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第十二回 驰家信败露机关 扮相士夤缘妙计 内容: 缄书星夜赴家山,搜宝关心莫等闲。 漫说深藏最高着,真机败露信愚顽。 那张居正退朝回府,坐在书房暗想道:“海瑞今日这本倒也好笑,请旨着陈三枚、周元表到荆州我家搜宝。 他做了三朝的官,颇称能干,为何今日动起这本,想是运倒了。 我想钦差在路行得慢,我这里修一封家书,差一个善走之人,回家通信,叫将国宝收藏;及钦差到时,早已无影无踪。 那时我奏他诬谤大臣,怕不治一个大罪? ”想定主意,即忙修好书信,叫过家丁张恶,吩咐道:“我有紧急家书一封,赏你白银三十两,你要连夜赶至家中,呈与太太。 若有迟延,取罪不小。 ”张恶应道:“小人晓得。 ”接了书信、银两,连夜往荆州而来。 且讲海爷请出杜爷道:“元老,你这家中,可有能干的家丁,叫一个来。 ”杜爷道:“老师要他何用? ”海爷道:“我要差他连夜赶到荆州,送一封书信与孙理刑的。 ”杜爷道:“既如此,有一家人名叫陈贵,作事能干,又能日行七百里,可叫他去。 ”海爷道:“如此极妙,速速叫来。 ”杜爷叫过陈贵。 海爷修好书信,向杜爷借出白银二十两,付与陈贵,吩咐道:“张府亦必有人赶信回家,你若能先到理刑衙门,回来重重赏你。 ”陈贵领命,书信、银两结束停当,别了家主,即刻起行。 张居正父子一日在书房闲坐,只见门公进禀道:“启上太师:家中太太差人下书,在外伺候。 ”太师道:“叫他进来! ”差人进入书房,跪下道:“太师爷在上,小人叩头。 ”太师道:“起来,太太在家好么? ”差人道:“太太在家纳福。 有一封书信送上太师爷。 ”太师吩咐下去,给他酒饭。 将书拆开一看,怒气冲天:“哎吓! 可恼! 可恼! ”状元一见,连忙问道:“母亲书中写的什么来? ”太师道:“吓! 我儿,可恨荆州厅孙成,他依着妻舅徐千岁的势,把你三弟拿下牢狱。 你母亲着急,要我这里救援。 ”状元兄弟二人听了,连叫三声“爹爹”:“要放出主意来。 据孩儿愚见,不如反了荆州府,把孙成狗头杀了,方出这口恶气。 ”太师道:“这使不得! ”状元道:“这既使不得,传一道假旨,拿孙成斩首,亦可报得此仇。 ”太师道:“亦使不得! ”二人道:“这又使不得,那又使不得,难道由三弟凭他凌辱么? ”太师道:“且看机会。 ”再讲荆州四府孙成一日坐堂理事,忽见外面一人,骑在马上飞奔檐前,滚下马来,倒在地下。 孙爷忙问何人。 那人歇了半晌,方说道:“我是京中来的。 ”孙爷道:“来此何干? ”那人道:“要回避衙役,方敢说出。 ”孙爷会意,叫衙役尽行退出,方问道:“你如何睡在地下? 想是路上身体倦乏么? ”那人道:“是。 ”孙爷道:“如今衙役已退,四处无人,你到此何事,快快说来! ”那人道:“小人陈贵,奉海大人之命,送书与老爷的。 ”孙爷道:“既如此,可将书信拿来。 ”那人便向皮袋中取出书信呈上。 孙爷拆开一看,知了来意,便叫陈贵道:“你在这衙内安息几日,打发你回去。 ”陈贵道:“是。 ”孙爷叫门子传几个皂快进来,皂快入内,叩头毕,孙爷道:“你们班内伙计,有力大会拳棒的,挑选几个来。 ”衙役道:“小人奉公守法,并无有会拳棒的。 ”孙爷道:“吓,本厅不是访拿你们,是有要事差遣他们,不必动疑。 ”众人议了一会,挑出二十名会拳棍的进去。 孙爷又在家丁内选几个,一同叫进私衙,赐他酒食。 吩咐道:“不日内京中张太师必有差人回家,你们分一半在相府前后查探,一半在相府左右查探,遇有生面说京腔的,不论多寡,尽把密密拿来,不许放出一个,又不许传扬。 事成重重赏你。 ”众人应道:“晓得。 ”孙爷道:“且慢! 还有一说,你们趁未开城时,就去打听,晚上要等闭城门后回家。 切要! 切要! 不可有误! ”那衙役并家人领了言语,在相府左右前后查了二日,并无生面京腔之人。 刚刚守到三日,远远见了一个大汉,骑一匹快马,如飞奔到相府门前。 众人一齐观看,见那人威风凛凛,汗流满面,众人道:“一定是了。 ”一个道:“且问他一声,然后动手未迟。 ”众人道:“不错,不错。 ”就有两个皂快走上前问道:“马上的大叔,可是京中来的么? ”那人道:“正是! ”皂快又问道:“可是相爷差来送书的? ”那人道:“正是。 ”皂快道:“拿了! ”众人走上前把那人拖下马来,拉拉扯扯到刑厅衙门。 那人大喝道:“你这狗头! 拿我做什么? ”众人道:“连我也不知,你自己问我本厅便了。 ”说话之间,已至堂下。 孙爷正在堂上审事,皂快禀道:“启老爷:京都来的差人拿到! ”孙爷大喜,道:“带进来! ”皂快把那人推下阶下,那人大模大样,在堂下踱来踱去,立而不跪。 孙爷喝道:“怎么见了本厅不跪? ”那人道:“我正要问你官儿,我又不犯法,拿我何事? ”孙爷喝道:“你这狗头! 硬头硬脑,见本厅这等放肆。 你既不跪,左右,取大板过来! ”衙役答应一声,取过大板。 那人见不是势头,只得跪在地下。 孙爷喝道:“你这狗头好大胆! 你偷了某乡宦家若干金银首饰,本厅差人到处缉捕。 你一向躲在何处? 速速招来,免受刑法。 ”那人听了大惊道:“老爷在上,小人不是贼,并未偷人财物。 小人是京都人,叫做张恶,一向在相府伺候太师的。 大爷若不信,现有太师书信一封,叫小人赶快送与太太开拆的。 ”孙爷道:“既如此,取书上来! ”张恶忙把书呈上。 孙爷拆开来书看。 张恶道:“这是太师爷家信,开不得的。 ”孙爷道:“怎么开不得? ”看完了书信,便叫左右将链子把张恶锁了。 张恶急得只管磕头:“求老爷放我回去。 ”孙爷只做不听见,立起身来,叫掩门退入后堂,重赏那些皂快、家丁。 心中暗想:“海刚峰正直、老练、能干,但不知钦差何日方到? ”便叫心腹家丁出去暗打听不提。 那周元表、陈三枚二位差官在路商议道:“我二人承海大人保举,往荆州搜宝,但要搜着才好,不要被张家做了手脚,有负海大人之托。 ”二人一路行来,时刻打听。 一日,陈爷问家人道:“此处离荆州还有多少路? ”家人道:“只有百多里了。 ”陈爷道:“既如此,叫船家住船。 ”便向周爷道:“周年兄,我们去搜宝,还是怎样搜法? ”周元表道:“但凭年兄高见。 ”陈三枚道:“相府房屋甚多,不知他存在那里。 倘然搜他不着,便不妙了。 小弟幼年学麻衣相法,颇知相命风水。 今假作相命先生,往荆州打听消息如何? ”周元表道:“此计甚妙! ”陈三枚命取布一幅,上写“麻衣相法”,换了衣裳,扮作江湖游客,叫只小船。 又对元表道:“你且停泊这里,船头收起虎牌、旗枪,吩咐手下人不可吐露风声。 ”元表应道:“是! ”陈爷叫船摇到岸边上岸,吩附随身家人道:“我先往打探国宝。 你见我进了相府,你便下船,明日再来打听我的消息。 如今随我而行。 若要吃东西,各自去买。 三日后,我若没有响动,你即往大船报与周爷,会同荆州四府孙爷,竟往张家搜宝。 若是不见我,即着张嗣修身上要人。 ”二人应道:“晓得! ”三人行行止止,入了荆州府内。 东观西望,只见那边一个大酒楼,许多人在那里出出入入。 陈爷也进去,店中只见坐客满堂。 孙爷也拣一小桌坐下,轻轻吩咐家人:“你到外边自己买吃。 ”二人去了。 那酒楼走堂的便走来问道:“先生吃什么酒? ”陈爷道:“只要好菜二味,美酒一壶是了。 ”走堂立刻拿到,陈爷自斟自酌。 少停,吃酒的人都去了,只剩隔桌两个老人。 那老者见相面先生一人自饮,冷冷清清,便说道:“先生独酌么? 何不我们合作一桌,同饮如何? ”陈爷正要探听张家之事,便应道:“如此极妙。 ”即将自己酒肴移在桌上,与老者同饮。 饮不多时,老者问道:“先生贵处? ”陈爷答道:“江西。 ”老者道:“几时到的? ”陈爷道:“昨日才到。 ”老者道:“烦先生与我们看看如何? ”陈爷道:“使得,请左手一观。 ”老者即舒出左手。 陈爷相了一会,道:“尊相幼年运气不通,令堂面上有刑克,独成立家,早年劳苦不消说了。 到了五十三岁,才得享福,后来衣禄无亏。 ”说得老者十分快活,称赞道:“果然相得好。 ”陈爷又把那一个老者左手一看,道:“这位老丈自幼蒙父兄福庇,衣禄丰足,刻下又行年运,主有大吉。 ”说得老者二人十分喜欢,道:“先生果然神相! 我们要酬些相金,尤恐见慢,今日酌酒资,算我们的账吧。 ”陈爷道:“多谢了。 ”正言之间,只见一人踱将进来,老者慌忙起身,那人不回礼,直入里而去。 陈爷问道:“老者,这是何人,如此大样? ”老者道:“轻声! 这是张府总管。 他在本处作恶多端。 近来四府刑厅与他作对,他假作穷居,在此开店。 ”陈爷道:“他既惧怕刑厅,就该迁移别处,不该在此开店。 ”两个老者道:“先生有所不知。 他田地甚广,又放债刻剥,那肯搬移别处! ”陈爷道:“他有几个儿子? ”老者道:“他现有一房妻子,旧年又娶一个妾,并无子女。 ”陈爷道:“有多少年纪? ”老者道:“六十一岁。 先生! 吓,我细细告诉你:你去相他,相得准,包管有些油水。 ”陈爷道:“但不知他的出身如何? ”老者道:“他七岁卖到张府,后来长大敢为,十分能干。 相爷喜欢他,叫他做了总管,在家料理业产。 又与他弄个副总答刂付在身,他怕朝中忠臣作对,不敢上京谋缺,只在家中管理。 ”陈爷道:“多谢老丈指教! ”老者道:“先生再请几杯。 ”陈爷道:“好了。 ”老者叫走堂的过来,算了酒钱,便对柜上掌柜的说:“这位先生相法极精,真是柳庄再世! 相我二人,句句不差分毫。 ”二人在外言讫,早已被总管张能听见,便叫先生请进奉茶,陈爷进内坐下,把张能仔细一看,假作吃惊之状,道:“这位太爷,好相貌! ”张能满心欢喜,道:“乞先生细看,直言无怪。 ”陈爷道:“吓,尊相是一位贵相,只有一言得罪,休要见怪。 ”张能道:“岂敢? 请教。 ”陈爷道:“细看贵相,幼年尊堂早逝,无依无靠,得贵人抬举,离祖成家。 若论早年生子难招,目下虽有小星,总之不能收成。 旧年该见喜发财,来岁自有贵子。 这才是大人的后代。 ”张能道:“我年纪多了,恐不能生育。 ”陈爷道:“命中所定,该有贵子,何怕年纪多? 但目下该有小小惊恐,而大事无妨,日后封君稳稳。 ”说得张能心花都开起来,即说道:“先生好神相! 实不相瞒,我是相府一个总管,副总之职分。 只为四府刑厅与相府相对。 我故此假作买卖营生。 我府中四公子。 也曾吩咐我,请相士相面,并看风水。 难得先生如此神相,先生你在此坐坐,我去去就来。 ”张能忙往张府,到书房见了四爷道:“启上四爷:有一个半仙相士,在小人店内。 ”四爷吩咐:“请来! ”张能忙往店中,对陈爷道:“我家四爷要请先生相面,若相得准,不但发财,还有发迹。 但有一句话叮嘱你,不可漏泄。 我家四爷一心要做皇帝,先生你要奉承他几句。 ”陈爷道:“领教。 ”说话之间,已到相府。 引进书房,张能先进去通报。 四爷吩咐:“请进。 ”不知后事如何,下回分解。 发布时间:2025-05-18 21:09:11 来源:番茄文学网 链接:https://www.kuansang.com/book/11898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