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卷三十三 内容: ○刻书书册《池北偶谈》引《五代会要》:后唐长兴三年,命太子宾客马缟等充详勘九经官,于诸选人中召能书者,写付匠雕刻,每日五纸,与减一选。 汉乾中,《周礼》、《仪礼》、《公羊》、《梁》四经始镂版。 周广顺三年,尚书左丞田敏进印板九经。 马端临《文献通考。 书籍门》亦载刻书始于后唐。 沈括《笔谈》及《孔氏杂说》亦皆以为始于冯道奏镂五经。 又和凝有集百余卷,自镂板行世。 广顺中,蜀人毋昭裔出私财百万,刻九经板,又刻《文选》、《初学记》、《白孔六帖》行于世。 是刻书始于五代明矣。 然叶梦得又谓唐柳比《训序》方在蜀见字书雕本,而元微之序白乐天《长庆集》亦云:缮写摹勒,炫卖于市井。 摹勒即刊刻也,则唐时已开其端欤? 《笔谈》亦谓板印书籍唐时尚未盛。 曰尚未盛,则已有之也。 《河汾燕闲录》又谓:隋开皇十三年十二月八日,敕废像遗经,悉令雕撰。 王阮亭引之,以为刊书之始。 刊书与抄书难易不啻百倍,若隋已有雕刻。 何以唐时尚未盛行,直至五代时始有之。 当是隋、唐时习其技者少,刻书甚艰故耳。 胡应麟《笔丛》亦谓雕本肇于隋,行于唐,扩于五代,精于宋。 郎瑛《七修类稿》又谓,唐时不过少有一二,至五代始盛,宋则群集皆刻,要不谬也。 今世刻工有活板法,亦起于宋时。 沈括云:其法用泥刻字,每字为一印,火烧令坚,欲印则以铁范置板上,而密布字印于其中,顷刻印千百本,此即活板法也。 但宋时犹用泥刻字,今则并用木刻,尤为适用耳。 陆深《金台纪闻》云:近日毗陵人用铜铅为活字,视板印尤巧便。 则又以活字为起于明代,盖未知宋时已有刻泥活字之法也。 又程大昌《演繁露》云:古书皆卷,至唐始为叶子,即今书册也。 此恐未必,唐时如邺侯插架三万轴,白乐天云“新诗三十轴,轴轴金玉声”,微之序乐天诗亦云“前后数十轴”,是其时尚用卷轴也。 《笔丛》亦谓:唐末宋初,钞录变而为印摹,卷轴变而为书册。 ○刻时文《云谷卧余》载杨常彝云:十八房之刻,自万历壬辰《钩玄录》始。 旁加批点,自王房仲选程墨始。 其后坊刻渐众,大约有四种:曰程墨,则科场主司及士子之文;曰房稿,则十八房进士之旧作;曰行卷,则举子之作;曰社稿,则诸生会课之作。 每科房考之刻,皆出于苏杭,而北方贾人市买以去,天下群奉为的矣。 《戒庵漫笔》曰:余少时未见有房稿刻本,有书贾从利考朋友家抄得窗课,每篇酬钱数文,持去发刻。 唐荆州中会元,其稿是门人蔡瀛所刻。 薛方山中会魁,其三试卷亦门人钱梦玉以东湖活板印行之。 今则满目皆坊刻矣。 《七修类稿》亦云:化代以前,世无刊本时文。 杭州通判沈澄刊《京华日抄》一册,甚获重利。 后闽省效之,渐至各省提学考卷也。 (按《明史》万历十五年礼部言:举业流弊太甚,请选弘治、正德、嘉靖初年中式文字,选其尤者,刊布学宫,俾知趋向。 此又官刻时文之始。)○花押顾宁人引《集古录》有帝王将相署字一卷,谓署字者乃草书其名,即仿俗所谓画押。 而因据《魏志》司马懿将统兵拒蜀,许允等谋因其入,请帝杀之,已书诏,优人于帝前唱“青头鸡”,“青头鸡”者,鸭也,欲帝速押诏书也,以为此帝王书押之始,是固然。 然谓是时帝王之押即自署名,恐不然也。 汉时长官批属吏符牒,书一诺字。 《后汉书。 党锢传》所谓南阳宗资但画诺。 王府僚吏笺启,亦用此制批答。 晋元帝践阼,心存谦抑,犹用藩王礼,凡笺奏皆批诺。 诺字中若有凤尾婆娑之形,故曰凤尾诺。 是画诺者实书一诺字,非后世花其名可比。 然则长吏及藩王之批答僚属,犹只书一诺字,而帝王之押反自花其名乎? 《北史。 齐后主纪》:穆提婆等卖官,乞书诏,后主连判文书二十余纸,各作依字(《北齐书》各作花字)。 则北齐帝王画押,尚但作依字,而不自书其名,岂魏时帝王之押已自署名乎? 盖汉、魏时帝王已有押诏之例,然必另有字作押,如“依”字“可”字之类,而非自花其名也。 唐董昌僭位,下制诏皆自署名。 或曰:“帝王无押诏。 ”昌曰:“不亲署,何由知我为天子? ”是唐末尚无天子自署名之例,而谓汉、魏帝王之押即自花其名,必不然也。 《集古录》所云五代帝王署字一卷,盖五代帝王皆起于人臣,其未登极以前,本有署名之押,即位后遂仍而不改耳。 至士大夫之押,自六朝至唐、宋,固无不署名。 (齐太祖在领军府时亦令纪僧真学己手迹,下名答报表疏。 又陆亻垂戏何敬容:“苟既太大,父亦不小。 ”斛律金不能署“金”字,齐伸武指屋角示之。 库狄干署“干”字,乃逆上画之,时人号为穿锥。 皆花押署名故事。)而宋时则并有以押代名之例。 袁文《瓮牖闲评》记张乖崖一札,后面云“知升州张”,押字自手而不书名。 方勺《泊宅编》亦记张安道书不称名,但著押字。 故周密《癸辛杂识》云:前辈简帖皆前面书名,其后押字即以代名,不复书名也。 近世士大夫不以押字代名,才百馀年事耳。 尝见先朝进呈文字,往往只押字而不书名,初疑为检底,而未乃有御批,殊不能晓。 后见前辈所载,乾、淳间礼部有申秘省状押字而不书名者,或以为相轻致憾。 范石湖闻之,笑其陋云。 据此,以宋时进呈文书及属吏申长官文牒,后幅亦皆以押代名。 然《韩琦君臣相遇传》:公在魏时,府僚路拯呈事,状尾忘书名,公即以袖覆之,路君愧服。 然则古人进状,状尾本有书名之例。 ○烧香赵彦卫《云麓漫抄》谓古无烧香之事,《尚书》至于岱宗,柴望大告武成,《礼记》焚柴于泰坛,《周礼》升烟燔牲首,皆是焚柴升烟以降神。 后世烧香,盖起于佛道云。 李相之《贤已集》因谓烧香始于佛图澄。 襄国城堑水源暴竭,石勒问澄,澄曰:“今当敕龙取水。 ”乃烧安息香,咒数百言,水大至云。 然烧香实不自此始。 《三国志》:孙策谓张津著绛帕头,烧香读道书,又《江表传》:道士于吉来吴会,立精舍,烧香读道书。 则汉末道家已用之。 又按《汉武故事》昆邪王杀休屠王,以其众来降,得其金人之神。 其祭不用牛羊,惟烧香礼拜。 则烧香之始于佛家可知也。 高似孙《纬略》亦云。 ○放生池放生本于佛家戒杀之义。 唐乾元中,命天下置放生池八十所。 颜鲁公碑云:环地为池,周天布泽。 动植依仁,飞潜受获。 宋天禧中,王钦若奏以杭州西湖为祝圣放生池,郡守王随记之。 东坡奏西湖不可废者五,此其一也。 其状云:郡人数万,会于湖上,所活羽毛鳞介以百万数。 然考《艺文类聚》梁元帝时荆州有放生亭碑,则唐以前已有之。 又《南史》梁武时谢微为《放生文》,见赏于世。 盖梁武帝奉佛戒杀,至以面为牺牲,则放生起于是时无疑。 据鲁公“飞潜受获”及坡翁“羽毛鳞介”云云,则其池不特种鱼。 宋人生辰多以放鸟鸽为寿,坡翁诗“记取金笼放雪衣”,自注:杭人以放鸽为太守寿。 又《倦游录》云:王丞相生日,巩笼雀鸽以献,开笼一一放之。 皆与天禧祝圣事相类,盖放生池兼放鸟兽,今人亦尚有舍豢六畜者○神前设签顾仲恭《竹签传》载神前设签之始曰:入唐为陈武烈太祝,附帝意作韵语;入宋又避江东神幕,关壮缪侯之改谥武安王也,倚势辟之;明兴,为王立庙京师正阳门外,命签典谒。 然则神前设签,起于唐世也。 又《夷坚志》:建昌大寺塔中置泗州僧伽像,甚灵,张彦文尚书与其子元晋初预乡荐,皆祷之,同得一吉签,遂登第去。 《癸辛杂识》:临安太学有岳武穆王祠,并祀银瓶娘子,其签文与天竺同。 ○放债起利、加二、加三、加四并京债放债起息,后人皆以《周礼》泉府之官“凡民之贷,与其有司辨之,以国服为之息”一语为口实。 按“国服为之息”一语本不甚了了,郑众释之云:贷者从官借本贾也,故有息,使民弗利,以其所贾之国所出为息也。 郑康成因释之云:以其于国服事之税为息也,于国事受园廛之田,而贷万泉者,则期出息五百。 此亦亿度之词。 盖《周礼》园廛二十而税一,近郊十一,远郊二十而三,甸稍县皆无过十二,惟漆林之征二十而五。 漆林自然所生,非人力所作,故税重。 康世乃约此法,谓从官贷钱,若受园廛之地,贷万钱者期出息五百也。 贾公彦因而疏解谓:近郊十一者,万钱期出息一千;远郊二十而三者,期出息一千五百;甸稍县都之民,万钱期出息二千也。 此后世放债起息之所本也。 《汉书。 谷永传》:为人起债,分利受谢。 颜师古注曰:富贾有钱,假托其名,代为之主,放与他人,以取息而共分之。 是汉时已有放债之事。 然师古谓代富人为主,放与他人,亦恐未确。 盖如今之中保,为之居间说合,得以分利受谢耳。 《汉书。 货殖传》:农工商贾,大率岁万息二千,百万之家即二十万。 注云:每万得利二千,故百万之家得二十万,此加二之息,见于《汉书》者也。 郑康成注“国服为息”句,又云:王莽时贷以治产业者,但计赢所得,受息无过岁什一。 公彦疏云:莽时虽计本多少为定,及其催科,惟计所赢多少,如岁赢万泉则催一千,如赢五千则催五百,皆据利催什一也。 然则王莽时收息仅加一也。 然《汉书。 莽传》令市官收贱卖贵,赊贷与民,收息百月三。 如淳曰:出百钱与民,月收其息三钱也。 则莽收息乃加三,而非如康成所云什一也。 此加三起息之见于《莽传》者也。 宋《青苗条例》云:人户所请价钱斛斗,至秋成应纳时,如物价稍贵,愿纳见钱者,当比附元请价钱,不得过三分。 如一户请过一贯文,送纳见钱,不得过一贯三百文。 此后世官利加三之始也。 (《元史。 世祖本纪》至元十九年诏:民间贷息以三钱为率,著为令。)然韩琦疏又云:今放青苗钱,凡春贷十千,半年之内令纳利二千;秋再放十千,至年终又令纳利二千。 则又加四利息矣。 《元史。 太宗本纪》:国初,官民贷回鹘金岁加倍,太宗著令:凡假贷岁久,惟子本相侔而止。 (时因耶律楚材言“回鹘金取息太重,名羊羔利,请以本利相侔而止,”故有是诏。 见《楚材传》。)世祖至元六年,又申明此制,令民间贷钱虽逾限,止偿一本息。 (时又因刘秉忠言“宜确计官民欠负,依前者使一本一利偿还”,诏从之。 见《秉忠传》。 又布鲁海牙宣抚真定,以富民收息不逾时倍之,乃定令息如本而止。 见《布鲁海牙传》。)此近代远年债负一本一利之所始也。 至近代京债之例,富人挟资住京师,遇月选官之不能出京者,量其他之远近、缺之丰啬,或七八十两作百两,谓之扣头,甚至有四扣、五扣者,其取利最重。 按此事古亦有之。 《史记。 货殖传》:吴楚七国反时,长安列侯当从军者欲贷子钱,子钱家莫肯贷,惟无盐氏捐金出贷,其息十之。 吴楚平,而无盐氏之息十倍。 曰子钱家,则专有此出钱取息之人,如今放京债者也。 曰息十倍,则如今债之重利也。 又《旧唐书。 武宗纪》:中书奏选官多京债,到任填还,致其贪求,罔不由此,乃定户部予借料钱到任扣还之例。 此又后世京债故事及官借俸钱之始。 ○合同今俗作契券,有所谓合同者,以两纸尾相并,共写“合同”二字于其上,而各执其一以为验,盖本古法也。 郑康成注“书契”云:书之于木,刻其侧为契,各持其一,后以相考,则已肇其端。 《周礼。 地官》有质剂之制,《国策》冯爰为孟尝君之薛收责,召诸民当偿者悉来合券。 注:凡券,取者与者各收一,责则合验之。 又《韩策》或谓韩公仲曰:“秦操右契,而为公责。 ”注:左契待合而已,右契可以责取。 此即今合同之法也。 然《老子。 任契章》:圣人执左券而不责于人,《史记》:苏代谓田轸曰:“公常执左券,以责于秦、韩。 ”则左券亦可以责取者。 《北史。 卢同传》:请令军功立明文案,即给以券,其券一纸之上,当中大书统军位号、勋人甲乙及斩级被伤之数,各尽一行,当行竖裂。 其券前后皆起年号月日,一付勋人,一咨行台。 此亦本古人合券遗法,盖不特民间市易所用,而官曹亦用之,以防作伪也。 又官曹文案于纸缝上钤印,魏、晋律令谓之款缝。 颜师古云:应作钅款缝。 钅款,刻也。 古未有纸之时,凡简牍编连处恐有改动,故于缝上刻记之,谓之钅款缝。 今纸上署缝,犹仍旧名,呼为款缝耳。 按此亦合契遗法也。 黄伯思谓:梁御府所藏前代法书,皆有朱异、唐怀克等题名于首尾纸缝间,谓之押缝。 则并移此法于书画矣。 《元史》:桑哥拆印缝,持其半以陷人。 彻里曰:“用朱印以封纸缝者,防欺也,今尚书省拆卷破印,岂非教吏为奸? ”然则虽有钤缝之法,尚不能防弊,宜时俗伪契之纷纷不止也。 ○马褂、缺襟袍、战裙凡扈从及出使皆服短褂、缺襟袍及战裙。 短褂亦曰马褂,马上所服也,疑即古半臂之制。 《说文》:无袂衣谓之礻。 赵宦光以为即半臂,其小者谓之背子。 此说非也,既曰半臂,则其袖必及臂之半,正如今之马褂;其无袖者,乃谓之背子耳。 (背即古衤两裆之制。 《南史。 柳元景传》:薛安都着绛,衤两裆衫,驰入贼阵。 《玉篇》云:衤两裆,其一当背,其一当胸。 朱谋韦《骈雅》:衤两裆,胸背衣也。)刘孝孙《事原》:隋大业中,内官多服半除,即今长袖也。 唐高祖减其袖,谓之半臂。 则唐初已有其制。 《唐书》:韦坚为租庸使,聚江淮运船于广运潭,令陕尉崔成甫着锦半臂、缺胯绿衫而裼之,唱得宝歌,请明皇临观。 又曾三异《同话录》有“貉袖一条”云:近岁衣制有一种,长不过腰,两袖仅掩肘,以帛为之,仍用夹里,名曰貉袖。 起于御马院圉人,短前后襟者,坐鞍上不妨脱着,以其便于控驭也。 此又宋人短褂之制。 然短袖之服,又不仅起于唐、宋。 按《魏志。 杨阜传》:阜尝见明帝着帽披缥绫半袖,问帝曰:“此于礼何法服也? ”则短袖由来久矣。 《北史》:周武帝着短衣,享二十四军督。 马缟《中华古今注》:隋文帝征辽,诏武官服缺胯袄子,三品以上皆紫。 《唐书》:高祖武德元年,诏诸卫将军每至十月一日皆服缺胯袄子。 是缺襟之制亦起于隋、唐时。 至战裙之始,按《国语》鄢之战,至以韦之跗注,三逐楚平王。 注:跗注者,兵服,自腰以下注于跗。 则今之战裙盖本此也。 必阝之战,屈荡逐赵旃,得其甲裳。 又裙之有甲者耳。 ○帽顶《辍耕录》记元大德间,有回回巨商卖红剌石一块于官,重一两三钱,直中统钞十四万锭,用嵌帽顶上。 累朝皇帝正旦及天寿节大朝贺,则服用之。 又河南王卜怜吉歹尝郊行,天暖,欲易凉帽,左右捧笠侍。 风吹堕石上,跌碎御赐玉顶,王不嗔责。 又有猴盗者(使所畜猴入人家窃物),在韶州旅邸,服绣衣,琢玉为帽顶。 又《元史》:仁宗为皇太子时,淮东宣慰使撒都献七宝帽顶,却之。 据此,则帽之有顶,元制已然。 《辽史。 重元传》:兴宗赐重元四顶帽、二色袍。 则帽顶之制并始于辽也。 ○袜、膝、裤俗以男子足衣为袜,女子足衣为膝裤。 古时则女子亦称袜,男子亦称膝裤。 《左传》不脱袜而登席。 《汉书》王生谓张释之曰:“我袜解,为我结袜。 ”此男子称袜也。 《洛神赋》罗袜生尘,李白诗“两足白如霜,不着鸦头袜”,杜牧咏袜诗“纤纤玉笋裹春云”,《道山新闻》娘以帛绕足,素袜舞其中。 此女子亦称袜也。 秦桧死,高宗谓杨和王曰:“朕今日始免膝裤中置匕首矣。 ”此男子亦称膝裤也。 是以吕蓝衍《言鲭》谓袜即膝裤。 然今俗袜有底,而膝裤无底,形制各别。 按《炙毂子》曰:三代谓之角袜,前后两只相成,中心系带。 则古时袜之制,正与今膝裤同,岂古之所谓袜,本如今膝裤之制,后人改为有底,遂分其名,而一则称袜,一则称膝裤耶? ○钉鞋古人雨行多用木屐,今俗江浙间多用钉鞋,不知起于何时。 按《旧唐书》德宗入骆谷,值霖雨道滑,卫士多亡归朱Г,惟东川节度使李叔明之子升及郭仪之子曙、令孤建之子彰等六人,恐有奸人危乘舆,相与啮臂为盟,著钉鞋行┮,更控上马,以至梁州。 钉鞋之名,始见于此。 《明史。 礼志》:百官入朝遇雨,皆蹑钉靴,声彻殿陛。 太祖曰:“古者入朝有履,唐始用靴,其令朝官为软底皮鞋,冒于靴外,出朝则释之。 ”此又钉靴之见于记载者也。 ○眼镜 古未有眼镜,至有明始有之,本来自西域。 张靖之《方州杂录》云:向在京师,于指挥胡<谷龙>寓见其父宗伯公所得宣庙赐物,如钱大者二,形色绝似云母石,而质甚薄,以金相轮廓而纽之,合则为一,歧则为二,如市中等子匣,老人目昏不辨细书,张此物加于双目,字明大加倍。 近又于孙景章参政处见一具,试之复然。 景章云:“以良马易于西域贾胡,其名曰ㄊ逮。 ”又郎瑛云:少尝闻贵人有眼镜,老年人可用以观书,予疑即《文选》中玉珧之类。 及霍子麒送一枚来,质如白琉璃,大如钱,红骨镶二片,可开合而折叠之。 问所从来,则曰:“甘肃番人贡至而得者。 ”丰南禺曰:“乃活车渠之珠,须养之怀中,勿令干,然后可。 予得之二十年无用”云。 瑛,嘉靖时人,是知嘉靖时尚罕见也。 《吴瓠庵集》中有《谢屠公馈眼镜》诗。 吕蓝衍亦记明提学潮阳林某始得一具,每目力倦,以之掩目,能辨细书,其来自番舶满加刺国,贾胡名曰云。 则此物在前明极为贵重,或颁自内府,或购之贾胡,非有力者不能得,今则遍天下矣。 盖本来自外洋,皆玻璃所制,后广东人仿其式以水精制成,乃更出其上也。 刘《暇日记》:史沆断狱,取水精十数种以入,初不喻,既而知案牍故暗者,以水晶承日照之,则见。 是宋时已知水晶能照物,但未知作镜耳。 ○折扇高江村《天禄识余》谓:今之折叠扇,初名聚头扇,元时高丽始以充贡。 明永乐间稍效为之,今则流传浸广,团扇废矣。 至于挥洒翰墨,则始于成化间云。 《癸辛杂识》:倭人聚扇,用倭纸为之,雕木为骨,金银花草为饰,并有作不肖之画于其上者。 《七修类稿》亦谓,成化初高丽贡至朝,命仿制以答,复书格言以赐群臣,民间遂效而为之。 按陆深《春风堂随笔》云:今之折扇,张东海以为贡于东夷,永乐间盛行于中国。 然予见南宋以来咏折扇者颇多,东坡谓高丽白松扇“展之广尺余,合之止两指”,即此也。 又按洪容斋《随笔》记朱新仲有折扇诗云:“宫纱蜂赶梅,宝扇鸾开翅。 数折聚清风,一捻生秋意。 摇摇云母轻,袅袅琼枝细。 莫解玉连环,怕暮新花坠。 ”张安世见而书诸扇。 又丰坊云:家有赵彦所画折扇。 金章宗题折扇词云:“几股湘江龙骨瘦,巧样翻腾,叠作湘波皱。 ”则折扇非始于元,盖宋、金时已有之,特其时尚未盛行,民间犹多用团扇,是以陆放翁有“生绡裁扇又团团”及“团扇家家画放翁”之诗。 直至永乐中,始盛行于中国耳。 冯时可《篷窗续录》亦谓贡自东夷,永乐间乃盛行。 《客中闲谈》又谓之撒扇,永乐中朝鲜贡至,上喜其舒卷之便,命工如式为之。 南方妇女犹用团扇,唯妓女用撒扇,近年良家妇亦用之矣云。 又按昔人折扇有用绢者,陆俨山有杨妹子书折绢扇。 郎瑛又谓:墨骨泥金,起于日本云。 南齐褚渊以腰扇障日。 《通鉴注》云:腰扇佩之腰,今谓之折叠扇。 此恐误,唐时尚未有折扇,何得六朝已有之? 胡三省盖以后世之物妄为附会耳。 ○竹夫人、汤婆子编竹为筒,空其中而窃其外,署时置床席间,可以憩手足,取其轻凉也,俗谓之竹夫人。 按陆龟蒙有《竹夹膝》诗,《天禄识余》以为即此器也。 然曰夹膝,则尚未有夫人之称。 其名盖起于宋时。 东坡诗云:“留我同行木上座,赠君无语竹夫人”,又“闻道床头惟竹几,夫人应不解卿卿。 ”自注云:世以竹几为竹夫人也。 又黄涪翁云:赵于充示竹夫人诗,盖凉寝竹器,憩臂休膝,似非夫人之职,予为名曰青奴。 陆放翁亦有诗云:“空床新聘竹夫人。 ”罗《鹤林玉露》亦载李公甫谒真西山丐题,西山指竹夫人为题,曰“蕲春县君祝氏,可封卫国夫人。 ”公甫援笔立就,有云:“保抱携持,朕不忘五夜之寝;展转反侧,尔尚形四方之风。 ”西山击节。 又今人用铜锡器盛汤,置衾中暖脚,谓之汤婆子。 或以对竹夫人。 按此名虽不经见,然东坡有致杨君素札云:送暖脚铜缶一枚,每夜热汤注满,塞其口,仍以布单裹之,可以达旦不冷。 然则此物亦起于宋,其名当亦已有之。 按范石湖有《脚婆》诗,则是时并有脚婆之称也。 ○连枷农家登麦,必用连枷击之。 按《国语》管仲对桓公曰:“农之用耒耜枷芟。 ”韦昭注:枷,拂也,所以击草也。 则三代已有之。 《癸辛杂识》引《王莽传》东巡载耒,南载耨,西载钅至,北载拂。 师古注:拂音佛,以击治禾,今谓之连枷。 此连枷之见于书传者也。 然云击治禾,而周密亦谓打稻用之,是古人专以为禾稻之用。 今江南人惟用以打麦,而禾稻罕有用者。 宋庆历初,知并州杨偕上所制钅弗连枷,诏藏之秘府。 又狄武襄亦以钅弗连枷破侬智高,则并用之为兵器矣。 按《天官书》亦作部及棒,又连枷也,见《玉篇》。 ○满江红船江船之巨而坚实可重载者,曰满江红。 董《碧里杂存》云:明祖初得和阳,欲图集庆,与徐达间行以觇之。 至江,直岁除,呼舟莫应。 有贫叟夫妇二人,舟甚小,欣然纳之,曰:“日暮矣,明早渡江。 ”因具鸡黍留宿。 厥明发舟,老叟举棹,口中打号曰:“圣天子六龙护驾,大将军八面威风。 ”明祖元旦得此吉语,与达蹑足相庆。 登极后,访得之,无子,官其侄,并封其舟而朱之,故江中渡船称满江红云。 ○牛皮船西番一带,山峦陡险,溪流湍悍,舡不得施,土人有用牛皮为船者。 按《后汉书。 匈奴传》:北匈奴遣骑候望朔方,作马革船,欲度南匈奴叛者。 《邓训传》:任尚书迷唐羌,缝革为船,置牌上以渡河。 《晋载记》慕容垂击翟钊军于黎阳,为牛皮船百余艘,欲渡以诱之。 《北史》:室韦国以皮为舟。 又嘉良夷有水,阔百余丈,用皮为舟以济。 《新唐书》东女国有弱水,缝革为船。 白香山《蛮子朝》诗云:“泛皮船兮渡绳桥,来自州道路遥。 ”《元史》:世祖取大理,乘革囊渡金沙江。 《汪世显传》,宋兵屯万州,世显从上游鼓革舟径渡,袭其兵。 《速哥传》:帅师攻蜀至马湖江,以革为舟夜渡。 是牛皮为船,由来久矣,皆出于番俗也。 然沈攸之进攻浓湖,造皮舰十乘,拔其营栅。 周世宗亲攻寿春,赵太祖乘皮船入寿春濠中,则内地亦有用之者。 (《明史。 唐龙传》:时吉囊居套中,西抵贺兰山,限以黄河,不得渡,乃用牛为浑脱渡,入后山,然浑脱非船比,乃缝羊皮吹气令饱,而人乘之以渡耳,)○螺填髹漆器用蚌蛤壳镶嵌,象人物花草,谓之螺填。 吕蓝衍《言鲭》谓:蛮国,其王号鬼王,其别帅曰罗殿,在贵州界内,世用其蛤饰器,谓之罗殿。 此说非也。 今贵州水西一带即罗甸鬼国,余尝官其地,皆崇山峻岭,并无江河,安得有蚌蛤之属? 此器多出自广东沿海一带,按方勺《泊宅编》谓:螺填器本出倭国,而蓝衍讹化为罗殿而附会之,误矣。 周密《驾幸张府记》:宋高宗幸张循王府,王所进有螺钿盒十具。 又《癸辛杂识》:王肃谄贾似道,作螺钿卓面、屏风十副,图贾相当国盛事,如鄂渚守城、鹿矶奏捷之类,贾相乃大喜。 则螺填当作螺钿为是。 ○骰子四绯骰子本魏陈思王所制,然其时乃窑烧成者,事见《七修类稿》。 而《说郛》云:博骰本以木为质,唐世镂骨为窃,杂以朱墨,更有取相思红子纳置窃中,故温飞卿诗云:“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也无。 ”今骰子于四上加红,亦有所本。 《言鲭》:唐时投琼惟幺一点加红,余五子皆黑色。 明皇与杨妃彩战,将北,惟四可解,有一子旋转未定,连叱之,果成四。 上悦,顾高力士令赐绯,遂相沿至今云。 按李洞诗曰“六赤重新掷印成”,六赤亦骰子名也,又曰穴骼,又曰明琼。 袁文《翁牖闲评》作投子,盖取投掷之义。 俗作骰,非也,骰本股字耳。 南唐刘信于义祖前为博戏,掬六骰于手,曰:“信不负公,当一掷遍赤。 ”投之,果六子皆赤。 此即所谓六红也。 ○叶子戏《品外录》唐国昌公主会韦氏族于广化里,韦氏诸家好为叶子戏。 欧阳公主亦云:唐人宴聚,盛传叶子格。 袁文谓:此唐之谶也,“叶子”二字,拆其字,上半乃“廿”、“世”字,余“木”字凑下“子”字,作“李”字,乃是“廿世李”,正合有唐二十帝之数。 马令《南唐书》:李后主妃周氏又编金叶子格。 即今之纸牌也。 《辽史》称为叶格,见第三卷。 则纸牌之戏,唐已有之。 今之以水浒人分配者,盖沿其式而易其名耳。 ○升官图世俗局戏有“升官图”,开列大小官位于纸上,以明琼掷之,计点数之多寡,以定升降。 按房千里有《骰子选格序》云:以穴骰双双为戏,更投局上,以数多少为进身职官之差,丰贵而约贱,有为尉掾而止者,有贵为将相者,有连得美名而后不振者,有始甚微而倏然于上位者;大凡得失不系贤不肖,但卜其偶不偶耳。 此即“升官图”所由本也。 东坡文云:流俗经营,倘来惴惴,惟恐后于他人,何异掷骰者心动于中而色形于外也。 王逢原《彩选》诗云:“卒无及第效,徒有高人气。 昏昏忘其大,扰扰争其细。 ”见《黄常时诗话》。 可见此戏唐以来已有之。 王阮亭谓:彩选始唐李,宋尹师鲁踵而为之。 元丰官制行,有宋保国老又更定之。 刘贡父则取西汉官秩为之,又取本传所以升黜之语注其下,其兄原父喜而序之。 此所述尤为详备。 而赵明远亦有《彩选格》,见沈作《寓简》。 又宋时有“选仙图”,亦用骰子比色,先为散仙,次为上洞,以渐至蓬莱、大罗等列仙。 其比色之法,首重绯四,次六与三,最下者幺。 凡有过失者,谪作采樵、思凡之人,遇胜色仍复位。 王宫词有云“尽日窗间赌选仙,小娃争觅列盆钱。 上筹须占蓬莱岛,一掷乘鸾出洞天。 ”亦彩选之类也。 今“升官图”一名“百官铎”,有明一代官制略备,以明琼掷之定迁擢,有赃则降罚,相传为倪鸿宝所造。 又有“忠佞升官图”,有严嵩、杨椒山诸人,则以人品优劣定胜负矣。 又有判为三教者,各以彩色定进身之途,则亦选仙之流也。 《辽史》兴宗晚年倦勤,用人不能自择,令各掷骰子,以采胜者官之,则真以骰子选官矣(见《耶律俨传》)。 ○不倒翁儿童嬉戏有不倒翁,糊纸作醉汉状,虚其中而实其底,虽按捺旋转不倒也。 吴伟业集中有诗。 考之《摭言》,则唐人已有此物,名酒胡子,乃劝酒具也。 卢汪连举不第,赋《酒胡子》长篇以寓意,序曰:“巡觞之胡,听人旋转,所向者举怀,颇有意趣。 然倾倒不定,缓急由人,不在酒胡也。 乃为之作歌。 ”按此则其形制与今所谓不倒翁者正相似,特其名不同耳。 ○扫晴娘吴俗,久雨后,闺阁中有剪纸为女形,手持一帚,悬檐下,以祈晴,谓之扫晴娘。 按元初李俊民有《扫晴妇》诗:“卷袖搴裳手持帚,挂向阴空便摇手。 ”其形可想见也。 俊民泽州人,而所咏如此,可见北省亦有此俗,不独江南为然矣。 又其序云:所以使民免干溢之患。 则不独祈晴,又以之祈雨。 ○假面假面盖起于《周礼》方相氏黄金四目以逐鬼。 《后汉书。 礼仪志》大傩之仪,以木面兽为傩,其滥觞也。 至如高齐兰陵王长恭洁白类妇人,乃着假面,与周师战于金塘,勇冠三军,齐人状之,为兰陵舞,以效其指麾击刺之容。 又齐神武围玉壁城中,出铁面拒守,神武命兀盗射之,皆中其目。 宋狄青每战带铁面具。 此假面之见于史传者,则以铁为之,军旅所用也。 《老学庵笔记》:政和中,敕挂府进面具,桂帅进一具,少之,及开视,则一副共八百余件,老少妍丑,无一相似。 此则后世俳优之假面耳。 ○《本草》医家《本草》历代所增,各自为书,今合而为一,非古本也。 《唐书。 方伎传》云:班固《汉书》惟载《黄帝内外经》而无《本草》,至齐《七录》始有之。 世谓神农尝药时,尚无文字以识相付,至桐雷乃载之篇册。 然所载郡县多汉时地名,疑张仲景、华陀等窜记其语也。 是《本草》原书乃始于后汉,至唐初尚有其本。 《方伎传》又云:《别录》者,魏、晋以来吴普、华当之所记,其言华叶形色、佐使相须,附经为说,故陶弘景合而录之,谓之《别录》。 是弘景所辑者名曰《别录》也。 于志宁、李等修《本草》,并图合五十四篇,谓弘景以《神农经》及诸家《别录》注之,江南偏方,不能周知药石,其谬误至四百余种。 今考正之,又增后世所用百余物。 太宗曰:“《本草》、《别录》,何为而二? ”是志宁等所修《本草》与《别录》尚为二书也。 陈藏器所著,则又名《本草拾遗》,谓人肉能治羸疾,故民间有割股之事。 今《本草》内有人肉,是藏器所增也。 宋以后则合诸书并为一部,而总名之曰《本草》。 明李时珍又著《本草纲目》一书,谥详备矣。 按《时珍传》:医家《本草》,自神农所传,止三百六十五种,陶弘景所增亦如之。 唐苏恭增一百一十四种,宋刘翰又增一百二十种,至掌禹锡、唐慎微辈,先后增补合一千五百五十八种,至时珍著《本草纲目》,又增三百七十四种。 ○水晶《铁围山丛谈》记政和间伊阳太和山崩,出水晶,以本匣进数百匣。 郎瑛引之,谓《格古要论》及刘贡父所云多年老冰为水晶者误也,又引日本国有青水晶、红水晶,及《宝货辨疑》有乌水晶,以为非冰之证。 按今水晶出于闽之漳州,其用遍天下,无人不知。 而瑛乃多引书传以证其为石中所产,可见嘉靖中此物犹未盛行也。 又《夷坚志》水晶出信州灵山下,惟以大为贵。 今信州并不产此,而漳州所产白者最多,又有茶色者曰茶晶,墨色者曰墨晶,又有浅紫者,深紫者,而尤以绿色为贵,皆生于山中,初不水产也。 土人云:山中产晶,则其地先有气如烟,寻而掘之,往往得晶。 其产亦无常处,有产晶久而掘空者,有素不产而忽生者。 别有一种发晶,晶中有发,缕缕可数。 或以为发落水中,遇冰结成。 然漳州水晶生于山,并非有水冲激而成也。 ○琉璃俗所用琉璃,皆清融石汁及铅锡,和以药而成。 其来自西洋者较厚而白,中国所制则脆薄而色微青。 按《汉书。 西域传》:宾有琥珀、琉璃。 师古注曰:大秦国出青、黄、黑、白、赤、红、缥、绀、紫、绿十种琉璃。 吕蓝衍以为此盖自然之物,非药石所为者。 然《穆天子传》:天子西征,有采石之山,取以铸器。 则炼石为琉璃,自古已然。 王充《论衡》:阳燧之取火也,五月丙午日中时,消炼五石,以为器,仰以向日,则火至。 盖即琉璃也,又魏太武时有大月氏国人至京师,能铸石为五色琉璃。 于是采矿山中,于京师铸之。 既成,光泽乃美于西来者。 自此中国琉璃遂贱。 此亦铸石为之之证。 余在粤东,有西洋人能在中国制琉璃,试之,亦采石熔汁,并铅和药而成,并非蓝衍所云自然之物也。 ○料丝料丝灯,见李西涯诗,而诗用“缭丝”字。 郎瑛谓误也,料丝出于滇南,以金齿卫者为胜。 用玛瑙、紫石英诸药捣为屑,煮腐如粉,必市天花菜点之方凝,然后取以为丝,极晶莹可爱。 盖以煮料成丝,故名料丝耳。 王文恪《海月庵观灯》诗,有“新样惊看出洱河,天机文断水微波”等句,盖亦咏料丝者。 则此物前明时仅出于滇也。 《韵石斋笔谈》亦谓丝灯始于云南。 有丹阳人潘凤者,随杨文襄公至滇,得其法,归而炼石成丝。 于是丹阳之料丝灯达于海内,而凤实造灯鼻祖云。 则内地之有此灯,实始于凤。 然元人马祖常有《琉璃帘》诗云:“万缕横陈银色界,一尘不入水晶宫。 ”琉璃安可作帘,且诗云万缕,必非方块琉璃,盖即是今之料丝耳。 然则料丝在元时已有之,今之为料丝者,不必用玛瑙等石,但以糯米和药煮耳,其色亦复不减。 查初白《料丝灯》诗:“还与石湖添记事,诗家新赋料丝灯。 ”自注:范石湖《上元》诗中所载灯名甚多,独不及此品。 则初白未知南宋以前本尚未有此物也。 ○金鱼《山海经》睢水有文鱼。 郭注云:有斑采也。 王褒《九怀篇》文鱼兮上濑。 是文鱼古原有之,然六朝以来,未见有形之赋咏者,则其种尚少。 戴埴《鼠璞》云:东坡读苏子美六和塔诗“沿桥待金鲫,竟日独迟留”,初不解此语。 及ヘ杭州,乃知寺后池中有此鱼如金色。 是此鱼始于钱塘,惟六和塔有之。 今南渡后,王公贵人园池相望,豢养之法出焉。 又岳珂《呈史》云:都中有豢鱼者,能变鱼以金,鲫为上,鲤次上。 贵游多凿石为池养之,饲以小红虫,初白如银,顶渐黄,久而金矣。 又别有雪质而黑章,的若漆,曰玳瑁者,尤可观。 据此二说,则金渔在北宋时尚少,只六和塔寺有之,南渡后始盛,今则遍天下矣。 ○京师炒栗今京师炒栗最佳,四方皆不能及。 按宋人小说:汴京李和,刍栗名闻四方。 绍兴中,陈长卿及钱桤使金,至燕山,忽有人持刍栗十枚来献,自白曰:“汴京李和儿也。 ”挥涕而去。 盖金破汴后,流转于燕,仍以刍栗世其业耳。 然则今京师炒栗,是其遗法耶? ○窖菜、唐花蔬菜、花卉,可以人为培护,令非时而预出者。 《汉书。 召信臣传》:大官园种冬生葱韭菜茹,覆以屋庑,昼夜然火,待温气而生。 信臣以为此皆不时之物,悉奏罢。 又《后汉书》邓太后诏:凡供荐新味,或郁养强熟,或穿掘萌芽,悉宜罢之。 《通鉴》:唐易州司马陈元,使民于地室蓄火种蔬而进之。 太宗恶其谄,免官。 此今之所谓窖菜也。 周密记马塍艺花,凡花之早放者名堂花,其法以纸糊密室,凿地作坎,编竹,置花其上,粪以牛溲琉璜,尽培溉之法,然后觅沸汤于坎中,少俟熏蒸,则扇之以微风,盎然盛春融淑之气,经宿则花放矣。 此今之所谓唐花也。 宋时名堂花,今曰唐,恐堂字之讹。 王阮亭诗:“试灯风里见唐花。 ”○西瓜始于五代或谓西瓜自元世祖时始入中国,然元初方夔已有《食西瓜》诗,所谓“缕缕花衫粘唾碧,痕痕丹血掐肤红”者也。 夔系浙之淳安人,是时浙中已有之,则非元初入中国可知矣。 南宋末,方回亦有《秋热》诗云:“西瓜足解渴,割裂青瑶肤。 ”又文信国《吟啸集》有《西瓜吟》云:“拔出金佩刀,斫破苍玉瓶。 ”陆俨山《菽园杂记》云:金时王予可南云咏西瓜云:“一片冷载潭底月,六湾斜卷陇头云。 ”则金时已有之矣。 按欧阳公《五代史。 四夷附录》:胡峤居契丹七年,自上京东去四千里,至真珠寨,始食菜。 明日东行,始食西瓜。 土人云:契丹破回纥,得此种,以牛粪覆棚而种,大如中国东瓜而味甘,是西瓜由峤而创见于寨外,尚未入中国。 杨用修云:余尝疑《本草》瓜类中不载西瓜,后读五代胡峤《陷虏记》,云峤于回纥得瓜种,结实大如斗,味甘,名曰西瓜。 则西瓜由峤入中国也。 今西瓜已遍天下,而台湾则并种于秋,至十月采取,贡入京,以备腊月庙祭之用。 台湾在闽海东,则西瓜又可称东瓜矣。 ○烟草王阮亭引姚露《旅书》谓,烟草一名淡巴菰,出吕宋国,能辟瘴气。 初漳州人自海外携来,莆田亦种之,反多于吕宋矣。 然唐诗云“相思若烟草”,似唐时已有服之者。 据王肱《枕蚓庵琐语》谓烟叶出闽中,边上人寒疾,非此不治。 关外至以一马易一斤。 崇祯中下令禁之,民间私种者回徒,利重法轻,民冒禁如故。 寻下令犯者皆斩。 然不久因军中病寒不治,遂弛其禁。 予儿时尚不识烟为何物,崇祯末,三尺童子莫不吃烟矣。 据此,则烟草自崇祯时乃盛行也。 发布时间:2025-12-10 23:00:29 来源:番茄文学网 链接:https://www.kuansang.com/book/13132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