的名字。她又说:吉姆!----而且是以一种我从没听过她用的声音。我不知道该为此哭泣,还是能做什么。不过我真正要的是----喔,南茜!我真正要的是她睡着,当个昏睡的女孩,好让我能摸她,让她以为我是他,再次叫道,用那种声音叫,在我摸她的时候…………”
弗洛伦斯吸了一口气。壁炉里的一块煤炭掉落,发出声响,但她没转头看,我也没有。我们只是凝视对方,因为她的话是如此温暖,使我们的目光融化在一起,无法将其分开。我说,差点笑出声,“吉姆!吉姆!”她眨眨眼,似乎在颤抖,我也颤抖了。接下来我只能说:“喔,弗洛…………”
仿佛透过某种神秘的力量,我们嘴唇间的空间变小,随即消失。我们亲吻彼此。她伸手触摸我的嘴角,她的手指来到我们紧贴的嘴唇间----它们尝起来仍旧像糖一样。我抖得厉害,我必须紧握拳头,对自己说:“停止发抖,好吗?她会以为你没接吻过!”
然而,当我对弗洛伦斯伸出手时,我发现她也一样抖得厉害。过了一会儿,当我将手指从她的喉咙移向隆起的乳房时,她像条鱼般不住扭动,微笑着靠近我,“用力抱我!”
我们一起倒在床上----那张床在地毯上滑动了一英寸----我解开弗洛伦斯衬衣的纽扣,将脸紧贴在她的胸前,隔着连身内衣的棉布,吸吮她的乳头,直到乳头变硬,她开始僵硬且喘息不止。她将手放在我的头上,将我的头抬至她能亲得到的地方。我翻上她的身体,感觉她在我底下移动,感觉她的乳房抵着我的乳房,知道自己将达到高潮,或是昏倒----但她将我转身,掀起我的裙子,将手放在我的双腿间,缓慢轻柔且挑逗地抚摸起来,我想我可能再也不会有如此完美的高潮…………
我感到她的手放在我身体最湿的部位上,她对着我的耳朵呼吸,呢喃道:“你在意我进入里面吗?”这问题以非常温柔且愉悦的语气说,让我差点哭了出来。“喔!”我说,她再度亲吻我。过了一会儿,我感到她在我体内移动,先是用一根手指,接着是两根手指,我想,然后是三根…………紧压片刻后,她伸进至手腕的位置。我想我叫了出来----我想我颤抖、喘息地叫了出来,感受她拳头微妙的弯曲、甜美手指的弧度,就在我的子宫下面…………
当我达到所能承受的极限时,我感到一阵涌流,使她的手臂从指尖到手肘都沾满我的体液----她感同身受地也达到高潮,虚弱且沉重地靠在我身上,她的裙子变湿。她抽出手----又使我颤抖了一次----我紧抓着她的手,将她的脸拉向我亲吻。我们非常安静地躺着,紧靠着对方,直到就像引擎冷却般,停止了我们的激情,缓缓趋于静止。
当弗洛伦斯起来时,她的头撞上了餐桌,我们使小床从客厅的一头移到另一头,而且浑然不知。她笑了。我们脱下衣服,她关上灯,我们穿着湿衬裙躺在被单下。当她睡着时,我将双手放在她的双颊上,亲吻她撞伤的额头。
五
我起来时,发现仍是夜晚,不过天已蒙蒙微亮。我不知道是什么使我醒来,然而,当我环顾身旁时,看到弗洛伦斯将自己抬高到枕头上,正在注视我,显然已经清醒。我勾向她的手,缓缓亲吻着,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搅。她露出微笑,不过她的笑容中带着某种忧虑,我不禁战栗。
“怎么了?”我低语,她轻抚着我的头发。
“我只是在想…………”
“什么?”
她不愿回答。
我倚在她身旁,完全清醒过来,“你要说什么,弗洛伦斯?”
“我在黑暗中看着你,我以前没看过你睡觉的样子。对我来说,你看起来就像个陌生人。然后我想到,你对我来说的确是个陌生人…………”
“一个陌生人?你怎能这么说?你和我住在一起超过一年了!”
她回答:“还有今晚,我第一次发现你曾经是个明星!你怎能把这件事当作秘密?你为什么想这么做?你还做了哪些我不知道的事?就我所知,你大概进过监狱,你大概发疯过,你大概曾经是妓女!”
我咬着嘴唇,不过随即想到她对“船里的男孩”那里的妓女有多好。我迅速地说:“弗洛,我的确卖过。你不会因此讨厌我吧?”她立刻拿开手,“卖过!我的天!我当然不会讨厌你,只是----喔,南茜!想到你曾是其中一个悲苦的女孩…………”
“我并不悲苦,”我说,视线看往别处,“而且说实在的,我----我也不算是个女孩。”
弗洛伦斯说:“不算女孩?这是什么意思?”
我用指甲刮着被单的丝质边缘。我该告诉她我的过去----长久以来我一直隐瞒的过去吗?我看见她的手放在被单上,我的胃揪成一团,我再次想起她的手指,轻轻将我打开,而她的拳头伸入我体内,缓慢地翻动…………
我吸了一口气,“你去过惠茨特布尔吗?”
一旦我开始说,便发现自己停不下来。我告诉她所有的事----关于我卖牡蛎的少女生活;关于凯蒂?巴特勒,那位让我离开家人的人,也是反过来离开我,投入瓦尔特?布利斯怀抱的人。我告诉她我发疯的日子、我的扮装工作、我和弥尔恩太太以及葛丽丝在格林街的生活,那里是她第一次遇见我的地方。最后我告诉她黛安娜、幸福地,还有泽娜的事。
当我说完时,天都快亮了,客厅好像变得更寒冷。在我冗长的叙述中,弗洛伦斯始终保持沉默;当我讲到男妓的部分时,她皱起眉头,之后皱得更紧,现在则是愁眉深锁。
我说:“是你想知道,我有哪些秘密的…………”
她看往别处,“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你说不会讨厌我做过男妓的事。”
“实在难以想象你做过那些事----而且是出于乐趣。喔,南茜,出于如此残酷的乐趣!”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想到你认识那么多人,却没有朋友。”
“我把他们全都抛弃了。”
“你的家人。你说过,你来这里是因为家人把你赶出去,但其实是你把他们赶了出去!他们会有多想你!你想过他们吗?”
“有时。”
“还有那位在格林街,对你很仁慈的女士。你从没想过去拜访她,还有她女儿吗?”
“她们已经搬走了,我试过找她们。再说,我觉得很羞愧,因为我忽视了她们…………”
“忽视了她们,为了那个----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黛安娜。”
“黛安娜。当时你那么在乎她吗?”
“在乎她?”我用手肘撑起自己,“我恨她!她是个恶魔!我告诉过你----”
“你却和她待在一起,待了那么久…………”
我忽然因自己的过去和她对我的嘲弄感到窒息,“我无法解释,她可以决定我的命运。她很有钱,她有----许多东西。”
“一开始你告诉我,把你赶出去的是位男士,现在你说是位女士。我认为,你还失去了某个女孩…………”
“我是失去了一位女孩,不过那是凯蒂,是几年前的事了。”
“黛安娜很有钱,打黑了你的眼睛、伤害了你,而你让她这么做。她把你赶出去,因为你----亲吻了她的女仆。她后来怎么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们沉默地躺了一会儿,床突然变得非常窄。弗洛伦斯凝视透着光亮的窗帘角落,我悲惨地看着她。当她将一根手指放进口中啃指甲时,我伸出手阻止她,她却将我的手推开,作势起身。
“你要去哪里?”我问。
“楼上,我得坐着好好想一想。”
“不!”我大叫。当我大叫时,躺在楼上小床的西里尔醒来,哭喊着母亲。我的手伸向弗洛伦斯,紧抓她的手腕,不顾婴孩的哭声,拉着她的背,将她压向床上。“我知道你指的是什么,你指的是上去想莉莲!”
她受到打击,“我忍不住想到莉莲!我忍不住。而你----你也一样,只是我从不知道而已。别说----别说昨晚吻我时,你没在想凯蒂!”
我吸了一口气----但我迟疑了。因为那是事实,我说不出口。我最先亲吻且吻得最用力的人是凯蒂,我的双唇好像就此留有她亲吻的形状、颜色,或是味道。那些苏活区男士的体液和泪水、幸福地的红酒和潮湿的爱抚,都无法将那些亲吻彻底洗去----不过那对黛安娜来说并不重要,对泽娜来说也不重要。对弗洛伦斯来说,为什么却很重要?
为什么当她亲吻我时,我想着谁很重要?
我说:“我只知道,假如昨晚我们没有躺在一起,我们会因此而死。假如你现在告诉我,我们不该再躺在一起,那就有趣了!”我仍将弗洛伦斯压在床上,西里尔还在哭叫;但现在,因为某种奇迹,他的叫声逐渐微弱----弗洛伦斯在我的怀里放松,将头转向我。
她轻声说:“我喜欢将你想成贝壳里的维纳斯。在你来这里时,我没想到你有过情人…………”
“为何你现在一定要想到她们?”
“因为你会想到她们!假如凯蒂再度出现,要你回到她身边呢?”
“她不会的。凯蒂离开了,弗洛,就和莉莲一样。相信我,莉莲回来的机会甚至比凯蒂还大!”我露出微笑,“要是莉莲回来,你可以去找她,我什么也不会说。要是凯蒂来找我,你也可以做同样的事。我想:我们能拥有我们的天堂----还能从我们分站的云朵上互相招手。但在那之前----在那之前,弗洛,我们不能过着亲吻彼此的快乐生活就好吗?”
宛如爱人的誓言,我猜这些话语十分奇特,不过我们都是背负奇特过去的女孩----我们的过去有如一些盖着不合盖子的盒子。我们得承受它们,却得谨慎面对。当弗洛伦斯叹气,终于对我伸出手时,我想:我们得处理得非常妥当,使盒子里的东西不会满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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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拉斯《情人》》《情人》杜拉斯代表作之一,自传性质的小说,获一九八四年法国龚古尔文学奖。全书以法国殖民者在越南的生活为背景,描写贫穷的法国女孩与富有的中国少爷之间深沉而无望的爱情。
《鲁滨逊漂流记》小说以1704年一名苏格兰水手亚历山大・薛里基洛克航海遇险,飘流在一个荒岛上,并且单独留居了四年才被救回了故事作为素材,加工而成的。小说的主人公鲁滨逊是一青年,性喜冒险。他不顾父亲的劝阻,决心要过海上生活。开头号几次航海以商颇为顺利,但有一次为土耳其海盗所俘,幸而不久脱脱逃,至巴西经营蔗田和糖厂。四年后,因获暴利又往非洲反卖黑 八股中于大海中遇险,船上全部船员葬身鱼腹,仅鲁滨逊一个脱难,飘流至一荒岛之上。从此,他孤独一个在岛羊、造船等。后来。他救了一个野人俘虏,取名礼拜五。鲁滨逊在岛上生活了二十八年,最后一艘英国船航经荒岛,他才有机会搭船回国。
《小木屋系列7》在《草原小镇》一书中,罗兰十五岁了,她在学校结交同龄的女孩与男孩,也开始注意打扮,青春期的敏感与反抗情绪使她认识到自制力的重要。同时,爸妈也存够钱送玛莉去读盲人学校。玛莉的离家更加深了姐妹亲情,罗兰为了赚钱帮助玛莉继续留在学校,努力读书,终于取得教师资格。在故事末尾,罗兰意外获得一份教师工作,准备离家。
《小木屋系列6》这是一个难熬的冬天,连续六个月的暴风雪让火车无法运送任何物资,小镇一直与外界隔绝。最糟糕的是,罗拉家的食物和煤炭都所剩无几。罗拉一家并没有屈服:没有面粉,就用咖啡磨研磨小麦来制作黑面包;没有煤炭,就拧干草棒来维持炉火;不能去上学,孩子们就在家里自学;暴风雪疯狂咆哮,他们一直憧憬春天的美景……后来,整个小镇即将面临无粮可吃的境地,亚尔曼冒着生命危险去找小麦,他能否拯救小镇?
《小木屋系列5》本文开始奠定了一个低沉的调子,妈和姐妹们都染上猩红热,玛丽失明,家里缺少食物还欠下外债。这和“小木屋”系列其他几本田园牧歌一般的书有很大差异。本书的内容大多发生在劳拉一家奔波的途中。爸从事的不再是打猎和农耕,开始在铁路营区做管理员;妈和劳拉经营了一段时间客栈,劳拉一家的生活渐渐向工业社会过渡。
《三个火枪手》三个火枪手-大仲马 以法国国王路易十三和手握重兵、权倾朝野的首相黎塞留红衣主教的矛盾为背景,穿插群臣派系的明争暗斗,围绕宫廷里的秘史轶闻,展开了极饶趣味的故事。书中的主人公少年勇士达达尼昂,怀揣其父留给他的十五个埃居,骑一匹长毛瘦马,告别及亲,远赴巴黎,希望在同乡父执的特雷维尔为队长的国王火枪队里当一名火枪手。在队长
《红与黑》红与黑-司汤达小说围绕主人公于连个人奋斗的经历与最终失败,尤其是他的两次爱情的描写,广泛地展现了“19世纪初30年间压在法国人民头上的历届政府所带来的社会风气”,强烈地抨击了复辟王朝时期贵族的反动,教会的黑暗和资产阶级新贵的卑鄙庸俗,利欲熏心。因此小说虽以于连的爱情生活作为主线,但毕竟不是爱情小说,而是一部“政治
《上尉的女儿》普希金逝世前一年发表了一部真实而深刻地反映普加乔夫农民起义的长篇小说《上尉的女儿》,这部小说不仅在他的全部创作中占有极重要的地位,而且也是最早介绍到我国来的俄国文学作品。清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这部小说被译为《俄国情史》,成为中俄文学交流的第一位使者。《上尉的女儿》以同情的笔调描写了18世纪普加乔夫领导的农民起义,是俄国文学史上第一部反映农民斗争的现实主义作品。《上尉的女儿》语言朴素,简洁,将18世纪俄罗斯的风俗人情通俗流畅地展现在读者面前,果戈理说它是“俄罗斯最优秀的一部叙事作品”。
《爱的教育》《爱的教育》是意大利作家亚米契斯的作品,是一部著名的儿童文学作品,被认为是意大利人必读的十本小说之一,是世界文学史上经久不衰的名著,被各国公认为最富爱心和教育性的读物。朱光潜、丰子恺、茅盾、夏衍等学者曾将此书作为当时立达学园的重点读物。1986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具有代表性的欧洲系列丛书》中。1994年被列入世界儿童文学最高奖――国际安徒生奖《青少年必读书目》之中。2001年被教育部指定为中小学语文新课标课外阅读书目。《爱的教育》超越了时代和国界的限制,被译成数百种文字,至今销量已超过15,000,000册,成为世界最受欢迎的读物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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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庄园》《动物庄园》是一部政治寓言体小说,故事描述了一场动物主义革命的酝酿、兴起和最终蜕变;一个农庄(Manor Farm)的动物不堪人类主人的压迫,在猪的带领下起来反抗,赶走了农庄主(Mr.Jones),牲畜们实现了“当家作主”的愿望,农场更名为“动物庄园”,奉行“所有动物一律平等”;之后,两只处于领导地位的猪为了权力而互相倾轧,胜利者一方宣布另一方是叛徒、内奸。此后,获取了领导权的猪拥有了越来越大的权力,成为新的特权阶级;动物们稍有不满,便会招致血腥的清洗:农庄的理想被修正为“有的动物较之其他动物更为平等”,动物们又恢复到从前的悲惨状况。
《金银岛》《金银岛》是史蒂文森所有作品中流传最广的代表作,其故事情节起源于作者所画的一幅地图。《金银岛》曾被译成各国文字在世界上广泛流传,并多次被搬上银幕。小说描写了敢作敢为、机智活泼的少年吉姆
《家常事》左拉长篇巨著《卢贡-马卡尔家族》的第十部。书中人物那种乌七八糟的生活犹如一锅杂烩汤,腐化堕落的行为是他们的家常便饭。
《好兵帅克》《好兵帅克》,是公认的讽刺文学名著,由捷克著名作家雅洛斯拉夫・哈谢克编著。主人公帅克善良、勇敢、机智,貌似平凡且不露声色,看起来甚至有些"愚昧"且滑稽可笑,甚至被军队宣布为"神经不正常"而退伍。一天,帅克在公共场合议论皇储遇刺事件,因而被秘密警察以叛国罪逮捕。几经周折,帅克终于回到了家。但不幸又被征招入伍。犯风湿病的帅克只好由佣人用轮椅推着,一路高呼爱国口号去参军。在一系列的事件中,帅克用智慧和令人啼笑皆非的"表演"巧妙地同奥匈帝国反动政权做斗争,他到哪里哪里就被搅得鸡飞狗跳、天翻地覆,他是捷克人民心中一名真正的好兵。
《五轮书》《五轮书》作者是宫本武藏,是一本既为剑法,也为兵法的一本著作。宽永二十年(1643)十月,武藏隐居灵岩洞开始执笔写作-五轮书。正保二年,将五轮书传给寺尾孙之丞胜信,五方之太刀道序兵法二十五个条传给寺尾求马助信行,以后就离开这个世界。
《菊与刀》恬淡静美的“菊”是日本皇室家徽,凶狠决绝的“刀”是武士道文化的象征。 美国学者鲁思·本尼迪克特运用文化人类学的方法,用“菊”与“刀”来揭示
《海盗传说》本书作者用生动的笔触描述了一系列著名的海盗故事,从布兰德船长的幽灵到杰克巴里斯特的财宝,一幕幕或是妙趣横生或是惊心动魄,使人尤如身临其境。一大批极富盛名的海盗头子,包括著名的黑胡子爱德华・提奇、基德船长、黑色准男爵罗伯茨等都是这段时间海盗史上的传奇人物……
《偶像的黄昏》《偶像的黄昏》系“尼采注疏集”之一种。尼采在《偶像的黄昏》中总功针对的不是充斥着世界的许多偶像,而是人被不公正地和并非为了他们自己的幸福牺牲给他的偶像。其中“格言与箭”针对的是认识论、道德和心理学之基本准则形式中的偶像,针对的是这些基本准则那长久的效用或者甚至宗教上得到认证的庄严,还有让那些偶像成为不可侵犯的原则,亦即被人不假思索地接受的公利。尼采通过叩问与倾听的方式进行审视,批判,必要的话还进行纠正。在书中,尼采自称狄俄尼索斯最后的门徒以及永恒轮回的老师。
《论充足根据律的四重根》[1]第2版序言这篇关于基础哲学的学位,最早出版于1813年,当时它使我获得了博士学位,后来成了我整个体系的基础。因此,这本书不该脱销,只是对于这一情况,4年来我一无所知。另一方面,再次把这样一本幼稚的作品付诸...
《背德者》中篇小说《背德者》宣扬了纪德所主张的一种背德主义,即小说主人公身上所体现出来的大胆藐视一切既定的道德观念,冲破宗教和家庭的桎梏,尽情地满足人的自然本性,追求个人主义的人生理想。在艺术上,小说打破了19世纪传统的小说模式,以法国古典文学的完美形式表现了现代人的复杂思想感情,为传统的小说模式重铸了新典范。
《当代英雄》该作讲述主人公毕巧林是青年贵族军官,过着空虚无聊的生活,然而他内心深处似乎埋藏着有所作为的渴望。 这是一个冷酷自私的利己主义者。 莱蒙托夫选取了毕巧林生活中的不同片断,从不同角度予以再现。
《田园交响曲》故事讲述牧师收养了一位盲女,并向她进行文化启蒙。后来,牧师被盲女深深吸引,不料牧师的儿子也爱上了她。盲女医治好眼疾,重见光明后却发现三人间存在的微妙关系,虽然她爱的是牧师的儿子,但由此引来父子间的嫉恨不和。在情与义之间承受着折磨的她,最终跳河自杀,让一对父子陷入悲痛之中……
《爱伦・坡作品集》18……年秋,在巴黎的一个风声萧瑟的傍晚,天刚黑之后,我正享受着双重乐趣,一边沉思,一边吸着海泡石烟斗,我和我的朋友C·奥古斯特·迪潘待在一起,这是他的图书室,一个藏书的小后间,在圣·日耳曼旧郊区登诺街3...
《内战记》凯撒《内战记》,出自大名鼎鼎的古罗马帝国奠基人凯撒的亲笔,既是古罗马历史名著、拉丁语黄金时期的散文代表作,也是富有战略战术的兵书,对西方史学界、文坛和兵家,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书中坚持和谈为先、争取社会舆论的高招,颇有特色。
《乞力马扎罗的雪》《乞力马扎罗的雪》是海明威的 一部中篇小说,是对于一个临死前的人的精彩描述。故事主要讲述一个作家哈里去非洲狩猎,途中汽车抛锚,皮肤被刺划破,染上坏疽
《戴家楼》戴家楼作者:[法]莫泊桑/李青崖译1每天晚上将近11点钟,他们都到那儿去,就像上咖啡馆一样自然。常在那儿碰面的有六到八个人,而且总是这几个。他们并非酒色之徒,而是城里的头面人物。商人和年轻人。他们喝着查尔特...
《带小狗的女人》据说,在堤岸上出现了一个新面孔:一个带小狗的女人。德米特里·德米特里耶维奇·古罗夫已经在雅尔塔生活了两个星期,对这个地方已经熟悉,也开始对新来的人发生兴趣了。他坐在韦尔奈的售货亭里,看见堤岸上有一个年...
《先知》纪伯伦集诗人与画家于一身,他的散文诗多以爱和美为主题,充满了浓郁的诗情和哲理,其成就堪与泰戈尔媲美。纪伯伦的《先知》,按他自己的说法,是“思考了一千年”才写成的,是一位严肃的作者以严肃的态度为严肃的读者进行了严肃的思考而写下的严肃的作品。
《阿格尼丝格雷》《艾格妮丝・格雷》以第一人称的写法,以女主人公的经历为主线,以她的痛苦体验、幸福追求为表现内容――作品前半部分,描写了格雷小姐两度做家庭教师的辛酸感受;后半部分,表现了她的爱情追求,并以她终于获得了爱情和幸福作结,表达了她渴求真诚的道德与幸福生活的强烈渴望,这些也正是作者安妮在现实中艰难为生和在理想中渴望幸福的真实写照。
《福尔摩斯探案续集》本书系柯南道尔的儿子所写的有关福尔摩斯的探案故事,共有六个短篇:《福尔克斯-拉斯奇案》、《阿巴斯红宝石奇案》、《两妇人奇案》、《黑天使奇案》、《德普特福德恐怖奇案》和《红寡妇奇案》。作者模仿他父亲的笔法,叙述了六个惊险奇特的故事,故事悬念很强,情节紧张,引人入胜。
《艾略特诗集》――托马斯・斯特恩斯・艾略特(1888-1965)是英国20世纪影响最大的诗人,被称为“但丁最年轻的继承者之一”。艾略特自称在宗教上是英国天主教徒,政治上是保皇派,文学上是古典主义者。1948年获诺贝尔奖文学奖。
《三剑客》这部历史小说以法兰西国王路易十三朝代和权倾朝野的红衣主教黎塞留掌权这一时期的历史事实为背景,描写三个火枪手阿多斯、波尔朵斯、阿拉宓斯和他们的朋友达尔大尼央如何忠于国王,与黎塞留斗争,从而反映出统治阶级内部勾心斗角的种种情况。小说时间起止是1624-1628年。
《白朗宁夫人十四行诗》十四行诗的故乡在意大利,它原是配合曲调的一种意大利民歌体,后来才演变为文人笔下的抒情诗,以莎士比亚成就最高,英国文学史上每一时期的重要诗人如弥尔顿、雪莱、拜伦、济慈都曾写过十四行诗。《葡萄牙人十四行诗》是白朗宁夫人的代表作,历来被认为是英国文学史上的珍品,和《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相互媲美。
《愤怒的葡萄》《愤怒的葡萄》是美国现代小说家约翰・斯坦贝克(1902――1968)的作品,发表于一九三九年。这部作品描写美国三十年代经济恐慌期间大批农民破产、逃荒的故事,反映了惊心动魄的社会斗争的图景。小说饱含美国农民的血泪、愤慨、和斗争,可以说是美国现代农民的史诗,也是美国现代文学的一部名著。
《罗亭》那是个静谧的夏天早晨。太阳已经高悬在明净的天空,可是田野里还闪烁着露珠。苏醒不久的山谷散发出阵阵清新的幽香。那片依然弥漫着潮气,尚未喧闹起来的树林里,只有赶早的小鸟在欢快地歌唱。缓缓倾斜的山坡上,自上到下长满了刚扬花的黑麦。山顶上,远远可以望见一座小小的村落。一位身穿白色薄纱连衣裙,头戴圆形草帽,手拿阳伞的少妇,正沿着狭窄的乡间小道向那座村庄走去。一名小厮远远跟在她后面。
《毁灭》《毁灭》是一部长篇小说,作者是苏联作家法捷耶夫,小说描述的是苏联国内战争时期一九一九年夏秋之间远东地区一支游击队的命运:莱奋生的部队受到日本干涉军和白军的追击,一面奋不顾身地战斗,一面突破敌人的包围,虽然损失了许多战士,但仍准备迎接新的战斗。
《白痴》《白痴》是陀思妥耶夫斯基重返文坛后的第三部长篇小说,写于一八六七年秋至一八六九年一月。它揭露了资本主义残暴不仁,显示出作者高度的艺术才华。小说中一系列细节和场面所以具有巨大的艺术感染力,还因为富于象征性,对现实进行高度概括。娜斯塔西娅・菲里波芙娜把十万卢布扔进壁炉,全体来宾都屏息凝神地望着那熊熊的火焰怎样吞食这笔巨款,一个个眼睛充满血丝,心痛欲裂,恨不得一下子把它抓到自己手中。这个场面象征着对金钱蔑视和崇拜这两种势力的搏斗,写得十分精彩,在世界文学中也是少见的篇章。
《贵族之家》这是一部感人至深的-爱情小说,也是一部深刻反映时代的社会小说。其中每一个人物的命运,他们的爱情经历与悲欢离合,都和他们所处的时代和历史现实紧密相关。作品中每个人物的性格特征都具体地表现出时代和历史的烙印,他们在恋爱中所表现出来的个性特点和利害考虑,都是一种入在特定社会历史条件下的人性表现。艺术的形象思维的产品能够达到如此高度的思想概括程度,在世界文化史上并不多见。因此,这部小说成为世界文学史上不朽的经典。
《初恋》《初恋》带有屠格涅夫自身经验的痕迹,描写了父与子同时对公爵小姐齐娜依达的恋情。初恋带着令人陶醉的喜悦,象无声闪电与少年主人公心中勃发的无声的、隐秘的情感相呼应,可公爵小姐齐娜依达寻求着热烈的、真实的却只能给她带来痛苦的爱情;而带给她痛苦、踩碎她的心的人正是少年主人公的父亲――
《济慈诗选》约翰・济慈(John・Keats,1795年10月31日-1821年2月23日),出生于18世纪末年的伦敦,杰出的英国诗人作家之一,浪漫派的主要成员。济慈才华横溢,与雪莱、拜伦齐名。他去世时年仅25岁,可他遗下的诗篇誉满人间,他的诗被认为完美体现了西方浪漫主义诗歌特色,济慈被人们推崇为欧洲浪漫主义运动的杰出代表。
《圣经故事》《圣经》,是有史以来发行量最大的一本书。它是犹太民族重要的文化遗产,在世界文化史上占有突出的地位。西方的文学、艺术,尤其是中世纪的作品,很多都取材于《圣经》。《圣经》中的典故,亦在大量的西方文学、艺术、哲学、历史等经典著作中被屡屡引用。正像不研究佛学就无法深入了解中国文化一样,不知道《圣经》里都讲了些什么,都有些怎样的故事,也就无法深入了解西方文化。
《莫泊桑短篇小说集》莫泊桑是十九世纪世界三大著名短篇小说巨匠之一,1880年《羊脂球》的发表使他一举成名,该篇亦成为世界文学史上的经典之作。作者将处于社会最底层、受人歧视的妓女――“羊脂球”与形形色色、道貌岸然的所谓上层人物做对比,充分显示出前者极富正义感和同情心的美好心灵以及后者极端自私、寡廉鲜耻的丑恶灵魂。
《陀思妥耶夫斯基短篇小说选》(彼得·伊凡内奇致伊凡·彼得罗维奇)最最珍贵的朋友伊凡·彼得罗维奇阁下!可以说,我四处追寻您,我最最珍贵的朋友,已经有三天了。因为我有一件极其紧要的事情,要与您商量,却又哪儿也找不到您。昨天我妻子在谢...
《交际花盛衰记》叙述风尘女艾丝苔与青年诗人吕西安秘密相爱,在一次假面舞会上,她被人认出,便想以自杀掩盖自己的身世。扮成西班牙教士的越狱苦役犯伏脱冷救了她,将她控制在自己手中。伏脱冷也因救过吕西安的命而成为吕西安的主宰,并企图通过他向统治者报仇。为了有足够的钱扶持吕西安进入统治阶层,他逼迫艾丝苔重操旧业,充当金融家纽沁根的情妇。艾丝苔含恨自杀。吕西安和伏脱冷受牵连而被捕入狱。不久,吕西安也在狱中自尽,伏脱冷在精神上受到巨大打击。他在狱中与当权人物作了一番激烈搏斗后,终于归顺官府,当了巴黎警察局保安处处长。
《恋爱中的女人》《恋爱中的女人》,是D・H ・劳伦斯最伟大、最有代表性、最脍炙人口的两部长篇小说之一(另一部是《虹》),他本人也认为它是他的“最佳作品”;
《贝姨》巴尔扎克这篇小说描写的是巴黎生活,通过描写主人公贝姨在巴黎各时期度过的不同日子,反映了贵族在资本主义社中的没落以及新的社会形势的到来使得人们无所适从,说明了资产阶级的本性跟以往的统治者一样,人们的生活只能靠自己。
《美国悲剧》德莱塞在《美国悲剧》中描写了主人公克莱德・格里菲思受到社会上邪恶影响,逐渐蜕变、堕落为凶杀犯、最后自我毁灭的全过程。
《卡门》经典名著,《嘉尔曼》(又译作《卡门》)是法国作家梅里美的主要代表作。卡门就是嘉尔曼,都译自法语“CARMEN”。故事发生在西班牙,主人公嘉尔曼是个聪明美丽、独立不羁、又十分任性的吉普赛女郎。她是一个具有强烈个性的、要求自由的女性。她身上有邪恶的特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重要的是她的真诚、坦率、刚毅不屈。她蔑视资本主义社会的道德法律,用恶习的方式反抗社会,是社会的叛逆者。这部小说发表不久就被改编成歌剧,由法国作曲家比才(1838―1875)作曲。
《十日谈》该作讲述1348年,意大利佛罗伦萨瘟疫流行,10名男女在乡村一所别墅里避难。他们终日游玩欢宴,每人每天讲一个故事,共住了10天讲了百个故事,这些故事批判天主教会,嘲笑教会传授黑暗和罪恶,赞美爱情是才华和高尚情操的源泉,谴责禁欲主义,无情暴露和鞭挞封建贵族的堕落和腐败,体现了人文主义思想。
《堂吉诃德》堂吉诃德-塞万提斯《堂·吉诃德》是欧洲最早的长篇现实主义小说之一,享有世界声誉。塞万提斯一再声明,他写《堂·吉诃德》是为了讽刺当时盛行的骑士小说,“把骑士小说的那一套扫除干净”。其实,作品的实际效果远远超出了这一“宗旨”。它通过堂·吉诃德的游侠冒险,描绘了16世纪末、17世纪初西班牙社会广阔的生活画面,展示了封建统治
《列夫托尔斯泰传》《托尔斯泰传》:托尔斯泰一岁半丧母,九岁丧父,青少年时代的托尔斯泰,不仅常为思想苦恼,还为自己丑陋的相貌感到绝望。
《约翰·克里斯朵夫》《约翰·克利斯朵夫》(Jean-Christophe)是一部通过主人公一生经历去反映现实社会一系列矛盾冲突,宣扬人道主义和英雄主义的长篇小说。小说描写了主人公奋斗的一生,从儿时音乐才能的觉醒、到青年时代对权贵的蔑视和反抗、再到成年后在事业上的追求和成功、最后达到精神宁静的崇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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