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卷十七 西山观设辇度亡魂 开封府备棺迫活命 内容: 曰: 三教从来有道门,一般鼎足在乾坤。 只因装饰无殊异,容易埋名与俗浑。 说这道家一教,乃是李老君青牛出关,关尹文始真人恳请留下《道德真经》五千言,传流至今。 这家教门,最上者冲虚清净,出有入无,超尘俗而上升,同天地而不老。 其次者,修真炼性,吐故纳新,筑坎离以延年,煮铅汞以济物。 最下着,行持符箓,役使鬼神,设章醮以通上界,建考召以达冥途。 这家学问却是后汉张角,能作五里雾,人欲学他的,先要五斗米为贽见礼,故叫做“五斗米道”。 后来其教盛行。 那学了与民间祛妖除害的,便是正法:若是去为非作歹的,只叫得妖术。 虽是邪正不同,却也是极灵验难得的。 流传至今,以前两项高人,绝世不能得有。 只是符箓这家,时时有人习学,颇有高妙的在内。 却有一件作怪:学了这家术法,一些也胡乱做事不得了。 尽有奉持不谨,反取其祸的。 宋时乾道年间福建福州有个太常少卿任文荐的长子,叫做任道元。 少年慕道,从个师父,是欧阳文彬,传授五雷天心正法,建坛在家,与人行持,甚箸效验。 他有个妻侄,姓梁名鲲,也好学这法术。 一日有永福柯氏之子,因病发心,投坛请问,尚未来到任家。 那任道元其日与梁鲲同宿斋舍,两人同见神将来报道:“如有求报应者,可书‘香’字与之,叫他速速归家。 ”任道元听见,即走将起来,点起灯烛写好了,封押停当,依然睡觉。 明早柯子已至,道元就把夜间所封的递与他,叫他急急归家去。 柯子还家,十八日而死。 盖“香”字乃是一十八日也。 由此远近闻名,都称他做法师。 后来少卿已没,道元裘了父任,出仕在外。 官府事体烦多,把那奉真香火之敬,渐渐疏懒。 每比青晨,在神堂边过,只在门外略略瞻礼,叫小童进去至香完事,自己竟不入门。 家人每多道:“老爷一向奉道虔诚,而今有些懈怠,恐怕神天喧怪! ”道元体贵心骄,全不在意,由家人每自议论,日逐只是如此。 淳熙十三年正月十五日上元之夜,北城居民相约纠众在于张道者庵内,启建黄箓大醮一坛,礼请任道元为高功,主持坛事。 那日观看的人,何止挨山塞海! 内中有两个女子,双鬟高髻,并肩而立,丰神绰约,宛然并蒂芙蓉。 任道元抬头起来看见,惊得目眩心花,魄不附体,那里还顾什么醮坛不醮坛,斋戒不斋戒? 便开口道:“两位小娘子请稳便,到里面来看一看。 ”两女道:“多谢法师。 ”正轻移莲步进门来,道元目不转睛看上看下,口里诌道:“小娘子提起了谰裙。 ”盖是福建人叫女子“抹胸”做谰裙。 提起了,是要摸他双乳的意思,乃彼处乡谈讨便宜的说话。 内中一个女子正色道:“法师做醮,如何却说恁地话? ”拉了同伴,转身便走。 道元又笑道:“既来看法事,便与高功法师结个缘何妨? ”两女耳根通红,口里喃喃微骂而去。 到得醮事已毕,道元便觉左耳后边有些作痒,又带些疼痛。 叫家人看看,只见一个红蓓蕾如粟粒大,将指头按去,痛不可忍。 次日归家,情绪不乐。 隔数日,对妻侄梁鲲道:“夜来神将见责,得梦甚恶。 我大数已定,密书于纸,待请商日宣法师考照。 ”商日宣法师到了,看了一看,说道:“此非我所能辨,须圣童至乃可决。 ”少顷门外一村童到来,即跳升梁间,作神语道:“任道元,诸神保护汝许久,汝乃不谨香火,贪淫邪行,罪在不赦! ”道元深悼前非,磕头谢罪。 神语道:“汝十五夜的说话说得好。 ”道元百拜乞命,愿从今改过自新。 神语道:“如今还讲甚么? 吾亦不欠汝一个奉事。 当以尔为奉法弟子之戒! 且看你日前分上,宽汝二十日日期。 ”说罢,童子堕地醒来,懵然一毫不知。 梁鲲拆开道元所封之书与商日宣看,内中也是“二十日”三个字。 道元是夜梦见神将手持铁鞭来追逐,道元惊惶奔走,神将赶来,环绕所居九仙山下一匝,被他赶着,一鞭打在脑后,猛然惊觉。 自此疮越加大了,头胀如拷栳。 每夜二鼓叫呼,宛若被鞭之状。 到得二十日将满,梁鲲在家,梦见神将对他道:“汝到五更初,急到任家看吾扑道元。 ”鲲惊起,忙到任家来,道元一见哭道:“相见只有此一会了。 ”披衣要下床来,忽然跌倒。 七八个家人共扶将起来,暗中恰象一只大手拽出,扑在地上。 仔细看看,已此无气了。 梁鲲送了他的终,看见利害,自此再不敢行法。 看官,你道任道元奉的是正法,行持了半世,只为一时间心中懈怠,口内亵渎,又不曾实干了甚么污秽法门之事,便受显报如此;何况而今道流专一做邪淫不法之事的,神天岂能容恕? 所以幽有神谴,明有王法,不到得被你瞒过了。 但是邪淫不法之事,偏是道流容易做,只因和尚服饰异样,先是光着一个头,好些不便。 道流打扮起来,簪冠箸袍,方才认得是个道士;若是卸下装束,仍旧巾帽长衣,分毫与俗人没有两样,性急看不出破绽来。 况且还有火居道士,原是有妻小的,一发与俗人无异了。 所以做那奸淫之事,比和尚十分便当。 而今再说一个道流,借设符箓醮坛为由,拐上一个妇人,弄得死于非命。 说来与奉道的人,做个鉴戒。 有诗为证: 坎离交垢育婴儿,只在身中相配宜。 生我之门死我户,请无误读守其雌。 这本话文,乃是宋时河南开封府,有个女人吴氏,十五岁嫁与本处刘家。 所生一子,名唤刘达生。 达生年一十二岁上,父亲得病身亡。 母亲吴氏,年纪未满三十,且是生得聪俊飘逸,早已做了个寡妇。 上无公姑,下无族党,是他一个主持门户,守着儿子度日。 因念亡夫恩义,思量做些斋醮功果超度他。 本处有个西山观,乃是道流修真之所。 内中有个道士,叫做黄妙修,符箓高妙,仪容俊雅,众人推他为知观。 是日正在观中与人家书写文疏,忽见一个年小的妇人,穿着一身缟素,领了十一二岁的孩子走进观来。 俗话说得好:若要俏,带三分孝。 那妇人本等生得姿容美丽,更兼这白衣白髻,越显得态度潇洒。 早是在道观中,若是僧寺里,就要认做白衣送子观音出现了。 走到黄知观面前插烛也似拜了两拜。 知观一眼瞅去,早已魂不附体,连忙答拜道:“何家宅眷? 甚事来投? ”妇人道:“小妾是刘门吴氏,因是丈夫新亡,欲求渡拔,故率领亲儿刘达生,母子虔诚,特求法师广施妙法,利济冥途。 ”黄知观听罢,便怀着一点不良之心,答应“既是贤夫新亡求荐,家中必然设立孝堂。 此须在孝堂内设箓行持,方有专功实际。 若只在观中,大概附醮,未必十分得益。 凭娘子心下如何? ”吴氏道:“若得法师降临茅舍,此乃万千之幸! 小妾母子不胜感激。 回家收拾孝堂,专等法师则个。 ”知观道:“几时可到宅上? ”吴氏道:“再过八日,就是亡夫百日之期。 意要设建七日道场,须得明日起头,恰好至期为满。 得法师侵早下降便好。 ”知观道:“一言已定,必不失期。 明日准造宅上。 ”吴氏袖中取出银一两,先奉做纸札之费,别了回家,一面收拾打扫,专等来做法事。 元来吴氏请醮荐夫,本是一点诚心,原无邪意。 谁知黄知观是个色中饿鬼,观中一见吴氏姿客,与他说话时节,恨不得就与他做起光来。 吴氏虽未就想到邪路上去,却见这知观丰姿出众,语言爽朗,也暗暗地喝采道:“好个齐整人物! 如何却出了家? 且喜他不装模样,见说做醮,便肯轻身出观,来到我家,也是个心热的人。 ”心里也就有几分欢喜了。 次日清早,黄知观领了两个年少道童,一个火工道人,桃了经箱卷轴之类,一径到吴氏家来。 吴氏只为儿子达生年纪尚小,一切事务都是自家支持,与知观拜见了,进了孝堂。 知观与同两个道童、火工道人,张挂三清、众灵,铺设齐备,动起法器。 免不得宣扬大概,启请、摄召、放赦、招魂,闹了一回,吴氏出来上香朝圣,那知观一眼估定,越发卖弄精神。 同两个道童齐声朗诵经典毕,起身执着意旨,跪在圣像面前毯上宣白,叫吴氏也一同跪着通诚。 跪的所在,与吴氏差不得半尺多路。 吴氏闻得知观身上衣服,扑鼻薰香,不觉偷眼瞧他。 知观有些觉得,一头念着,一头也把眼回看。 你觑我,我觑你,恨不得就移将拢来,搅作一团。 念毕各起。 吴氏又到各神将面前上香稽首,带眼看着道场。 只见两个道童,黑发披肩,头戴着小冠,且是生得唇红齿白,清秀娇嫩。 吴氏心里想道:“这些出家人到如此受用,这两个大起来,不知怎生标致哩! ”自此动了一点欲火,按捺不住,只在堂中孝帘内频频偷看外边。 元来人生最怕的是眼里火。 一动了眼里火,随你左看右看,无不中心象意的。 真是长有长妙,短有短强;壮的丰美,瘦的俊俏,无有不妙。 况且妇人家阴性专一,看上了一个人,再心里打撇不下的。 那吴氏在堂中把知观看了又看,只觉得风流可喜。 他少年新寡,春心正盛,转一个念头,把个脸儿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只在孝帘前重来重去,或露半面,或露全身,恰象要道土晓得他的意思一般。 那黄知观本是有心的,岂有不觉? 碍着是头一日来到,不敢就造次,只好眉悄眼角做些功夫,未能勾入港。 那儿子刘达生未知事体,正好去看神看佛,弄钟弄鼓,那里晓得母亲这些关节? 看看点上了灯,吃了晚斋,吴氏收拾了一间洁净廊房,与他师徒安歇。 那知观打发了火工道人回观,自家同两个道童一床儿宿了,打点早晨起来朝真,不题。 却说吴氏自同儿子达生房里睡了。 上得床来,心里想道:“此时那道士毕竟搂着两个标致小童,干那话儿了;我却独自个宿。 ”想了又想,阴中火发,着实难熬。 噤了一噤,把牙齿咬得咯咯的响,出了一身汗。 刚刚腾胧睡去,忽听得床前脚步响,抬头起看,只见一个人揭开帐子,飓的钻上床来。 吴氏听得声音,却是日里的知观,轻轻道:“多蒙娘子秋波示意,小道敢不留心? 趁此夜深入静,娘子作成好事则个。 ”就将黄瓜般一条玉茎塞将过去,吴氏并不推辞,慨然承受。 正到酣畅之处,只见一个小道童也揭开帐来寻师父,见师父干事兴头,喊道:“好内眷! 如何偷出家人,做得好事! 同我捉个头,便不声张。 ”就伸只手去吴氏腰里乱摸。 知观喝道:“我在此,不得无礼! ”吴氏被道士弄得爽快,正待要丢了,吃此一惊,飒然觉来,却是南柯一梦。 把手模模阴门边,只见两腿俱湿,连席上多有了阴水,忙把手帕抹净,叹了一口气道:“好个梦! 怎能勾如此侥幸? ”一夜睡不安稳。 天明起来,外边钟鼓响,叫丫鬟担汤运水,出去伏侍道士。 那两个道童倚着年小,也进孝堂来讨东讨西,看看熟分了。 吴氏正在孝堂中坐着,只见一个道童进来讨茶吃。 吴氏叫住问他道:“你叫甚么名字? ”道童道:“小道叫做太清。 ”吴氏道:“那一位大些的? ”道童道:“叫做太素。 ”吴氏道:“你两个昨夜那一个与师父做一头睡? ”道童道:“一头睡,便怎么? ”吴氏庄“只怕师父有些不老成。 ”道童嘻嘻的笑道:“这大娘到会取笑。 ”说罢,走了出去,把造间所言,私下对师父一一说了。 不由这知观不动了心,想道:“说这般话的,定是有风情的,只是虽在孝堂中,相离咫尺,却分个内外,如何好大大撩拨他撩拨? ”以心问心,忽然道:“有计了。 ”须臾,吴氏出来上香,知观一手拿着铃杵,一手执笏,急急走去并立箸,口中唱箸《浪淘沙》。 词云:稽首大罗天,法眷姻缘。 如花玉貌正当年。 帐冷帷空孤枕畔,在自熬煎。 为此建斋筵,迫荐心虔。 亡魂超度意无牵。 急到蓝桥来解渴,同做神仙。 这知观把此词朗诵,分明是打动他自荐之意。 那吴氏听得,也解其意,微微笑道:“师父说话,如何夹七夹八? ”知观道:“都是正经法门,当初前辈神仙遗下美话,做吾等榜样的。 ”吴氏老大明白,晓得知观有意于他了。 进去剥了半碗细果,烧了一壶好清茶,叫丫鬟送出来与知观吃。 分付丫鬟对知观说:“大娘送来与师父解渴的。 ”把这句话与知观词中之语,暗地照应,只当是写个“肯”字。 知观听得,不胜之喜,不觉手之舞之,足之蹈之。 那里还管甚么《灵宝道经》、《紫霄秘箓》一心只念的是风月机关、洞房春意。 密叫道童打听吴氏卧房,见说与儿子同房歇宿,有丫鬟相伴,思量不好竟自闻得进去。 到晚来与两个道童上床宿了。 一心想着吴氏日里光景,且把道童太清出出火气,弄得床板格格价响。 搂着背脊,口里说道:“我的乖! 我与你两个商量件事体,我看主人娘子,十分有意于我,若是弄得到手,连你们也带挈得些甜头不见得。 只是内外隔绝,他房中有儿子,有丫鬟,我这里须有你两个不便,如何是好? ”太清接口道:“我们须不妨事。 ”知观道:“他初起头,也要避生人眼目。 ”太素道:“我见孝堂中有张魂床,且是帐褥铺设得齐整。 此处非内非外,正好做偷情之所。 ”知观道:“我的乖! 说得有理,我明日有计了。 ”对他两个耳畔说道:“须是如此如此。 ”太清太素齐拍手道:“妙,妙! ”说得动火,知观与太清完了事,弄得两个小伙子兴发难遏,没出豁各放了一个手统,一夜无词。 次日天早起来,与吴氏相见了。 对吴氏道:“今日是斋坛第三日了。 小道有法术摄召,可以致得尊夫亡魂来与娘子相会一番,娘子心下如何? ”吴氏道:“若得如此,可知好哩! 只不知法师要如何作用? ”知观道:“须用白绢作一条桥在孝堂中,小道摄召亡魂渡桥来相会。 却是只好留一个亲人守着,人多了阳气盛,便不得来。 又须关着孝堂,勿令人窥视,泄了天机。 ”吴氏道:“亲人只有我与小儿两人。 儿子小,不晓得甚么,就会他父亲也无干。 奴家须是要会丈夫一面。 待奴家在孝堂守着,看法师作用罢。 ”知观道:“如此最妙。 ”吴氏到里边箱子里,取出白绢二匹与知观。 知观接绢在手,叫吴氏扯了一头,他扯了一头,量来量去,东折西折,只管与吴氏调眼色。 交着手时,便轻轻把指头弹着手腕,吴氏也不做声。 知观又指拨把台桌搭成一桥,恰好把孝堂路径塞住,外边就看帘里边不着了。 知观出来分付两个道童道:“我闭着孝堂,召请亡魂,你两个须守着门,不可使外人窥看,破了法术。 ”两人心照,应声晓得了。 吴氏也分付儿子与丫鬟道:“法师召请亡魂与我相会,要秘密寂静,你们只在房里,不可出来罗唣! ”那儿子达生见说召得父亲魂,口里嚷道:“我也要见见爹爹。 ”吴氏道:“我的儿,法师说‘生人多了,阳气盛,召请不来。 ’故此只好你母亲一个守灵。 你要看不打紧,万一为此召不来,空成画饼,且等这番果然召得爹爹来,以后却教你相见便是。 ”吴氏心里也晓得知观必定是托故,有此蹊跷,把甜言美语稳住儿子,又寻好些果子与了他,把丫鬟同他反关住在房里了,出来进孝堂内坐着。 知观扑地把两扇门拴上了,假意把令牌在桌上敲了两敲,口里不知念了些甚么,笑嘻嘻对吴氏道:“请娘子魂床上坐着。 只有一件,亡魂虽召得来,却不过依稀影响,似梦里一般,与娘子无益。 ”吴氏道:“但愿亡魂会面,一叙苦情,论甚有益无益! ”知观道:“只好会面,不能勾与娘子重叙平日被窝的欢乐,所以说道无益。 ”吴氏道:“法师又来了,一个亡魂,只指望见见也勾了,如何说到此话? ”知观道:“我有本事弄得来与娘子同欢重乐。 ”吴氏失惊道:“那有这事? ”知观道:“魂是空虚的,摄来附在小道身上,便好与娘子同欢乐了。 ”吴氏道:“亡魂是亡魂,法师是法师,这事如何替得? ”知观道:“从来我们有这家法术,多少亡魂来附体相会的。 ”吴氏道:“却怎生好干这事? ”知观道:“若有一些不象尊夫,凭娘子以后不信罢了。 ”吴氏骂道:“好巧言的贼道,到会脱骗人! ”知观便走去一把抱定,搀倒在魂床上,笑道:“我且权做尊夫一做。 ”吴氏此时已被引动了兴,两个就在魂床上面弄将起来:一个玄门聪俊,少尝闺阁家风;一个空室娇姿,近旷衾调事业。 风雷号令,变做了握雨携云;冰孽贞操,翻成了残花破蕊。 满堂圣象,本属虚元一脉亡魂,还归冥漠。 噙着的,呼吸元精而不歇。 耨着的,出入玄牝以无休。 寂寂朝真,独乌来时丹路滑;殷殷慕道,百花深处一僧归。 个中昧,真夸羡,玄之又玄;色里身,不耐烦,寡之又寡。 两个云雨才罢,真正弄得心满意足。 知观对吴氏道:“比尊夫手段有差池否? ”吴氏咳了一口道:“贼禽兽! 羞答答的,只管提起这话做甚? ”知观才谢道:“多承娘子不弃,小道粉身难报。 ”吴氏道:“我既被你哄了,如今只要相处得情长则个。 ”知观道:“我和你须认了姑舅兄妹,才好两下往来,瞒得众人过。 ”吴氏道:“这也有理。 ”知观道:“娘子今年尊庚? ”吴氏道:“二十六岁了。 ”知观道:“小道长一岁,叨认做你的哥哥罢。 我有道理。 ”爬起来,又把令牌敲了两敲,把门开了。 对着两个道童道:“方才召请亡魂来,元来主人娘子是我的表妹,一向不晓得,到是亡魂明白说出来的。 问了详细,果然是。 而今是至亲了。 ”道童笑嘻嘻道:“自然是至亲了。 ”吴氏也叫儿子出来,把适才道士捣鬼的说话,也如此学与儿子听了,道:“这是你父亲说的,你可过来认了舅舅。 ”那儿子小,晓得甚么好歹? 此后依话只叫舅舅。 从此日日推说召魂,就弄这事。 晚间,吴氏出来,道士进来,只把孝堂魂床为交欢之处,一发亲密了。 那儿子但听说“召魂”,便道:“要见爹爹。 ”只哄他道:“你是阳人,见不得的。 ”儿子只得也罢了。 心里却未免有些疑心道:“如何只却了我? ”到了七昼夜,坛事已完,百日孝满。 吴氏谢了他师徒三众,收了道场,暗地约了相会之期,且瞒生眼,到观去了。 吴氏就把儿子送在义学堂中先生处,仍旧去读书,早晨出去,晚上回来。 吴氏日里自有两个道童常来通信,或是知观自来,只等晚间儿子睡了,便开门放进来,恣行淫乐。 只有丫鬟晓得风声,已自买嘱定了。 如此三年,竟无间阻,不题。 且说刘达生年纪渐渐大了,情窦已开,这事情也有些落在眼里了。 他少年聪慧,知书达礼,晓得母亲有这些手脚,心中常是忧闷,不敢说破。 一日在书房里有同伴里头戏谑,称他是小道士,他脸儿通红。 走回家来对母亲道:“有句话对娘说,这个舅舅不要他上门罢,有人叫儿子做小道士,须是被人笑话。 ”吴氏见说罢,两点红直从耳根背后透到满脸,把儿子凿了两个栗暴道:“小孩子不知事! 舅舅须是为娘的哥哥,就往来谁人管得? 那个天杀的对你讲这话? 等娘寻着他,骂他一个不歇! ”达生道:“前年未做道场时,不曾见说有这个舅舅。 就果是舅舅,娘只是与他兄妹相处,外人如何有得说话? ”吴氏见道着真话,大怒道:“好儿子! 几口气养得你这等大,你听了外人的说话,嘲拨母亲,养这忤逆的做甚! ”反敲台拍凳哭将起来。 达生慌了,跪在娘面前道:“是儿子不是了,娘饶恕则个! ”吴氏见他讨饶,便住了哭道:“今后切不可听人乱话。 ”达生忍气吞声,不敢再说。 心里想道:“我娘如此口强,须是捉破了他,方得杜绝。 我且冷眼张他则个。 ”一夜人静后,达生在娘房睡了一觉,醒来,只听得房门响,似有人走了出去的模样。 他是有心的,轻轻披了衣裳,走起来张看,只见房门开了,料道是娘又去做歹勾当了。 转身到娘床里一模,果然不见了娘。 他也不出来寻,心生一计,就把房门闩好,又掇张桌子顶住了,自上床去睡觉。 元来是夜吴氏正约了知观黄昏后来,堂中灵座已除,专为要做这勾当,床仍铺着,这所在反加些围屏,围得紧簇。 知观先在里头睡好了,吴氏却开了门出来就他,两个颠蛮倒凤,弄这一夜。 到得天色将明,起来放了他出去,回进房来。 每常如此放肆惯了,不以为意。 谁知这夜走到房前,却见房门关好,推着不开,晓得是儿子知风,老大没趣。 呆呆坐着,等他天亮,默默的咬牙切齿的恨气,却无说处。 直到天大明了,达生起来开了门,见了娘,故意失惊道:“娘如何反在房门外坐地? ”吴氏只得说个谎道:“昨夜外边脚步响,恐怕有贼,所以开门出来看看。 你却如何把门关了? ”达生道:“我也见门开了,恐怕有贼,所以把门关好了,又顶得牢牢的,只道娘在床上睡着,如何反在门外? 既然娘在外边,如侗不叫开了门? 却坐在这里这一夜,是甚意思? ”吴氏见他说了,自想一想,无言可答,只得罢了。 心里想道:“这个孽种,须留他在房里不得了。 ”忽然一日对他说道:“你年纪长成,与娘同房睡,有些不雅相。 堂中这张床铺得好好的,你今夜在堂中睡罢。 ”吴氏意思打发了他出来,此后知观来只须留在房里,一发安稳象意了。 谁知这儿子是个乖觉的,点头会意,就晓得其中就里。 一面应承,日里仍到书房中去,晚来自在堂中睡了,越加留心察听。 其日,道童来到,吴氏叫他回去说前夜被儿子关在门外的事,又说,“因此打发儿子另睡,今夜来只须小门进来,竟到房中。 ”到夜知观来了。 达生虽在堂中,却不去睡,各处挨着看动静。 只听得小门响,达生躲在黑影里头,看得明白,晓得是知观进门了。 随后丫鬟关好了门,竟进吴氏房中,掩上了门睡了。 达生心里想道:“娘的奸事,我做儿子的不好捉得,只去炒他个不安静罢了。 ”过了一会,听得房里已静,连忙寻一条大索,把那房门扣得紧紧的。 心里想道:“眼见得这门拽不开,贼道出去不得了,必在窗里跳出,我且蒿恼他则个。 ”走到庭前去掇一个尿桶,一个半破了的屎缸,量着跳下的所在摆着,自却去堂里睡了。 那知观淫荡了一夜,听见鸣啼了两番,恐怕天明,披衣走出,把房门拽了又拽,再拽不开。 不免叫与吴氏知道,吴氏自家也来帮拽,只拽得门响,门外似有甚么缚住的。 吴氏道:“却又作怪,莫不是这小孽畜又来弄手脚? 既然拽不开,且开窗出去了,明早再处。 而今看看天亮,迟不得了。 ”知观朦胧着两眼,走来开了窗,扑的跳下来。 只听得扑通的一响,一只右脚早端在尿桶里了,这一只左脚,做不得力,头轻脚重,又踩在屎缸里。 忙抽起右脚待走,尿桶却深,那时着了慌,连尿桶绊倒了,一交跌去,尿屎污了半身,嘴唇也磕绽了。 却不敢高声,忍着痛,掩着鼻,急急走去,开了小门,一道烟走了吴氏看见拽门不开,已自若恼,及至开窗出去了,又听得这劈扑之响,有些疑心。 自家走到窗前看时,此时天色尚黑,但只满鼻闻得些臭气,正不知是甚么缘故。 别着一肚闷气,又上床睡去了。 达生直等天大明了,起来到房门前,仍把绳索解去。 看那窗前时满地尿屎,桶也倒了,肚里又气,又忍不住好笑。 趁着娘未醒,他不顾污秽,轻轻把屎缸、屎桶多搬过了。 又一会吴氏起来开门,却又一开就是,反疑心夜里为何开不得,想是性急了些。 及至走到窗前,只见满地多是尿屎,一路到门,是湿印的鞋迹。 叫儿子达生来问道:“这窗前尿屎是那里来的? ”达生道:“不知道。 但看这一路湿印,多是男人鞋迹,想来是个人,急出这些尿屎来的。 ”吴氏对口无言,脸儿红了又白,不好回得一句,着实忿恨。 自此怪煞了这儿子,一似眼中之钉,恨不得即时拔去了。 却说那夜黄知观吃了这一场亏,香喷喷一身衣服,没一件不污秽了。 闷闷在观中洗净整治,又是嘴唇跌坏,有好几日不到刘家来走。 吴氏一肚子恼恨,正要见他分诉商量,却不见到来,又想又气。 一日,知观叫道童太素来问信。 吴氏对他道:“你师父想是着了恼不来? ”太素道:“怕你家小官人利害,故此躲避几日。 ”吴氏道:“他日里在学堂中,到不如日间请你师父过来商量句话。 ”那太素是个十八九岁的人,晓得吴氏这些行径,也自丢眉丢眼来挑吴氏道:“十分师父不得工夫,小道童权替遭儿也使得。 ”吴氏道:“小奴才! 你也来调戏我,我对你师父说了,打你下截。 ”太素笑道:“我的下截须与大娘下截一般,师父要用的,料舍不得打。 ”吴氏道:“没廉耻小奴才,亏你说! ”吴氏一见他标致,动火久了,只是还嫌他小些,而今却长得好了,见他说风话,不觉有意,便一手勾他拢来做一个嘴,伸手去模,太素此物翘然,却待要扯到床上干那话儿,不匡黄知观见太素不来,又叫太清来寻他,到堂中叫唤。 太素听声音,恐怕师父知道嗔怪,慌忙住了手,冲散了好事。 两个同到观中,回了师父。 次日,果然知观日间到刘家来。 吴氏关了大门,接进堂中坐了。 问道:“如何那夜一去了再无消息,直到昨日才着道童过来? ”知观道:“你家儿子刁钻异常,他日渐渐长大,好不利害! 我和你往来不便,这件事弄不成了。 ”吴氏正贪着与道士往来,连那两个标致小道童一鼓而擒之,却见说了这话,心里佛然,便道:“我无尊人拘管,只碍得这个小孽畜! 不问怎的结果了他,等我自由自在。 这几番我也忍不过他的气了。 ”知观道:“是你亲生儿子,怎舍得结果他? ”吴氏道:“亲生的正在乎知疼着热,才是儿子却如此拗别搅炒,何如没有他到干净! ”知观道:“这须是你自家发得心尽,我们不好撺掇得,恐有后悔。 ”吴氏道:“我且再耐他一两日,你今夜且放心前来快活。 就是他有些知觉,也顾不得他,随地罢了。 他须没本事奈何得我! ”你一句,我一句,说了大半日话,知观方去,等夜间再来。 这日达生那馆中先生要归去,散学得早。 路上撞见知观走来,料是在他家里出来,早上了心。 却当面勉强叫声“舅舅”,作了个揖。 知观见了,一个忡心,还了一礼,不讲话,竟去了。 达生心里想道:“是前日这番,好两夜没动静。 今日又到我家,今夜必然有事。 我不好屡次捉破,只好防他罢了。 ”一路回到家里。 吴氏问道:“今日如何归得恁早? ”达生道:“先生回家了,我须有好几日不消馆中去得。 ”吴氏心里暗暗不悦,勉强问道:“你可要些点心吃? ”达生道:“我正要点心吃了睡觉去,连日先生要去,积趱读书辛苦,今夜图早睡些个。 ”吴氏见说此句,便有些象意了,叫他去吃了些点心。 果然达生到堂中床里,一觉睡了。 吴氏暗暗地放了心,安排晚饭自吃了。 收拾停当,暂且歇息。 叫丫鬟要半掩了门,专等知观来。 谁知达生假意推睡,听见人静了,却轻轻走起来。 前后门边一看,只见前门锁着,腰门从内关着,他撬开了,走到后边小门一看,只见门半掩着不关,他就轻轻把栓拴了,掇张凳子紧紧在旁边坐地。 坐了更余,只听得外边推门响,又不敢重用力,或时把指头弹两弹。 达生只不做声,看他怎地。 忽对门缝里低言道:“我来了,如何却关着? 可开开。 ”达生听得明白,假意插着口气道:“今夜来不得了,回去罢,莫惹是非! ”从此不听见外边声息了。 吴氏在房里悬悬盼望偷期,欲心如火,见更余无动静,只得叫丫鬟到小门边看看。 ”丫鬟走来黑处,一把摸着达生,吓了一跳。 达生厉声道:“好贼妇! 此时走到门边来,做甚勾当? ”惊得丫鬟失声而走,进去对吴氏道:“法师不见来,到是小官人坐在那里,几乎惊杀! ”吴氏道:“这小孽畜一发可恨了! 他如何又使此心机来搅破我事? ”磨拳擦拿的气,却待发作,又是自家理短,只得忍耐着。 又恐怕失了知观期约,使他空返,仿惶不宁,那里得睡? 达生见半响无声息,晓得去已久了,方才自上床去睡了。 吴氏再叫丫鬟打听,说:“小官人已不在门口了。 ”索性开出外边,走到街上,东张西望,那里得有个人? 回复了吴氏。 吴氏倍加扫兴,忿怒不已,眼不交睫,直至天明。 见了达生,不觉发话道:“小孩子家晚间不睡,坐在后门口做甚? ”达生道:“又不做甚歹事,坐坐何妨? ”吴氏胀得面皮通红,骂道:“小杀才! 难道我又做其歹事不成! ”达生道:“谁说娘做歹事? 只是夜深无事,儿子便关上了门,坐着看看,不为大错。 ”吴氏只好肚里恨,却说他不过。 只得强口道:“娘不到得逃走了,谁要你如此监守? ”含着一把眼泪,进房去了,再待等个道童来问这夜的消息。 却是这日达生不到学堂中去,只在堂前摊本书儿看着,又或时前后行走。 看见道童太清走进来,就拦住道:“有何事到此? ”太清道:“要见大娘子。 ”达生道:“有话我替你传说。 ”吴氏里头听得声音,知是道童,连忙叫丫鬟唤进。 怎当得达生一同跟了进去,不走开一步。 太清不好说得一句私话,只大略道:“师父问大娘子、小官人的安。 ”达生接口道:“都是安的,不劳记念! 请回罢了。 ”太清无奈,四目相觑,怏怏走出去了。 吴氏越加恨毒。 从此一连十来日,没处通音耗。 又一日,同窗伴伙传言来道:“先生已到馆。 ”达生辞了母亲,又到书堂中去了。 吴氏只当接得九重天上赦书。 元来太清、太素两个道童,不但为师父传情,自家也指望些滋昧,时常穿梭也似在门首往来探听的。 前日吃了达生这场淡,打听他在家,便不进来。 这日达生出去,吴氏正要传信,太清也来了。 吴氏经过儿子几番道儿,也该晓得谨慎些,只是色胆迷天,又欺他年小,全不照顾。 又约他:“叫知观今夜到来,反要在大门里来,他不防备的。 只是要夜深些。 ”期约已定。 达生回家已此晚了,同娘吃了夜饭。 吴氏领了丫鬟,故意点了火,把前后门关锁好了,叫达生去睡,他自进房去了。 达生心疑道:“今日我不在家,今夜必有勾当,如何反肯把门关锁? 也只是要我不疑心。 我且不要睡着,必有缘故。 ”坐到夜深,悄自走去看看,腰门掩着不拴,后门原自关好上锁的。 达生想道:“今夜必在前边来了。 ”闪出堂前黑影里蹲着。 看时,星光微亮,只见母亲同丫鬟走将出来,母亲立住中堂门首,意是防着达生。 丫鬟走去门边听听,只听得弹指响,轻轻将锁开了,拽开半边门。 一个人早闪将入来,丫鬟随关好了门。 三个人做一块,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 达生连忙开了大门,就把挂在门内警夜的锣捞在手里,筛得一片价响,口中大喊“有贼。 ”元来开封地方,系是京都旷远,广有偷贼,所以官司立令,每家门内各置一锣,但一家有贼,筛得锣响,十家俱起救护,如有失事,连坐赔偿,最是严紧的。 这里知观正待进房,只听得本家门首锣响,晓得不尴尬,惊得魂不附体,也不及开一句口,掇转身往外就走。 去开小门时,是夜却是锁了的。 急望大门奔出,且喜大门开的,恨不得多生两只脚跑。 达生也只是赶他,怕娘面上不好看,原无意捉住他。 见他奔得慌张,却去拾起一块石头,尽力打将去,正打在腿上。 把腿一缩,一只履鞋,早脱掉了。 那里还有工夫敢来拾取,拖了袜子走了。 比及有邻人走起来问,达生只回说:“贼已逃去了。 ”带了一只履鞋,仍旧关了门进来。 这吴氏正待与知观欢会,吃那一惊也不小,同丫鬟两个抖做了一团。 只见锣声已息,大门已关,料道知观已去,略略放心。 达生故意走进来问道:“方才赶贼,娘受惊否? ”吴氏道:“贼在那里? 如此大惊小怪! ”达生把这只鞋提了,道:“贼拿不着,拿得一只鞋在此,明日须认得出。 ”吴氏已知儿子故意炒破的,愈加急恨,又不好说得他。 此后,知观不敢来了,吴氏想着他受惊,好生过意不去。 又恨着儿子,要商量计较摆布他。 却提防着儿子,也不敢再约他来。 过了两日,却是亡夫忌辰。 吴氏心生一计,对达生道:“你可先将纸钱到你爹坟上打扫,我随后备着羹饭,抬了轿就来。 ”达生心里想道:“忌辰何必到坟上去? 且何必先要我去? 此必是先打发了我出门,自家私下到观里去。 我且应允,不要说破。 ”达生一面对娘道:“这等,儿子自先去,在那里等候便是。 ”口里如此说了,一径出门,却不走坟上,一直望西山观里来了。 走进观中,黄知观见了,吃了一惊。 你道为何? 还是那夜吓坏了的。 定了性,问道:“贤甥何故到此? ”达生道:“家母就来。 ”知观心里怀着鬼胎道:“他母子两个几时做了一路? 若果然他要来,岂叫儿子先到? 这事又蹊跷了。 ”似信不信的,只见观门外一乘轿来,抬到跟前下了,正是刘家吴氏。 才走出轿,猛抬头,只见儿子站在面前,道:“娘也来了。 ”吴氏那一惊,又出不意,心里道:“这冤家如何先在此? ”只得捣个鬼道:“我想今日是父亲忌日,必得符箓超拔,故此到观中见你舅舅。 ”达生道:“儿子也是这般想,忌日上坟无干,不如来央舅舅的好,所以先来了。 ”吴氏好生怀恨,却没奈他何。 知观也免不得陪茶陪水,假意儿写两道符箓,通个意旨,烧化了,却不便做甚手脚。 乱了一回,吴氏要打发儿子先去,达生不肯道:“我只是随着娘轿走。 ”吴氏不得已,只得上了轿去了。 枉奔波了一番,一句话也不说得。 在轿里一步一恨,这番决意要断送儿子了。 那轿走得快,达生终是年纪小,赶不上,又肚里要出恭,他心里道:“前面不过家去的路,料无别事,也不必跟随得。 ”就住在后面了。 也是合当有事,只见道童太素在前面走将来,吴氏轿中看见了,问轿夫道:“我家小官人在后面么? ”轿夫道:“跟不上,还有后头,望去不见,”吴氏大喜,便叫太素到轿边来,轻轻说道:“今夜我用计遣开了我家小孽畜,是必要你师父来商量一件大事则个。 ”太素道:“师父受惊多次,不敢进大娘的门了。 ”吴氏道:“若是如此,今夜且不要进门,只在门外,以抛砖为号,我出来门边相会说话了,再看光景进门,万无一失。 ”又与太素丢个眼色。 太素眼中出火,恨不得就在草地里做半点儿事,只碍着轿夫。 吴氏又附耳叮嘱道:“你夜间也来,管你有好处。 ”太素颠头耸脑的去了。 吴氏先到家中,打发了轿夫。 达生也来了。 天色将晚,吴氏是夜备了些酒果,在自己房中,叫儿子同吃夜饭。 好言安慰他道:“我的儿,你爹死了,我只看得你一个。 你何苦凡事与我别强? ”达生道:“专为爹死了,娘须立个主意,撑持门面,做儿子的敢不依从? 只为外边人有这些言三语四,儿子所以不伏气。 ”吴氏回喧作喜道:“不瞒你说,我当日实是年纪后生,有了些不老成,故见得外边造出作业的话来,今年已三十来了,懊侮前事无及。 如今立定主意,只守着你清净过日罢。 ”达生见娘是悔过的说话,便堆着笑道:“若得娘如此,儿子终身有幸。 ”吴氏满斟一杯酒与达生道:“你不怪娘,须满饮此杯。 ”达生吃了一惊,想道:“莫不娘怀着不好意,把这杯酒毒我? ”接在手,不敢饮。 吴氏见他沉吟,晓得他疑心,便道:“难道做娘的有甚歹意不成? ”接他的酒来,一饮而尽。 达生知是疑心差了,好生过意不去,连把壶来自斟道:“该罚儿子的酒。 ”一连吃了两三杯。 吴氏道:“我今已自悔,故与你说过。 你若体娘的心,不把从前事体记怀,你陪娘吃个尽兴。 ”达生见娘如此说话,心里也喜欢,斟了就吃,不敢推托。 元来吴氏吃得酒,达生年小吃不得多,所以吴氏有意把他灌醉,已此呵欠连天,只思倒头去睡了。 吴氏又灌了他几杯,达生只觉天旋地转,支持不得。 吴氏叫丫头扶他在自己床上睡了。 出来把门上了锁,口里道:“惭愧! 也有日着了我的道儿! ”正出来静等外边消息,只听得屋上瓦响,晓得是外边抛砖进来,连忙叫丫鬟开了后门。 只见太素走进来道:“师父在前门外,不敢进来,大娘出去则个。 ”吴氏叫丫鬟看守定了房门,与太素暗中走到前边来。 太素将吴氏一抱,吴氏回转身抱着道:“小奴才! 我有意久了。 前日不曾成得事,今且先勾了帐。 ”就同他走到儿子平日睡的堂前空床里头,云雨起来。 一个是未试的真阳,一个是惯偷的老手。 新簇簇小伙,偏是这一番极景堪贪;老辣辣淫精,更有那十分骚风自快。 这里小和尚且冲头水阵,由他老道士拾取下风香。 事毕,整整衣服,两个同走出来,开了前门。 果然知观在门外,呆呆立着等候。 吴氏走出来叫他进去,知观迟疑不肯。 吴氏道:“小业畜已醉倒在我房里了。 我正要与你算计,趁此时了帐他,快进来商量。 ”知观一边随了进来,一边道:“使不得! 亲生儿子,你怎下得了帐他? ”吴氏道:“为了你,说不得! 况且受他的气不过了! ”知观道:“就是做了这事,有人晓得,后患不小。 ”吴氏道:“我是他亲生母,就故杀了他,没甚大罪。 ”知观道:“我与你的事,须有人晓得。 若摆布了儿子,你不过是‘故杀子孙’倘有对头根究到我同谋,我须偿他命去。 ”吴氏道:“若如此怕事,留着他没收场,怎得象意? ”知观道:“何不讨一房媳妇与他? 我们同弄他在混水里头一搅,他便做不得硬汉,管不得你了。 ”吴氏道:“一发使不得。 娶来的未知心性如何,倘不与我同心合意,反又多了一个做眼的了,更是不便。 只是除了他的是高见。 没有了他,我虽是不好嫁得你出家人,只是认做兄妹往来,谁禁得我? 这便可以日久岁长的了。 ”知观道:“若如此,我有一计:当官做罢。 ”吴氏道:“怎的计较? ”知观道:“此间开封官府,平日最恨的是忤逆之子,告着的不是打死,便是问重罪坐牢。 你如今只出一状,告他不孝,他须没处辨! 你是亲生的,又不是前亲晚后,自然是你说得话是,别无疑端。 就不得他打死,等他坐坐监,也就性急不得出来,省了许多碍眼。 况且你若舍得他,执意要打死,官府也无有不依做娘的说话的。 ”吴氏道:“倘若小孽畜急了,说出这些事情来,怎好? ”知观道:“做儿子怎好执得娘的奸? 他若说到那些话头,你便说是儿子不才,污口横蔑。 官府一发怪是真不孝了,谁肯信他? 况且捉奸捉双,我和你又无实迹凭据,随他说长说短,官府不过道是拦词抵辨,决不反为了儿子究问娘好情的。 这决然可以放心! ”吴氏道:“今日我叫他去上父坟,他却不去,反到观里来。 只这件不肯拜父坟,便是一件不孝实迹,就好坐他了。 只是要瞒着他做。 ”知观道:“他在你身边,不好弄手脚。 我与衙门人厮熟,我等暗投文时,设法准了状,差了人径来拿他,那时你才出头折证,神鬼不觉。 ”吴氏道:“必如此方停当。 只是我儿子死后,你须至诚待我,凡事要象我意才好。 倘若有些好歹,却不在送了亲生儿子? ”知观道:“你要如何象意? ”吴氏道:“我夜夜须要同睡,不得独宿。 ”知观道:“我观中还有别事,怎能勾夜夜来得? ”吴氏道:“你没工夫,随分着个徒弟来相伴,我耐不得独自寂寞。 ”知观道:“这个依得,我两个徒弟都是我的心腹,极是知趣的。 你看得上,不要说叫他来相伴,就是我来时节,两三个混做一团,通同取乐,岂不妙哉! ”吴氏见说,淫兴勃发,就同到堂中床上极意舞弄了一回,娇声细语道:“我为你这冤家,儿子都舍了,不要忘了我。 ”知观罚誓道:“若负了此情,死后不得棺殓。 ”知观弄了一火,已觉倦怠。 吴氏兴还未尽,对知观道:“何不就叫太素来试试? ”知观道:“最妙。 ”知观走起来,轻轻拽了太素的手道:“吴大娘叫你。 ”太素走到床边,知观道:“快上床去相伴大娘。 ”那太素虽然已干过了一次,他是后生,岂怕再举? 托地跳将上去又弄起来。 知观坐在床沿上道:“作成你这样好处。 ”却不知己是第二番了,吴氏一时应付两个,才觉心满意足。 对知观道:“今后我没了这小孽种,此等乐事可以长做,再无拘碍了。 ”事毕,恐怕儿子酒醒,打发他两个且去:“明后日专等消息,万勿有误! ”千叮万嘱了,送出门去。 知观前行,吴氏又与太素抢手抢脚的暗中抱了一抱,又做了一个嘴,方才放了去,关了门进来。 丫鬟还在房门口坐关打盹,开进房时,儿子兀自未醒,他自到堂中床里睡了。 明日达生起来,见在娘床里,吃了一惊道:“我昨夜直恁吃得醉! 细思娘昨夜的话,不知是真是假,莫不乘着我醉,又做别事了? ”吴氏见了达生,有心与他寻事,骂道:“你吃醉了,不知好歹,倒在我床里了,却叫我一夜没处安身。 ”达生甚是过意不去,不敢回答。 又过了一日,忽然清早时分,有人在外敲得门响,且是声高。 达生疑心,开了门,只见两个公人一拥入来,把条绳子望达生脖子上就套。 达生惊道:“上下,为甚么事? ”公人骂道:“该死的杀囚,你家娘告了你不孝,见官便要打死的。 还问是甚么事! ”达生慌了,哭将起来道:“容我见娘一面。 ”公人道:“你娘少不得也要到官的。 ”就着一个押了进去。 吴氏听见敲门,又闻得堂前嚷起,儿子哭声,已知是这事了,急走出来。 达生抱住哭道:“娘,儿子虽不好,也是娘生下来的,如何下得此毒手? ”吴氏道:“谁叫你凡事逆我,也叫你看看我的手段! ”达生道:“儿子那件逆了母亲? ”吴氏道:“只前日叫你去拜父坟,你如何不肯去? ”达生道:“娘也不曾去,怎怪得儿子? ”公人不知就里,在旁边插嘴道:“拜爹坟,是你该去,怎么推得娘? 我们只说是前亲晚后,今见说是亲生的,必然是你不孝。 没得说,快去见官。 ”就同了吴氏,一齐拖到开封府来。 正值府尹李杰升堂。 那府尹是个极廉明聪察的人,他生平最怪的是忤逆人。 见是不孝状词,人犯 带到,作了怒色待他。 及到跟前,却是十五六岁的孩子。 心里疑道:“这小小年纪,如何行径,就惹得娘告不孝? ”敲着气拍问道:“你娘告你不孝,是何理说? ”达生道:“小的年纪虽小,也读了几行书,岂敢不孝父母? 只是生来不幸,既亡了父亲,又失了母亲之欢,以致兴词告状,即此就是小的罪大恶极! 凭老爷打死,以安母亲,小的别无可理说。 ”说罢,泪如雨下。 府尹听说了这一篇,不觉恻然,心里想道:“这个儿子会说这样话的,岂是个不孝之辈? 必有缘故。 ”又想道:“或者是个乖巧会说话的,也未可知。 ”随唤吴氏,只见吴氏头兜着手帕,袅袅婷婷走将上来,揭去了帕。 府尹叫抬起头来,见是后生妇人,又有几分颜色,先自有些疑心了。 且问道:“你儿子怎么样不孝? ”吴氏道:“小妇人丈夫亡故,他就不由小妇人管束,凡事自做自主。 小妇人开口说他,便自恶言怒骂。 小妇人道是孩子家,不与他一般见识。 而今日甚一日,管他不下,所以只得请官法处治。 ”府尹又问达生道:“你娘如此说你,你有何分辨? ”达生道:“小的怎敢与母亲辨? 母亲说的就是了。 ”府尹道:“莫不你母亲有甚偏私处? ”达生道:“母亲极是慈爱,况且是小的一个,有甚偏私? ”府尹又叫他到案桌前,密问道:“中间必有缘故,你可直说,我与你做主。 ”达生叩头道:“其实别无缘故,多是小的不是。 ”府尹道:“既然如此,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母亲告你,我就要责罚了。 ”达生道:“小的该责。 ”府尹见这般形状,心下愈加狐疑,却是免不得体面,喝叫打着,当下拖翻打了十竹蓖。 府尹冷眼看吴氏时节,见他面上毫无不忍之色,反跪上来道:“求老爷一气打死罢! ”府尹大怒道:“这泼妇! 此必是你夫前妻或妾出之子,你做人不贤,要做此忍心害理之事么? ”吴氏道:“爷爷,实是小妇人亲生的,问他就是。 ”府尹就问达生道:“这敢不是你亲娘? ”达生大哭道:“是小的生身之母。 怎的不是? ”府尹道:“却如何这等恨你? ”达生道:“连小的也不晓得。 只是依着母亲打死小的罢! ”府尹心下着实疑惑,晓得必有别故。 反假意喝达生道:“果然不孝,不怕你不死! ”吴氏见府尹说得利害,连连即头道:“只求老爷早早决绝,小妇人也得干净。 ”府尹道:“你还有别的儿子,或是过继的否? ”吴氏道:“并无别个。 ”府尹道:“既只是一个,我戒诲他一番,留他性命,养你后半世也好。 ”吴氏道:“小妇人情愿自过日子,不情愿有儿子了。 ”府尹道:“死了不可复生,你不可有悔。 ”吴氏咬牙切齿道:“小妇人不悔! ”府尹道:“既没有悔,明日买一棺木,当堂领尸。 今日暂且收监。 ”就把达生下在牢中,打发了吴氏出去。 吴氏喜容满面,往外就走。 府尹直把眼看他出了府门,忖道:“这妇人气质,是个不良之人,必有隐情。 那小孩子不肯说破,是个孝子。 我必要剖明这一件事。 ”随即叫一个眼明手快的公人,分付道:“那妇人出去,不论走远走近,必有个人同他说话的。 你看何等样人物,说何说话。 不拘何等,有一件报一件。 说得的确,重重有赏,倘有虚伪隐瞒,我知道了,致你死地! ”那府尹威令素严,公人怎敢有违? 密地尾了吴氏走去。 只见吴氏出门数步,就有个道士接着,问道:“事怎么了? ”吴氏笑嘻嘻的道:“事完了。 只要你替我买具棺材,明日领尸。 ”道士听得,拍手道:“好了! 好了! 棺材不打紧,明日我自着人抬到府前来。 ”两人做一路,说说笑笑去了。 公人却认得这人是西山观道士,密将此话细细报与李府尹。 李府尹道:“果有此事。 可知要杀亲子,略无顾惜。 可恨! 可恨! ”就写一纸付公人道:“明日妇人进衙门,我喝叫:‘抬棺木来! ’此时可拆开,看了行事! ”次日升堂,吴氏首先进来,禀道:“昨承爷爷分付,棺木已备,来领不孝子尸首。 ”府尹道:“你儿子昨夜已打死了。 ”吴氏毫无戚客,叩头道:“多谢爷爷做主! ”府尹道:“快抬棺木进来! ”公人听见此句,连忙拆开昨日所封之帖一看,乃是朱票,写道:“立拿吴氏奸夫,系道士看抬棺者,不得放脱! ”那公人是昨日认识的,那里肯差? 亦且知观指点杠棺的,正在那里点手画脚时节,公人就一把擒住了,把朱笔帖与他看。 知观挣扎不得,只得随来见了府尹。 府尹道:“你是道士,何故与人买棺材,又替他雇人扛抬? ”知观一时赖不得,只得说道:“那妇人是小道姑舅兄妹,央涣小道,所以帮他。 ”府尹道:“亏了你是舅舅,所以帮他杀外甥。 ”知观道:“这是他家的事,与小道无干。 ”府尹道:“既是亲戚,他告状时你却调停不得? 取棺木时你就帮衬有余。 却不是你有奸与谋的? 这奴才死有余辜! ”喝教取夹棍来夹起,严刑拷打,要他招出实情。 知观熬不得,一一招了。 府尹取了亲笔画供,供称是“西山观知观黄妙修,因奸唆杀是实。 ”吴氏在庭下看了,只叫得苦。 府尹随叫:“取监犯 ! ”把刘达生放将出来。 达生进监时,道府尹说话好,料必不致伤命。 及至经过庭下,见是一具簇新的棺木摆着,心里慌了道:“终不成今日当真要打死我? ”战兢兢地跪着。 只见府尹问道:“你可认得西山观道士黄妙修? ”达生见说着就里,假意道:“不认得。 ”府尹道:“是你仇人,难道不认得? ”达生转头看时,只见黄知观被夹坏了,在地下哼,吃了一惊,正不知个甚么缘故。 只得叩头道:“爷爷青天神见,小的再不敢说。 ”府尹道:“我昨日再三问你,你却不肯说出,这还是你孝处。 岂知被我一一查出了! ”又叫吴氏起来道:“还你一个有尸首的棺材。 ”吴氏心里还认做打儿子,只见府尹喝叫:“把黄妙修拖翻,加力行杖。 ”打得肉绽皮开,看看气绝。 叫几个禁子将来带活放在棺中,用钉钉了。 吓得吴氏面如土色,战抖抖的牙齿捉对儿厮打。 府尹看钉了棺材,就喝吴氏道:“你这淫妇! 护了奸夫,忍杀亲子,这样人留你何用? 也只是活敲死你。 皂隶拿下去,着实打! ”皂隶似鹰拿燕雀把吴氏向阶下一摔。 正待用刑,那刘达生见要打娘,慌忙走去横眠在娘的背上了。 一里连连喊道:“小的代打! 小的代打! ”皂隶不好行杖,添几个走来着力拖开。 达生只是吊紧了娘的身子大哭不放。 府尹看见如此真切,叫皂隶且住了。 唤达生上来道:“你母亲要杀你,我就打他几下,你正好出气,如何如此护他? ”达生道:“生身之母,怎敢记仇? 况且爷爷不责小的不孝,反责母亲,小的至死心里不安。 望爷爷台鉴! ”叩头不止。 府尹唤吴氏起来,道:“本该打死你,看你儿子分上,留你性命。 此后要去学好,倘有再犯 ,必不饶你。 ”吴氏起初见打死了道士,心下也道是自己不得活了;见儿子如此要替,如此讨饶,心里悲伤,还不知怎地。 听得府尹如此分付,念着儿子好处,不觉掉下泪来,对府尹道:“小妇人该死! 负了亲儿,今后情愿守着儿子成人,再不敢非为了。 ”府尹道:“你儿子是个成器的,不消说。 吾正待表扬其孝。 ”达生叫头道:“若如此,是显母之失,以彰己之名,小的至死不敢。 ”吴氏见儿子说罢,母子两个就在府堂上相抱了,大哭一场。 府尹发放回家去了。 随出票唤西山观黄妙修的本房道众来领尸棺。 观中已晓得这事,推那太素、太清两个道童出来。 公人领了他进府堂,府尹抬眼看时,见是两个美丽少年,心里道:“这些出家人引诱人家少年子弟,遂其淫欲。 这两个美貌的,他日必更累人家妇女出丑。 ”随唤公人押令两个道童领棺埋讫,即令还归俗家父母,永远不许入观,讨了收管回话。 其该观道士另行申敕,不题。 且说吴氏同儿子归家,感激儿子不尽。 此后把他看待得好了。 儿子也自承颜顺旨,不敢有违,再无说话。 又且道士已死,道童已散,吴氏无奈,也只得收了心过日。 只是思想前事,未免悒悒不快,又有些惊悸成病,不久而死。 刘达生将二亲合葬已毕,孝满了,娶了一房媳妇,且是夫妻相敬,门风肃然。 已后出去求名,却又得府尹李杰一力抬举,仕宦而终。 再说那太素、太清当日押出,两个一路上共话此事。 太清道:“我昨夜梦见老君对我道:‘你师父道行非凡,我与他一个官做,你们可与他领了。 ’我心里想来,师父如此胡行,有甚道行? 且那里有官得与他做,却叫我们领? 谁知今日府中叫去领棺木? 却应在这个棺上了。 ”太素道:“师父受用得多了,死不为在。 只可恨师父没了,连我们也断了这路。 ”太清道:“师父就在,你我也只好干咽唾。 ”太素道:“我到不干,已略略沾些滋昧了。 ”便将前情一一说与太清知道。 太清道:“一同跟师父,偏你打了偏手,而今喜得还了俗,大家寻个老小解解馋罢了。 ”两个商量,共将师父尸棺安在祖代道茔上了,各自还俗。 太素过了几时,想着吴氏前日之情,业心不断,再到刘家去打听,乃知吴氏已死,好生感伤。 此后恍恍惚惚,合眼就梦见吴氏来与他交感,又有时梦见师父来争风。 染成遗精梦泄痨瘵之病,未几身死。 太清此时已自娶了妻子,闻得太素之死,自叹道:“今日方知道家不该如此破戒。 师父胡做,必致杀身,太素略染,也得病死。 还亏我当日侥幸,不曾有半点事,若不然时,我也一向做枉死之鬼了。 ”自此安守本分,为良民而终。 可见报应不爽。 这本话文,凡是道流,俱该猛省! 后人有诗咏着黄妙修云: 西山符箓最高强,能摄生人岂度亡? 直待盖棺方事定,元来魔崇在禅裆。 又有诗咏着吴氏云: 腰间仗剑岂虚词,贪着奸淫欲杀儿。 妖道捐生全为此,即同手刃亦何疑! 又有诗咏着刘达生云: 不孝由来是逆伦,堪怜难处在天亲。 当堂不肯分明说,始信孤儿大孝人。 又有诗咏着太素、太清二道童云: 后庭本是道家妻,又向闰房作媚姿。 毕竟无侵能幸脱,一时染指岂便宜? 又有诗单赞李杰府尹明察云: 黄堂太尹最神明,忤逆加诛法不轻。 偏为鞠奸成反案,从前不是浪施刑。 发布时间:2025-04-23 20:04:58 来源:番茄文学网 链接:https://www.kuansang.com/book/11747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