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书的人一枝笔不能写两桩事,一张嘴不能说两处话,总得有个先后次序。如今暂把贾大少爷赴河南筹款一事搁下慢表,再把借十万银子与他的那个时筱仁重提一提。
且说时筱仁自从拿十万银子交给黄胖姑生息之后,一个月倒很得几百两银子的利息。他此时因为躲避风头,不敢出面,既不拜客,亦不应酬,倒也用度甚省,每月很可多余几文。黄胖姑同贾大少爷虽然打了三个月的期限,他同黄胖姑却是能够多放一天便多得一天利息。只要黄胖姑不来退还他,他此时没有正有,决计不来讨回的。但是他的为人,原是功名热中的人,自己虽没有到广西同土匪打仗,靠了上代的交情,居然也保举到一个候补知府。这番上京引见,带了十几万银子进来,又想谋干,又想过班。正在兴头的时候,忽被都老爷一连参了几本,说他的那个原保大臣舒军门克扣军饷,纵兵为匪,误剿良民,捏报胜仗以及滥保匪类,浮开报销,……足足参有二十多款。朝廷得奏,龙心大怒,立刻下了一道旨意,叫两广总督按照所参各款,查明复奏,不得徇隐。齐巧碰着这位两广总督年少精明,勇于任事,不怕招怨;竟其丝毫不为隐瞒,一齐和盘托出,奏了上去,上头说他"溺职辜恩","养痈贻患",立刻降旨将他革职,拿解来京,交与刑部治罪。广西防务另派别人接办。时筱仁因为原参折内有滥保一条,恐干查究;就是查不出,倘若在京闹的声名大了,亦怕都老爷没有事情之时拿他填空,总为不妙。黑八哥一干人也劝他,叫他暂时匿迹销声,等避过风头再作道理,这也是照应他的意思。
有天外边传说舒军门①业已押解来京,送交刑部,当由刑部签掣山西司审讯。听说已经问过一堂,收入天牢之内。时筱仁当初保此官时,原是靠着上代交情,自己却未见过那舒军门一面。自从舒军门解交刑部之后,虽然亦有几个受过他的恩惠的人前去看他,同他招呼一切,时筱仁因彼此素昧生平,也乐得装作不知,求免拖累。
①军门:提督的尊称。
单说这位舒军门历年带兵,在广西边界上克扣的军饷,每年足有一百万。无奈他交游极广,应酬又大。京官老爷们每年总得他头二十万银子,大家分润;至于里头的什么总管太监、军机大臣,以及各项御前有差使的人,至少一年也得结交三四十万;此外还有世交故旧,沾他光的也不少:所以他进款虽多,出款亦足相抵。等到革职交卸,依然是两手空空。由广西押解进京,尚在半路,业已借贷度日。门生故吏当中,有两个天良未泯的,少不得各凭良心,帮助他几个;其在一班势利小人,早已溜之大吉。舒军门是湖南衡州人。他自己历年在广西,家小却一直住在原籍。等到奉着革拿上谕,家眷立刻赶到京城。舒军门家内并无他人,只有一个太太,一个小少爷,年纪不过十二三岁。他外面用钱虽然挥霍,只因一向不大顾家,所以太太手里并不曾有甚积蓄。到京之后,住在店里,已经是当卖度日,坐吃山空。他今乃是失势之人,那里还有人来问信。
一天舒军门押解来京,一直送交刑部,照例审过一堂,立时将他收禁。他做官做久了,岂有不懂得规矩之理?这个刑部天牢并不是空手可以进得的,况他又是阔绰惯的人,更非寻常官犯可比。当他在半路上,早已东拚西凑,凑得三千银子,专为监中打点之用。及至到监打听,才晓得现在做提牢厅的这位司官老爷是他老把兄、前任山东臬台史达仁之子,本部主事史耀全。这史耀全年年在京充当京官,亦很得这老世叔的接济不少。所以舒军门一打听是他,不禁把心宽了一大半。及至进监不多时候,史耀全便走来看他,口称:"老世叔暂时委屈。老世叔平日上头圣眷很好,不过借此堵堵人家的嘴,料想不日就有恩诏,一定还要起用的。至于这里的一切事情,都有小侄招呼,请老世叔尽管宽心罢了。"舒军门听他如此说法,虽然欢喜,但是"阎王好见,小鬼难当',老世侄虽然不要钱,还有禁卒人等,未必可以通融的,便把凑到的三千银子取出来交与史耀全,托他上下代为招呼。史耀全嘴里虽说不要,却早已伸手接了过来,顺手点了一点,大大小小的银票,一共只有三千银子。数完之后,仍旧交还了舒军门,说道:"老世叔的事小侄自可效劳,何必定要这个。况且老世叔在这里头,至多不过三五日,一定就要出去的,尽管放心就是了。"说罢,扬长而去。舒军门听他说话,不觉信以为真。
列位看官,要晓得刑部羁禁官犯的所在,就在狱神堂旁边,另外有几间房子。当下史耀全去后,禁卒便把他领到一个所有,乃是三间敞厅。房子虽然轩敞,却是空空洞洞的,其中一无所有,不但睡觉的床没有,连着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也没有。舒军门走了进去之后,只好一个人在地下踱来踱去,连个坐处都没处寻。他老人家生平烟瘾最大,从前在大营时候,三四个差官轮流替他打烟还来不及,此时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不但烟具不来,而且连着铺盖亦不送进。歇了一回,烟瘾上来,直把他难过的了不得。没有进监的时候,早同手下人讲明,应用物件,无不立时送进。那知等了三个时辰,还是杳无音信。此时他老人家的眼泪鼻涕一齐发作,渐渐的支持不住,只好暂在墙根底下权坐一回,后来等到天黑,依然不见手下人进来,便晓得其中必有缘故。又拜求禁卒把个史耀全找了来,同他商议。史耀全说:"小侄因为老世叔两三天就要出去的,生怕老世叔一时看不开,或者寻个自尽,小侄担当不起,所以就吩咐这屋里不准多放东西。这也是小侄一片苦心,务求老世叔原谅一二!小侄事情多,容明天再来请安罢。"说完,掉头不顾的走了。舒军门情知不妙,然又无计可施,只得罢手。此时烟瘾大发,加以饥火上蒸,更觉愁苦万状。搁下慢表。
且说舒军门由广西押解来京,手下只有一个老伴当,现在也保举了武官两个差官,都是在跟前当差当久了的。军门平时待他们还好,所以他三个不得不跟了军门吃这一趟苦。然而三个当中,只有一个老伴当,名唤孔长胜,一个差官,名唤王得标,这二人还肯掏出一点忠心,替军门谋干。此外还有一个差官,名唤夏武义,因他排行第十,大家都叫他夏十。他为人却与那两个不同:自从军门坏事之后,他一直就想另觅枝栖;因被孔、王两个再三相劝,方才一路同来。到京之后,也不问军门死活,把一应事务统通卸在孔、王二人身上,他却早已访亲觅友,干他自己的去了。孔、王两个奈何他不得,只好听其所为。后文再叙。
且说孔、王两个送舒军门进了刑部监,以为军门身边有三千两银票,大约上下可以敷衍,他两人便把烟具、行李收拾齐整,预备跟着送到里边。岂知走到门前,为禁卒们所阻,口称:"提牢史老爷吩咐:军门所犯案情重大,既不容跟随人等进监探视,亦不准将行李、食物私相传递。倘有不遵,一概重办。"舒军门将要进监的时候,晓得自己三千两一定不够,满腹盘算:"京官当中受过我接济的人虽然不少,然而京官穷的居多,不可前去开口。至于大员当中虽然也有些用我钱的,但念我此时业已身犯重罪,死活未知,只盼他们顾念前情,肯替我在上头说一两句好话帮扶我叫我不死,便已尽够,那里还有向他们借贷之理。"想来想去,一筹莫展。后来忽然想到顺治门外有个开镖局的涿州卢五。这卢五从前本是马贩子出身。舒军门历年统带营头,营里用马都是他贩卖前去。营盘里的钱比别处赚的容易,他就此兴家立业,手内着实有钱。他为人又爱交朋友,最有义气。使的一手好双刀,因此江湖上又送他一个表号,叫他为"双刀卢五"。卢五从前为了一件甚么案件也曾下过刑部监,后来遇赦得放。他在刑部监时,禁卒人等着实得过他好处,因此刑部里面没有一个不晓得他的。舒军门既然想着了他,便同孔、王两个说知。
孔、王两个这日见军门进监之后,内外膜不通气,谅系人情未曾托到,一时走头无路,便急急奔到顺治门外去找双刀卢五。谁知奔到那里,卢五已于五天前头因事出京,直把他二人急得要死,恨不得哭出来。镖局里人问起根由,才晓得是舒军门派来的差官。登时镖局里的人异常殷勤,连说:"五爷几天头里就提起军门不日可到,齐巧有事,他老人家回家去了。五爷临走的时候曾经有过话:倘或军门到京,短了一万、八千使费,尽管来取……。又叫局里伙计们帮着招呼。"说罢,便吩咐备饭,款待二位。孔、王两个道:"现在不拘你们那一位赶紧帮着到部里替军门招呼招呼就够了!军门从午刻进监,到如今鸦片烟还没送进去,不晓得在里边怎样吃苦哩!"卢五的伙计一听这话,便有一个瘦长条子挺身而出,道:"既然如此,我陪两位一同前去。"说罢,便到后面牵出一匹马。孔、王两个自有牲口。当时三人同时上马,一个辔头到得刑部监。这卢五的伙计名唤耿二,本是卢五结义的朋友。卢五那年犯案下刑部监,一应都是耿二替他跑腿。
当下刑部监里的人一见是他,一齐赶着叫"二爷"。耿二道:"现在舒军门舒大人到这里,诸位有什么说话,一齐在小弟身上。舒大人虽然带了这多年的营头,但他是个清官,诸位得原谅他一二!"一干人道:"二爷一句话,比一万两银子还重!二爷到这里,不用吩咐,我们一齐明白。不过提牢老爷跟前,须得二爷自己去同他言明一声,现在的事情倒不是我们下头为难。"耿二便问:"提牢是那一位老爷?"众人说:"是史耀全史老爷。"耿二说:"不认得。"当下便有一个老禁卒说:"我带你去。我先替你通报,你俩好说话。"耿二应允。老禁卒果然上去同史耀全唧唧哝哝的半天,然后下来招呼耿二。
耿二见了史耀全,叫了一声:"老爷",又打了一个千。史耀全也把身子呵了一呵。史耀全听了老禁卒先入之言,心上早有了底子。耿二说不满三句,他便笑嘻嘻的说道:"舒大人没有钱,我们是世交,岂有不晓得的。但是我们这些同寅当中,当他是块肥肉;我们又是世交,我倘若拿他少了,人家一定要说我用情在他身上。真正说不出的冤枉!舒大人一进来就交给我三千票子。你想,这们大的一个衙门,加上他老人家的身分,叫我拿他这三千两派给那一个好?幸亏你来了,这事情我们就有了商量了。"耿二道:"三千两不够,小的亦知道。但是舒大人亦是实在没有钱,各位大人跟前,少不得总求老爷替他担代一二。现在小的既求老爷替他周全,断乎不能再叫老爷为难。准定小的回去,明天再凑三千银子送过来。至于下头的这些伙计们,由小的去同他们商量,不敢再要老爷操心。"史耀全听了方才无话。但是三千两头要当天交进来。耿二说:"天已黑了,那里去打票子!就是有现元宝也不能抬了进来,叫人看着算个什么样子呢!"复由老禁卒从中做保,准他明日一早交进,此事方才过去。
且说舒军门这日在监里足足等到二更多天,方见手下人拿了烟具、铺盖进来,犹如绝处逢生,说不尽他那种苦恼情形。当下急急开灯,先呼了十几口烟,方慢慢的问起情由。差官就把前后情形统通告诉了他。舒军门听到耿二又答应史耀全三千银子,不禁大为诧异道:"他这人还算人吗!他同我拉交情,说明不要我一个大钱!怪道我左等右等总不见你们进来,原来是嫌三千太少!既然嫌少,当时何不与我言明?一定要磨折我,这是甚么道理呢?"差官道:"到了这地方还有甚么道理好讲,不全是他们的世界吗!"舒军门叹了一口气,差官又说:"别的有限,倒是这一罐子鸦片烟可就值了钱了。"军门问:"多少?"差官回:"一应上下,都是卢五的伙计耿二担在身上,也不晓得是多少。但是这罐鸦片烟拿进来,另外是三百两。"舒军门听了吐舌头。自此以后,舒军门的差官便时常进监探望,送东西,一应使费都是卢五局里担付。过了几天,卢五回京,又亲自进监问候。不在话下。
目下再说时筱仁时太守因为舒军门获咎,暂避风头,不敢出面。他生平最是趋炎附势的,如何肯销声匿迹。如今接连把他闷了好几个月,直把他急得要死,心想:"我这人总得想个出头之日方好!"
合当有事:舒军门押解到京,收入刑部,太太闻信,亦来探望。三个差官晓得太太已从原籍到京,大家便搬在一块儿住,以便商量办事。家里的人都晓得军门外面交情很不少。孔、王两个又趁进监探望的时候细问军门,某人有什么交情,某处有银钱来往,一一问明,以便代为设法。时筱仁到京已久,毕竟有晓得他的踪迹的,就将他的住处、履历,详细通知舒军门一边。军门的儿子小,一切都是孔、王两个架着太太亲自出去向人讨情。这天得知时筱仁在京,又探明这时筱仁的官乃是军门所保;一来彼此本有渊源,二来也晓得这时筱仁手头素裕,当下便由舒太太带着儿子同了孔、王两个赶到时筱仁寓处求他帮忙。时筱仁见面之后,着实拿舒太太安慰,连说:"小侄这个官儿还是军门所保,小侄饮水思源,岂有坐视之理?老伯母尽管放心!……"舒太太听他此言,以为总有照应,便也不往下说,带了儿子欣然而去。
那知过了两天,杳无消息。不得已写上一信,差人送去,写明暂时借银五千两。谁知时筱仁接信之后,立刻回复一封信来,上说:
"小侄此番北上,只凑得引见费一千余金。原为亲老家贫,亟谋禄养;讵料军门获咎,人言藉藉,小侄转为所误,避匿至今,不特将引见费全数用完,此外复增亏累不少。若论上代交情,以及小侄知遇,析应勉力图报,聊尽寸心;无如小侄此时实系进退两难,一筹莫展。效力不周之处,伏乞格外海涵,不胜感荷"云云。舒太太得信,大为失望,不免背后就有不满意于他的话,说他"不是无钱,明明是负义忘恩,坐视不救"。不料舒太太只顾恨骂时筱仁。旁边倒触动了一个人。你道这人是谁?就是跟着舒军门进京的差官,夏十夏武义便是。
这夏十自从跟随军门进京,一路上怨天恨人,没有一些些好声气。军门现是失势之人,也不同他计较。自从军门进了监,他镇日在寓处,除掉吃饭睡觉之外,一无事事,有时还要吃两杯酒,吃醉了借酒骂人。起先孔、王两个还将他好言相劝,后来人家一开口,他的两只眼睛已竖了起来,因此孔、王两个也就相戒不言。舒军门的太太本是个好人,更不消说得了。
这夏十京城之内也很有几个朋友。无奈同他来往的都是混混一流。晓得夏十在外边久了,一定发了大财,那些朋友起初都来想他好处;等到想不着,也就渐渐的疏远了。所以夏十自从到京,转眼已是三个月。除了这里,另外总弄不到一条出路,因此便闷在家,也不出去。这两日无意之中晓得军门太太去找时筱仁,偶然听人说起"时筱仁官居知府,广有钱财",他便动了"择木"之思。后来舒太太向时筱仁借钱不遂,背后骂时筱仁如何忘恩,如何负义,他一一听在耳中。忽然意有所触,于无事时向孔、王两个把时筱仁的履历、住处一一问明,等到黄昏时候,便借探友为名,一直径到时筱仁寓处,打门求见。
连日时筱仁正为舒军门信息不好,朝廷有严办的意思,他恐怕牵边,终日躲避在家,不敢出外。正在一个人自怨自艾,连说:"我有了这许多钱,早知如此,一个实缺道台都可以到手了。只为捐班不及保的体面,所以才走了他的门路。谁知如今反为所害,弄得不敢出头。今天又有人来说:"这老头子在广西时节,部下兵勇暗中都与会党私通,所以都老爷才参他纵兵为匪,养痈成患。现在又不廷寄①给广西巡抚,说他手下办事的人难保无会党头目混迹在内,叫广西巡抚严密查办,务绝根株。我虽不在他手下办事,然而是他所保,不免总有人疑心我们都是一党。我今总得想个法儿,洗清身子才好,否则便是一辈子也无出头之日!……"
①廷寄:当时朝廷给地方高级官吏的谕旨,不由内阁明寄而由军机处密封交兵部捷报处交驿站递寄。
时筱仁正在一个人自思自想,不得主意的时候,忽然管家来回:"舒军门跟来的差官夏某人前来求见。"时筱仁一听"舒军门"三个字,还当又是来借钱的,想要回头不见。管家道:"这姓夏的说过,他虽在军门公馆里当差,此来却非为军门之事。"时筱仁听了这句,不觉得心上一动,便道:"你去领他进来。"霎时夏武义进来,叩头请安。时筱仁摸不着他的底细,急忙弯着腰去扶他。又像还礼又像不还的同他谦逊了一回。时筱仁叫他坐,他不敢坐,口称:"标下理当伺候大人,大人跟前那有标下的坐位。"时筱仁还不晓得他是个甚么来意,又道:"你是军门跟前的人,我也是军门保举的,我们自己一家人,你还同我闹这个吗?"夏十听了,方斜签着身子坐下。当下言来语去,无非一派寒暄之词。两人虽都有心,然而谁摸不着谁的心思,总觉得不便造次。
后来还是时筱仁熬不住,先试探一句道:"这两天军门的信息很不好,你晓得不晓得?"夏十道:"说是亦听见人家说起,但是上头究竟是个甚么意思?依大人看起来,军门到底几时可以出来?"时筱仁道:"放出来的话,如今还说不到哩。能够不要他老人家的命,已经是他的造化。"夏十忙问道:"这话怎讲?"时筱仁便把都老爷又参,以及重派广西巡抚密查的话说了出来。夏十半天不言语。
时筱仁把身子凑前一步,道:"我请教你一桩事情。"夏十一听"请教"二字,不觉肃然起敬,忙说:"大人有话请吩咐。"时筱仁道:"我的官虽是军门所保,但是我并没有在他手下当过差使。像你跟军门年代久了,军门所办的事究竟如何?都老爷所参的到底冤枉不冤枉?你我是自己人,私下说说不妨事的。"夏十听到此话,觉得意思近了一层,也把身子向前凑了一凑,道:"这话大人不问,标下也不敢说。论理,标下跟了他十几年,受了他老人家十几年好处,这话亦是不该应说的;但是大人是自家人,标下亦断无欺瞒大人之理。"时筱仁道:"我这里你说了不要紧的。"
夏十又叹一口气道:"唉!说起这位军门来,在广西办的事,论起他的罪名来,莫说一个头不够杀,就有十个八个头也不够杀!"时筱仁忙问:"这是怎么说:"夏十道:"国家'养兵千日,用在一朝',别的不要讲,这两句话是人所共知的。这位军门自从到广西的那一年,手下就有四十个营头。大人,你想,四十营头,一年要多少饷?你猜实实在在有多少人?"时筱仁道:"六七成总有。吃上三四成,也就不在少处了。"夏十道:"只有倒六折!--这也不必去说他。初到的两年,地方上平静,没有土匪,虽然只有四成人,倒也可以敷衍过去。近来四五年年成不好,遍地土匪,他老人家还是同前头一样。你说怎么办得了呢?标下听得人家说,那老爷折子上还有一句叫做甚么'纵兵为匪',标下起先听了还不懂,到后来才明白。说他叫后伙匪,这句话是假的;但是兵匪串通一气,这句话却是实在不冤枉他。"时筱仁道:"照你说来,军门该应着实发财了,怎么如今还要借帐呢?"夏十道:"钱虽嫌的多,无奈做不了肉。大人,你想,光京城里面,甚么军机处、内阁、六部,还有里头老公们,那一处不要钱孝敬?东手来西手去,也不过替人家帮忙。事到如今,钱也完了,人情也没有了,还不同没有用过钱的一样。平心而论:我们军门倘若不把钱送给人用,那里能够叫你享用到十几年,如今才出你的手呢。"
时筱仁道:"都老爷参他还有些别的事情,可确不确?他手下办事的人,到底有什么会党没有?"夏十道:"标下前后在大营顿过二十来年,有什么不晓得的。从前还是打'长毛',打'捻子'的时候,营盘的人叙起来都是同乡;这里头又多半是无家无室的,故尔把同乡都当作亲人一样。因此就立下一个会,无非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意思。有了事情,大家可以照顾。彼此只当做哥儿兄弟看待,同拜把子的一样,并不论官职大小,亦没有为非作歹的意思。打起仗来,一鼓作气,说声'上前',一齐上前,所以从前打'长毛',打'捻子'屡次打赢,就是这个缘故。到后来上头一定要拿他当坏人看待。大人,你想,吃粮当兵的人有几个好的?当他坏人,他就做了坏人了。非但当他坏人,而且还要克扣他,怎么能彀叫他心服呢?至于我们这位军门,他手下的人未必真有这帮人在内;有了这帮人,肯叫他如此克扣吗?广西事情一半亦是官逼民反。正经说起来,三天亦说不完。"时筱仁道:"闲话少讲。我只问都老爷所参的事情,可样样都有?"夏十道:"总而言之一句话:只有些事情都老爷摸不着,所以参的不的当。至所参的乃是带营头的通病,人人都有的。说起来那一位统领不该应拿问,不该应正法?如今独独叫他一个人当了灾去,还算是他晦气呢!"
时筱仁道:"别的不要说,但是像你跟了军门这许多年,吃了多少苦,总望军门烈烈轰轰带你们上去,如今凭空出了这们一个岔子,真是意想不到之事。"夏十道:"军门一面不用去说他了,倒是旁人的气难受。"时筱仁道:"军门现在是失势之人,你还跟了他进京,也算得赤心忠良了,怎么旁边人能够给你气受?"夏十又叹了一口气,随口编了多少假话,说孔、王二差官如何霸持,借着军门的事,如何在外头弄钱;太太又如何糊涂,连着背后骂时筱仁"忘恩负义"的话,统通说了出来。说完了,起来替时筱仁请了一个安,说:"标下情愿变牛变马,过来伺候大人,姓舒的饭一定不要吃了!"
时筱仁听了他一番言语,别的都不在意;但是他说军门还有许多事情连都老爷都不晓得,倒要问问他。"人家说我同他一党,害得我永无出头之日。如今借他做个证见,等我洗清身子也好。"主意打定,便道:"我用你的地方是有,但是你暂且不要搬到我这里来住,以免旁人耳目。你若是缺钱用,我这里不妨每月先送你几两银子使用。等到我的事情停当,咱们一块儿出京,到那时候你的事情都包在我的身上。"夏十见时筱仁应允,而且每月还先送他银子,立刻爬在地下叩头谢赏。那副感激涕零的样子,真是一言难尽。
叩头起来,时筱仁又问了许多话,无非是舒军门在广西时候的劣迹。等到夏十去后,他恐怕忘记,随手又拿纸笔录了出来。写好之后,看了又看,改了又改,整整盘算了一夜。改到一半,忽然搁笔,道:"他现在已是掉在井里的人,我怕他不死,还要放块石头下去,究于良心有亏。"想到这里,意思想要就此歇手。忽然看见桌子上一本《京报》,头一张便是验看之后分发人员的谕旨。前两个就是同自己一块儿进京的,内中还有两个同时进京,目下已经选缺出去了。时筱仁看了这个,不觉心上又为一动。又想到朋友们叫我暂时避避风头的话,"照此下去,我要躲到何年何月方有出头之日!"又一转念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本来不认得我,虽然他保举我过班,毕竟是老人家的面子。他受过老人家的好处,他保举我,只算是补老人家的情。他与我并无来往,我又何必为他耽误了自己功名。况且他在广西所做的事情,亦实实在在对不住皇上,我现在就是告发他,也不为过。"想到这里,忽又转一念,道:"我去出首,又要证见,又要对质:有了夏十,不愁没有证见;但是我何犯着同他对质呢?"想来想去,总不妥当。
于是又盘算了一回,想要找个朋友谈谈心,想:"这些朋友当中,一向只有黄胖姑、黑八哥两个遇事还算关切。我明天先找他两个商量商量再说"主意打定,上床安置,未及睡着,天已大亮了。他恐怕误了正事,立刻起身去找黄胖姑。胖姑被他闹起,还当他是来提银子的,心上倒捏了一把汗。及至见面问起来意,时筱仁低低的同他说过,又说:"现在并不求别的,只求我自己洗清身子,好干我的事业去。"
黄胖姑踌躇了一回,道:"你要洗清身子,目下先要得罪两个人。"时筱仁请教那两个。黄胖姑道:"里头一个黑总管,外头一个华老爷。他俩从前着实受过姓舒的孝敬,所以到如今一直还是护庇他。依他俩的意思,本来没有这回事的,都是琉璃蛋架在头里,所以才把他拿问。"时筱仁也晓得他说的琉璃蛋就是现在的徐大军机了,便问:"他怎么架在头里?"黄胖姑道:"琉璃蛋一定要办,华老爷一定不要办,他俩天天在那里为着这件事抬杠子,有天几乎打起架来。至于黑总管,听说他常常在佛爷前替军门求情,说好话,说甚么'舒某人有罪,佛爷很可以革掉他的功名,叫他带罪立功,以观后效。御史们的话,奴才不敢说他是假;然而风闻奏事,一半别亦是有影无形。舒某人果然不好,为甚么不在广西造反,倒乖乖的等上头拿问呢?'这都是黑大叔的话,是他侄儿亲口说给我听的。照这样儿,亏你还想出首告他。"时筱仁道:"不是这两天又被都老爷参的很不好听,有廷寄叫广西巡抚查办吗?"黄胖姑道:"你这话听那个讲的?这班穷都①同一群疯狗似的,没有事情说了,大家一窝风打死老虎。倘碰着胆子小的,禁不起参,私底下送他们两个,也是乐得。至于廷寄查办,还不是照例文章。他的人已经进了刑部,不好提出来问他,何犯着到广西去查呢?大约又是华老爷敷衍琉璃蛋的。这些话都是人家吓你的,你当了真,又混出主意了。"
①都:御史尊称为都老爷,简称都。
时筱仁被黄胖姑一席话说的顿口无言,心想:"到底我走那一条路才好?到在我若是去出首,只好走徐大军机一路。但是听胖姑所讲,里头黑大叔,外面华中堂,都帮着军门这边。何以军门一出了事,八哥反叫我不要出面,避避风头?这是什么用意呢?"随又把这话详详细细的请教黄胖姑。胖姑听了哈哈一笑,顿时又收住了笑,做出一副正言厉色的样子,说道:"总而言之一句话:凡百事情,都是官小的晦气。你瞧,一省之中,督、抚被参,弄到后来还不是坏掉一两个道、府了事。道府被参,弄到后来还不是坏掉一两个州、县、佐杂了事。舒军门的事情虽比不上这些,你也不是他手下的人,然而他总是你的原保大臣。他正在信息不好的时候,你何苦自己去碰在刀上?不要多,只要被都老爷轻轻的带上一句,你就吃不了。这无非八哥关照你的意思,有什么别的用意呢。"
时筱仁道:"八哥照应我,总得替我想个出头的路才好。"黄胖姑又哈哈的笑了一声,道:"有什么出头不出头?你连'财去身安乐'一句话还不晓得吗?"时筱仁道:"我带了银子进京,为的那回事?既然想钱,为什么不说明,叫我瘪了这两三个月呢?"黄胖姑一句话在口头没有说出,是:"早要你出,你一定不肯多出;必须逼你到这条路上来,然后你方心服情愿的多出!"但是这句话又不便向时筱仁说明。只得支吾其词道:"这不过我想情度理是如此。究竟他们心上想要我多少,他们不说明,我也不会晓得。或者真心照应你,不要你钱也未可定。"时筱仁道:"胖姑,你又要自谦了。这些朋友当中,还有高明过你的?你说的话是决计不会错的。现在我也不东奔西波了,只要你肯照应我,替我出个主意。徐大人既同军门不对,他那里有甚么路,你替我疏通疏通。至于八哥他叔叔,还有华堂那里,既然都是帮着这一边的,那话自然更容易说了。"
黄胖姑此时心中其实路道中已安排停当。但是一时不肯说出,恐怕时筱仁看着事情容易,回称:"你歇两日再来候信。"至时筱仁此时心上已经明白:"华、黑两个是不妨事的,只要有银子就会说话。惟现在急于打听徐大军机这一条路,只要有人代为介绍,等我认得了这个人,彼时舒军门的事不妨见机而行:能够替他解开无事,也是我阴功积德;倘然不能,我就顺了这边放上一把火,只要徐大军机不来恨我,横竖是没有人晓得的。"主意打定,因见黄胖姑有叫他"歇两天再来候信"的话,只得暂时起身相辞,又在寓中闷守了两日。
到第三天早上,又来找黄胖姑。黄胖姑便告诉他说:"人是有一个,这人是徐大军机的嫡亲同乡,而且还是师生,偏偏又是他部里的司官老爷。一天没有事,徐大军机宅子里也得去上两趟。所以徐大军机很欢喜他,有些事情都同他商量,叫他经手。但就本部而论,就有好几个差使,此外还有几处,都是吃粮不管事的。如今徐大军机跟前,除非托他疏通,更没有第二个。"
时筱仁忙问:"是谁?"黄胖姑便说出王博高来。又道:"这位王公,宦途着实得意得很。新近又被顺天府辛大京兆保荐了人材,召见过一次。他的头又会钻,不晓得怎么,弄的军机处几位都同他合式起来。召见的那一天,佛爷问军机给他点甚么好处。军机拟了三条旨意。佛爷圈了头一条,是'免补主事,以员外郎升用',目下有缺就是他的了。我们也是新近为着别人家一件事相识起来的。但是他的为人,明送是不肯受的;只好说你要拜徐大军机的门,一切贽见、门包,总共多少银子,统通拜托了他,托他替你去包办。他外面做的却是方正的了不得;你交给他几千银子,他事情办完之后,一定要开一篇细帐,不拘十两、八两,五钱、六钱,多少总要还你点,以明无欺。你不必另外送他,他也尽够的了。我现在把这个人说给你。你果然要办这一手,我们就去办了来。"时筱仁道:"银子呢?"黄胖姑道:"十万头非预先说明,一时提不出。你要银子用,我替你借,你认利钱就是了。"时筱仁明晓得他无非又要借此敲他的重利,然而事已至此,也只好听其所为。当下只得满口应允,连称"费心感谢"不置,"一切准照老兄吩咐的办理"。
于是胖姑留他吃过中饭,一同出门,找到博高新搬的房子。家人通报,博高出来。彼此见礼之后,尚未归坐,博高忽拉胖姑到一旁,咕咕哝哝了一回。胖姑走过来,对了时筱仁连连拿手拍着胸脯,说道:"险呀!险呀!我们还算运气!时筱仁急问:"怎的?"胖姑慢慢的说道:"因为你要拜徐大人的门,你那天托我之后,我跟手就来看博翁。博翁替朋友做事,那是天下第一个热心肠的人,他便当天出去替你去回徐大人,徐大人跟前倒替你说好了。谁知今天一早博翁上衙门,看见他同寅傅理堂的侄少爷傅子平,也是本部郎中,两个人闲谈,子平就提起他亲家毕都老爷已经有个折子做好,一连参了十几个人:有的是军门手下办事的,也有得过军门保举的。听说你筱翁的名字也在内。子平同博翁要好,博翁要替你介绍去见徐大人,这话两天头里也同子平谈过,所以子平肚里有了底子。当时见他亲家有此一番举动,便拦住他亲家,叫他不要动手、三日之后复音。子平今日到衙门,会见了博翁,就告诉了博翁。博翁也托他去拦住他的亲家,说:'大家那里不结交一个朋友,有话彼此可以商量。'博翁晓得你今朝要来,所以约子平一准后天给他回音,叫他亲家折子千万不要出去。刚刚博翁同我讲的就是这个话。"
时筱仁听了这个话,一时不得主意,便请黄胖姑及王博高两个替他斟酌办理。当下议定:拜徐大军机的门,贽见连上下包,一共五千银子,统通交给王博高经手;将来共用若干,等事情过后,再由王博高开出帐来。傅子平的亲家毕都老爷那里先送三百两。傅子平经手,送五十两。说到这里,王博高便吩咐管家到隔壁把傅老爷请过来。霎时来了,穿的甚是破旧。彼此见面一揖之后,也不及动问姓名,王博高便把他拉到一旁,鬼鬼祟祟了半天,那人便起身告辞。只听得王博高说了声"等会四数统由兄弟交过来"。那人道:"舍亲那里有兄弟,请放心就是了。"说罢自去。这里时筱仁见事情已办得千妥万当,便亦起身告辞,同到黄胖姑店里,把借银子的笔据写好。黄胖姑又跟手替他把银票送到王博高宅中。博高接着,就叫人在隔壁把个傅子平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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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恒言》《醒世恒言》是明末文学家冯梦龙纂辑的白话短篇小说集。该书始刊于明天启七年(1627年)。全书共四十则故事,题材来源丰富,大多来自民间传说、史传和唐、宋小说。大多数作品仍是婚姻恋爱这个主题。全书结构充实完整,描写细腻,人物形象鲜明,不同程度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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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学》《止学》,是一部湮没久远的关于胜败荣辱的绝学,作者王通,号文中子,隋朝大儒,史书中关于他的文字不多,但他门下的弟子则有大名鼎鼎的唐太宗开国时的一批元勋魏征、李靖、徐世勣、房玄龄等等,所以他对于开创唐代文化思想来说可谓功绩卓绝,此著作是以道家......
《红楼圆梦》《红楼圆梦》是清代白话长篇世情小说,又名《圆梦传》《金陵十二钗后传》《十二钗传红楼圆梦》, 三十一回,成书于清嘉庆年间。书接续《红楼梦》第一百二十回。略谓贾政自葬母北还,虽升任京堂,无奈家中总入不敷出。宝钗以节俭为名将府中仆婢逐渐遣散。芳官......
《再生缘》《再生缘》,清朝中叶“弹词”作品,杭州女诗人陈端生著。讲述了元成宗时尚书之女孟丽君与都督之子皇甫少华的悲欢离合的悲剧故事。原作共17卷,近60万字,仍未完成,续本中流传较广的为杭州女诗人梁德绳与其夫许宗彦所续成的3卷,但艺术性不及原著。《再......
《金瓶梅》《金瓶梅》,中国明代长篇白话世情小说,一般认为是中国第一部文人独立创作的章回体长篇小说。其成书时间大约在明代隆庆至万历年间,作者署名兰陵笑笑生。《金瓶梅》书名由书中三个女主人公潘金莲、李瓶儿、庞春梅名字中各取一字合成。小说题材由《水浒传》中......
《桃花扇》本书非孔尚任《桃花扇》传奇剧本,而是后人根据相关剧情编写的小说作品。......
《红楼幻梦》《红楼幻梦》是清代白话长篇世情小说,一名《幻梦奇缘》,二十四回,不题撰人。据序知作者为“花月痴人”,其姓名及生平均不详。成书干清道光年间。该书主要是大团圆的结局。最后,宝玉考取了状元,贾家富贵腾达如初。宝玉有宝钗、黛玉两位妻子外,又娶晴雯、......
《汉杂事秘辛》杂事秘辛 《杂事秘辛》,汉无名氏撰。书叙汉桓帝懿德皇后被选入宫及册封之事。其中吴姁单独审视女莹一段,对女莹的身体发肤私处刻画细腻入微,风光淫艳,匪夷所思。明杨慎称得于安宁土知州董氏,沈德符认为是杨慎伪作。书中与史实舛谬处,明胡震亨、姚士粦二......
《好逑传》《好逑传》又名《侠义风月传》,坊本亦名《第二才子好逑传》。创作于明清二代,流行于清代,具体成书时间不详。撰者不署,编次者署名“名教中人”。全书共计4卷18回,以大名府秀才铁中玉和水冰心的爱情为主线,讲述了两人行侠仗义、锄强扶弱,同时严守礼教......
《起世经》《起世经》,又称《起世因本经》,为佛陀解说宇宙形成、发展、组织和灭亡的经书。凡十卷。隋代阇那崛多译。收于大正藏第一册。其内容叙述世界之组织、状态、起源、成坏等过程。分阎浮洲品、郁单越洲品、转轮圣王品、地狱品、诸龙金翅鸟品、阿修罗品、四天王品......
《章台柳》《章台柳》是清代佚名著白话长篇才子佳人小说,成书于清道光年间。情节本唐代许尧佐传奇小说《柳氏传》。叙述:唐天宝间秀才韩翊流寓京师,与李王孙交为莫逆。李蓄妓柳氏,人称“章台柳”。韩柳二人互相爱慕,李遂将万贯家资与柳氏悉赠韩翊,自己前往华山学道......
《无能子》无能子 ,唐朝末年道家学派人物。作者非道士,其书亦极少直接涉及道教内容。其姓名、籍贯、生平皆不详,只有“无能子”别号流传在世。 '据传说他自少年就博学寡欲,擅长于哲学思辨,以授徒讲学为生。后来为了躲避黄巢 起义战火,漂泊四海,生活艰难。光......
《金谷怀春》《金谷怀春》是一部写爱情的小说,又名《怀春雅集》、《融春集》。作者不详何人,但见《百川书志》注为“国朝三山凤池卢民表著,又称秋月著”。欣欣子在《金瓶梅词话》序中说是“前代骚人”卢梅湖著。此书大约产生于明中叶成化年间,在小说戏曲史上有着重......
《醋葫芦》《醋葫芦》,明代醉心西湖心月主人著长篇小说,中国古代十大禁书之一,四卷二十回。这是一部写人物的小说,它用夸张和幽默的笔法写都氏之妒,成珪的惧内,生动有趣。但是它未把人物简单化,都氏对翠苔凶狠、残醋,对成珪严厉粗暴,但对熊二娘却十分疼爱,也写......
《人间乐》《人间乐》是天花藏主人著白话长篇才子佳人小说,全称《新镌批评绣像锦传芳人间乐》。十八回。成书于清初。故事大意是:居掌珠自幼男装,以才美动京师,其父为了拒绝来冢宰议婚,辞官返松江。来冢宰欲以女妻嘉兴才子许绣虎,许逃走。许绣虎在苏州与男装的居掌......
《三续金瓶梅》《三续金瓶梅》是清代讷音居士编辑的白话长篇世情小说,一名《小补奇酸志》《小奇酸志》。八卷四十回,成书于清道光元年(1821)。“三续”叙写西门庆死去七年后,还阳复活,又活到五十岁这几年的家庭生活与官场经历。西门庆阳魂入壳,复旧如初,重整家园......
《民国演义》《民国演义》为蔡东藩所著《中国历代通俗演义》之一。比较详细地记述了辛亥革命、孙中山下野、袁世凯称帝、蔡锷讨袁、张勋复辟、五四运动、孙中山改组国民党等等重大历史事件的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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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史演义》《清史演义》是蔡东藩所著《历代通俗演义》之一,共有一百回,起于满清之源起,终于宣统帝逊位,凡294年。满清入关后,成为继蒙古人之后的第二个外来政权,中历所谓的康雍乾盛世,近代中国版图大致确定。......
《五代史演义》《五代史演义》共有六十回,起于朱全忠建立后梁,终于赵匡胤代周建立宋朝。这个时代局势纷乱,军阀轻易称帝。朱全忠建立了后梁政权,却被另一个藩镇军阀李存勖击败,后者成立了后唐政权。儿皇帝石敬瑭依靠契丹建立后晋政权,而政权却亡于契丹。后汉的刘知远逐......
《彭公案》《彭公案》是清末长篇公案小说,作者贪梦道人。“彭公”指的是清朝康熙年间的循吏彭鹏。全书共341回。书中大部份情节实属虚构,描述了彭公在江湖豪侠的帮助下,如何惩治贪官恶霸、绿林草寇的故事。塑造了李七侯、黄三太、杨香武、欧阳德一批侠义之士的形象......
《东游记》《东游记》,又名《上洞八仙传》、《八仙出处东游记》,共二卷五十六回。作者为明代吴元泰。内容为八仙的神话传说,记叙铁拐李、汉钟离、吕洞宾、张果老、蓝采和、何仙姑、韩湘子、曹国舅八位神仙修炼得道的过程。龙太子摩揭夺走蓝采和的玉版,于是八仙和龙王......
《杂阿含经》《杂阿含经》原名《相应阿含》,是原始佛教基本经典,是“四部阿含”之一。后世传诵中,误将《杂部》(南传佛教《小部》,诸经篇幅短小,事多杂碎,故名)之名称,覆译于《相应阿含》,故名《杂阿含经》。......
《凤凰池》《凤凰池》是清代刘璋编白话长篇才子佳人小说。全称《凤凰池续四才子书》,一名《续四才子书》,又名《才子奇缘》,题“烟霞散人编”,成书于清康熙中后期。《凤凰池》写了云剑被朝官之子陷害,更名改姓避难远游,与文若霞相知并订下婚约。不久,文家又因权臣......
《北游记》《北游记》,又名《北方真武玄天上帝出身志传》、《玄帝出身志传》、《真武大帝传》、《荡魔天尊传》,是明代作家余象斗创作的中篇神魔小说,全文共四卷二十四回。书中主要讲述了真武大帝得道后降妖除魔的神话故事,揭示了当时社会的民俗好尚,也流露出民众对......
《金瓶梅词话万历本》《金瓶梅词话》一书是一部古今艳情小说中灿烂的一朵文化奇葩。曾因历史的变迁遭到打击,后因战乱以致流失海外。随着新时代的改革开放,社会的研究需要,港台金瓶梅研究协会从日、英、法、美、德等国家搜集加以整理,才从新得以完善。让这部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
《汉宫春色》《汉宫春色》是一部东晋时期佚名编写的艳情小说,作者尚且不明。本书记录汉孝惠张皇后悲凉的一生。着墨于张皇后年幼守寡却坚贞不屈的正直气节体现的同时,又暗讽了汉朝皇宫政治的黑暗纠葛、情欲偷欢、欲望沉浮。可谓以邪写正、以反写正的代表作品。......
《红楼复梦》《红楼复梦》是清代陈少海创作的长篇小说,大约成书于清代嘉庆初期。《红楼复梦》接续程高本一百二十回后撰写,主要讲述贾宝玉转世为“祝梦玉”后重聚十二钗的故事。 小说对当时社会现实如边患、世情有所反映,可惜浅尝辄止。......
《剑侠传》《剑侠传》,一般认为是明代王世贞所撰,共四卷。它辑录了唐宋时期的三十三篇剑侠小说,是古代文言武侠小说精粹的选本。后来任谓长(任熊)根据此书绘成了三十三剑客图。《剑侠传》所选篇目较为优秀,内容独特,类型单一,说明编辑者对
《龙图公案》《龙图公案》是明代短篇公案小说集,又称《龙图神断公案》,书以《新镌全像包孝肃公百家公案演义》为最早,不题撰者。后有《新刻京本通俗演义增像包龙图判百家公案全传》。安遇时编,序
《前汉演义》蔡东藩长篇历史小说《前汉通俗演义》共选取了一百个著名的历史故事,如同与一百个重大的历史事件。《前汉通俗演义》以演义体小说的笔法使得历史具有强烈的故事性,真实地再现了秦、西汉两朝波澜壮阔的历史......
《玉娇梨》《玉娇梨》又名《双美奇缘》,是清初佚名创作的长篇小说。该小说叙写苏友白和太常卿白玄的女儿白红玉,甥女卢梦梨的恋爱故事,为宣扬郎才女貌,功名成就,婚姻美满等俗套之作。《玉娇梨》于1826年在巴黎出版。该书同《平山冷燕》(译本《两个有才学的年青......
《金石缘》《金石缘》是清代佚名著白话长篇世情小说,全称《金石缘全传》,八卷二十四回,成书于清嘉庆五年(1800)前。 作品主要通官宦子弟金玉与出身旧家的姑娘石无瑕、出身土富家庭的林爱珠之间的婚姻纠葛及其不同结局,宣扬女子在婚姻问题上应顺天听命、逆来顺......
《三刻拍案惊奇》《三刻拍案惊奇》是明代陆人龙创作的一本拟话本小说。由钱塘陆人龙编撰,陆云龙评点,原名《峥霄馆评定通俗演义型世言》。崇祯五年峥霄馆书坊刊行,八卷四十回,为拟话本小说。《型世言》一书,流传稀少,大概问世十年后,已难见该书。崇祯十六年前后,江南书......
《九尾狐》《九尾狐》作者:(清)梦花馆主著;觉园,秦克标点。清代十大社会谴责小说。《九尾狐》是清末继《九尾龟》之后出现的一部社会谴责小说。与《官场现形记》、《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等著名谴责小说之广泛暴露社会种种丑恶现象有所不同,《九尾狐》谴责的主要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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