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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节一棵葱

格鲁申卡住在城里最热闹的地方,教堂广场附近,商人的寡妻莫罗佐娃的家里,格鲁申卡是租下了她院子里一座不很大的木造的厢房。莫罗佐娃的房子很大,是石头建造的,两层楼,房子已陈旧,样式也很不美观。年纪已经很大的女房东自己杜门不出地住在里面,身边只有两个侄女,全是老处一女,也都已上了岁数。她并不需要把院子里的厢房租出去,但是大家都知道,她在四年前收格鲁申卡做房客,完全是出于讨好格鲁申卡公开的保护人,跟老太太有亲戚关系的商人萨姆索诺夫。据说这个好吃醋的老头子把他的“一宠一妇”放在莫罗佐娃的家里,原意是想靠这位老太太的锐利的眼睛来监督新房客的行动。但是没过多久就表明这双锐利的眼睛根本并非必要,因此弄到后来莫罗佐娃甚至很少跟格鲁申卡见面,并且最后根本不再实行什么监督,来惹她讨厌。当然,自从老人把这十八岁的畏怯而含羞、苗条而瘦弱、忧郁而沉思的女郎从省城里送到这所房子里以来,时间已经过了四年,情况也已有了很大的变化。但我们城里对于这位女郎的来历始终知道得很少,说法也不一;而且直到最近,即使很多的人已开始对阿格拉菲娜-阿历山德罗芙娜四年来变成了这样一位“绝代美人”大为注目,也仍旧没有人知道得更多些。只有一些传言,说她还 在十七岁上就曾受了某人的骗,仿佛是一个一军一官,以后很快就被抛弃了。这一军一官离开了当地,后来在别处结了婚,而格鲁申卡则从此陷在耻辱和贫困的境遇中。但又有人说,格鲁申卡虽然确实是在贫困中被他的老头子所收留的,然而她的家世却很清白,似乎是神职家庭出身,一个教堂候补执事之类的人的女儿。想不到四年之间,这个多情失足,遭际可怜的孤女,却一变而成为一个丰盈健美的俄国美人,一个大胆而富于决断,高傲而无所顾忌的女人,擅长理财,善于经营,谨慎细心,钱抓得很紧,不管用正当或不正当的手段,反正象人们传说的那样,手里已经积聚了自己的一小笔资财。只有一点是人所共知的:那就是格鲁申卡这个女人很难接近,四年以来,除去她的保护人,那个老头子以外,还 没有一个人能自夸博得过她的垂青。这是确凿无疑的事实,因为想获得她垂青的猎一艳者,特别在最近的两年以来,为数实在不少。但是一切的尝试都白费劲,有些追求者由于受到这位一性一格刚强的年轻女人的坚定和嘲弄的拒绝,最后不得不自己打退堂鼓,甚至还 落到了可笑和丢脸的下场。大家还 知道,这个年轻女人,特别在最近一年中,还 放手大干起所谓“投机生意”来,而且在这方面居然还 显露了极大的才能,以致后来有许多人干脆把她称做十足的犹太人。她倒并不放高利贷,但是比如说,大家都知道她有一个时期确曾和费多尔-巴夫洛维奇-卡拉马佐夫合伙,用贱价收买期票每一个卢布只给十戈比,后来却从其中某些期票上花十戈比赚回一个卢布。萨姆索诺夫是个病人,最近一年来双一腿已肿得不能动弹。他妻子已死,对几个已成年的儿子专制得象个暴君,家财百万,却生一性一吝啬,毫不通融,起初对这位被保护的女人严加约束,百般苛刻,象那些嚼舌的人所说的:“只用素油喂养”她,但后来却落到了被她所左右的地步。但格鲁申卡一面求得了自身的解放,一面却又让他无限信任她对他的忠贞不贰。这位能干的老商人(现在早已去世)也有着独特的一性一格,主要是一钱如命,而且心如铁石,虽然格鲁申卡征服了他,没有她他简直生活不下去,——如最近两年就确实如此,然而他却仍旧不肯分给她一笔较大的资产,即使她以完全和他脱离相威胁,他也是不会改变初衷的。不过他总算给了她一小笔钱,连这事传扬出去以后,大家也觉得出乎意外。“你是个不会吃亏的女人,”在他分给她八千卢布的时候,他这样对她说,“你自己去利用这笔钱吧。但告诉你,除了每年的生活费照旧以外,在我死以前,你再也不能从我这里拿到一文钱了,而且遗嘱里也不会再分给你了。”他的话也真说了算数:他死以后,当真把全部财产都遗给了那几个连同妻儿一辈子都被他象一奴一仆般养着的儿子,关于格鲁申卡遗嘱里甚至一个字也没有提到。这一切,人们是以后才知道的。不过他对格鲁申卡如何利用她这笔“私房钱”曾帮了不少的忙,给她出主意,把做生意的“路子”指点给她。费多尔-巴夫洛维奇-卡拉马佐夫最初为一件偶然的“投机生意”跟格鲁申卡有了来往,结果连他自己也意料不到,竟不顾一切地恋上了她,甚至象发了疯似的,这使当时已经病得很厉害的老人萨姆索诺夫大笑不止。值得注意的是格鲁申卡在同她的老头子相识以来的全部时间里,对他一切完全公开,甚至似乎所有心事都能向他剖白,她这样对待的大概在世上只有他一个人。到了最近,在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忽然怀着他的满腔热一爱一出现的时候,老人不笑了。相反地,他有一次曾神情严肃一本正经地劝格鲁申卡:“如果要在父子两人中选择一个,那么应该选老头子,但是必须让这老坏蛋娶你,而且预先至少要转一笔财产到你的名下。同那上尉却不要搅在一起,决不会有好结果的。”这是那位老色鬼亲自对格鲁申卡说的,当时他已经预感到自己去死期不远,而且在作了这番劝告以后,果真只过五个月就死去了。还 要顺便说一句,尽管当时在我们城里,甚至有许多人都知道卡拉马佐夫父子间以格鲁申卡为目标的这场荒唐丑恶的竞争,但是她对于他们父子俩各人所抱态度的真正实情,却很少有人了解。就连格鲁申卡的两个女仆,在发生了下面要详细叙述的惨剧以后,也在法庭上供称,阿格拉菲娜-阿历山德罗芙娜接待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仅仅是由于恐惧,因为他曾“威胁要杀死她”。她有两个女仆,一个是年迈苍苍的厨妇,还 是从父母的家里带来的,身一体有病,耳朵几乎也聋了,另一个是厨妇的孙女,年轻活泼的女郎,有二十岁左右,是伺候格鲁申卡的贴身侍女。格鲁申卡生活过得很节省,陈设非常俭朴。她所住的厢房只有三间屋子,摆着女房东的一堂已经很陈旧的红木家具,还 是二十年代的式样。拉基金和阿辽沙走进她房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但是房间里还 没有点灯。格鲁申卡一人独自躺在客厅里一张仿红木靠背的笨重的大沙发上,这张沙发很硬,上面蒙着的皮子早就磨出了窟窿。她的头下垫着两个白色的鸭绒枕头,是从她的一床一上取来的。她脸朝天躺着,身一子直一挺一挺地动也不动,两手枕着头。她打扮好了,似乎在等候什么人,穿着黑绸长衣,头上系着跟她很配称的、轻一盈的花边发带,肩上披着带花边的三角围巾,用一只沉甸甸的金别针别住。她真是在等候什么人。躺在那里,似乎感到烦闷和不耐,脸色有点苍白,嘴唇和眼睛都仿佛在发光燃一烧,右脚尖不耐烦地磕着沙发上的扶手。拉基金和阿辽沙刚一到,就发生了小小的一騷一乱:在外屋就听见格鲁申卡连忙从沙发上跳起来,忽然惊慌地叫道:“谁呀?”但是那个年青的女仆已经迎了出来,她立刻禀报太太说:

“不是他,是另外的人,不要紧。”

“她是怎么啦?”拉基金一边嘟囔着,一边拉着阿辽沙的手走进客厅里去。格鲁申卡站在沙发旁边,似乎还 心魂不定。一股粗一大的深褐色发辫突然从发带下掉落下来,落在她的右肩上,但是她只顾察看着来客们,辨清他们是什么人而没有注意到,也没有去整理它。

“哎呀,是你么,拉基金?你把我吓了一大跳。你和谁一起来了?跟你一起来的这位是谁?老天爷,你把这一位领来了!”她看清了阿辽沙,喊叫起来。

“你倒是叫她们取蜡烛来呀!”拉基金用一种非常随便的态度说,仿佛他是这家里极亲近的熟人,甚至有象主人般发号施令的权利似的。

“蜡烛……当然得点蜡烛,……费尼娅,快给客人取蜡烛来呀!……哎呀,你竟在这时候领他到这里来!”她看了看阿辽沙,又嚷了一句,就转身对着镜子,迅速地用两手整理发辫。她仿佛有点不高兴。

“难道我没有巴结上么?”拉基金问,几乎立刻生了气。

“你吓了我一跳,拉基金,并不是为别的。”格鲁申卡说着又转过身来微笑着对阿辽沙说,“你不要怕我,好阿辽沙,我真是十分高兴你来,你是我意想不到的客人。拉基金,你可把我吓坏了:我还 以为是米卡闯了进来。你知道,我刚才骗了他,先要他起誓相信我,可是我却对他撒了谎。我对他说,我要到我的老头子库兹马-库兹米奇家里去整整一晚上,帮他一起算帐,一直要算到深夜。我是每星期要到他家里去算一晚上帐的。我们锁上门,他打算盘,我坐在那里写帐。他只信赖我一个人。米卡真相信我在那里,其实我却躲在家里,——正坐在这儿等候一个消息。费尼娅怎么会把你们放进来的?费尼娅,费尼娅!快跑到大门口,开开门四面探望一下,上尉在不在?他也许正躲在哪里监视哩,我真怕得要死!”

“什么人也没有,阿格拉菲娜-阿历山德罗芙娜,我刚才就四面张望过了,还 随时从钥匙孔里往外看看,我自己也害怕得发一抖。”

“百叶窗关上了没有,费尼娅,还 应该把窗帘放下来,——这就对了!”她自己放下沉重的窗帘,“要不然他一看见灯光就会跑进来的。阿辽沙,我今天真怕你的哥哥米卡。”格鲁申卡大声说,虽然露出惊慌,却似乎又带着一种近乎欢欣的心情。

“为什么你今天这样怕米卡?”拉基金问,“你好象一向不怕他,他老是听你摆一布的。”

“我对你说,我正在等候一个消息,一个宝贵的信息,所以这会儿不能让米卡在旁边。可他一定不会相信我是到库兹马-库兹米奇那里去了,这我料想得到的。他大概现在正一个人呆在费多尔-巴夫洛维奇花园的后门外看守着我。他只要守在那里,就不会到这儿来,这样更好些!库兹马-库兹米奇家里我倒真的去过,还 是米卡自己送我去的,我说我要呆到半夜,让他一定在十二点的时候来陪我回家。他走了,我在老头子家里坐了十分钟,就跑了回来,哎呀,我真害怕,——我拼命地跑,怕遇到他。”

“可你这么一身打扮准备上哪儿去?瞧你头上的这顶压发帽真叫人好奇!”

“你这人才真是好奇哩,拉基金!我对你说,我正在等候那么一个消息。只要这个消息一来,我就马上跳起身来,展翅高飞,立刻就从这儿跑掉。我这样打扮,就为的是事先预备好。”

“那你要飞到哪儿去呢?”

“一操一心越多,老得越快。”

“瞧你,真是满身喜气洋洋。……我还 从来没有看见过你这样。你打扮得就象是赴跳舞会似的。”拉基金上一上一下一下地打量着她。

“你对于跳舞会真懂得不少!”

“那你懂多少呢?”

“我可是看见过跳舞会的。前年库兹马-库兹米奇娶媳妇,我一直在楼上的回廊上看着。拉基金,我怎么净同你说话,让这样的王子在一旁站着。这真是贵客哩!阿辽沙,好人儿,我瞧着你,还 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老天爷,你居然会到我家里来!我对你说实话,我过去既不敢指望,也从没料想,而且一直也不敢相信你真的会来。虽然现在已不是时候了,可是你来我还 是高兴得要命!你坐到沙发上来,就坐在这儿,对了,我的小月亮。说真的,我好象到现在还 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唉,你呀,拉基金,假如你昨天,或是前天领了他来就好了!……不过就是现在这样我也高兴。也许正是现在,在这时候,而不是前天来,反而更好些。……”

她活跃地一下就挨着阿辽沙在沙发上坐下,带着十分喜悦的神情看着他。她是真的象她所说的那样非常高兴,并不是说谎。她的两眼放光,嘴角带笑,但这是善意的、快乐的笑。阿辽沙甚至没有料到她会有这样善良的面容。……在昨天以前他很少遇见过她,对她怀有可怖的印象,昨天她对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的那番凶恶而狡黠的举动更使他十分震惊,现在忽然看见她好象出乎意外地完全成了另外一个人,感到非常惊奇。而且不管他怎样受到自己悲苦心情的缠绕,他的眼睛还 是不由自主地被她紧紧地吸引住了。她的一举一动似乎也完全变得跟昨天大不相同:语音里几乎完全没有昨天那种可憎的甜蜜味道,也没有了那种一温一柔做作的姿态,……一切显得单纯而淳朴,她的行动轻快,直率,而且诚挚,不过她心情十分兴奋。

“说真的,老天爷,今天什么事都赶在一块了。”她又不停嘴地说起来。“可我为什么那么高兴你来,阿辽沙,我自己都不知道。不信你问问我看,我真是不知道。”

“你会不知道为什么高兴?”拉基金咧嘴笑笑说。“你以前总有什么原因,才一直缠住我:你领他来呀,你领他来呀。你是有用意的。”

“以前我另有用意,现在已经过去了,不是那时候了。我想请你们吃点东西。我现在心善了,拉基金。你也坐下,拉基特卡,干吗站着?你已经坐下了么?我原说,拉基特卡是不会忘掉自己的。你瞧,阿辽沙,这会儿他正坐在我们对面生气呢:为什么我没有在请你以前先请他坐下?我的拉基特卡真是一爱一生气,真是一爱一生气!”格鲁申卡笑了。“你不要着恼,拉基特卡,今天遇到我脾气好。你为什么坐在那儿愁容满面的样子,阿辽沙,是不是怕我?”她带着快乐的嘲笑神气瞧着他的眼睛。

“他有伤心的事情。没有抬举他。”拉基金沉着嗓门说。

“什么抬举?”

“他的长老发臭了。”

“怎么发臭?你乱嚼什么舌头?你一定是想说什么难听话。闭上嘴,傻瓜!阿辽沙,你让我坐在你腿上,就这样子!”她忽然冷不防地跳了起来,笑着坐到他的膝头上,象一只跟人亲一热的小猫似的,右手一温一柔地搂住他的脖子。“我要让你快活起来,我的敬畏上帝的小乖乖!哦,说实话,你当真让我坐在你的膝上,不生气么?只要你一发话,我就跳下来。”

阿辽沙不吭声。他坐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他听到了她说的:“只要你一发话,我就跳下来”,但却一声不响,似乎呆住了。然而他的心里并不象那个坐在一旁一婬一猥地瞧着他的拉基金所预料或想象的那样。他心灵中的巨大悲伤吞没了在他心里可能产生的一切情感。假如此刻他头脑清楚的话,他自己也会看出自己现在是穿着最坚强的甲胄,足以抵抗任何的勾一引和诱一惑。但话虽如此,他的心灵虽然处于这种麻木不仁的状态,他的忧愁虽然压得这样重,他到底不由自主地对于在他心里产生的一种奇怪的新感觉深表惊讶:这个女人,这个“可怕”的女人现在不但不使他产生以前每逢他心灵中偶尔闪过关于女人的某种遐想时,总会产生的那种恐惧,相反地,此刻正坐在他膝上,拥抱着他的那个他最害怕的女人,现在忽然引起了他完全异样的,料想不到的,特别的情感,一种不寻常的,强烈而真诚的对她好奇的感觉,而且毫无惧怕,没有一点点以前所感到的恐惧,——这就是最主要的而且不由自主地使他感到惊讶的地方。

“你不要净说空话,”拉基金大声嚷了起来,“最好把香槟酒拿来,你自己明白你欠着债!”

“真是欠着债!阿辽沙,我答应他,如果他把你领来的话,我首先要请他喝香槟酒。开香槟酒吧,我也想喝!费尼娅,费尼娅!把香槟酒拿来,米卡留下的那瓶,快一点!我虽然吝啬,一瓶总还 请得起,并不是为你,拉基特卡,你是一人蘑菇,而他是王子!虽然现在这个时刻我的心完全在别的事情上,但是无论如何我也可以陪你们喝一点,我愿意耍耍酒疯!”

“你说的现在这个时刻究竟是什么意思?到底是什么‘信息’?可以问问吗?或者这是个秘密么?”拉基金又好奇地插一进来说,尽力装出没注意对方一直给他碰的钉子。

“唉,这不是秘密,你自己也知道的,”格鲁申卡忽然心事重重地转过脸去对拉基金说,身一子稍稍离开阿辽沙一点,但还 继续坐在他的膝上,手抱着他的颈子,“一军一官快来了,拉基金,我那个一军一官快来了!”

“我听说已经动身,难道已经这样近了么?”

“现在到了莫克洛叶,他会从那里打发一个专人来,我刚刚接到他的信,他自己在信里这样说的。我现在正坐在这里等着那个人来。”

“原来这样!为什么到了莫克洛叶?”

“说来话长,再说你知道这些已经够了。”

“现在米卡怎么办,——唉,唉,他知道不知道呢?”

“知道什么!完全不知道!如果知道,准会杀了我的。我现在一点也不怕这个,我现在不怕他的刀子。你闭嘴吧,拉基特卡,不要对我提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他把我的心全撕碎了。而且在现在这时候我连想也不愿去想这事。我只愿意想小阿辽沙,看看小阿辽沙。……你尽管笑我好了,好人儿,尽管寻快乐,笑我的傻劲,笑我的快乐,……哦,真的笑了,笑了!你瞧他多么和蔼地看着人。你知道,阿辽沙,我老以为你为了前天的事,为了那位小一姐生我的气了。我当时真象个畜生,一点不假。……不过发生这样的事例也很好。既糟糕,又好。”格鲁申卡忽然沉思地笑了笑,在她的笑容里突然闪过了一丝残酷的神色。“据米卡说她叫嚷着:‘应该用藤条一抽一她!’那天我的确气坏了她。她叫我去,想收伏我,用巧克力糖哄我。……是的,发生这样的事倒也很好。”她又笑了笑。“我就是怕你生气……”

“一点不假,”拉基金忽然带着真正惊奇的神情插嘴说,“她真是怕你,阿辽沙,怕你这只小鸡雏。”

“拉基特卡,对你来说,他才是只小鸡雏,告诉你!……这是因为你没有心肝,告诉你!可我,你瞧,我就从心底里一爱一他,告诉你!你相信不相信,阿辽沙?我从心底里一爱一你!”

“哎呀,你这不要脸的女人!阿辽沙,她在对你谈情说一爱一呢!”

“怎么样,我是一爱一他!”

“那么一军一官呢?莫克洛叶来的宝贵的信息呢?”

“那是一回事,这是另一回事。”

“这真是女人的把戏!”

“你不要惹我生气,拉基特卡,”格鲁申卡立刻激烈地接口说,“那是一回事,这是另一回事。我一爱一阿辽沙是另外一种不同的一爱一。阿辽沙,我以前的确对你打过狡猾的主意。我是一个下贱的人,一性一子很野,但是有的时候,阿辽沙,我把你看作我的良心。时常在想:‘现在我这样坏,一定要被他看不起的。’前天我从小一姐家里回来的时候,就曾这样想过。我早就注意你了,阿辽沙。米卡也知道,我对他说过的。米卡也了解这一点。你信不信,阿辽沙,真的,我有时看着你,感到惭愧,一直为自己感到惭愧。……我怎么会想你,从什么时候起的,我不知道,也不记得了。……”

费尼娅走进来,端了一个盘子,放在桌上,盘子上面放着一瓶打开塞子的酒和三个斟满了酒的高脚杯。

“香槟酒拿来了!”拉基金嚷道,“你太兴奋了,阿格拉菲娜-阿历山德罗芙娜,兴奋到有点忘了形。你快干一杯,包你就会高兴得想要跳舞。唉,她们连这点事也不会做,”他端详着香槟酒说,“老太婆在厨房里就给斟好了,瓶子也没有塞上,而且也没有冰过。好了,就这样马马虎虎喝吧。”

他走近桌旁,拿起杯子,一口气喝干,再斟满一杯。

“香槟酒是不大喝得到的,”他说,咂了咂舌头,“喂,阿辽沙,端起杯子来,显一显自己的本领。我们为什么干杯?为了天堂的门,好不好?格鲁申卡,你也拿起杯子,你也为天堂的门干一杯。”

“什么天堂的门?”

她端起杯子,阿辽沙也端起来,抿了一小口,就把杯子放下了。

“不,最好还 是不喝吧。”他一温一和地微笑着说。

“刚才还 夸过海口呢!”拉基金叫道。

“既然这样,我也不喝,”格鲁申卡接口说,“本来我并不想喝。拉基金,你一人把整瓶喝了吧。阿辽沙喝,我才喝呢。”

“真体贴入微得有点肉麻了!”拉基金嘲笑起来,“还 自己爬到他的膝上去坐着。他的心里倒是有伤心事,你有什么呢?他对他的上帝造了反,甚至还 准备吃腊肠……”

“怎么啦?”

“他的长老今天死了,神圣的佐西马长老。”

“原来佐西马长老死了!”格鲁申卡叫了起来。“老天爷,我还 不知道哩!”她虔诚地画着十字。“老天爷,我在干什么呀,我这会儿竟还 去坐在他的膝头上!”她忽然吓坏了似的嚷着,一下子从膝上跳下,坐到沙发上去了。阿辽沙用惊异的眼光看了她好一会儿,脸上似乎现出了一种开朗的神色。

“拉基金,”他忽然坚定地大声说,“你别老嘲弄我,说我对我的上帝造了反。我不愿对你心怀恶意,所以你也应该厚道一些。我丧失了十分珍贵的东西,那是你从来没有过的,所以你现在也没有资格来裁判我。你最好看一看她:你有没有看见她是怎样宽恕我的?我到这里来原想遇到一个邪恶的心灵,——我自己这样向往着,因为我当时怀着卑鄙、邪恶的心,可是我却遇见了一个诚恳的姊妹,一个无价之宝——一个充满着一爱一的心灵。……她刚才把我宽恕了,……阿格拉菲娜-阿历山德罗芙娜,我说的是你。你现在使我的心灵复元了。”

阿辽沙的嘴唇颤一抖,呼吸急促。他停住不说了。

“就好象她拯救了你似的!”拉基金恶毒地笑了起来。“她想吞吃你,你知道么?”

“等一等,拉基特卡!”格鲁申卡忽然跳起来说。“你们两人都不要说话。现在让我全说出来:阿辽沙,你不要说话,因为你这类的话会使我感到惭愧,我是个邪恶的人,并不善良,——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你呢,拉基特卡,你也不要说话,因为你净说谎。我原来确实有过坏念头,想把他吞吃了,可是现在你却在那里说谎,现在已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我以后再也不希望听到你说那种话,拉基特卡!”格鲁申卡带着不寻常的激动心情,说出了这一段话。

“瞧,这两个人都发疯了!”拉基金低沉地嗄声说,惊奇地打量着他们俩,“两个人都是疯子,我好象进了疯人院。两个人互相弄得多愁善感,简直马上就会哭起来!”

“我真的想哭,真的想哭!”格鲁申卡说。“他称我姊妹,我今后永远也不会忘记的!不过有一点,拉基特卡,我虽然坏,却到底还 施舍过一棵葱。”

“什么葱?见鬼,真的发疯了!”

拉基金对他们的这种兴奋心情深为惊讶,而且感到生气,尽管他按理也应该能想象得到,就象生活中不常有的情况那样,他们两人现在是志同道合地恰巧遇到了使他们的心灵都感到震撼的事。但是拉基金对于牵涉到自己的一切固然感觉极为锐敏,对于理解别人的情感和感触却非常迟钝,——这一部分是由于他年轻缺乏阅历,一部分也是由于他的自私。

“你瞧,阿辽沙,”格鲁申卡忽然神经质地大笑着转过脸来对他说,“我说我施舍过一棵葱,这是对拉基金夸口,但我要对你说这话,却不是对你夸口,而是另有用意。这里有一个寓言,却是个很好的寓言,还 是我小时候我的玛特连娜讲给我听的,她现在还 在我家里充当厨妇。这故事是这样的:从前有一个很恶很恶的农妇死了。她生前没有一件善行。鬼把她抓去,扔到火海里面。守护她的天使站在那里,心想:我得想出她的一件善行,好去对上帝说话。他记了起来,对上帝说道:‘她曾在菜园里拔过一棵葱,施舍给一个女乞丐。’上帝回答他说:‘你就拿那棵葱,到火海边去伸给她,让她抓住,拉她上来,如果能从火海里拉上来,就拉她到天堂上去,如果葱断了,那女人就只好留在火海里,仍象现在一样。’天使跑到农妇那里,把一棵葱伸给她,说道:‘喂,女人,你抓住了,等我拉你上来。’他开始小心地拉她,已经差一点就拉上来了,可是在海里的别的罪人看见有人拉她,就都抓住她,想跟她一块儿上来。这女人是个很恶很恶的人,她用脚踢他们,说道‘人家在那里拉我,不是拉你们,那是我的葱,不是你们的。’她刚说完这句话,葱断了。女人落进火海,直到今天还 受着煎熬。天使只好哭着走了。这个寓言就是这样,阿辽沙。我记得很熟,因为我自己就是那个极坏的农妇。我对拉基金夸口说我施舍了葱,而对你就要换另一种说法:我一生只施舍了一棵葱,我的善行只有这一点点。你以后不必夸奖我,阿辽沙,不要把我当作好人,我是邪恶的,很恶很恶的,你再加夸奖,就会弄得我十分惭愧。唉,我索一性一向你彻底坦白了吧。告诉你,阿辽沙:我真想引一诱你到我身边来,所以不住纠缠拉基特卡,假如他能把你引到我这里来,我答应给他二十五个卢布。别忙,拉基金,等一等!”她快步走近桌旁,打开一抽一屉,掏出皮包,从里面取出一张二十五卢布的钞票来。

“真是一胡一说八道!真是一胡一说八道!”拉基金窘极了,大声说。

“你把债款收下来吧,拉基特卡。大概你总不至于拒绝,是你自己要求的。”说着把那张钞票扔了过去。

“还 能拒绝么?”拉基金咕哝地说着,显然感到很窘,却还 故意装出大模大样的神气来掩饰。“这钱对我大有用处。世上有傻子,就是为了使聪明人能得到好处。”

“现在不许再说话了,拉基特卡。从现在起我要说的话都不是为说给你的耳朵听的。你坐在一边,不许作声,你不一爱一我们,就别作声好了。”

“我干吗一爱一你们?”拉基金咬着牙说,已经掩饰不住恨恨的心情。他把二十五卢布的钞票塞一进口袋里,在阿辽沙面前确实感到不好意思。他原来是打算事后才拿钱,好不让阿辽沙知道,但现在却弄得有点老羞成怒了。在这以前,他虽然受了格鲁申卡许多讥刺,却认为最好不要反唇相讥,因为显然他对她是有几分怕惧的。但是现在他发火了:

“一爱一是有所谓而发的。你们两人对我做了什么好事呀?”

“你应该无所谓而一爱一,象阿辽沙那样地一爱一人。”

“但怎么见得他一爱一你?他对你有什么表示,竟弄得你这样醉心?”

格鲁申卡站在屋子中央,心情激动地说了起来,话音中流露出了歇斯底里的味道。

“住嘴,拉基特卡,你一点也不明白我们的事情!以后再不许你对我称呼‘你’,我不许你这样,你凭什么这样放肆起来了!你就坐在一边角落里,不许作声,就象我的仆人那样。现在,阿辽沙,我要对你一个人说出真心话,让你看清我是怎样的一个下贱胚!我这话不是对拉基特卡说的,是对你说的。我想害你,阿辽沙,这是千真万确的,已经完全打定主意了。我甚至用钱贿赂拉基特卡,让他领你来。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阿辽沙,你是一点也不知道的。你看见我就扭过身一子,垂下眼睛,走了过去。我却望着你已经望了一百遍,一千遍,向每个人打听你的情形。你的面容深深印在我的心里。我心想:他瞧不起我,连看都不愿意看一下。后来我实在耐不住了,自己也感到奇怪:干吗我要怕这样一个小孩子?我要把他一口吞下去,再尽情嘲笑他一顿。我简直气坏了。你相信不相信,这里的人谁也不敢说他打算找阿格拉菲娜-阿历山德罗芙娜打什么坏主意,连想也不敢想。我只有老头子一个人,我只跟他在一处,卖给了他。这是魔鬼把我们结合在一起的,除他之外,再没有别的人了。但是我一看到你,就下了决心:我要吃了他。我要吃了他,再嘲笑他。你瞧,我真是条恶狗,而你竟把我称作姊妹!现在这个侮辱我的人又来了。我正坐在这里,等着消息。可你知道这侮辱我的人在我的心上曾经是怎么样一个人?五年以前,库兹马刚带我到这里来的时候,——我老坐在那里,躲着人,但愿人家既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我瘦瘦的,傻里傻气的,坐在那里直哭,整夜整夜不睡觉,心里想:‘他现在在哪里,我的害人一精一?一定在跟别的女人一块儿笑我,我只要能够见到他,什么时候遇见了,一定要报复他,一定要报复他!’我在夜里暗地里趴在枕头上痛哭,翻来覆去地想,故意折磨自己的心,让它充满了愤怒:‘我一定要报复他,一定要报复他!’有时我甚至在黑暗里这样喊出来。后来突然想到我根本不能把他怎么样,而他现在却正在笑我,也许根本忘掉了,不再放在心上,我就从一床一上滚下来扑到地板上,无可奈何地流泪痛哭,浑身哆嗦,直到天明。早晨起一床一的时候,心情比恶狗还 狠毒,简直想撕碎整个世界。以后你猜怎么着:我开始一心攒起钱来,变得冷酷无情,身一体也胖了起来,——你大概以为我变聪明了,是不是?才不是哩:全世界里谁也不会看见,也不会知道,只要夜幕一降临,我就仍旧跟五年以前还 是小姑一娘一的时候一样,时常躺在那里,咬牙切齿,整夜哭泣。净想着:‘我一定要报复他,一定要报复他!’我上面这些话你都听到了么?那么你现在听到我下面的话又会怎么理解我。一个月以前,我忽然接到了刚才说的这封信:他已经动身前来,他死了妻子,希望和我见面。老天爷,当时我就连气都透不过来了,这时我突然想到:他一来,对我吹着口哨唤我一声,我就会象一只挨了打的小狗一般,摇尾乞怜地连忙爬到他的面前去!想到这里,我自己也怀疑起自己来:‘我到底是不是个下贱的女人?我到底跑去见他呢,还 是不去?’在这整整一个月里,我自己恨透了我自己,脾气变得比五年以前更坏了。你现在明白了吧,阿辽沙,我是一个多么凶蛮狠毒的人,我现在把实在情形全对你讲了!我同米卡开开玩笑,是为了不致跑到另一个人的身边去。你不许作声,拉基特卡,你不配来裁判我,我没有对你说话。我在你们没有来以前,躺在这里等候,想着心事,考虑自己今后的命运,你们是永远不会知道我的心情的。阿辽沙,请你对你那位小一姐说,请她不要为前天的事情生气!……全世界没有人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心情,而且也没法知道……我今天也许会带一把刀子前去,但我还 下不了决心。……”

格鲁申卡说出了最后一句“伤心话”,突然再也支持不住,没等说完,就用手捂住脸,投身扑到沙发的枕头上,象小孩一般号啕痛哭起来。阿辽沙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拉基金面前。

“米沙,”他说,“你不要生气。你受了她的委屈,但是你不要生气。你听到她刚才说的话么?不能对一个人的心灵要求得太严,应该慈悲些。……”

阿辽沙在一阵抑制不住的激动心情下说了这几句话。他感到非说出自己的心情不可,所以他就对拉基金说了。假如没有拉基金,他也会独自喊出来的。但是拉基金嘲笑地看了他一眼,阿辽沙突然住了口。

“这是昨天你的长老给你装上的弹药,现在你拿你长老的弹药朝我身上乱放了,阿辽沙,你这上帝的人。”拉基金带着深恶痛绝的微笑说。

“你不要笑,拉基金,不要嘲笑,不要谈论去世的长老:他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要高尚!”阿辽沙话音里带着哭声喊道。“我不是用裁判者的资格对你说这话,我自己就是被裁判者中最渺小的一个。我和她相比算得了什么呢?我抱着自暴自弃的念头到这里来,心里说:‘管它哩!随它去吧!’而这全是由于我灰心丧气的缘故。但是她在忍受了五年的折磨以后,一当有个人主动跑来,对她说出一句诚恳的话,她就立刻宽恕了一切,忘掉了一切,哭泣起来!那个侮辱她的人回来了,召唤她,她便宽恕了他的一切,欢欢喜喜地忙着去见他,她不会拿刀子,决不会拿的!不,我就不是这样!米沙,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这样,我却不是这样的!这是我今天刚刚得到的一个教训。……她在一爱一人这一方面高出于我们之上。……你以前听到过她现在所讲的这一切么?不,你没有听见过;假如你听见过,那你一定早就会完全理解她了,……但愿那前天受了侮辱的另一位女人也宽恕了她罢!她只要知道就会宽恕她的,……她一定会知道的。……这个心灵还 没有得到宁静,应该宽宥她,……这个心灵里也许有宝藏……”

阿辽沙突然住了口,因为他气都喘不过来了。拉基金虽然一肚皮气,却也十分惊奇地望着他。他从来没有料到平常不大作声的阿辽沙会发出这样滔一滔一不一绝的议论来。

“跑出一位辩护律师来了!你一爱一上了她,是不是?阿格拉菲娜-阿历山德罗芙娜,我们这位吃素持斋的人果真一爱一上你了,你把他征服了!”他猥亵地笑着大声嚷了起来。

格鲁申卡从枕头上抬起头来,看了阿辽沙一眼,在她由于刚才啼哭流泪而突然显得有点浮肿的脸上闪出一抹感动的微笑。

“你别理他,阿辽沙,我的小天使,你瞧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吧,何必找这样的人说话。我,米哈伊尔-奥西波维奇,”她朝拉基金说,“我本来想向你请求原谅,因为我骂了你一顿,可是现在又不想了。阿辽沙,你到我这里来,坐在这里,”她带着喜悦的微笑向他招手,“就这样,就坐在这里,你告诉我,”她拉住他的手,含笑端详着他的脸,“你告诉我:我究竟一爱一不一爱一那个人?一爱一不一爱一那个侮辱我的人?你们没有来之前,我在黑暗中躺在这里,一直在追问自己的心:我究竟一爱一不一爱一他?你替一我解决一下,阿辽沙。时间到了,你说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究竟饶恕不饶恕他?”

“你不是已经饶恕了么!”阿辽沙含笑说。

“确实已经饶恕了,”格鲁申卡忧郁地说,“多么下贱的心啊!为我的下贱的心干一杯!”她忽然从桌上抓起一只酒杯,一口气喝干,然后举起杯子,一下把它扔在地板上。酒杯砰地一声砸碎了。在她的微笑中隐约闪出了一种严酷的神情。

“但是也许我还 没有饶恕呢!”她带着威胁的口气说,眼睛垂视地上,好象在自言自语。“这个心也许还 只是刚刚准备要饶恕。我还 要和它奋斗一番。你瞧,阿辽沙,我简直一爱一上了五年来没有断过的眼泪。……也许我只是一爱一我所受的委屈,并不是一爱一他!”“我可真不愿意处在他的地位上!”拉基金低声咕哝说。

“你也根本不可能,拉基特卡,你决不会处在他的地位上的。你只配给我刷鞋,拉基特卡,我只想差你去做这类事情。象我这样的人,你根本连见都不配见到,……也许连他也不配。……”

“连他?那你为什么还 要打扮得这样漂亮?”拉基金恶意地嘲弄她。

“你不必拿打扮漂亮的话讥刺我,拉基特卡,你还 没完全知道我这个人的心!只要我高兴,我会把漂亮的衣服撕掉,马上就撕,现在就撕。”她昂然地大声喊道。“你根本不知道,拉基特卡,我穿这身漂亮衣服是准备干什么?也许我会走到他跟前,对他说:‘你看见过我这种样子没有?’他丢下我的时候,我还 只是个瘦伶伶象害痨病似的、好哭的十七岁小姑一娘一。我要坐在他身边,媚惑他,引一诱得他浑身发烧,对他说:‘你看见我现在的模样么?你这是活该,亲一爱一的先生。到嘴的馒头竟溜走了!’这身漂亮的打扮也许就是这个意思,拉基特卡。”格鲁申卡恶意地笑着说。“我是凶狂的,阿辽沙,狠毒的。我要把我漂亮的衣服撕掉,把自己弄残废,毁掉我的美貌,烧坏我的脸,用小刀划破,出去要饭。高兴的话,我会哪儿都不去,什么人也不去见;高兴的话,我也许明天就会把库兹马送给我的一切东西和银钱统统一交一还 给他,自己一辈子去做零工!……拉基特卡,你以为我不会这样做,不敢这样做么?我会做的,会做的,现在就可以做,只要惹火了我……那个人我也可以赶走他,蔑视他,不见他!”

最后的那句话她是用歇斯底里的声音喊出来的,但是忍不住,又用手捂住脸,趴到枕头上,痛哭得全身哆嗦。拉基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是时候了,”他说,“天色已晚,修道院里要不让人进去了。”

格鲁申卡猛然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阿辽沙,难道你想走了么?”她又惊讶又难过地喊叫起来,“现在你叫我怎么办:你弄得我全身激动,满心痛苦,现在又让我整夜一个人留在这里。”

“总不能让他在你这里过夜吧!不过只要他高兴——也可以的!我一个人先走也行!”拉基金恶毒地嘲弄说。

“闭嘴,你这恶鬼!”格鲁申卡愤怒地对他吆喝,“你就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一句话,象他一来就对我说的那样。”

“他对你说了什么话呀?”拉基金恼火地嘟囔说。

“我不知道,一点也不明白他对我说的是什么话,但这些话一直透进心里,把我的心都翻了过来。……他是世上第一个怜惜我的人,唯一的这样一个人!小天使,你为什么不早些来呀,”她忽然跪在他面前,疯狂似的说,“我一辈子等候着你这样的人,等候着,我知道早晚总会有那么一个人走来宽恕我的。我相信就是我这样下贱的人也总会有人一爱一的,而且不单只为了那种可耻的目的!……”

“我对你说过些什么呢?”阿辽沙回答道,感动地微笑着向她俯过身去,一温一柔地拉住她的手,“我递给你一棵葱,一棵极小的葱,不过这样,只不过这样!……”

说完,他自己哭了起来。正在这时候,过道里忽然传来响声,有人走进了外屋;格鲁申卡跳起来,好象吓坏了似的。费尼娅吵吵嚷嚷地喊着跑进屋来。

“小一姐,小一姐,带信的人来了!”她快乐地喊着,气都喘不过来。“一辆马车从莫克洛叶派来接您了,马夫季莫费依驾了三匹马来的,现在正在换新马哩。……信,信,小一姐,这里有一封信!”

信就在她的手里,可是她一面喊,一面一直不停地在空中摇晃着它。格鲁申卡从她手里一把抢下,凑近烛光去看。这只是一张便条,几行字,她一下子就读完了。

“叫我呢!”她喊出来,脸色惨白,面容被一阵苦笑弄得扭曲了。“他吹口哨了!爬过来吧,小狗!”

但是只有一小会儿她显得仿佛有些犹豫不定,接着,血突然涌上了她的头部,两颊变得通红。

“我去!”她突然嚷道。“我那五年的光一陰一,告别了吧!告别了吧,阿辽沙,命运决定了!……去吧,去吧,你们大家全离开我吧,我不想再见你们了!……格鲁申卡飞进新的生活里去了。……你也不必记住我的旧恶了,拉基特卡。我也许正在走上死路!唉!我仿佛喝醉了!”

她忽然撇下他们,跑到自己卧室里去了。

“哼,她现在顾不得我们了!”拉基金抱怨地说。“我们走吧。要不然,也许又要听到那种一娘一儿们的大喊大嚷,我听这些哭哭啼啼的喊嚷声已经听腻了。……”

阿辽沙心不在焉地任别人领着自己走出了屋子。院子里停着一辆四轮马车,马卸掉了,人们提着灯走来走去,十分忙碌。从敞开的大门外牵进来三匹新换的马。阿辽沙和拉基金刚从台阶上走下,格鲁申卡的卧室的窗突然开了,她以响亮的嗓音朝阿辽沙的背后喊道:

“阿辽沙,替一我向令兄米钦卡问好,告诉他,不要记我这坏女人的仇。你再把我亲口说的话转告他:‘格鲁申卡跟一个坏人走了,而没有跟你这位高尚的人!’请你再对他说,格鲁申卡只一爱一过他一小时,总共只一爱一过一小时,他应该一辈子记住这一小时,你就说,格鲁申卡嘱咐他一辈子记住!……”

她泣不成声地说完了最后几句话。窗子砰地一声关上了。

“嗬嗬!”拉基金笑着用含糊的声音说,“砍了令兄米钦卡一刀,还 要让他一辈子记住。真是杀人不见血!”

阿辽沙一句话也不回答,就跟没有听见似的;他在拉基金身边快步行走,好象十分匆忙;他似乎出了神,只是机械地走着。拉基金仿佛突然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好象有人用手指触一动了他的新伤疤似的。刚才他把阿辽沙领到格鲁申卡那里去的时候,预期的情况完全不是那样;结果却发生了跟他非常想看到的情况完全不同的事。

“他是波兰人,她的那位一军一官,”拉基金勉强自制着,又开口说起来,“再说他现在已经不是一军一官了,他在西伯利亚海关上当差,在靠中国的边境上。他大概是一个瘦弱的小波兰人。听说他已经丢一了差使。是听说格鲁申卡现在有了钱,才回来的,——全部奥妙就在这里。”

阿辽沙还 是仿佛没有听见。拉基金按捺不住了:

“怎么样,拯救了那个女罪人?”他对阿辽沙恶毒地笑着说——“把娼妇引上真理的路了?赶走了七个小鬼,是不是?你瞧我们这会儿正在期待着的奇迹竟在这里实现了!”

“住嘴吧,拉基金。”阿辽沙满心痛苦地回答说。

“那么你现在是为了刚才那二十五个卢布在‘蔑视’我?意思是说把真正的朋友出卖了。可是实际上你不是基督,我也不是犹大。”

“唉,拉基金,老实说,我连有这回事都忘记了,”阿辽沙喊了起来,“现在你自己提醒我,才记得有这回事。……”但是拉基金已经怒不可遏了。

“让鬼把你们这伙人统统捉去吧!”他忽然大喊大嚷起来,“真是见鬼!我为什么同你打起一交一道来了,从今以后我连见都不愿意再见着你。你一个人走你的路吧!”

他猛地转身走上另一条街,把阿辽沙独自扔在黑暗里。阿辽沙走出城外,穿过田野向修道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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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伦・坡作品集》18……年秋,在巴黎的一个风声萧瑟的傍晚,天刚黑之后,我正享受着双重乐趣,一边沉思,一边吸着海泡石烟斗,我和我的朋友C·奥古斯特·迪潘待在一起,这是他的图书室,一个藏书的小后间,在圣·日耳曼旧郊区登诺街3...

  • 内战记

    《内战记》凯撒《内战记》,出自大名鼎鼎的古罗马帝国奠基人凯撒的亲笔,既是古罗马历史名著、拉丁语黄金时期的散文代表作,也是富有战略战术的兵书,对西方史学界、文坛和兵家,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书中坚持和谈为先、争取社会舆论的高招,颇有特色。

  • 乞力马扎罗的雪

    《乞力马扎罗的雪》《乞力马扎罗的雪》是海明威的 一部中篇小说,是对于一个临死前的人的精彩描述。故事主要讲述一个作家哈里去非洲狩猎,途中汽车抛锚,皮肤被刺划破,染上坏疽

  • 戴家楼

    《戴家楼》戴家楼作者:[法]莫泊桑/李青崖译1每天晚上将近11点钟,他们都到那儿去,就像上咖啡馆一样自然。常在那儿碰面的有六到八个人,而且总是这几个。他们并非酒色之徒,而是城里的头面人物。商人和年轻人。他们喝着查尔特...

  • 带小狗的女人

    《带小狗的女人》据说,在堤岸上出现了一个新面孔:一个带小狗的女人。德米特里·德米特里耶维奇·古罗夫已经在雅尔塔生活了两个星期,对这个地方已经熟悉,也开始对新来的人发生兴趣了。他坐在韦尔奈的售货亭里,看见堤岸上有一个年...

  • 先知

    《先知》纪伯伦集诗人与画家于一身,他的散文诗多以爱和美为主题,充满了浓郁的诗情和哲理,其成就堪与泰戈尔媲美。纪伯伦的《先知》,按他自己的说法,是“思考了一千年”才写成的,是一位严肃的作者以严肃的态度为严肃的读者进行了严肃的思考而写下的严肃的作品。

  • 阿格尼丝格雷

    《阿格尼丝格雷》《艾格妮丝・格雷》以第一人称的写法,以女主人公的经历为主线,以她的痛苦体验、幸福追求为表现内容――作品前半部分,描写了格雷小姐两度做家庭教师的辛酸感受;后半部分,表现了她的爱情追求,并以她终于获得了爱情和幸福作结,表达了她渴求真诚的道德与幸福生活的强烈渴望,这些也正是作者安妮在现实中艰难为生和在理想中渴望幸福的真实写照。

  • 福尔摩斯探案续集

    《福尔摩斯探案续集》本书系柯南道尔的儿子所写的有关福尔摩斯的探案故事,共有六个短篇:《福尔克斯-拉斯奇案》、《阿巴斯红宝石奇案》、《两妇人奇案》、《黑天使奇案》、《德普特福德恐怖奇案》和《红寡妇奇案》。作者模仿他父亲的笔法,叙述了六个惊险奇特的故事,故事悬念很强,情节紧张,引人入胜。

  • 艾略特诗集

    《艾略特诗集》――托马斯・斯特恩斯・艾略特(1888-1965)是英国20世纪影响最大的诗人,被称为“但丁最年轻的继承者之一”。艾略特自称在宗教上是英国天主教徒,政治上是保皇派,文学上是古典主义者。1948年获诺贝尔奖文学奖。

  • 三剑客

    《三剑客》这部历史小说以法兰西国王路易十三朝代和权倾朝野的红衣主教黎塞留掌权这一时期的历史事实为背景,描写三个火枪手阿多斯、波尔朵斯、阿拉宓斯和他们的朋友达尔大尼央如何忠于国王,与黎塞留斗争,从而反映出统治阶级内部勾心斗角的种种情况。小说时间起止是1624-1628年。

  • 白朗宁夫人十四行诗

    《白朗宁夫人十四行诗》十四行诗的故乡在意大利,它原是配合曲调的一种意大利民歌体,后来才演变为文人笔下的抒情诗,以莎士比亚成就最高,英国文学史上每一时期的重要诗人如弥尔顿、雪莱、拜伦、济慈都曾写过十四行诗。《葡萄牙人十四行诗》是白朗宁夫人的代表作,历来被认为是英国文学史上的珍品,和《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相互媲美。

  • 愤怒的葡萄

    《愤怒的葡萄》《愤怒的葡萄》是美国现代小说家约翰・斯坦贝克(1902――1968)的作品,发表于一九三九年。这部作品描写美国三十年代经济恐慌期间大批农民破产、逃荒的故事,反映了惊心动魄的社会斗争的图景。小说饱含美国农民的血泪、愤慨、和斗争,可以说是美国现代农民的史诗,也是美国现代文学的一部名著。

  • 罗亭

    《罗亭》那是个静谧的夏天早晨。太阳已经高悬在明净的天空,可是田野里还闪烁着露珠。苏醒不久的山谷散发出阵阵清新的幽香。那片依然弥漫着潮气,尚未喧闹起来的树林里,只有赶早的小鸟在欢快地歌唱。缓缓倾斜的山坡上,自上到下长满了刚扬花的黑麦。山顶上,远远可以望见一座小小的村落。一位身穿白色薄纱连衣裙,头戴圆形草帽,手拿阳伞的少妇,正沿着狭窄的乡间小道向那座村庄走去。一名小厮远远跟在她后面。

  • 毁灭

    《毁灭》《毁灭》是一部长篇小说,作者是苏联作家法捷耶夫,小说描述的是苏联国内战争时期一九一九年夏秋之间远东地区一支游击队的命运:莱奋生的部队受到日本干涉军和白军的追击,一面奋不顾身地战斗,一面突破敌人的包围,虽然损失了许多战士,但仍准备迎接新的战斗。

  • 白痴

    《白痴》《白痴》是陀思妥耶夫斯基重返文坛后的第三部长篇小说,写于一八六七年秋至一八六九年一月。它揭露了资本主义残暴不仁,显示出作者高度的艺术才华。小说中一系列细节和场面所以具有巨大的艺术感染力,还因为富于象征性,对现实进行高度概括。娜斯塔西娅・菲里波芙娜把十万卢布扔进壁炉,全体来宾都屏息凝神地望着那熊熊的火焰怎样吞食这笔巨款,一个个眼睛充满血丝,心痛欲裂,恨不得一下子把它抓到自己手中。这个场面象征着对金钱蔑视和崇拜这两种势力的搏斗,写得十分精彩,在世界文学中也是少见的篇章。

  • 贵族之家

    《贵族之家》这是一部感人至深的-爱情小说,也是一部深刻反映时代的社会小说。其中每一个人物的命运,他们的爱情经历与悲欢离合,都和他们所处的时代和历史现实紧密相关。作品中每个人物的性格特征都具体地表现出时代和历史的烙印,他们在恋爱中所表现出来的个性特点和利害考虑,都是一种入在特定社会历史条件下的人性表现。艺术的形象思维的产品能够达到如此高度的思想概括程度,在世界文化史上并不多见。因此,这部小说成为世界文学史上不朽的经典。

  • 初恋

    《初恋》《初恋》带有屠格涅夫自身经验的痕迹,描写了父与子同时对公爵小姐齐娜依达的恋情。初恋带着令人陶醉的喜悦,象无声闪电与少年主人公心中勃发的无声的、隐秘的情感相呼应,可公爵小姐齐娜依达寻求着热烈的、真实的却只能给她带来痛苦的爱情;而带给她痛苦、踩碎她的心的人正是少年主人公的父亲――

  • 济慈诗选

    《济慈诗选》约翰・济慈(John・Keats,1795年10月31日-1821年2月23日),出生于18世纪末年的伦敦,杰出的英国诗人作家之一,浪漫派的主要成员。济慈才华横溢,与雪莱、拜伦齐名。他去世时年仅25岁,可他遗下的诗篇誉满人间,他的诗被认为完美体现了西方浪漫主义诗歌特色,济慈被人们推崇为欧洲浪漫主义运动的杰出代表。

  • 圣经故事

    《圣经故事》《圣经》,是有史以来发行量最大的一本书。它是犹太民族重要的文化遗产,在世界文化史上占有突出的地位。西方的文学、艺术,尤其是中世纪的作品,很多都取材于《圣经》。《圣经》中的典故,亦在大量的西方文学、艺术、哲学、历史等经典著作中被屡屡引用。正像不研究佛学就无法深入了解中国文化一样,不知道《圣经》里都讲了些什么,都有些怎样的故事,也就无法深入了解西方文化。

  • 莫泊桑短篇小说集

    《莫泊桑短篇小说集》莫泊桑是十九世纪世界三大著名短篇小说巨匠之一,1880年《羊脂球》的发表使他一举成名,该篇亦成为世界文学史上的经典之作。作者将处于社会最底层、受人歧视的妓女――“羊脂球”与形形色色、道貌岸然的所谓上层人物做对比,充分显示出前者极富正义感和同情心的美好心灵以及后者极端自私、寡廉鲜耻的丑恶灵魂。

  • 陀思妥耶夫斯基短篇小说选

    《陀思妥耶夫斯基短篇小说选》(彼得·伊凡内奇致伊凡·彼得罗维奇)最最珍贵的朋友伊凡·彼得罗维奇阁下!可以说,我四处追寻您,我最最珍贵的朋友,已经有三天了。因为我有一件极其紧要的事情,要与您商量,却又哪儿也找不到您。昨天我妻子在谢...

  • 交际花盛衰记

    《交际花盛衰记》叙述风尘女艾丝苔与青年诗人吕西安秘密相爱,在一次假面舞会上,她被人认出,便想以自杀掩盖自己的身世。扮成西班牙教士的越狱苦役犯伏脱冷救了她,将她控制在自己手中。伏脱冷也因救过吕西安的命而成为吕西安的主宰,并企图通过他向统治者报仇。为了有足够的钱扶持吕西安进入统治阶层,他逼迫艾丝苔重操旧业,充当金融家纽沁根的情妇。艾丝苔含恨自杀。吕西安和伏脱冷受牵连而被捕入狱。不久,吕西安也在狱中自尽,伏脱冷在精神上受到巨大打击。他在狱中与当权人物作了一番激烈搏斗后,终于归顺官府,当了巴黎警察局保安处处长。

  • 恋爱中的女人

    《恋爱中的女人》《恋爱中的女人》,是D・H ・劳伦斯最伟大、最有代表性、最脍炙人口的两部长篇小说之一(另一部是《虹》),他本人也认为它是他的“最佳作品”;

    D・H ・劳伦斯 · 著
  • 贝姨

    《贝姨》巴尔扎克这篇小说描写的是巴黎生活,通过描写主人公贝姨在巴黎各时期度过的不同日子,反映了贵族在资本主义社中的没落以及新的社会形势的到来使得人们无所适从,说明了资产阶级的本性跟以往的统治者一样,人们的生活只能靠自己。

  • 美国悲剧

    《美国悲剧》德莱塞在《美国悲剧》中描写了主人公克莱德・格里菲思受到社会上邪恶影响,逐渐蜕变、堕落为凶杀犯、最后自我毁灭的全过程。

  • 卡门

    《卡门》经典名著,《嘉尔曼》(又译作《卡门》)是法国作家梅里美的主要代表作。卡门就是嘉尔曼,都译自法语“CARMEN”。故事发生在西班牙,主人公嘉尔曼是个聪明美丽、独立不羁、又十分任性的吉普赛女郎。她是一个具有强烈个性的、要求自由的女性。她身上有邪恶的特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重要的是她的真诚、坦率、刚毅不屈。她蔑视资本主义社会的道德法律,用恶习的方式反抗社会,是社会的叛逆者。这部小说发表不久就被改编成歌剧,由法国作曲家比才(1838―1875)作曲。

  • 十日谈

    《十日谈》该作讲述1348年,意大利佛罗伦萨瘟疫流行,10名男女在乡村一所别墅里避难。他们终日游玩欢宴,每人每天讲一个故事,共住了10天讲了百个故事,这些故事批判天主教会,嘲笑教会传授黑暗和罪恶,赞美爱情是才华和高尚情操的源泉,谴责禁欲主义,无情暴露和鞭挞封建贵族的堕落和腐败,体现了人文主义思想。

  • 堂吉诃德

    《堂吉诃德》堂吉诃德-塞万提斯《堂·吉诃德》是欧洲最早的长篇现实主义小说之一,享有世界声誉。塞万提斯一再声明,他写《堂·吉诃德》是为了讽刺当时盛行的骑士小说,“把骑士小说的那一套扫除干净”。其实,作品的实际效果远远超出了这一“宗旨”。它通过堂·吉诃德的游侠冒险,描绘了16世纪末、17世纪初西班牙社会广阔的生活画面,展示了封建统治

    塞万提斯 · 著
  • 列夫托尔斯泰传

    《列夫托尔斯泰传》《托尔斯泰传》:托尔斯泰一岁半丧母,九岁丧父,青少年时代的托尔斯泰,不仅常为思想苦恼,还为自己丑陋的相貌感到绝望。

  • 约翰·克里斯朵夫

    《约翰·克里斯朵夫》《约翰·克利斯朵夫》(Jean-Christophe)是一部通过主人公一生经历去反映现实社会一系列矛盾冲突,宣扬人道主义和英雄主义的长篇小说。小说描写了主人公奋斗的一生,从儿时音乐才能的觉醒、到青年时代对权贵的蔑视和反抗、再到成年后在事业上的追求和成功、最后达到精神宁静的崇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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