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第十四章 小猪商店的腌黄瓜 内容: 第十四章 商店的腌黄瓜从那以后,日子过得还 算比较顺,除了那趟到“小猪”商店的致命之旅以外。 当小妹正伸手从架上拿起一盒玉米片的时候,有个女人正好推着车子向我们走来。 “派蒂,是你吗? 我实在不敢相信,好久不见了。 ”“崔夏,”派蒂姨妈和颜悦色地向她打招呼,声音却出奇的平淡,“呃,你一点儿都没变? ”“我一直想打电话给你,派蒂,可是你也知道,只要那几个小男生放学回家以后,我就分身乏术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派蒂姨妈问,“你不是住在罗利市的另一侧吗? ”“我们搬回来了,”派蒂姨妈的说,“一,我们就――”“这么说来我们又可以经常碰面喽,”派蒂姨妈插嘴说道,“噢,真好,又可以和你一起喝咖啡了。 ”她的身边跟着一个大约十五岁的男孩,用低沉的嗓音对她说:“妈,你要哪一个牌子的? ”他的手上拿着两瓶洗洁精。 “这是蓝道吗? ”派蒂姨妈问,她的朋友崔夏则伸手指着其中一瓶洗洁精。 “不是,他是罗勃特,”崔夏说,“他长得很高,和他一样。 ”“你最小的儿子吗? ”派蒂姨妈打量着罗勃特,他害羞地低下头去。 “嗯,不是。 ”崔夏说。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大约和小妹同龄(也许还 比她小也说不定)的小男生从走道的另一端冒出头来,他顺手将一个纸盒子扔进崔夏的推车里。 “哦,不行,”她说,“不是这种含糖的,去拿‘茄利欧’或‘玉米大亨’,拿两盒来。 ”他又倏地跑开了。 “那是你最小的儿子,”派蒂姨妈欢天喜地地说,“你有女儿吗? ”“那不是最小的,他是彼得,最小的那两个和在家里,”崔夏先解释,然后又点点头,“嗯,我尝试过想要生个女孩,但就是没办法。 所以,派蒂,我有六个儿子,没有女儿。 ”“六个? ”派蒂姨妈的心思已经清楚地写在她的额头上了。 六个男孩? 追着跑起来的话,看起来就像十二个喽? 不过,她看起来似乎还 活得不错。 “崔夏,这是我的外甥女。 薇拉,问好啊。 ”“您好,阿……”“叫我崔夏就好了,”她很友善地对我说,“我像你们这种年纪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你们派蒂姨妈了,不必那么拘谨。 ”“是的,女士。 ”我应声。 “你看起来和派蒂的妹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我是说真的。 ”崔夏说,“你们就是让派缇波恩小姐头疼的那两个小丫头,对不对? ”“哦,我的老天爷,”派蒂姨妈惊叹一声,“你已经听说这件事啦? ”“我对薇拉可是久仰大名了呢。 ”崔夏说。 派蒂姨妈完全不知所措,我也一样。 “久仰――”派蒂姨妈喃喃自语。 “有其母必有其女,”崔夏继续说道,“你知道她是派缇波恩太太的女儿,是罗勃特的导师吗? 你还 记不记得她那一年有多惨? 怎么也学不会阅读,所以必须重读。 ”当崔夏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时,我和小妹开始数着她身旁架子上的脱脂奶粉罐,她的手指迅速地在罐子间移动,并且用大拇指点着自己的衬衫,仿佛是在帮助她记忆数字。 数完奶粉罐,又继续数着炼乳罐。 “结果第二年,”崔夏还 在滔滔不绝地说,“来了个新,刚调到这里来,就让一切都改观了。 自从我们那年9月搬来以后,罗勃特就开始学会阅读,接着,他顺利地升上,然后就一帆风顺。 ”“我不知道这件事。 ”派蒂姨妈说。 “这个可爱的小东西是谁啊? ”崔夏眨眨眼睛瞅着小妹,好像突然发现新大陆。 小妹正专心地数着架子上的泡打粉罐,薄薄的双唇微微颤抖,随着她飞快移动的手指记忆数字。 “这是薇拉的小妹,她叫琼安,”派蒂姨妈将小妹一把拉到身边,“她是个安静的小孩。 ”小妹明白她们在谈论自己,因此也极力摆出最礼貌的笑容。 “小甜心,舌头被猫咬掉啦? ”崔夏说。 “小妹,”派蒂姨妈很快地转移话题,“你可不可以帮我们去拿些甜甜圈? 你知道它们摆在哪里吗? ”小妹摇摇头。 “好吧,叫彼得带她去。 ”崔夏叫唤着那个又在拐角处冒出头来的小男生。 “彼得,你带琼安去拿一些甜甜圈,可以吗? ”彼得瞟了小妹一眼,“来吧。 ”他很友善地说,小妹也面带微笑地跟着他一起离开。 “说吧,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当他们两人快步消失在走道的另一端以后,崔夏又开口问。 “呃,就拿甜甜圈嘛。 ”派蒂姨妈支吾其词。 “少跟我装蒜,派蒂,”崔夏煞有介事地说,“我们是老朋友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那个小女孩听得见吗? ”“她的听力很好,”派蒂姨妈斩钉截铁地说,“我改天再告诉你好了。 ”“好吧,改天再说。 ”崔夏终于死心了,“你们还 住在吉尔伯路? ”“不,我和霍伯,我们自己盖了栋小房子――”就在这个时候,走道末端突然有一罐腌黄瓜从架子上掉下来,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小妹和她的新朋友彼得则呆愣愣地杵在一旁,脸上充满着罪恶感。 然后,接下来的几分钟又是一阵乒乒乓乓,店里顿时乱成一团。 我们虽然赶忙冲了过去,可是却仍然迟了一步,好几罐腌黄瓜接二连三地从架子上掉下来,破的破、滚的滚,到处都是。 顿时,整间商店里都充斥着腌黄瓜的酸味儿。 店经理一脸铁青地走了过来,彼得心头一惊,手上的那罐腌黄瓜也掉在地上,当然,也摔破了。 接着,彼得开始号啕大哭。 照理说,他手上抱的那一盒甜甜圈也应该一起掉下去才对,但奇怪的是,彼得的双手却仍然紧紧地抱着它。 小妹一溜烟地躲到我的身后,手里依然抱着她的那罐腌黄瓜。 “你拿腌黄瓜干什么? 我们根本就不需要。 ”崔夏对彼得使了一个们的责怪眼神,意思就是说“回家以后再跟你算账”。 “我们非常抱歉。 ”派蒂姨妈对店经理说。 崔夏打算赔偿所有被打破的腌黄瓜,一共七罐。 然而,因为店里的每一位女士都兴致勃勃地驻足观看,所以店经理说:“不必了,你用不着这么做。 ”“我们真的很抱歉。 ”崔夏又再一次表示想要赔偿那些被打破的腌黄瓜。 这位店经理真的很和善,从他那张由青转红的脸就可以看得出来。 但是彼得和小妹都在场,因此店里的每个人都想要知道,他们是否会获得原谅,于是,店经理便以一种足以让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郑重其事地向众人宣告:“这只不过是一场意外,对不对? ”他伸出手,一副准备握手的模样,“任何人都会碰上的。 ”崔夏用胳膊肘碰了碰彼得,彼得回过神,连忙也伸出自己的手和店经理握手,眼角噙着泪水向他道歉。 当然,小妹无法这么做。 她吃力地抱着手中的那罐腌黄瓜――丝毫没有松手的迹象――瞪着一双充满恐惧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店经理。 可是,他完全无法领会小妹的意思。 当这位店经理摆明了他在等待另一个小朋友道歉时,派蒂姨妈便不得不向他解释,小妹不会说话。 “我不懂。 ”店经理说。 “她大概是被吓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派蒂姨妈非常紧张,因为店里的每双眼睛都在盯着她,“我们都希望她的声音过几天可以恢复。 ”店经理一脸忧伤地看着小妹,仿佛她是个命途多舛的小孤女,至于崔夏的眼神就诡异多了,她一方面寄予同情,但另一方面却也像是在旁观一个奇特的小怪物。 这下子我终于明白了,不管崔夏是打哪儿听来有关圣经学校的事,那个人一定没有把小妹的情况告诉她。 我一点儿都不喜欢崔夏,而派蒂姨妈那种以小妹为耻的神情也令我深感不满,我心里暗自希望她可以像妈妈一样,表现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然而,派蒂姨妈却带着我们仓皇而狼狈地逃离那里,只是在临走前嘱咐崔夏记得打电话给她。 回家的路上,她对店里所发生的事只字不提,我知道她这么做是不想让小妹觉得难受,可是我也知道她同时也是在生闷气,因为小妹无法像彼得一样向店经理道歉,让整件事情能够圆满解决。 那天晚上当小妹在客厅里睡着以后,派蒂姨妈也走出屋外,和我一起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她虽然很想直接打开前门,但是因为生怕我们偷懒,养成习惯,所以最后还 是选择从车库的后门出来。 车库与前门的台阶之间没有直通的路径,如果不想直接穿越草坪,她就必须先拐一个大弯,走进车道,然后再沿着那条平常没什么人走的S形步行道才能走到前门的台阶。 派蒂姨妈不想绕远路,所以只好矫揉造作地撩起裤管,蹑手蹑脚地越过草坪走过来,那是因为蜒蚰的关系。 她在我身旁坐下,低头检查了一下脚上的鞋子,没有发现蜒蚰,松了一口气。 而我呢,我也叹了一口气,因为这通常是我一天中仅有的片刻宁静。 “你认为――”派蒂姨妈在扯了些闲话后才导入正题,“小妹为什么不肯说话? ”“我不知道。 ”我的眼睛凝视着对街那九间亮灯的小平房。 “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 ”“有时候会。 ”我回答。 派蒂姨妈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眉头微蹙,若有所思地看着地板。 然后,她又开口问道:“嗯,你觉得可能的原因是什么? ”“派蒂姨妈,我不知道。 ”“我从来就没有看过一个小孩会用自己的手指做那种事。 ”她忧心忡忡地说。 “她只是在数东西而已,”我说,“小妹喜欢用数数儿让自己忙碌一些。 ”我不晓得自己还 能再说些什么,满脑子不断想为什么派蒂姨妈不喜欢让别人知道小妹不肯说话的事,不过只要一开始想这件事,就会让我觉得很累,真的很累。 “我从来没有见过,”派蒂姨妈继续说道,“我还 在想我们是不是不应该操之过急。 我和妈妈已经不知道试过多少次了,可是不管小妹再怎么分心,她永远也不会忘记不要开口说话。 我耸耸肩。 “有没有用过别的方法开导她? ”派蒂姨妈问。 “我曾经试着和她说话,可是她完全不回答。 ”“好吧,每个人都会跟她说话,我们应该还 可以想出其他更好的办法。 ”“什么办法? ”我问。 “像是,”派蒂姨妈说,“让她着急。 ”我偏过头凝视着派蒂姨妈。 “像是用力捏她掐她,”派蒂姨妈说,“或是把她倒栽葱似的从脚踝抓起来。 ”“派蒂姨妈! ”“就是这样啊,直到她肯开口说些话为止。 ”“到底是什么办法? ”我一脸严肃地问。 “嗯,像是把她交给警察,”派蒂姨妈的声调突然高了八度,“这样总行了吧? ”我直直地瞅着派蒂姨妈,就像校长在瞪坏学生一样,她如果真敢那么做,我就永远要她留校察看。 “那也是个主意啊。 ”她终于还 是说了。 “那是个可怕的主意,”我坚决地说,“我开始觉得你不是妈妈的,而是派缇波恩小姐的。 ”“薇拉――”派蒂姨妈企图要我闭嘴,可是我才不吃她那一套。 “别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在担心这件事,别以为妈妈就没有试着让小妹开口说话,难道你也觉得我没有努力过吗? ”“我不知道,”派蒂姨妈说,“你妈妈从不和我谈那些事。 ”“不,那是因为你一天到晚忙着让她流眼泪。 ”“才没有。 ”她看起来一脸受伤的样子,但是,现在想把话收回来已经来不及了。 “你所说的每一件事都是错的,”我告诉她,“每件事都说错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像米莉一样? ”“薇拉,我不知道米莉说了些什么。 ”“她从来不会把妈妈惹哭。 ”我讨厌派蒂姨妈,几乎就像讨厌派缇波恩小姐一样,可是我对她们两个人的感觉却又截然不同,其中还 夹杂着其他的感觉,这种困惑令我烦恼。 “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妈妈,”派蒂姨妈说,“我爱她,她是我的妹妹,我对她的爱,就像你对小妹一样。 ”两颗豆大的泪珠滑下派蒂姨妈的脸颊。 看见别人哭是一件可怕的事,但更糟的是,这个人还 是你惹哭的。 我想,她不会真的要把小妹倒吊起来,至少我不这么认为。 “我总是说错话,”听派蒂姨妈说话的声音,让人觉得那些话似乎难以启齿,“你说得没错,我从来就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那些痛苦的人,即使那个人是我的妹妹。 ”“其实不管她做了什么,你只要说……”我自己也如鲠在喉,“你只要说,‘那都不会有什么改变’。 ”的确不会有什么改变,我当时就知道了。 况且根本就没有适合派蒂姨妈说的话,因为对她来说,言语是不足以形容的。 发布时间:2025-12-15 23:11:34 来源:番茄文学网 链接:https://www.kuansang.com/book/13162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