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冥狱推添耳书生
代贺章登换眼秀士
诗曰:
野草青青土一丘,千年埋骨不埋羞。
殷勤寄语人间妇,自古糟糠合到头。
此诗是方正学先生过朱买臣妻之墓而作,劝世间妇人休嫌丈夫贫贱。且莫说贫贱的有时富贵,纵使终身不富贵,也该到头相守。倘必希图他年富贵,勉强守着目前贫贱,就不是个有意思的妇人了。朱买臣之妻若是个有意思的,丈夫要去求官,还该阻他,不要他去。你道汉武帝时的官,可是容易做的?买臣只为贪着功名,后来坐张汤事,惧罪自杀。皆缘妻子嫌他贫贱,激他走这条路,岂非为妻子所误!假如妻子肯到头守着糟糠,丈夫也便到头守着贫贱,何至贪求富贵,以至刑戮。所以方正学诗中,并不较量富贵不富贵,更不提起会稽太守马前泼水之事,只说“糟糠合到头”。然天下妇人,不嫌丈夫贫贱的还有,不嫌丈夫废疾的却难。富贵危险,或不如贫贱安稳。若说废疾人,倒胜过五官具足的,这却谁个肯信?如今待在下说一奇女子,不但不嫌丈夫贫贱,并不嫌丈夫废疾。才女爱才子,就如才子爱才子一般;夫妻相爱,竟像朋友相识。后来神明灵应,把废疾忽变好了。
此事出在明朝洪武年间,南直扬州府有个秀才,姓莫名豪,字千英,丰姿秀美,文才敏捷,赋性豪爽。不幸父母双亡,家道萧索,胸中虽有才,手中却乏钞。人情只重有”贝”字的才,不重没”贝”字的才。所以年近二十,未谐姻眷。只结交得一个好朋友,那人姓闻名聪,字作谋,学识淹博,议论雄快,与莫豪是至交。时常相叙,攀今吊古,谈起来便是竟日。闻聪常说:人不当以成败论英雄,设使少康若败,便是有穷的多士多方;武庚若成,便是有商的一成一旅。可笑世人识见浅薄,见伯夷指武王为暴,便道奇怪,不敢真个认他为暴;见武王指洛民为顽,便都说是顽了。又常言短丧之制,不是汉文帝始,是汉景帝始。文帝素性谦恭,当其践位,有让三让再之文;劝其立储,有重我不德之诏,故临终亦自谦德薄,遗命短丧。文帝虽如此谦恭,在景帝自当尽礼。若云父命宜从,则辞践位,即不该践位;辞建储,即不该建储,连景帝也不必立了。奈何独从其短丧之命,这不是短丧自景帝起的。又常论断王导为奸臣,温峤为逆子。嵇绍虽忠,未能全孝,不如有向北坐的王裒;王祥虽孝,有缺于忠,不如必在汶上的闵字。如此妙论,不一而足。莫豪深加叹服。但那闻聪有一件酷好的事,是仙家修炼之术。妻室也不肯娶,常闭户独坐,做那养真运气的工夫。原来做这工夫,须要有传授,若得法便好,若不得法,反要弄出病来。闻聪无师之学,未从其法,竟把一双耳朵弄聋了。却又有一件奇事,时常梦到阴司,替冥官断狱,梦中听讼,耳却不聋,及至醒来,依然聋了。闻聪自笑道:“昔有仆夫夜梦为王,日间虽劳,梦中却乐,吾今虽聋,又何病焉!”人有不信他的,都道他是鬼话,又见他耳聋,是个残疾人,不甚敬重他。只有莫豪始终钦服,常对他说道:“《史记屈原传》云:王听之不聪。楚怀王何当耳聋,只为心里不聪,便与耳聋一般。据我看来,世人皆聋,唯兄不聋耳。”因即题诗一首云:岂惟耳目有聋盲,心不聪明病与均。
人世即今多耳目,能闻能见几何人。
莫豪正与闻聪说得着,不想闻聪自恨修炼不得法,欲出外遍求仙方,遂别了莫豪,往临安天目山访道去了。
莫豪自闻聪别后,甚觉寂寞,虽还有几个朋友,都不甚相契。其间有一人,姓黎名竹,号淇卿,因他头有疮,光秃无发,人便顺口叫他“黎”,又叫他“竹”,又叫他”黎和尚”。那人本是个包揽词讼的秀才。莫豪原与他意气不合,他却偏要强来亲近,每有呈词手谒,及与人争辨的书札,便把来与莫豪看。
莫豪见他文字不济,忍不住替他改削了几次。外人见了莫豪改削过的,都交口称赞。黎竹大喜,后来便竟求莫豪代作,也略把些润笔之资相送。又知莫豪好饮,常置酒相款。因此,莫豪亦不复拒之。一日,黎竹与莫豪对酌,因说道:“吾兄善于诙谐,喜笑怒骂,皆成文章。小弟昨日受了一个驼背人的气,求兄做一首驼背的诗去嘲他。”莫豪乘着酒兴,随口念道:哀哉驼背翁,行步甚龙钟。
遇客先施礼,无人亦打躬。
有心寻地孔,何面见苍穹。
仰卧头难着,俯眠腹又空。
虾身窘且缩,鼋背耸还丰。
雨不沾怀内,臀常晒日中。
娶妻须叠肚,搂妾怎偎胸。
桦石差堪拟,断环略可同。
小桥称雅号,新月笑尊容。
赴水如垂钓,悬梁似挂弓。
生来偏局促,死去也谦恭。
黎竹听罢,不觉大笑,便取笔写出,袖着去了。一日,又来对莫豪说道:“前日嘲驼背的诗甚妙,今日还要做首嘲鼻与瘪鼻的诗。兄可肯做么?”莫豪笑道:“就做何妨!”便又带笑念出两首诗来。其嘲鼻的诗道:扈鼻是前缘,夜来开口眠。
读书声不出,讲话语难传。
闻香全不觉,遇臭竟安然。
一事差堪用,教他看粪船。
其嘲瘪鼻的诗道:
世间瘪鼻最蹊跷,形得眼高嘴又高。
将去面光浑不碍,打来巴掌任横超。
踏平鬼脸羞堪拟,跌匾尿瓶略可描。
面孔分明如屁股,中间反嵌一条槽。
莫豪念毕,笑得黎竹眼花没缝,又牢牢地记着。莫豪笑道:“兄只顾要嘲人,全不想自己亦有可嘲之处。吾闻外人嘲兄为‘黎和尚’。如今待小弟替兄解嘲何如?”说罢,便取笔写出几段笑话,乃是《和尚笑鎞鎞》与《鎞鎞答和尚》的谑语。
《和尚笑鎞鎞》云:
两头一样光,甘苦不相当。
我光是披剃,你光因鎞疮。
一样两光头,我净你却垢。
走到人前去,嫌你腥臊臭。
和尚解风流,能将信女勾。
妇人喜和尚,不喜?鎞头。
《?鎞答和尚》云:
只言和尚斩六根,发去哪知根尚存。
头尚破除惟我净,光光不剩一丝痕。
夭风吹落满头芳,谁道轮老我洁郎。
一顶梅花浑似雪,?鎞头上放毫光。
人见秃驴吐涎去,只因和尚不吉利。
时来晓夜要搔疮,唯有?鎞最利市。
偷香手段秃驴高,我辈风情也不饶。
谁道妇人不喜?,世间唯有?鎞骚。
莫豪写毕,抚掌大笑。黎竹看了,也禁不住笑,心里虽怪他尖酸,却因常要求他文字,只得忍耐,欲待也做几句嘲他,又做不出什么。
过了几日,莫豪因饮多了新酒,染患目疾,闷坐在家。黎竹叩门而来,相见问候毕,袖中取出一纸,说道:“弟闻尊目有恙,特觅一妙方在此。”莫豪接来张眼看时,上写道:木贼草去两头,何首乌用其尾,败龟板取其中。
莫豪见了,变色说道:“兄怎生这等骂我!”黎竹道:“如何是骂兄?”莫豪道:“‘木贼草’去了两头是’贼’字,‘何首乌’只用其尾是‘乌’字,‘败龟板’只取中间的‘龟’字。
骂我贼乌龟,是何道理?”黎竹道:“木贼草、何首乌,都是眼科中妙药,龟板也是滋阴的,正对兄目疾,休猜差了。”莫豪道:“兄莫乱道,这方决不是你写的。必是哪个教你写的,你实对我说。”黎竹被逼问不过,只得说道:“其实是一个家表弟教我写的。”莫豪道:“令表弟好没道理,他姓什名谁?”
黎竹道:“他是家姑娘之子,姓晁。”莫豪道:“向来不闻兄有这个表弟?”黎竹道:“因他年纪尚幼,故一向不曾说起。”
莫豪道:“他与我素不相识,何故便如此恶谑!”黎竹笑道:“他闻小弟被兄嘲笑,故代为奉答耳!”莫豪道:“小子太弄聪明,待我也答他几句。”便叫黎竹代写,自己信口念道:木除草去用中央,贼善医人贼亦良。
何首取梢龟取腹,乌龟肚里有奇方。
黎竹代写罢,笑道:“他把个哑谑儿嘲兄,如今反被兄嘲了。”莫豪道:“这只算答他,我今也把个哑谜儿嘲他几句,看他如何答我?”便又念出四句道:上有两山横对,下有半朵桃花。
或作缩头龟子,鼋鼍不甚争差。
念毕,又教黎竹写了,“一并拿去与你那表弟看。”黎竹道:“这是什么哑谜?”莫豪道:“兄莫管,只闻令表弟可猜得出!”黎竹含笑而去。次日,又来说道:“兄昨日的哑谜,家表弟一猜便着,道是嘲他姓的‘晁’字,他细细解与我听说:“‘两山横对’,是上面‘曰’字;‘半朵桃花’,是下面‘兆’字;‘龟子’、‘鼋鼍’者,因古体‘晁’字,是‘曰’字下加‘黾’字,其形与‘鼋’‘鼍’等字相类耳!”莫豪笑道:“亏他猜,却也聪明。”黎竹袖出一纸道:“他今也把尊姓的‘莫’字,答嘲几句在此,也教我写来与兄看哩!待我念来你听。”说罢,便看着纸上念道:似美不是美,如英不是英。
纵使胸中有子曰,可怜徒作草间人。
莫豪听罢,倒欢喜起来,说道:“令表弟才思敏绐,是一个极聪明的人。”黎竹笑道:“他恁般嘲你,你倒喜他。”莫豪道:“兄不晓得,赞得不通,赞亦没趣,嘲得好时,嘲亦快意。你有这等一个聪明表弟,如何不同他来与我一会?”黎竹道:“家姑娘早寡,只生此子。因他年幼,爱之如处女,只教他闭户读书,不要他接见朋友!”莫豪道:“他今几岁了?”
黎竹道:“才十六岁。”莫豪道:“十六岁也不为年幼了,如何不要他见客?既是他不肯来,待小弟目疾稍愈,先去拜他。”
黎竹道:“家姑娘性极板执,吾兄就去,也未必肯放表弟出来接见,反要怪小弟牵引多事。不如且消停几时,等他成人后,相交未迟。”莫豪沉吟道:“也罢,令表弟既不可即见,待小弟把他嘲我的言语,再破几句,看他可能更答否?”黎竹道:“这个使得,待我再替兄写去与他看。”莫豪便又念道:似美正是美,如英正是英。
人虽伏草下,其人是大人。
黎竹写来袖着,作别去了。停了几日,又到那晁家来。
看官,你道那晁家表弟是谁?原来不是黎竹的表弟,乃是黎竹的表妹。黎竹姑夫晁育华,只生此女,小字七襄,姿容仿佛天仙,聪明胜过男子。身边有个侍儿,名唤春山,年纪比七襄小两岁,也生得娉婷伶俐,颇知文墨。七襄与她如姊妹一般相爱。不幸晁育华早逝。母亲黎氏,孀居无倚,欲招赘一个女婿在家,却急切难得个快婿,常托黎竹替他留心选择。这黎竹若是个有意思的,便该想佳人必须配才子,才如莫豪,正堪与七襄作配,况又是你的相知,这段美姻缘,便急急该替他玉成了。争奈黎竹是势利小人,他与本城一个富家子弟古淡月相好。
那古淡月断弦未续,欲求七襄为继室。黎竹有心要做这头媒,怎肯把表妹作成穷朋友。所以,在莫豪面前,只说是表弟,并不说是表妹。正是:佳人与才子,理合联姻契。
表兄不玉成,诈称妹作弟。
黎竹对莫豪便不说实话,及到晁家,却又常把莫豪做的文字与七襄看。七襄深服其才,又知他尚未联姻,甚有相慕之意。
因闻其善谑,故也替黎竹写个药方儿去嘲他。却被莫豪答嘲过来,七襄见了,口中虽埋怨黎竹不该说出”晁”字,被他轻薄,心里却愈爱莫豪的聪明,因也把”莫”字来嘲几句,看他怎生回答。及见了莫豪的答语,一发欢喜。黎竹道:“他还要你再答,你不可弱与他。”七襄笑道:“答之何难!”随又将“莫”字再做几句道:有言可陈谟,无金不成镆。
摹拟手空挥,摸索才终落。
若应募卒力不堪,欲作幕宾中折角。
七襄这几句,正道破了莫豪的心事。第一句赞他的才,第二句怜他的贫,第三、第四句叹他沦落不偶,第五句说他不肯弃文就武,第六句说他不屑为门馆先生。此非相嘲,实是相惜。
黎竹却不解其中深意,只道是相骂的言语,正要七襄骂断了莫豪,绝了他求见之意,便写将去与莫豪看。此时莫豪目疾已渐愈,一见此语,喜得手舞足蹈;不但爱其巧思,又感其知己,便再三央浼黎竹,要他引见。黎竹左支右吾,只不把实话对他说,及问晁家住在哪里,又不肯说出。莫豪乃私问黎家的小童,方才得知了晁家的住处,竟写个眷教弟帖儿自往拜访。到得晁家门首,恰值晁母扫墓回来,正在门前下轿,后面随着个老妪。
莫豪等晁母下了轿,进内去了,方走上一步,把帖儿传与那老妪,说道:“我莫相公,特来拜望你家大官人。”老妪道:“相公莫非差了,我家只有个小姐,并没有官人的。这帖儿不敢领。”莫豪心疑,因问道:“宅上可是姓晁?”老妪道:“正是晁家。”莫豪道:“有个黎相公,可是宅上令亲?”老妪道:“他是我家老安人的内侄,时常往来的。”莫豪道:“可又来,黎相公说宅上有个十六岁的官人在家。”老妪道:“只我家小姐便是十六岁,哪里还有什么官人?相公听错了!”莫豪闻言,才晓得黎竹一向哄他,所云表弟竟是表妹。因又婉言问道:“不敢动问宅上小姐,可是知书识字的么?”老妪笑道:“我家小姐的才学,只怕比那黎相公倒胜几倍哩!”莫豪听罢,十分惊喜,想道:“这等说起来,前日那些巧思妙语,都是这小姐的了。天下有恁般聪慧女郎,我向认她是男子,欲与之为友,今既知是女子,决当与之为配。这媒人就要老黎做便了。”
遂急急奔到黎家,要求黎竹做媒。正是:前此只思歌伐木,从今方欲咏夭桃。
黎竹被莫豪央恳不过,只得假意应承;及见晁母,却并不提起莫豪,反替古淡月议婚。晁母嫌那古淡月是纨绔之子,又是续娶,恐女儿不中意,不肯轻许。黎竹怏怏而归,莫豪来讨回音时,只推姑娘不允。莫豪料黎竹不肯玉成此事,只得另寻别人作伐。访得晁家有个亲戚,姓涂名度,是小姐的表叔,莫豪特地央他去说亲。谁知这人就是前日黎竹要嘲他的驼背翁,人都叫他做驼涂度。他晓得前日嘲他的诗句是莫豪所作,正怪其轻薄,哪里肯替他去说。莫豪没奈何。又寻两个常在晁家走动的媒婆,托他撮合。那两个媒婆,一个叫做疮鼻谢娘娘,一个叫做?鼻俞妈妈,恰好也是莫豪嘲过她的。黎竹闻知莫豪要央她,便先去打了破句。两个也都不肯去说了。正是:仙郎无计寻乌鹊,织女何由渡碧河。
莫豪无媒可央,好生忧闷;又闻古淡月家也在那里求亲,恐被他先聘定了去,日往晁家门首探看。一日,也是机缘偶凑,恰好又遇见了那个老妪,莫豪便上前深深地唱了两个肥喏,备述求婚之意。老妪见他来意诚恳,许他代禀主母。莫豪欢喜,再三叮咛称谢而去。老妪即入内对晁母说知,晁母前日在门前下轿时,已曾见过莫豪的相貌,又晓得女儿常赞他的文字,因便使春山去探问七襄的意思。春山极言小姐平日爱慕莫豪之才,今日若与联姻,正中其意。晁母遂欣然依允,令老妪至莫家回复。
竟择定纳聘吉日,然后传姑娘之命,教黎竹为媒。黎竹那时不得已,只得做个现成媒人。正是:月老意中思淡月,冰人心上冷如冰。
非开撮合居间力,自是先通两下情。
莫豪纳过了聘,即选定了入赘佳期,打点要做新郎。谁想好事多磨,旧时目疾,忽然复发,比前更甚。两眼红肿,疼痛异常,连忙请医看视。那医人姓邓号起川,是专门眼科,看了莫豪两目,说是外障,不但要服药,还须动手刮去眼中浮肉血筋,方才痊可。莫豪任他刮了几次,肿痛之势虽稍缓,只是两目越觉昏沉了。莫豪见邓起川手段不甚妙,又去请个有名的官医奚仰山来看。那奚仰山听说刮去眼中血肉,便道:“目得血而能视,如何反把血来损去,还亏请得我早,若再迟两日,不可救了!今宜速服补血之剂。”莫豪信以为然,连服了他几剂煎药,哪知两目倒添起翳来,心中好不焦躁。此时入赘之期已近,争奈目疾不痊。只得回复晁家,改订吉期。一面急欲另请良医调治,又伯服药无效,特请一个会用针的医家来问他。那人姓乐号居一,高谈阔论,自说针好了多少疑难症候:“今看尊目是内障,若把外障来医便差了。只须于两手两足各下一针,其目自愈。”说罢,做张做智的取出针来,先从两手针起。谁想一针才下,莫豪早昏晕了去。乐居一吃了一惊,忙取汤来灌醒,摇头道:“晕针的人,下针不得!”遂辞别而去。莫豪连请了几个医生,都不见效,十分着急。忽一日,黎竹荐一个会灸的和尚来。
那和尚法名温风,自言灸法之妙,诸病可立愈。把莫豪背上手脚上都灸到了,末后又在两双眼眶之侧灸了一火。这一灸不打紧,莫豪的两眼竟断送在他手里了。看官听说:大约”疾脖二字,“疾”字从“矢”,“矢”最急;“脖字从“丙”,“丙”属火。凡有疾病的,未有不火上升、心焦躁。医者须要平心和气,缓缓而来。不但病人性急不得,医生也性急不得。
所以古来神医,或名和,或名缓,观其命名之意,便可知其医法之高。今莫豪急于求愈,医者又急欲奏效,哪知火气攻入太阳,其目遂成不救。莫豪常戏言和尚不吉利,今被黎和尚荐一个温和尚来,把他两目弄坏,可怜一个聪明之士,变做残疾之人。正与那好朋友闻聪一聋一瞎,恰成一对。有一篇言语,单说那两人的苦处:一个静听不闻雷霆之声,一个熟视不见泰山之形。一个腹中虽具八音,耳边辨不出宫商角徵;一个肚里实兼五色,眼前哪晓得赤白黄青。一个以目为耳,有言必要写与他看;一个以耳为目,有字还须念与他听。一个声在西方,偏去向东侧耳;一个客临南首,却去对北恭身。一个当面骂他,也只是笑;一个挥拳试你,毫不知嗔。一个哑子对他张口,赞道这曲儿唱得甚妙;一个胡子骗他摸嘴,怪道那话儿生得恁横。一个现逢燕语莺歌,何缘领略;一个纵遇花容月貌,没福识荆。可怜害着聋和瞎,枉自夸他聪与明。
凡医道之中,唯目疾最难医,往往反为医所害。目有翳,便不能视。“医”字即用“医”字之头,“酉”字下“西”字又为两丁入目之象,故曰”眼不医不瞎”。
莫豪自灸坏之后,方悟求医之误。于是更不求医,只独坐静养,还指望两目养得转来,把毕姻之期改了又改。看看日复一日,瞳神渐散,竟不能够好了。自想”晁家只有一女,怎肯配我废疾之人。不如及早解了这头姻事,莫要误了人家女儿!”
遂叹了两口气,落了两点泪,请原媒黎竹来,对他说情愿退婚,听恁晁家另择佳婿。黎竹闻言,正中下怀。原来古淡月此时还未续弦,黎竹巴不得莫豪退了婚,好再把这头亲事去说,便欣然步至晁家。晁母因闻莫豪坏了双目,正在烦恼,恰好黎竹到来,备述莫豪之言。晁母犹豫未决,走进房中,把这话告知女儿。只见七襄两颊通红,正色说道:“共姜之节,死且不移,何况残疾。既已受聘,岂容变更,若母亲从其退婚之说,孩儿情愿终身不嫁!”晁母见女儿言词甚正,便出来细述与黎竹听。黎竹道:“嫁丈夫不着,是一世之事。以表妹这等人物,却嫁个残疾人,岂不误了终身。今莫生自愿退婚,又不是姑娘逼他,正该趁水推船,另求佳配。表妹一时执性不从,日后懊悔,便无及矣!”因又说起古淡月仰慕求亲之意。晁母听罢,沉吟未答,只听得七襄在里面啼哭起来。晁母方欲起身去看,只见春山出来说道:“小姐说婚姻大事,断难游移。若老安人别有他议,小姐有死而已!”晁母知其立志坚决,不忍违拗,遂回绝了黎竹,再命老妪到莫家,备言小姐守义,不肯退婚之意。莫豪的欣喜感激,自不必说。晁母择个吉期,招赘莫豪过门。成亲之夜,新娘不必搀扶,新郎倒要搀扶;姐便认得郎,郎却不认得姐。正是:巧笑倩兮或可闻,美目盼兮不得见。
色声两字未能全,新郎受享只一半。
莫豪入赘后,七襄敬顺无违。只是晁母有些放心不下,暗想:“招了个双瞽的女婿,功名已没望了,又不曾学得起课算命,做什么生理来养家?”口虽不言,心甚担忧。哪知莫豪文名久播于外,常有人来求他文字。莫豪口念,七襄代写,卖文为活,倒也不寂寞。七襄因劝丈夫道:“自今以后,凡寿章诔词之类,赞颂人的文字便做;其一应骂人的文字,切莫做了。
从前黎表兄央你代作之文,都是些赌口快的机锋、损阴德的翰墨。常言道:‘陷水可脱,陷文不活。’文人笔端,辩士舌端,比武士兵端,更加利害。即君青年丧目,安知非文字造孽所致!”
因作绝句二首,念与莫豪听。
其一云:
君有奇文天忌之,欲遮世眼使无知。
却因眼众遮难尽,还令君家眼自迷。
其二云:
莫言丧目罪无因,慧业文人孽报真。
只为君文刺人目,故将目疾答君身。
莫豪深服其言,自后黎竹再把辨揭檄文等项来求代作,便立意谢绝。
过了几时,本城有个乡坤,姓仲名路,号子由,以礼部侍郎致仕在家。父母八旬双寿,曾有人求莫豪代做一篇寿文去称贺,仲路见了,十分赞赏,知是莫豪之笔,正想要请来相见。
忽奉圣旨召他还朝,他为二亲年老,欲上个告养亲的疏。但洪武皇帝不是寻常疏章可以骗得他准的。曾托几个相知朋友代为草创,都不甚好。因想起莫豪长于翰墨,特发个名帖,遣人以肩舆迎请到家,央他代草一疏。说道:“今天子性颇严厉,须善为我辞,委曲婉转,方不忤圣意。久仰足下妙才,必能代陈情悃。”莫豪领命,遂撰成一疏,中有数联云:虽国尔忘家,勤王者不遑将母;而忠须移孝,资父者乃能事君。仰思奉主之日正长,俯念侍亲之年无几。朝中广列诸臣,臣虽归而宣力尚多其侣;膝前只唯一子,子既出而终养更有何人?惭负天恩之未答,心恋阙廷;其如亲齿之已衰,悲深屺岵。时非急难,忍学绝裾之太真;梦切瞻依,乞悯望云之仁杰。得推王者孝治天下之思,益圣臣下媚兹一人之志。为亲图报,即酬罔极于靖共;代父感恩,敢忝所生于夙夜。
仲路看到这数联,拍掌赞道:“如此正合愚意。若一味乞休,以养亲为辞,便难求准。今妙在句句思亲却句句恋主。言孝更不离忠,为臣即在为子,李密《陈情表》拜下风矣!”当下便先馈润笔五十金,仍以肩舆送归。及疏上之后,果然别个告养亲的本都不准,只有仲路这本批准了。仲路大喜,又送酬仪二百两。
自此以后,求文者愈多。又过半载,仲路父母相继而亡,凡奠章行状,皆莫豪所作,仲路又多送酬仪。莫豪家中用度,颇也有余,晁母甚是喜欢。
此时春山年已十六,晁母要寻个好对头嫁他出去。春山不愿别嫁,愿常与七襄作伴,七襄因劝莫豪收为小星。莫豪道:“我废疾之人,蒙贤妻不弃,一个佳人尚恐消受不起,何敢得陇望蜀!”七襄见他推辞,心生一计,私与春山说通,等莫豪醉卧,却教春山装作自己,伴他同宿。莫豪只道是七襄,乘醉交欢,颇觉艰涩,好似初毕姻之夜。到得天明,只听得七襄从房外走来,笑道:“昨夜好事已成,今番须推辞不得了!”莫豪那时才晓得被妻子捉弄了去,跌足道:“你折杀我也。我本薄福人,幸得佳丽,一之为甚,何可再乎!”七襄笑道:“你本不认得我,安知我不是她!你又不认得她,安知她不是我!我与她情好无间,你今后何妨以她当我,以我当她。是我是她,只作一人,莫作两人可也。”莫生听说,也笑将起来。正是:比翼不妨添一翼,三生真个见三星。
自此一夫一妻一妾,情好甚浓。哪知欢合无多,又生离别。
忽有个浙江布政司上官德,是徽州人,与仲路是同年,特托他聘个***。原来明初不设督抚,每省布政司,便是一省之主,公务最紧,做他***的,须得个有才学之人。仲路受了上官德之托,想道:“若要寻好***,非莫生不可。”遂写书与上官德,力荐莫豪之才,说他目虽盲而心不盲,与左丘、卜氏不相上下。上官德见了书,即遣人赍书币到来,聘请莫豪往浙江杭州任所去。
莫豪只得辞了丈母,别了妻妾,以轻舟至上官德任所。上官德与他谈论,见他口似悬河,滔滔不竭,遂深加敬重,凡一应文移告示,都与莫豪参酌。莫豪住过年余,将所得馆谷,遣人送归家中,就报与个平安信息,不在话下。那年正值杭州府遇了灾荒,上官德欲上疏求免本年钱粮,托莫豪做个疏稿。莫豪即构就一篇,其略云:鸿基始开,或未便遽陈灾异;赋式初定,似不容辄议蠲除。
然大军之后,必有凶年;永清之余,正须发粟。长沙痛哭,告之明主而何疑;监门绘图,献之盛朝则无罪。救荒既未有奇策,课税宜免其常征。若仅除久欠之银,恐官欠实非民欠;欲真行蠲恤之恶,念蠲旧不若蠲新。
此疏一上,即蒙圣旨批允,于是灾民无不被泽。上官德深赞莫豪词令之妙,能感动天听,那时浙江按察司缺官,上官德兼理其事,因见刑狱繁多,要上个求宽刑狱的疏,也托莫豪代草。莫豪亦即草就,上略云:死不复生,继不复续,重罪固宜矜念;笞或至毙,流或至亡,轻刑亦当轸恤。金赎虽云宽典,贫者奈何?眚灾尽有非辜,吏人莫察。乞追纵囚四百寻狱之风,愿垂刑措四十余年之治。
上官德看了,极其称赞。但此本奏上,未蒙俞允,圣旨批道:“这本求宽刑狱,意亦可嘉。但大乱初定,奸宄尚多窜伏,立法宜严。创业与守旧不同。本内引用刑措等语,不合当今时势。不准行。”旨下之后,莫豪对上官德道:“圣旨虽则如此,明公若能于刑狱之际,每事从宽,所全实多矣!”上官德从之。
凡定罪案,多所矜宥。
莫豪在上官德署中住了二年,宾主之情甚笃。上官德欲请名医替他医治两目。莫豪自料其目已不可救,也不去求医了。
忽一夜,睡梦中见一判官模样的神人,对他说道:“我奉东狱帝君之命,特来换汝两目。”说罢,便手把莫豪两眼挖出,却并不觉疼痛。那神人于袖中另取出两双眼睛,安放在莫豪眼腔之内。莫豪梦中吃了一惊,醒将转来,忽觉得眼前一片光亮,定睛看时,只见帐外曙色照窗,室中诸物无不了然在目。喜出望外,慌忙披衣而起,引镜自照,见两目黑白分明,比当初未盲时的双眼,倒觉清爽些。便走出房来,见了上官德,告知其故。上官德也不胜之喜,说道:“此事上天怜才,特赐足下以既盲之视。从今以后,功名可得也。”莫豪道:“晚生久为废人,今幸得见天日,已出意外,岂敢更望功名?”上官德道:“以足下之才,岂有终困牖下之理?”正说间,外堂传报老爷高升了。原来上官德奉旨升授刑部右侍郎,当下接了恩命,即将印务交与署印官员,择日起身进京。是时洪武皇帝建都南京,上官德带领家眷,望南京进发。莫豪欲辞别归家。上官德道:“今年正当乡试之期,足下可同我到京,商议进场之事,不必归去。且到前面镇江口上,写封家信,差人到扬州报知宅上便了!”莫豪欢喜从命。上官德遂另拨座船一只,与莫豪乘坐,一齐赴京。正是:向来望阙嗟无路,今始披云得见天。
七襄点头道:“说得是!”即使人往仲家探问。不想仲路服满起官,已带家眷赴京去了。七襄与春山商议道:“相公未有子嗣,设或凶信果真,须是我亲自去扶柩回来。”春山道:“小姐若去,妾愿相随。”两个计议已定,等晁母七终之后,即收拾行李,教老妪看守家中,另唤个养娘和一个老苍头随着,买舟竟往杭州。
在路行了几日,来至苏州吴江县地方,因舟子要泊船上岸,偶傍着一只大官船泊祝那官船上人嚷将起来,持篙乱打道:“我们有官府内眷在船里,你们什么船,敢泊在此!”老苍头便立向船头上回答道:“我们是扬州来的船,要往浙江上官老爷那里去的,也只有内眷在船里,望乞方便,容我们暂时泊泊罢!”官船上人听说,即收住了篙说道:“我这里便是上官老爷的船了。”苍头睁眼看那官舱口封皮上,却写着刑部右堂,便道:“不是,我们是要到上官布政老爷那里去的!”官船上人道:“我家老爷正是布政新升刑部的。你们是谁家内眷,要来这里做什?”苍头听罢,答道:“我们是扬州莫相公的家眷,特来探问莫相公消息的。”说声未了,官舱里早传出夫人的旨意来,说道:“既是莫相公的内眷,快请过船来相见!”原来这夫人就是上官德的奶奶熊氏,因上官德往岸上拜客去了,泊舟在此,听得船上人争闹,偶向官舱口纱窗内见看,望见小船里有两个戴孝的美貌妇人。后闻说是莫家内眷,正不知他为什涉远而来,因即叫请来相见。当下七襄和春山同过官船,与夫人叙礼毕。夫人问其来意,两个细诉家中之事。那夫人却又是个会弄巧的,且不把实话对他说。因向日莫豪曾在官德面前说起家中妻妾之贤,上官德常常述与夫人听,所以夫人今日见了她两个,特地要试她的真心,造出一段假话来。说道:“莫先生凶信是真,二位也不消自往浙中,待我家老爷着人去扶柩回来便了。”七襄、春山闻说莫豪真个死了,相对大哭。夫人再三劝住,因从容问道:“二位青春正少,将来终身之计若何?”
两个一齐答道:“矢志守节,有死无二!”夫人道:“二位所见差矣,当初莫先生在日,二位不以废疾而弃之,已见高谊。
今既物故,何必复守此之节,自误终身大事乎!近日我家老爷又请得一位幕宾,才貌与莫先生仿佛,未曾婚娶,二位若肯学文君配相如的故事,老身愿为作伐。”七襄垂泪答道:“妇之从夫,如臣之事主。今若可负之于死,前亦可弃之于生!
夫人此言,断难从命。”夫人再问春山时,亦如此说。正是:松筠节操千秋烈,铁石心肠一样坚。
少顷,上官德回船。夫人走出前舱,附耳低言,说知其故。
上官德点头称叹道:“难得她两个如此贞节,待我如今也去试莫生一试,须要如此如此。”说罢,便到莫豪船上去。原来莫豪的船,离着官船一箭之地停泊。上官德下得船来,莫豪接着闲谈了半晌。上官德一面叫舟子移舟到大船边去,一面对莫豪说道:“足下久客在外,旅邸孤单,今有两个新寡的美人,是足下同乡,闻君才貌,愿托终身。老夫特为执柯,未识尊意允否?”莫豪道:“多蒙厚爱,但念荆妻不弃残疾,小妾亦有同志。今不肖幸得两目复明,何忍遂负之!”说话间,舟已到大船边了。上官德用手指着中舱,对莫豪道:“足下见么?”
莫豪抬头一看,果见有两个穿白的佳人,姿容绝世。上官德笑道:“这两位佳人,便是老夫欲为足下作伐的了。”莫豪正色道:“糟糠不下堂。虽则如云,匪我思存也。”上官德见他如此,深服其义,然后细把实情告之,说此二美人即足下的一妻一妾。莫豪听罢,倒疑惑起来。他只因向来双瞽,不曾认得妻妾面貌,如今只道上官德因他不肯,故把这话哄他,哪里肯信!
正是:
咫尺天涯,隔若河汉。
只为佳人,未经识面。
那边夫人在官船中,也指着莫豪,对七襄与春山道:“这位郎君,就是我要替二位作伐的。你道好么?”春山抬头见了,吃了一惊,私对七襄道:“此人与相公面庞无二,只差这一双眼睛。”夫人道:“我原说与你相公才貌相同。这般好郎君,休要错过!”七襄变色道:“纵有子都之美,妾心已如槁木死灰,更难改易!”春山也道:“我二人立志不移,夫人幸勿复言。”七襄便起身告辞,仍要到自己船中去。夫人那时方信她两个真心,一把扯住七襄,笑道:“老身岂是肯劝人改节的。
这位郎君实即尊夫也。”因把莫豪未死,梦遇神灵,开瞽复明的事,对她说了。七襄哪里肯信,对春山道:“相公纵使未死,两目久已无救,岂有无端忽明之理。天下少甚面庞厮像的,多应是夫人哄我。”春山也如此猜度,两个都不肯信。正是:彼此各相猜,不肯信为实。
大人弄虚头,凡戏真无益。
上官德走过官船,请夫人到前舱,大家述了两边言语。夫人道:“我们因欲试他,故先把假话哄他。他今倒把假话认做真话,真人认做假人,如何是好?”正踌躇间,只见家人传禀有个三只耳朵的道人,说是莫相公的旧友,特来求见。亏得这个人来替莫豪夫妇做了个证盟。
你道那人是谁?原来就是闻聪。他自从入天目山访道之后,依旧时常梦断冥狱。忽一夜,梦一金甲神将,传东岳帝君之命,召他前去。他随着神将来至一座宝殿之下。朝拜毕,帝君传旨宣入殿中赐坐,说道:“闻卿善断冥狱。今特召卿来,有话要问。”闻聪道:“愿闻圣论。”帝君道:“人有三魂,罪孽重者,一魂入地狱受若,两魂化作两人,在阳世受报。其罚不太重否?”闻聪道:“作孽受报,譬如偿债者必须加利。其罚不为重。”帝君道:“向有几宗疑案,至今未决。卿试为我决之。”
闻聪问是哪几宗公案?帝君道:“汉伏后、董妃,为吕后后身,曹操为韩信后身,华歆为彭越后身,然则曹操、华歆之罪,可末减否?”闻聪道:“吕氏以母后杀功臣,诚为过矣!曹操、华歆以人臣杀后妃,罪莫大焉!此宜分别定案。韩信、彭越之功,另以福报报之;曹操、华歆之罪,岂容末减!”帝君道:“唐朝王皇后、萧淑妃,又为吕后后身,武则天为戚姬后身,然则武氏之罪,可末减否?”闻聪道:“嫡庶尊卑之分,不可不辨。吕氏以母后惨杀妃嫔,固为恶矣!武氏以妃嫔惨杀母后,逆莫大焉!亦当分别定案。戚姬贞洁无暇,另以善报报之。武氏淫逆之罪,岂容末减!”帝君道:“宋徽钦二宗,为太宗后身,金兀术为德昭后身,粘没喝为光美后身,高宗为钱霮王后身,秦桧为赵普后身。钱霮王怨太宗收其土地,故不肯迎还二圣。赵普曾劝太宗自立其子,故以主持和议,不迎二圣为赎罪。
然则高宗、秦桧之罪,可末减否?”闻聪道:“以人君收降王之土地,不为大过;以子弟而不报父兄之仇,其罪大矣。宋太宗之恶,在背兄灭弟灭侄,而不在收钱氏土地。德昭、光美化为宋之敌国以报之则可,钱霮王化为宋之子弟以报之则不可。
高宗之罪,岂容末减!至于秦桧,两世俱为奸臣,当永堕酆都地狱。”帝君道:“宋之帝日内为理宗后身,元伯颜为济王后身,其事何如?”闻聪道:“济王之死,其罪在史弥远而不在理宗。”帝君道:“韩胄、史弥远皆为奸臣,其罪轻重若何?”
闻聪道:“韩(亻厇)胄虽有逐赵汝愚、毁朱晦翁之罪,而有追贬秦桧、追封岳武穆一事可龋史弥远虽有杀韩(亻厇)胄之功,而其谋害济王之大罪,决不可耍以权臣逐贤臣,其罪犹轻,以权臣擅废太子而又杀之,其罪至重。韩(亻厇)胄已受戮于生前,复剖棺于身后。史弥远幸保首领以没,虽前世曾为高僧,而其罪岂容末减?”帝君听罢,举手称赞道:“卿言俱极合理,当即上奏天庭,候旨定夺。”言毕,使人送闻聪下殿。闻聪猛然觉来,其言历历可记。
过了数日,忽又梦帝君相召,闻聪复应召而往。只见帝君下座相迎,礼数比前甚恭,揖闻聪就坐,对他说道:“前日卿所言,上帝已皆依议。深嘉卿断狱之明,特命复矣两聪,更赐神耳一只,以优异之。”说罢,只见一个判官用金盘托着一只耳朵,走至闻聪面前。先把他两耳只一拍,然后取盘中这只耳朵安放在他脑后。闻聪正起身拜谢,只见又有一个判官自外而来,捧着两卷文书,跪启帝君道:“南直扬州府城隍、浙江杭州府城隍都有申文到此。”帝君接来拆看,说道:“原来为莫豪之事。”闻聪听说莫豪名字,遂问道:“莫豪乃臣之好友,未识他有何事?”帝君道:“莫豪长于笔舌,善于讥刺,有伤厚道,已经夺其两目,使为瞽人。近日悔过自新,多作造福文字,故两处城隍申文到此,求复其两目之光。今当取他的功过来查,如果功多于过,准与开复。”便教判官取他平日所作的文字来。少顷,只见判官取出一大束文字,放于地上,说道:“此是莫豪之过。”又指着手中一小卷文字,说道:“此是莫豪之功。”帝君命取平等秤来权其轻重。却又作怪,那一大束倒轻,那一小卷倒重。闻聪见了,心甚异之,因对帝君道:“这两项文字,乞赐一观。”帝君便叫判官送与闻聪看。闻聪接来看时,那一大束文字都是些识弹笑骂之语,那一小卷文字,却是几个疏稿:一是代礼部侍郎仲路告养亲的疏,一是代浙江布政上官德求免钱粮的疏,都蒙圣旨批允的;一是代上官德求宽刑狱的疏,圣旨不准行的。闻聪问道:“只此三篇,何以少足胜多。那不准行的疏,如何也算是功?”帝君道:“告养亲虽系一家之事,’百行孝为先’,其功不校至于蠲租恤刑,意在全活万民,不论准行与不准行,其功最大。莫豪有此大功,不但当复其明,并当荣其身、昌其后矣!”便吩咐判官道:“莫豪两目已坏,不可复救,今可另取二目换之。”判官领命而去,帝君对闻聪道:“莫豪所换两目,不过是凡目。卿所添一耳,乃是神耳,无论远近,但心中想着何人,想着何地,便闻此人之言、此地之事。嗣后好生保重,登仙馩不难也。”言毕,起身相送。闻聪醒来,果然两耳不聋了。至明日,脑后发起痒来,忽又生出一只耳朵,好生惊异,遂自称”三耳道人”。
想起梦中所云莫豪一事,正不知他几时盲了双目,又几时替人草疏,才一动念,早听得莫豪在浙江布政司衙署中,遂买舟望杭州一路而来。后又听得他在吴江舟次,因即追踪至此。
当日上官德请闻聪至莫豪舟中相会,备述梦中所见所闻,各各叹异。莫豪央闻聪听听自己家中之事。闻聪听了,道:“尊嫂、如嫂已在此间,何不相见?”莫豪闻言,方如梦初觉。
那时共动舟中之人。七襄与春山细察情由,方才晓得莫豪开瞽复明,乃是实话。正是:一天疑阵今才破,半晌迷津幸得开。
上官德请莫豪与家眷相会,彼此喜出望外。闻聪辞别莫豪,竟飘然去了。
莫豪自与七襄、春山做了一处,同舟赴京。七襄诉说别后之事,莫豪知晁母已死,十分伤感;又猜这假报死信的,一定是黎、古二人所为,不胜恼恨。因也把梦中换眼的奇异述了一遍。那时仔细端详两个佳人,方才认得一妻一妾的美貌。遂取笔题诗一首,赠七襄云:频年想像意中面,此日端详眼里花。
口授每烦挥彩笔,目成今始识仙娃。
临妆玉臂莹秋水,贴翠云鬟丽早霞。
更向鸾笺窥锦字,银钩笔势恁能差。
七襄看了,亦和韵吟一律,以答之云:
开瞽已开双目瞽,看花亦看两枝花。
不因体相轻才士,岂以形容重丽娃。
漫道芳姿映冰雪,须知高谊薄云霞。
巫山山外山重见,此后襄王莫认差。
莫豪看罢,深服其诗意之妙。自此三人情好,比前更密。
到了京师,上官德正欲替莫豪开复前程,恰好仲路在京为礼部尚书,闻莫豪两目复明,不胜之喜,便替他注明部册,做了儒士,只等秋闱应试。是年正值洪武皇帝立建文君为皇太孙,群臣俱上贺表。上官德央莫豪撰成一表,随众进上。洪武皇帝遍阅百官贺章,无当意者,独看到上官德表中一联,十分赞赏,亲用御笔加圈。那一联道:月依日而成明,半协大易之几望;文继武而益大,洪宣周诰之重光。
原来建文太孙头生得匾,太祖呼之为:“半边月儿”。此一联内,把半月合成明字,又以文济武,合着洪武年号。所以太祖看了,龙颜大悦,即召上官德至御前,面加褒奖。上官德奏道:“微臣愚陋,何能为此。此实臣客莫豪所作也。”太祖闻奏,即降旨宣召莫豪见驾,钦授为翰林院修撰。不消进得科场,早已做了官了。正是:忽逢丹诏天还降,早已青云足下生。
莫豪留京一年,告假归乡,葬了晁母,重赏晁家老妪。及访问黎竹时,一年前为人所讼,黜退前程,问了徒罪去了。古淡月家为火所焚,其人亦卧病不起。真个“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后来莫豪因撰文称旨,加官进职,七襄与春山俱受封诰。
莫豪时常想念闻聪,却没处寻访他。那时朝中有个异人张邋遢,甚有仙术。莫豪因问他:“可认得三耳道人否?”张邋遢道:“三耳道人闻聪原系蓬莱仙种,暂谪人间,今尘缘已满,仍返瑶宫去了!”莫豪听说,十分惊异。七襄因劝莫豪急流勇退,不宜久恋官爵。莫豪服其言,即上本告病,退归林下,悠游自得。妻妾各生一子,永乐年间,同举进士。果然“荣其身、昌其后”,闻聪梦中之言,为不虚矣。此虽莫豪改过造福所致,然亦是他妻子不嫌丈夫贫病,一点贞心,感动上天,天特使其夫荣妻贵,培植这一对连理枝。故名之曰《培连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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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圆梦》《红楼圆梦》是清代白话长篇世情小说,又名《圆梦传》《金陵十二钗后传》《十二钗传红楼圆梦》, 三十一回,成书于清嘉庆年间。书接续《红楼梦》第一百二十回。略谓贾政自葬母北还,虽升任京堂,无奈家中总入不敷出。宝钗以节俭为名将府中仆婢逐渐遣散。芳官......
《再生缘》《再生缘》,清朝中叶“弹词”作品,杭州女诗人陈端生著。讲述了元成宗时尚书之女孟丽君与都督之子皇甫少华的悲欢离合的悲剧故事。原作共17卷,近60万字,仍未完成,续本中流传较广的为杭州女诗人梁德绳与其夫许宗彦所续成的3卷,但艺术性不及原著。《再......
《金瓶梅》《金瓶梅》,中国明代长篇白话世情小说,一般认为是中国第一部文人独立创作的章回体长篇小说。其成书时间大约在明代隆庆至万历年间,作者署名兰陵笑笑生。《金瓶梅》书名由书中三个女主人公潘金莲、李瓶儿、庞春梅名字中各取一字合成。小说题材由《水浒传》中......
《桃花扇》本书非孔尚任《桃花扇》传奇剧本,而是后人根据相关剧情编写的小说作品。......
《红楼幻梦》《红楼幻梦》是清代白话长篇世情小说,一名《幻梦奇缘》,二十四回,不题撰人。据序知作者为“花月痴人”,其姓名及生平均不详。成书干清道光年间。该书主要是大团圆的结局。最后,宝玉考取了状元,贾家富贵腾达如初。宝玉有宝钗、黛玉两位妻子外,又娶晴雯、......
《汉杂事秘辛》杂事秘辛 《杂事秘辛》,汉无名氏撰。书叙汉桓帝懿德皇后被选入宫及册封之事。其中吴姁单独审视女莹一段,对女莹的身体发肤私处刻画细腻入微,风光淫艳,匪夷所思。明杨慎称得于安宁土知州董氏,沈德符认为是杨慎伪作。书中与史实舛谬处,明胡震亨、姚士粦二......
《好逑传》《好逑传》又名《侠义风月传》,坊本亦名《第二才子好逑传》。创作于明清二代,流行于清代,具体成书时间不详。撰者不署,编次者署名“名教中人”。全书共计4卷18回,以大名府秀才铁中玉和水冰心的爱情为主线,讲述了两人行侠仗义、锄强扶弱,同时严守礼教......
《起世经》《起世经》,又称《起世因本经》,为佛陀解说宇宙形成、发展、组织和灭亡的经书。凡十卷。隋代阇那崛多译。收于大正藏第一册。其内容叙述世界之组织、状态、起源、成坏等过程。分阎浮洲品、郁单越洲品、转轮圣王品、地狱品、诸龙金翅鸟品、阿修罗品、四天王品......
《章台柳》《章台柳》是清代佚名著白话长篇才子佳人小说,成书于清道光年间。情节本唐代许尧佐传奇小说《柳氏传》。叙述:唐天宝间秀才韩翊流寓京师,与李王孙交为莫逆。李蓄妓柳氏,人称“章台柳”。韩柳二人互相爱慕,李遂将万贯家资与柳氏悉赠韩翊,自己前往华山学道......
《无能子》无能子 ,唐朝末年道家学派人物。作者非道士,其书亦极少直接涉及道教内容。其姓名、籍贯、生平皆不详,只有“无能子”别号流传在世。 '据传说他自少年就博学寡欲,擅长于哲学思辨,以授徒讲学为生。后来为了躲避黄巢 起义战火,漂泊四海,生活艰难。光......
《金谷怀春》《金谷怀春》是一部写爱情的小说,又名《怀春雅集》、《融春集》。作者不详何人,但见《百川书志》注为“国朝三山凤池卢民表著,又称秋月著”。欣欣子在《金瓶梅词话》序中说是“前代骚人”卢梅湖著。此书大约产生于明中叶成化年间,在小说戏曲史上有着重......
《醋葫芦》《醋葫芦》,明代醉心西湖心月主人著长篇小说,中国古代十大禁书之一,四卷二十回。这是一部写人物的小说,它用夸张和幽默的笔法写都氏之妒,成珪的惧内,生动有趣。但是它未把人物简单化,都氏对翠苔凶狠、残醋,对成珪严厉粗暴,但对熊二娘却十分疼爱,也写......
《人间乐》《人间乐》是天花藏主人著白话长篇才子佳人小说,全称《新镌批评绣像锦传芳人间乐》。十八回。成书于清初。故事大意是:居掌珠自幼男装,以才美动京师,其父为了拒绝来冢宰议婚,辞官返松江。来冢宰欲以女妻嘉兴才子许绣虎,许逃走。许绣虎在苏州与男装的居掌......
《三续金瓶梅》《三续金瓶梅》是清代讷音居士编辑的白话长篇世情小说,一名《小补奇酸志》《小奇酸志》。八卷四十回,成书于清道光元年(1821)。“三续”叙写西门庆死去七年后,还阳复活,又活到五十岁这几年的家庭生活与官场经历。西门庆阳魂入壳,复旧如初,重整家园......
《民国演义》《民国演义》为蔡东藩所著《中国历代通俗演义》之一。比较详细地记述了辛亥革命、孙中山下野、袁世凯称帝、蔡锷讨袁、张勋复辟、五四运动、孙中山改组国民党等等重大历史事件的始末。......
《禅真后史(五十三回本)》《禅真后史》全称《新镌批评出像通俗演义禅真后史》,是明代方汝浩著长篇小说,共六十回(清末删节本共五十三回)。成书于明末。小说描写唐太宗二十三年(649年),饥馑流离,盗贼四起。唐太宗听了李太史的话,令叶法师发檄祈请,十分恳切,于是有真人降生......
《反唐演义传》《反唐演义传》的故事讲的是:唐时薛仁贵之子薛丁山为奸臣张台(张士贵之子)所害,全家抄斩。薛丁山的长子薛勇、次子薛猛囿于封建道德,并斩于市。而薛丁山的三子薛刚,为人性格坚强,不肯屈服,三祭铁丘坟,保驾庐陵王李显,终于起兵反唐,报了血海深仇使正义......
《清史演义》《清史演义》是蔡东藩所著《历代通俗演义》之一,共有一百回,起于满清之源起,终于宣统帝逊位,凡294年。满清入关后,成为继蒙古人之后的第二个外来政权,中历所谓的康雍乾盛世,近代中国版图大致确定。......
《五代史演义》《五代史演义》共有六十回,起于朱全忠建立后梁,终于赵匡胤代周建立宋朝。这个时代局势纷乱,军阀轻易称帝。朱全忠建立了后梁政权,却被另一个藩镇军阀李存勖击败,后者成立了后唐政权。儿皇帝石敬瑭依靠契丹建立后晋政权,而政权却亡于契丹。后汉的刘知远逐......
《彭公案》《彭公案》是清末长篇公案小说,作者贪梦道人。“彭公”指的是清朝康熙年间的循吏彭鹏。全书共341回。书中大部份情节实属虚构,描述了彭公在江湖豪侠的帮助下,如何惩治贪官恶霸、绿林草寇的故事。塑造了李七侯、黄三太、杨香武、欧阳德一批侠义之士的形象......
《东游记》《东游记》,又名《上洞八仙传》、《八仙出处东游记》,共二卷五十六回。作者为明代吴元泰。内容为八仙的神话传说,记叙铁拐李、汉钟离、吕洞宾、张果老、蓝采和、何仙姑、韩湘子、曹国舅八位神仙修炼得道的过程。龙太子摩揭夺走蓝采和的玉版,于是八仙和龙王......
《杂阿含经》《杂阿含经》原名《相应阿含》,是原始佛教基本经典,是“四部阿含”之一。后世传诵中,误将《杂部》(南传佛教《小部》,诸经篇幅短小,事多杂碎,故名)之名称,覆译于《相应阿含》,故名《杂阿含经》。......
《凤凰池》《凤凰池》是清代刘璋编白话长篇才子佳人小说。全称《凤凰池续四才子书》,一名《续四才子书》,又名《才子奇缘》,题“烟霞散人编”,成书于清康熙中后期。《凤凰池》写了云剑被朝官之子陷害,更名改姓避难远游,与文若霞相知并订下婚约。不久,文家又因权臣......
《北游记》《北游记》,又名《北方真武玄天上帝出身志传》、《玄帝出身志传》、《真武大帝传》、《荡魔天尊传》,是明代作家余象斗创作的中篇神魔小说,全文共四卷二十四回。书中主要讲述了真武大帝得道后降妖除魔的神话故事,揭示了当时社会的民俗好尚,也流露出民众对......
《金瓶梅词话万历本》《金瓶梅词话》一书是一部古今艳情小说中灿烂的一朵文化奇葩。曾因历史的变迁遭到打击,后因战乱以致流失海外。随着新时代的改革开放,社会的研究需要,港台金瓶梅研究协会从日、英、法、美、德等国家搜集加以整理,才从新得以完善。让这部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
《汉宫春色》《汉宫春色》是一部东晋时期佚名编写的艳情小说,作者尚且不明。本书记录汉孝惠张皇后悲凉的一生。着墨于张皇后年幼守寡却坚贞不屈的正直气节体现的同时,又暗讽了汉朝皇宫政治的黑暗纠葛、情欲偷欢、欲望沉浮。可谓以邪写正、以反写正的代表作品。......
《红楼复梦》《红楼复梦》是清代陈少海创作的长篇小说,大约成书于清代嘉庆初期。《红楼复梦》接续程高本一百二十回后撰写,主要讲述贾宝玉转世为“祝梦玉”后重聚十二钗的故事。 小说对当时社会现实如边患、世情有所反映,可惜浅尝辄止。......
《剑侠传》《剑侠传》,一般认为是明代王世贞所撰,共四卷。它辑录了唐宋时期的三十三篇剑侠小说,是古代文言武侠小说精粹的选本。后来任谓长(任熊)根据此书绘成了三十三剑客图。《剑侠传》所选篇目较为优秀,内容独特,类型单一,说明编辑者对
《龙图公案》《龙图公案》是明代短篇公案小说集,又称《龙图神断公案》,书以《新镌全像包孝肃公百家公案演义》为最早,不题撰者。后有《新刻京本通俗演义增像包龙图判百家公案全传》。安遇时编,序
《前汉演义》蔡东藩长篇历史小说《前汉通俗演义》共选取了一百个著名的历史故事,如同与一百个重大的历史事件。《前汉通俗演义》以演义体小说的笔法使得历史具有强烈的故事性,真实地再现了秦、西汉两朝波澜壮阔的历史......
《玉娇梨》《玉娇梨》又名《双美奇缘》,是清初佚名创作的长篇小说。该小说叙写苏友白和太常卿白玄的女儿白红玉,甥女卢梦梨的恋爱故事,为宣扬郎才女貌,功名成就,婚姻美满等俗套之作。《玉娇梨》于1826年在巴黎出版。该书同《平山冷燕》(译本《两个有才学的年青......
《金石缘》《金石缘》是清代佚名著白话长篇世情小说,全称《金石缘全传》,八卷二十四回,成书于清嘉庆五年(1800)前。 作品主要通官宦子弟金玉与出身旧家的姑娘石无瑕、出身土富家庭的林爱珠之间的婚姻纠葛及其不同结局,宣扬女子在婚姻问题上应顺天听命、逆来顺......
《三刻拍案惊奇》《三刻拍案惊奇》是明代陆人龙创作的一本拟话本小说。由钱塘陆人龙编撰,陆云龙评点,原名《峥霄馆评定通俗演义型世言》。崇祯五年峥霄馆书坊刊行,八卷四十回,为拟话本小说。《型世言》一书,流传稀少,大概问世十年后,已难见该书。崇祯十六年前后,江南书......
《九尾狐》《九尾狐》作者:(清)梦花馆主著;觉园,秦克标点。清代十大社会谴责小说。《九尾狐》是清末继《九尾龟》之后出现的一部社会谴责小说。与《官场现形记》、《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等著名谴责小说之广泛暴露社会种种丑恶现象有所不同,《九尾狐》谴责的主要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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