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第一百十六回陈念义重取参仙血刘慧娘大破奔雷 内容: 第一百十六回 陈念义重取参仙血 刘慧娘大破奔雷车却说范成龙央求徐溶夫,用尽方法,取得参仙到手,仍吃他逃脱。 范成龙懊恨欲死,徐溶夫道:“事已如此,恨亦无益,且回合下再商。 ”范成龙道:“仁见你想,教我怎生回兖州去? ”唐猛道:“我被蚊子叮得一身老大疙瘩,仍扑了一场空。 早知如此,捉住时先弄杀了,倒没这桩事。 ”范成龙只是呆想,徐溶夫再三相劝,只好回家,真是一步懒一步。 到了家里,徐溶夫的娘子并两个儿子得知,也是纳闷。 范成龙问溶夫道:“何不就去一掘,且试如何? ”溶夫道:“仁兄不信,夜来说过,此物端的在地下游行无碍,只是出入的路必从生根发首之处。 若在那里刨掘,他先走了,掘亦何益! 如果好刨掘,何用费如许力气? 如今他着了这番惊恐,三五个月不敢出头,却怎好? ”范成龙道:“舍了这参仙,仁见可另有何法治得刘慧娘好? ”徐和道:“这个实难,我的学问,怎能加乎孔厚之上,他兀自设摆布处。 除此参仙之外,都自草木凡品,却如何换得命过! ”范成龙沉吟叹气,唐猛道:“哥哥,今夜心焦也是无益。 不如且睡了,明日再商。 ”溶夫道:“也说得是。 ”便劝范成龙安置。 众人都去睡了,范成龙那里睡得,巴到天明,爬起来。 见众人都还未起.却开门出去小解,一面看那高平山上,山光岚气,晓色苍苍,好鸟乱鸣,泉声清冷。 成龙感叹不已,想到:“慧娘命在旦夕,奔雷车怎生解围,我却如何回猿臂寨? ”看看那山上,只是吁气。 正在出神呆想,只见山脚边幽林深处,一个老人走来。 成龙看那老者,道家装束,拄一枝过头藜杖,穿一领旧葛道袍,首顶竹冠,脚踏麻鞋,腰悬两个葫芦,生得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缓步而来。 到了成龙面前,把成龙一看,笑道:“足下是何处英雄,不去与国家出力,来此深山何干? ”范成龙见他形容古怪,言语非常,便答道:“小可委是兖州府军官,有公干到此。 ”那道长大笑道:“我省得了,想是山东干戈未静,又来寻徐溶夫商议什么。 ”成龙道:“正是为此。 ”道长道:“他已是额外之人,各有正事,只顾缠他做甚! 不瞒将军说,徐溶夫乃是老拙的小徒,我适从此闲过,正要来探他。 ”范成龙听了,吃了一惊,连忙施礼。 只见徐溶夫的小儿子跑出来见了,忙报进去道:“老师父来了。 ”徐和忙出来迎拜道:“师父长久不来了,快请进来。 ”那道长便同范成龙一齐进来,只见他更不谦让,就去上面坐了。 徐娘子同两个儿子都来参见。 此时后猛已起来,亦来相见。 那师父问了范唐二人姓名,称赞道:“皆济世英豪也。 ”徐和便对范唐二人道:“我这师父,姓陈,名念义,道号通一子。 本是吴越名医,深明陰陽消长之理。 七十岁上,厌弃尘世,入山修道,得地仙证果,今年一百四十岁了。 现在隐居天台山中,是小弟受法恩师。 ”范成龙称羡不已。 徐和问道:“师父何来? ”陈念义道:“我到蓟北赴龙沙会,比较赤书玉字,意欲通诚张真人,保持劫运。 又因金云门仙子,借我丹母,久不见还,前往索取,今已取得,仍归天台。 道从青州经过,见官兵与寇贼鏖战,杀气冲满,遂绕道而行。 因久不与你相见,特留残步相看。 昨夜到孤云汛,见月光可爱,遂住于松林之下,所以今早才到。 ”范成龙眉峰一皱,私对徐和道:“令师既是现在神仙,刘慧娘病何不求告于他,必有妙术相救。 ”徐和道:“我也正如此想。 ”便拜问陈念义道:“有一俗事拜求老师,伏望慈悲救济。 ”陈念义道:“又是什么,我一切俗缘俱已生疏,你这般热肠,何时得了。 ”徐和道:“此实不得已之事。 ”遂说起慧娘病症如此沉重,孔厚不能医治。 陈念义叹道:“造物枢机,岂凡庸所可窥弄,卤莽粗工,举眼皆是,实轩岐之大魔,生民之劫运也。 孔厚无法可施,求我亦是无益。 ”只见范成龙再拜道:“小将奉令而来,不但为刘慧娘一人,现在逆贼宋江 ,仗奔雷车之势,横行无忌。 若慧娘一死,再无胜他之人,眼见山东百万生灵尽遭涂炭,望老师大舍慈悲,拯救则个。 ”陈念义道:“将军不知,非是我怠惰。 我的本领并无私藏秘妙,开着大门由人搬取,不但小徒尽得我法,便是孔厚亦莫不尽知。 今慧娘已为腐医所误,势难挽回,正所谓一个人轻轻推得倒,十个人用力扶不起。 孔厚束手,老拙更有何法。 ”范成龙道:“陈道子圆光,照出此地有参仙可以救命,小将昨夜与徐唐二兄如此用计,已捉到手,自不小心,仍吃他逃脱了。 ”陈念义愕然道:“你们老大卤莽,此事岂可乱做! 幸众位都是大根器人,不然自家性命休矣。 ”众人大惊,忙问其故。 陈念义道:“凡生于天地之间皆曰命,上天好生,一切飞潜动植,无不覆育。 而于其中能修养灵根,不扰世界者,尤为锺爱。 上苍之爱护道种,如慈母之 保赤子,岂容人魔加害! 那人参在地下三百年,秉上天瑶光之精,感山川灵秀之气,全具人形六百年,便外开九窍,内生脏腑;九百年,能出地面,参拜星斗,游戏山川。 此时便有山灵地抵守护,不许凡人欺害。 倘故违禁忌,便是捉得到手,犯了神怒必死。 一千二百年,能吐人言,天神诵章,脱离很株,游行十洲三岛,成全大道,与人之修成陽神无异,你们却如何胡 乱惹他! 那只独角豹子,未尝不是他的护卫,却吃你们硬结果了。 我看众位都是天神下界,本处神抵一时亦拗你们不过,所以安然无事,不然如何做得到。 虽然做被你们做了,毕竟不能取他到手。 ”众人听了这话,都呆了,做声不得。 陈念义道:“范将军既不为一己之私,救那一方生灵,也是一件大事。 既是陈道子圆光见此参仙,不为无因。 老拙此来,不为无缘。 将军一定要这参仙救刘小姐,须依老拙言语。 ”范成龙欣然请教。 “切切不可害这参仙性命。 范将军须熏沐斋戒,办一片真诚之心,须用白鸡玄酒做篇祝文,昭告本处山川神抵,求这参仙一杯白血,亦可以起死回生。 倘得天心眷顾,老拙使个方法,管取他来。 ”范成龙大喜。 徐和道:“他经这番惊吓,如何再肯出头? ”陈念义道:“不妨。 参仙每当瑶光朝天门之时,他必然出来朝元。 你体用五灵脂蛮做,只须去备一张兔网,再备几根竹竿,糊七盏红灯,扎成北斗七星形象,把来竖在他出路的南首。 须将斗柄瑶光星,指着西北乾地。 却将兔网张在面前,人都躲过了。 他出来礼星之时,见了此灯,必认是本命星君下界接引。 待他扑去,踏着机关,兜在网里,便好捉了。 你要准备下盛血的家伙一件,务要洁净,休得临时匆忙。 ”溶夫听了,便忙准备下白鸡玄酒,做了祝文,向猎户家借了张兔网来。 范成龙去沐浴更衣,带了香烛祭礼,去山神庙内祭山。 范成龙换了公服行礼,做个主祭官。 徐和读祝道:“维年月日,信官范成龙,奉命致祷高平山主尊神:宋江 造孽,仗奔雷车之势,不可向迩,非刘慧娘不能克。 慧娘沉疴,非参仙不能救。 成龙奉大帅之命而来,神不听许,以致得而复失。 仰见天道好生,恩及草木,敢不只念。 但不得参仙,则慧娘必死;慧娘一死,则青莱数郡苍生,俱不得命。 今遵地仙陈师所教,只取其血,勿陨其命,实乃两全。 惟尔山川鬼神,咸受朝廷封锡,皇显威灵默助,毋俾神羞。 神其鉴之。 ”祭罢焚祝,祝文升上树杪,香风飘动,隐然似有鬼神受飨。 众人出庙,仍到徐和家中。 徐和寻了竹竿,将斗星灯扎好了。 陈念义道:“此时节气,斗柄指乾方,须得四更以后。 我们前半夜且去睡,交 五更动身不迟。 ”众人依言,早吃夜饭,都睡。 将近五更,大家起来,带了有用的行头,一同入山。 徐溶夫在前面带路,直到中峰下,看那天上,斗柄横斜,已向西方下垂,正近天门。 陈念义道:“是这时候了,你们快去安排。 ”徐和等忙去将星灯竖好,唐猛去张了兔网,大家都去左近深林内躲了。 没多时,只听得兔网上钢铃儿乱响,众人忙出林看时,只见那参仙已兜入网内。 众人大喜,忙扑上去取。 陈念义忙止住道:“你等休要卤莽,都随我来。 ”陈念义拄了藜杖,引众人缓缓走近网前。 那参仙挣扎不脱,只叫饶命。 陈念义道:“参仙休惊,有我在此,决不伤你性命,只求你一点纯陽白血,救个要紧人的性命。 ”说罢,便把参仙隔网抱定,衣襟边取出一把玛瑙石砭刀来。 徐溶夫忙捧过那个羊脂白玉瓶儿。 陈念义将参仙左臂砭破,流出白浆来,滴入瓶内。 那参仙啼哭不止。 又将右臂亦砭破,流了许多。 看时,已有小半瓶,陈含义道:“足有一酒杯,够了,够了。 再取恐伤了他。 ”便去葫芦内取出丹药,与他敷了疮口,又吩咐道:“参仙,你干了这场功德,虽迟了些路程,日后证果了,却缴销一起大公案,亦不失便宜也。 ”便解开了网,抱到他那生根发苗之处,放落地下。 那参仙委委悴悴的钻入土去了。 陈念义对范成龙道:“这点无价之宝,人死了脏腑不坏,灌下去尚可回生,何况有气未死。 ”范成龙称谢不尽。 陈念义道:“若非神灵默佑,焉能到手得如此容易! 天已明了,可速回去。 ”众人收拾了行头,一阵回家。 到了后轩,范成龙道:“小可不敢久留,就此告辞,星夜驰归,不知刘总管怎生盼望也。 ”陈念义道:“此物最娇嫩,你飞马回去,也须两三日,天气又热,深恐变坏。 你另用个瓦钵儿,将这玉瓶坐入,四围用冰护住,路上没冰卖之处,可用冷井水坐定,小心提在手内,方保无事。 ”范成龙道:“老师说得是。 ”范成龙正待动身,只听前面厅上发起喊来,只见徐溶夫的娘子同两个儿子,跌跌爬爬的进来。 众人忙问其故,娘子面如土色道:“一个山神赶来我家也。 ”徐和喝道:“青天白日,休要胡说! ”娘子道:“那个胡说,一个青脸山神,发如硃砂,在前面厅上朝我唱喏,叫你出去哩。 ”众人不信,都哄出去看,果见一个青脸獠牙的立在厅上。 唐猛拔刀上前,大喝:“你是何方鬼魅,敢白昼出现! ”那人大叫道:“我好端端的是人,你等不要鸟乱! ”范成龙在后面,认得是康捷,忙叫道:“这是康中候,你们休要造次。 ”众人方才省悟,都大笑起来,唱个无礼喏,让坐。 娘子道:“怎的康老爷恁般相貌,险些吓碎我娘儿的苦胆。 只道他们掘参仙,得罪了,山神发作。 ”康捷笑道:“我恐嫂嫂吃惊,连忙唱喏,嫂嫂兀自害怕。 我一路问到此处,路上还有许多人诧异哩。 ”众人又笑了一回,徐和忙叫娘子去看茶。 成龙问道:“康兄何来? ”康捷道:“我奉枢密院札付,去青州打探军情。 云天彪在二龙山十分危急,东昌、德州两路官兵来救,皆被宋江 用奔雷车杀败。 天彪教我到兖州探信,那刘小姐的病已是不中用了,性命只在旦夕,现在后事已都备齐。 刘广心肠不死,央我到这里来探问吉凶,你等办的事怎的了? ”范成龙将上文之事,约略说了一遍,“如今亏这位陈念义老师,取得参仙血在此,可以起死回生,正待动身要去。 ”康捷道:“何不交 与我带去,今日便可到。 ”范成龙大喜道:“我也这般说。 ”徐溶夫取了瓦钵,用冰块将那玉瓶坐好,交 与康捷,小心提了。 康捷道:“此事火急,我不敢多坐,就此告辞。 ”众人送出门外。 康捷别了众人,作起法来,踏开风火轮,飞也似去了。 众人无不称羡。 徐和对范成龙道:“康中候此去,仁兄可以放心,且将息一日再去。 ”范成龙果然疲倦,便依言住下。 陈念义辞别道:“天台道侣盼望,更要去会张紫陽真人,老拙去也。 ”徐和与众人再三苦留不住。 徐和道:“师父此去,何时再来? ”陈念义道:“且看。 只你也须得了便了,与其力能打虎,何如避虎更妙。 一旦失足,悔不及矣。 ”徐和听了。 陈念义又道:“取参仙一节事,哄动了村坊,恐有那不晓事的希图长生,去刨掘胡 弄,触犯鬼神,性命不保,可告诫他们。 ”徐和应了。 来对唐猛道:“你那只豹角,用芝麻油浸三日,便绵软如泥,随意捏成刀剑。 再用水浸去油,坚利无比。 此乃水晶天兵,非凡铁可比。 只怕的盐卤,犯了全体都霉烂。 ”唐猛听了甚喜,称谢。 众人相送出门,范成龙再拜流涕道:“恩师去了,大恩何以为报? ”陈念义笑道:“老拙此来,真是因缘生法,莫之为而为,岂望报哉! 将军能劝世人,非大英雄大豪杰,夙具慧根者,切勿胡 乱学医,此将军之功,亦老拙之深望也。 ”说罢,曳杖飘然而去。 范成龙叹道:“真当世神仙也。 ”范成龙遂同唐猛在徐溶夫家又住了一夜 。 次日饭罢,二人谢别溶夫,带了原来伴当,回到唐猛家里。 后猛行装,已收拾好了。 唐母闻知唐猛打了豹子,范成龙公事了毕,也甚欢喜。 唐猛辞了母亲,嘱付了妻子,带了二五个庄客相随,范成龙亦辞了唐母,一同起身回衮州。 不题。 且说康捷将着那瓶仙药,驾起风火轮,真个是飞云掣电,巳牌时分已到了兖州,不待通报,直入署内。 那刘慧娘自从范成龙去后,步步沉重,气冲上焦,睡眠不得。 已是三昼夜不贴枕席,只靠在侍女们的身上,饭食全不能进,一切后事俱已备齐。 孔厚诊脉道:“不过明日寅时之局。 ”刘夫人听了,心如刀割,只是儿天儿地的痛哭。 刘广、希真只搓手捻脚,没抓痒处。 众人面面厮觑。 刘广道:“女儿的病已是无望了,且丢过一边。 我想卢俊义的兵屯我境北,我们何不大发兵马去攻击那厮。 ”希真道:“我同你前两日不是亲去探看过的,他把守得铁桶也似,如何攻得。 ”正在议论,忽报康将军回来。 刘广、希真、孔厚都怀着鬼胎,不知吉凶祸福,齐出厅来。 只见康捷提着个瓦钵儿进来道:“好了,仙丹到手也。 ”众人吃了一惊,忙问原委。 康捷将瓦钵放在桌上,把那唐猛怎地打豹,范成龙、徐洛夭怎地捉参仙,得而又失,怎地亏得遇着了陈念义老师父指点,只取得参仙的血,我到了高平山,他们正才得手,细细说了一遍,“如今小姐贵体何如了? ”众人听了,都大喜,看那玉瓶内,好似乳酥一般,清香扑鼻。 孔厚大喜道:“有此异宝,何愁不起死回生,趁早安顿来与他吃。 ”当时送到慧娘房里,取一只细磁杯儿,把那宝贝倾入杯内,刘广战战兢兢地捧了,递与女儿。 那慧娘恐怕打翻,不敢用手去接,就着老子手里,一口口的呷完了。 孔厚又将现成预备的人参汤,倾入玉瓶内,洗荡得干净。 倒在磁杯内,慧娘又呷完了。 刘广放下杯儿,坐在外间,看他何如。 房内寂然无声。 得不到半顿饭顷,只见慧娘道:“妙阿,这仙药下去,真是甘露沁心,虚火痰涎都挫下去也。 精神觉得疲倦,我许久不睡,且卧倒试试。 ”刘夫人便教那侍女慢慢的抽出身子,将慧娘放倒头来,搁在枕上。 果然仙药不比凡草,不多时,下归元府,上达三关,追魂魄于已失散之后,复真元于无何有之乡,水火坎离,登时聚会,慧娘瞑目凝神,不一会儿就睡去。 就中快活杀了孔厚,说道:“房内不可多着人,留一两个伏侍足矣。 其余都出去,由他静睡。 ”众人依言,都到外面。 刘夫人问道:“孔叔叔看这景象何如? ”孔厚道:“嫂嫂放心,他服药后能安睡,生机已转也,切勿惊动他。 ”那慧娘这一觉,直睡至次日黎明还不曾醒。 刘夫人轻轻的去摸了他一把,浑身冰冷,又惊惶起来,忙来同孔厚道:“不要竟是这般沉了去也? ”孔厚去轻轻偷诊了脉息,说道:“不妨,恭喜嫂嫂,此乃真陽内敛,已是得手了。 ”众人听了这话,都欢天喜地。 慧娘直睡到午末方醒,口里叫饿。 刘夫人忙将人参粥与他吃了。 慧娘坐起来道:“孩儿今日觉得神气清爽,与前几日大不相同,母亲可以放心也。 ”刘夫人道:“我儿,亏了众位叔伯出力救你转来,须要小心将息。 ”慧娘道:“孩儿前日正在二龙山办贼,母亲何故只管哭我? ”刘夫人道:“你说梦话哩! 你病到如今,何曾离床 ,几时到过二龙山。 ” 慧娘想了想道:“怪哉! 我前日灵灵清清地在二龙山,见那奔雷车都做成巨兽模样,又见白瓦尔罕造作火老鸦,飞上山来烧竹笛子,幸而天降大雨,烧不成功。 怎说都是假的? 想是我的真魂离舍也。 ”刘夫人道:“只为你往日用心太过,以致如此,还不静养! ”慧娘应了。 刘夫人出未与众人说起,孔厚道:“此乃神不守舍,亦可见小姐的尽忠尽瘁,真乃可敬。 ”正说间,忽二龙山军报飞到,果说是某日贼兵用纸造成火鸦数千,内藏火药,齐飞集竹笆上焚烧,人不能救,幸天降大雨扑灭。 所说的日子时辰,与慧娘所说无异。 众皆骇然。 那文书上又说,恐天晴后,贼兵复用故智,要希真商议良策。 这话传入慧娘耳里,慧娘便请希真、刘广到榻前道:“既是这厮真用火鸦,此法不难,孩儿也会得。 此法是用勾股法算定尺寸,恰好地位落在竹值上。 但火鸦的两翅最无力,只能飞不能冲突,碰着东西便坠落 地,再飞不起。 我兵只须在竹笆前张挂罗网,火鸦自不能过。 ”刘广道:“须得铁网方好,军中一时间那里备得许多。 ”慧娘道:“不必铁网,只用丝绳足矣,现成的鱼罾兔网都可用。 ”刘广道:“丝绳遇火岂不烧了? ”慧娘道:“用盐卤浸透,再也不能烧。 况且那火鸦不落实地,不能发火。 ”希真喜道:“此计妙极。 事不宜迟,可速办回文,就教康中候去。 ”刘广道:“我看女儿的病渐渐好来,可知会云亲家,酌宜良辰,请云公子来做了亲,送他过门,好去破贼也。 ”希真道:“姨丈说得是。 ”当即发了回文书信,交 与康捷去飞报天彪。 这里孔厚用心医治,这番不比从前,那药帖帖灵验。 不日,范成龙、唐猛俱到,闻知慧娘服了仙药渐愈,也甚欢喜。 成龙领唐猛见了希真,说了来历,希真亦喜。 到了七日上,那慧娘身体已是复原,较前更觉精灵。 当日康捷又从二龙山来,说天彪得知刘小姐病愈,不胜之喜,先备来礼物数件相送。 将出天彪回信,说“不敢再迟,择日命小儿云龙迎取鱼轩”;又说“用网截住火鸦之计大妙,贼兵竟不能害”等语。 刘广亦喜,收了礼物。 希真见慧娘已是全愈,又得了唐猛一员大将,甚是欢悦,办个庆贺筵席,犒赏三军。 慧娘命侍女设香案,先望空拜谢了参仙,并拜谢陈通一、徐溶夫,然后拜谢孔厚、范成龙、唐猛、康捷诸人,众人无不欢喜。 席上说起唐猛打豹一节,众人无不钦佩。 又说到参仙得而复失,亏通一子陈念义指点一节,众人无不感叹。 希真叹道:“凡事莫非前定:不是孔先生,不能医治得法;不是我圆光,亦不知高平山有参仙;不遇唐兄弟,谁能除那豹子? 不是徐溶夫并念义老师,谁来指点? 康将军不来,虽有仙药,到不得恁地快,亦无及于事。 诸缘辐揍,非偶然也。 ”过了两日,真祥麟同云龙到了。 刘广迎接上山,备外馆安息,带来三百人马都镇上驻扎。 云龙拜见了刘广,呈上天彪书信,道:“家父说干戈匆忙之际,一切聘礼,都是草草,只好平定之后补备,望泰山恕罪。 ”刘广道:“我处一切妆奁,亦不能备齐,都苟且了事,等大事已毕,再补送上。 ”云龙去见了希真及众位英雄,刘广先办个接风筵席。 希真问起军情,真祥麟道:“自从主帅到兖州,未及一个月,宋江 那厮又添造奔雷车三百余辆,来轮番攻打。 幸亏二龙山上粮草充足,器械不缺,云统制设计坚守,方得保全。 ”希真道:“待我慧娘甥女到彼,奔雷车尽成齑粉矣。 ”刘广选择吉日良辰,乃是六月二十七日,云龙、慧娘合卺成礼。 到了那日,鼓乐喧天,挂灯结彩,说不尽那锦绣荣华,一段富贵。 众官员齐来庆贺。 婚礼已毕,大宴三日。 过了三朝,云龙不敢久留,告禀岳父、岳母,要请慧娘于归讨贼。 刘广与希真商议,备了香车宝马,精兵一千,教刘麒、刘麟统领了送亲,克日动身。 慧娘拜别父母,刘夫人凄惶道:“方才望得你的病好,又离了我面前,你诸事须要保重。 那孝顺公姑,敬重丈夫的话,我屡次教过,今亦不必再说了。 ”慧娘领诺。 又拜别嫂子,少不得都流些眼泪。 刘夫人又对刘广道:“女儿病体才好,我要孔叔叔同去,早晚看视,我才放心。 ”刘广道:“有何不可。 ”便对孔厚说了,孔厚欣然应诺,收拾药囊,一齐动身。 慧娘又别了希真及众位英雄,希真叹道:“贤甥女去了,我折一臂矣。 ”大家都送出署。 那一千兵马,并二龙山原来的三百人,同慧娘的妆奁行头车辆,俱已在外伺候。 当时发炮起马,鼓角震天,金戈曜日,一齐护送刘慧娘去了。 希真、刘广等送别回镇,希真对刘广道:“甥女此去,奔雷车必为齑粉矣。 姨丈前说要击卢俊义,今番正好相机进攻。 我亦要回景陽镇去,调猿臂、青云两处兵马,出秦封山去,邀击贼人归路也。 ”刘广大喜。 希真辞刘广回景陽,慢表。 且说云龙、刘麒、刘麟、真祥麟、孔厚五位英雄,一千兵马,保着刘慧娘,往二龙山去。 不日到了二龙山,祝永清、陈丽卿先来迎接。 众皆大喜,各相见了。 丽卿见慧娘已愈,又与云龙成了亲,十分欢喜,笑对云龙道:“我不骗你么? 前日城上还是远看,今日近看,我这妹子端的如何? ”云龙大笑道:“卿姐又来疯了! ”众英雄都上了二龙山,进宝珠寺,参见天彪。 天彪先迎接刘麒、刘麟二位舅爷,慰劳毕,然后受儿媳参拜。 云龙、慧娘以新婚之礼拜见。 礼毕,天彪赐坐。 夫妻二人谢了坐下。 慧娘抬头见那天彪,神威荡荡,天表亭亭,心内暗自喝彩:“怪道他们都说公公仪表非常,真乃天神下界,当世英雄也。 ”天彪开言道:“闻说小姐贵恙沉重,为舅的甚是忧虑,今喜全愈也。 ”慧娘答道:“仗公公洪福,现在已是复元,仍服孔叔叔的药。 ”天彪道:“本不敢催娶小姐,怎奈宋江 这厮奔雷车难破,为舅不能胜他。 小姐已到寒舍,是一家之人,家无常礼,不必繁文多仪,愿闻破敌良策。 ”慧娘道:“官兵失利之由,丈夫都对媳妇细细说过,已定得个主见在心。 只因未曾亲身临场,不敢便决。 今日便请公公带了丈夫、媳妇去登高一望,以观其局势,再行定计。 ”天彪道:“既如此,今日且不必了。 今日龙儿与小姐喜庆之日,我们且只顾庆贺,明日再商。 ”于是天彪命排酒筵,大会诸将,奏军中得胜之乐,大犒三军,尽欢而散。 次日,天彪带领云龙、慧娘,三骑马到二龙山高巅之处,望下面观看。 但见那红尘滚滚,惨雾漫漫,那梁山兵马,寨栅连云,奔雷车摆在山前,好似一字长蛇,端的是孤云随杀气,飞鸟避辕门。 慧娘恍然记得出神时所见,正是如此景象,不觉叹息,因问道:“这带水是何处? ”天彪道:“是二龙河。 ”遂用鞭稍指道:“那一片地,便是误用地雷,失陷三千人马之所。 ”慧娘道:“那面望去一片白茫茫的,是何所在? ”天彪道:“在何处? ”慧娘用马鞭指点,天彪、云龙都看不见。 慧娘笑道:“是媳妇忘了,此去有三十多里。 媳妇是慧眼,所以望到,怪得公公、丈夫都不看见。 ”天彪教左右取千里镜来照看,说道:“那里是白沙坞。 ”慧娘道:“水上何如? ”天彪道:“都是沙土,松而且浅。 ”慧娘笑道:“如此正好就那里用计破他。 ”天彪惊讶道:“你休作戏言,那白沙坞已是失陷了,你不看见贼兵直逼山下,如何得能到彼破敌? ”慧娘道:“媳妇怎敢戏言,这奔雷车若在平地下,破他极其容易。 如今平地尽被他占去,从山上破他较难些。 然亦不妨,待媳妇先同他小耍耍,赶这厮到白沙坞去受擒便了。 ”天彪、云龙听了,都吃一惊。 天彪道:“我的儿,你真有神鬼不测之机! ”慧娘道:“不瞒公公说,非是媳妇夸口,媳妇有件兵器,十日之内,管教把这厮的奔雷车,尽数夺了来与公公使用。 ”天彪道:“既如此,且回军中去说。 ”就中欢喜杀了云龙。 三人口到宝珠寺坐了,慧娘教侍女取出一个罗钿匣儿,呈与天彪观看,道:“破奔雷车,只在这匣儿里。 ”天彪打开匣儿看时,只是一副象牙算筹。 天彪道:“此是算筹,怎去破敌? 你方才说是兵器,怎么又说是算筹? ”慧娘道:“便是那件兵器,须要这算筹做主。 那件兵器,名唤飞天神雷。 媳妇在新柳城时,已曾用过,来时曾带了十架在此。 公公可速教军中工匠,照样制造,却又价廉工省。 这奔雷车若在平地上,破他另有巧法。 今在山上,必须飞天神雷。 ”说罢,便请纸笔,将那飞天神雷画出图样,呈与天彪。 慧娘指着说道:“这飞天神雷最为利害,用坚木作架,上用粗绳四十道,踏板二十块。 每架用精壮兵二十五人,五个人替换雷子,二十个人踏杠。 雷子用生铁铸就,大如西瓜,五分厚薄,里面空心,藏毒烟神火,又包皮三十六个小雷子。 小雷子内,又藏火药铅弹 。 用螺旋将药线盘到里面。 雷子落处,四面进打,雷轰霆击,不问人马,皆成齑粉。 媳妇看那奔雷车上的西洋楼,上开一穴,有桌面大小,乃是老大破绽。 他虽是用盖门封住,我兵放神雷时,只消擂鼓呐喊,那厮必然开盖门观望。 我这雷子已是从天而降,从盖门打入车肚里,管教他土崩瓦解。 ”天彪道:“你说得虽是,怎能雷子奇奇巧巧都落入他盖门里? ”慧娘道:“此所以必用算筹也。 媳妇会勾股算术,算那雷子落处,远近尺寸,不爽分毫。 前日白瓦尔罕用火鸦,亦是此术。 不然,那火鸡如何都落到竹笆上,不飞到别处去? ”天彪道:“恐你万一算错,岂非自费神思。 ”慧娘道:“公公不信,媳妇来时,后面军装车上现有十架,可取一架来,媳妇算与公公看。 ”天彪便令军士拆了一架飞天神雷来。 慧娘请天彪随意指一处,掘个坑潭,如桌面大小。 慧娘用标竿线索布在地上,窥望定了,布上算筹。 不多时,已是算就,按定远近步位,定下线道,支起炮架,教军士放上雷子,不必点火,只拽足了,踏转杠子发炮。 只见那雷子飞去,不偏不斜,正落在那坑潭里。 若是点好火线,发出去方炸响轰打,此刻不过试个样子。 天彪见了大喜道:“吾儿工巧如此,虽周髀、鲁班不及也! ”这飞天神雷最要紧,便传令教军中匠人连夜打造。 次日,慧娘早起,见了云天彪,请了令,去各山坡测望,便教侍从人扛出那面象限仪来。 众人问了原委,慧娘说了。 众皆惊异道:“贼军未放火鸦之前,曾见那鬼子也用这件家伙向上窥望,我们都不测何故。 不一日,那火鸦来了。 由今思之,原来就是此法。 ”云龙问道:“娘子,你昨日为何不用这件仪器? ”慧娘道:“此仪大而重,我昨日因贪省力,故用标竿绳索代之。 但是系从平测远,此番乃从高测深,用法两途,前番可代,此番不可代也。 ”当时慧娘和云龙领一班诗女仆从,去各处山坡测望,算定地步,较准线道。 军匠昼夜并工,到了三日上,已造成三百余架飞天神雷。 慧娘禀天彪道:“破敌足矣。 奔雷车破其大半,贼兵自乱,可出奇兵攻营劫寨。 此一举不妨全师仅出,媳妇同孔叔叔、康将军守寨,在后面策应。 ”天彪道:“我儿之言极是。 ”当时把兵马分为两翼:天彪带领闻达、云龙、欧陽寿通、哈兰生为左翼,祝永清、陈丽卿、刘麒、刘麟、祝万年、真样麟为右翼。 命慧娘同孔厚、康捷领一千人守寨。 慧娘又令军士堆积柴草,待官兵得胜之际,举火助战。 却说宋江 自杀败官军之后,连日宴会。 东昌府、德州两路官兵来救,宋江 都用奔雷车掩过去,那两路官兵那里放得,都大败而去。 宋江 一发放心,对众头领道:“我若得成大事,白军师当居头功。 ”忽探子来报兖州刘慧娘抱病将死,宋江 一发欢喜。 数日后又深得慧娘已愈,与云龙成亲,已迎取到二龙山,宋江 请吴用、白瓦尔罕商量道:“前日火鸦,被官兵用网截住,不能取胜,今闻女诸葛来了,须防备他。 ”吴用道:“不妨事,我想此车,莫说女诸葛,便是女轩辕来,也未必破得。 我想再是几日,如真攻不破,便且去攻打别处。 现又添造的三百多辆,不日可成。 八百多辆,足以横行天下矣! ”遂不以官军为意。 那日二鼓时分,宋江 正与吴用、白瓦尔罕在中军帐内,忽听得二龙山上,连珠炮响,鼓角喧天。 忙出帐看时,只见山上并无半点火光,只是鼓角闹热。 吴用恐官兵突围,忙传令奔雷军应敌。 不移时,只见奔雷车尽皆崩炸。 霎时间,乒乒乓乓,好一似地裂山崩。 火光冲天,官兵呐喊震地,分两翼杀下山来。 贼兵大惊。 原来慧娘日里定下线道,到夜间黑影里,将飞天神雷架好,却先放炮擂鼓,惊起贼兵,然后暗传号令,齐放神雷。 那雷子从西洋楼盖门里直滚入车肚,火到炮炸,母炮内又有小雷子,乱进乱打。 车内原有火药,一齐都着,四面轰裂。 一霎时,但见碎板断木同人马的尸骸横飞乱舞,众英雄大奋神威,两路杀入贼营,贼兵大乱。 正是;虎豹常愁逢獬豸,蚊龙又怕遇蜈蚣。 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发布时间:2025-04-09 20:47:51 来源:番茄文学网 链接:https://www.kuansang.com/book/11664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