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三、照片的下落 内容: 白巾包中的东西在案情上当真很重要。 那是一张女子的照片和一封信。 照片上的女子穿学生装,年龄好像还不到双十,上身穿一件白色小花的短衫,下面系一条黑色的短裙,朴素而端庄。 伊有两条秀眉,一双慧眼,配着细长的鼻子,非常美丽。 照片边上有两行毛笔细指,写着:“友哥惠存----一抹霞持赠”八个字。 倪金寿说:“照片是藏在死者身上的。 我从他的西装的胸口袋中取出来。 他的母亲已经瞧过,可是不认识。 ”他又指一指那封信。 “这封信是我从字纸篓中捡出来的,似乎也有些关系。 ”霍桑将信笺展开来。 那是死者的父亲从北平寄发的家书,书法很劲道,日期是三天前。 那信的大略是:“…………近来我因为和人家的政见参差,有一班人衔恨我。 我既不愿甘心屈从,一时又不便下台,只得随时防卫,静待时机。 你在沪读书,也应处处小心,交际上更直注意,免得我两地悬念。 ”倪金寿等霍桑读完,问道:“霍先生,你对于这两件东西有什么见解? ”霍桑想了一想,答道:“照现势论,好似这两种东西都可能和凶案有关系。 但这两件东西的本身不像有连锁的关节。 ”倪金寿点头道:“对。 但你看这两种东西,哪一种和凶案的关系更接近些? ”“这是很显明的。 照片当然更切近些。 ”“是,我也这样想。 因为信中的话,虽含着警诫的意味,但假使果真有什么仇人,因父亲的怨仇要在儿子身上报复,也只能暗中行刺,友恩断不会亲自去招待进来。 ”我插口道:“这倒难说。 暗算的人也许先借交际做引线,然后乘机行刺,那自然比贸贸然狙击的更妥当。 信上明明有交际上更直注意的话啊。 ”倪金春回头来向我瞧瞧,辩道:“不过看死者在深夜中还能招接,显见彼此相识已久,决不是初交。 信中所说的结怨,似乎还是近来的事。 包先生,你的意见似乎有些讲不通。 ”我笑一笑,答道:“金寿兄,你把死者的深夜纳客当做是旧交而不是新交的根据呢? 可是据我看,死者所以招纳那人,也许有由于被动的可能,不一定是相好的旧交。 ”“唔? 怎样被动? ”“譬如那人预先和死者有什么成约,诱以利害,使死者有不得不开的趋势----”霍桑忽向我们俩摇摇手。 “好了,别空辩。 …………金寿兄,你的意思怎么样? ”倪金寿说:“照我看,这一件凶案中似乎牵涉一个名叫霞的女子,那凶手也必和这个女子有关系。 也许就因为三角关系,那人和友恩势不两立,便在深夜中到这里来行凶。 凶谋完成了,他就乘顾荣林回去报警的当儿,把手枪丢在门背后,悄悄地逃走。 从我们所知道的事实推想,这凶手也许就叫鸿生。 眼前最困难的,就是要找寻这个叫鸿生的人,一时无从着手,因为这屋子里没有一个人知道这鸿生。 ”霍桑凝想了一下,说:“家中人虽不知道,但朋友们也许有知道的。 友恩既然在徐汇中学读书,那里总有同学们可以查问。 ”倪金寿似乎给提醒了,嘻一嘻。 “对。 我就从这一条路进行。 ”“你找到他以后,听他说些什么,我们再商量办法。 ”倪金寿答应了,就将手枪等物收拾好。 他准备先回警局去接治一下,以使检察官来后,将尸身运往验尸所去,然后他再到徐家汇去调查。 霍桑又和他谈了几句,倪金寿便走了。 我们也一同下楼来。 我们和张友恩的母亲略略谈一谈,才知友恩的父亲一向在交通部中办事,手里很有些积蓄。 友恩是他们的独生子,从小轿养惯。 霍桑问到友恩平日有没有和女子来往的事,老妇回答不知道,只说他平日在外面的时候不少,挥霍相当大。 我们离开张家之前,又问小使女劳儿和寿庆老头儿问话,他们所答的和倪金寿先前转述的没有两样。 我觉得寿庆实在是一个濒项不灵的人,故而连放枪的声音都不曾惊醒他。 不过芳儿说到友恩的脾气,隐约间吐露不满,友恩像是个任性使气的“少爷”。 我们从张家出来后,顺道到警署中去会了一会顾荣林,所说的也没有出入。 我们便回寓所讲过时的早餐。 因为我们一清早得到了倪金寿的电话,匆匆赶得去,肚子还是空着的。 霍桑的早餐本来最不小,这一天他好似满腹心事,竟改了常态,只吃了两个鸡蛋,便离座而起。 我问道:“怎么? 你不吃粥? ”他摇摇头。 “够了。 两个鸡蛋,在营养方面说,足够维持人体的二十四小时的消耗,多吃只有填塞和扩大胃的功用,实际是浪费。 ”他说完了,便先走进办事室去。 我自顾吃粥,并不留阻他。 我们两个人对于膳食的态度常常有相反的表现,而且是有交营性的。 有时候案情的疑秘困住了我的脑筋,影响我的胃纳,可是霍桑往往会不受影响。 这一次倒了一个儿。 我觉得张友恩的案子比较是平淡无奇的,不料霍桑却重视得减报了他的早餐。 他还说出一番大道理。 那显然是诡辩,目的在掩护他的变态。 我回进办事室时,他伤着一支烟,背负着两手,低了头不住地在室中踱着,好似有万千思绪困住了他的脑球,一时无从整理。 我含笑说:“霍桑,你刚才的话,不是沾染了莎菲斯派的臭味吗? ”霍桑拿下了烟,住了步,答道:“什么意思? ”“你明明因为这件张友恩的事减少了你的早餐,可最你告诉我一篇节食的大道理。 ”“噎,我不是诡辩。 我的话最有学理根据的。 我本来吃得太多。 ”他顿一顿,又说:“是的,我也用不着瞒你,这一件案子也的确困我的脑筋! ”他的盾尖间的线纹加深些。 我说:“你指什么? 我看这案子也不见得十二分棘手啊。 ”霍桑忽然回头来瞧我。 他带着忧郁的各色,坐到藤椅上去,呆滞地吐吸了几口烟。 他问道:“包朗,你不知道这案中的情节有矛盾吗? 唉,这矛盾正使我索解不得! ”我问道:“什么矛盾? 你究竟指哪一点? ”玲玲玲! ……电话机上的铃声阻止了霍桑的答复。 他仍坐着,好像在推索某一个难题。 他说:“包朗,你去听听。 大概倪金寿有什么信息了。 ”我答应着去接,果真是倪金寿的报告。 金寿说,他从徐汇中学方面,查不出鸿生是谁,比较有关系的一点,就是死者有一个交好的同学叫严公声,也许可以知道友恩的情况。 严公声住在学士路十九号。 金寿就到那里去向邻居和仆人们探访,才知严公声当天就要结婚,新娘名唤陈碧霞。 他从状貌服装上查得新娘就是那照片中的女子、倪金寿觉得这个发现有重大关系,就进会和严公声会激。 他起初一日回绝,声言并不和张友恩相识;后来他又说他们不过是泛泛的同学,并不知友恩的底细。 倪金寿益发怀疑,就把那女子的照片取出来作证。 公声不禁突然变色,再不能够抵赖。 金寿进一步问他为什么把张友恩打死,他仍矢口不认。 倪金寿又在他书室中的地板上搜出一粒枪弹,党和第一次在张家发现的同式。 公产起先也支吾,后来忽说这一粒弹子是一个不知何人打进去的。 但据倪金寿的见解,那在户屋中搜得的手枪定是严公声的。 也许他偶一失手,落枪于地,弹子就着在地板上面;把弹舱中缺少的一弹作证,恰巧符合。 此外还有一证,公声是穿西服的。 他在这天的清早,特地往学土路转角的一家理发铺里去剪发。 金寿又去看过那理发师,据说公声的头发本来很长,今天却修得很短。 因此种种,倪金寿就指他为嫌疑凶手,已将他拘入警署中去。 我把这一番报告详细地转告霍桑。 霍桑很惊异。 他思索了一回,他的眉峰忽然开展些。 他自言自语地说:“唉,叫严公产? 女的叫陈慧霞! 哈,这发现很侥幸! 很迅速! ”他突的立起来。 “包朗,有些眉目了。 现在我还得去探索一下。 你在这里等好消息罢。 ”约摸一个钟头以后,还没有信息。 我一个人感到无聊,我的思潮使禁不住乘机活动。 就情势看,这案子的收束之期似乎已近。 可惜的是严公声以新郎的资格,忽一变而成凶手。 洞房的风趣未尝,却先领略铁窗的滋味,真是最煞风景的事。 无论案情昭著,他的凶罪已将成立,即使事属冤枉,但他们的婚期既然定在今天,半天工夫,也断不能够平反。 我更替严公声和陈碧没惋惜,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有付之一叹。 发布时间:2025-11-19 20:50:12 来源:番茄文学网 链接:https://www.kuansang.com/book/13004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