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第十六回真好事半路遭魔活春宫连箱被劫 内容: 诗云:芳心忍负春晴日,小阁添丝绣碧罗。 绣到鸳鸯针忽折,画中好事也多魔。 香云与瑞珠、瑞玉,把未央生藏在家中,依了定例,一人睡一夜。 周而复始,轮了几次,未央生与旧例之外,增个新例出来,叫做“三分一统”,分睡了三夜,定要合睡一夜;合睡了一夜,又依旧轮睡三夜。 使他姊妹三人,有共体连形之乐。 自添新例之後,就设一张宽榻,做一个五尺的高长枕,缝一条八幅的大被。 每到合睡之夜,教他姊妹三人并头而卧,自己的身子再不着席,只在三人身上滚来滚去。 滚到那一个身上,兴高起来,就在那一个干起。 喜得三个妇人的色量都还不高,多者不过一二百抽,少者还不上百余抽,就要丢了。 中间的丢过一次,就要轮着左边的;左边的丢过一次,就好轮着右边的。 只消一二更天完了正事,其余多的工夫,就好摩弄温柔,咀尝香味了。 一日,香云与瑞珠、瑞玉在背后商量道:“我们三个把这等一个神仙,一件宝贝,放在身边受用,可谓侥幸之极。 只是一件,从来的好事多魔,须要在得意之时,预防失意之事,不可被外人知觉,唇播开来,使他立脚不住,就不妥了。 ”瑞珠道:“我家屋宇深沉,没有闲杂人进来。 房中的事,外面那里晓得。 就是自己的官家,也只许在二门外伺候,不容他进来就是。 所怕者是一个妇人,万一被他知道,我们的好事就做不成了。 ”香云道:“是那一个? ”瑞珠道:“就是晨姑。 你晓得,他性子是好淫不过的,虽然守寡,哪一时一刻不想男人? 况且那日去烧香,他看见磕头也风颠起来,就像要跪下去,与他回拜的一般。 只是不好做出。 及至回来,又极口赞他标致,还说可惜不认得他。 若晓得他姓名住处,定然放他不过。 你说那爱慕的人,若晓得被我们藏在家中作乐,岂有不怀忌妒,暗算我们之理? 一经他暗算,我们就有不测之祸,岂但好事做不得? ”香云道:“说的有理,果然他是个好淫的人,这事不可不虑。 ”瑞珠道:“我起先怕丫鬟泄漏,如今有书笥塞了口,料想不肯传说出去。 只怕他亲来看见。 他往常过来的时节,不响不动,就钻进房来。 那双眼睛,就像偷油的老鼠,东张西望,就像有人瞒他做事一般。 如今倒要防备,第一着,实吩咐那些个丫鬟,叫他们在两边交界处轮班看着,一见他过来,就要做个暗号,或咳嗽或叫唤,我们就好藏人;第二着,要算一个藏人之处,使他撞不着、寻不出就是了。 ”瑞玉道:“藏在那一处好? ”三个人交相酌议,有说躲在门背后的,有说伏在床底下的,瑞珠道:“这都不是算计。 他那双贼眼,好不厉害,岂有门背后及床底下藏人不被他搜出之理。 ”想了一会,忽然看见一只篾箱,是收藏古画的,有六尺长、二尺阔、三尺深,外面是一层竹丝,里面是一层薄板。 瑞珠看了,指着道:“此物甚妙,又不大不小,将里面古画搬出,可以睡得一人。 到要紧时节,把人藏在里面,他那里知道。 所虑者是气闷不过,只要把里面薄板掀去两块,就不妨了。 ”香云与瑞玉道:“果然绝妙。 ”主意定了,就吩咐丫鬟叫他轮班打听,又把篾箱里面掀去两块薄板,吩咐未央生,叫他见有妇人来就睡在里面去,不可响动。 自从设计之後,果然有几次过来,被丫鬟做了暗号,未央生忙躲进去,一毫也看不出。 偶然一日,那三个姊妹合该有事。 在未央生匣内拾着一本册子,揭开一看,见有许多妇人的名字,美貌分等第,后列批评,都是未央生的亲笔。 就问道:“这册子是几时造的? 要他何用? ”未央生道:“就是我寓在庙中之时,一边看见,一边登记的。 要待造完之後,选几个玉笋门生出来,好做公门性交,不时去浇灌他、培植他的意思。 ”三个问道:“那玉笋门生如今有了不成? ”未央生道:“就是三位。 ”三个笑道:“不信我们就当得这样品题。 ”未央生道:“不必多疑。 ”就把三个人的等第批评查出来,指与他看。 三人细细看了一遍,大家一齐得意起来。 只有香云,见他的批语比两人略减些,欢喜之中,不十分满足。 还亏得他未雨绸缪,怕香云看见,预先在两圈之上,加了一圈,把一等提做特等,所以香云看了,见他虽有详略之分,实无高下之别,故不以为意。 及看到后面,又有“玄色女子”一名,批评的话竟与瑞珠、瑞玉不相上下。 三人见了,不觉惊骇,一齐问道:“这一位佳人,这等标致,是甚麽人家的? ”未央生道:“就是那一日同二位进来的,怎麽就忘了? ”瑞珠、瑞玉听了,不觉大笑道:“这等说,就是那个老东西了。 他是何等年纪,何等面貌,竟与我们三人一齐考起特等来? 有这样无赛的事。 ”香云道:“这等说,我们考法都不足为荣,反足为辱了,这样的批评要他做甚麽,不如涂抹了罢。 ”未央生要暴白原情,把一人有福,带系满屋的话,说与他听。 奈何三个门生一齐鼓噪起来,竟不容主司开口。 瑞珠、瑞玉道:“云姐的话极讲的是,我们一概除名,让那老门生独占鳌头罢了。 ”瑞珠就提起笔来,把三个人的名字、批评一齐抹去,后面批一笔道:淮阴齿幼,绛灌年尊,不敢雁行,谨当逊位。 批过之後,就对未央生道:“这一位玉笋门生还喜得不远,那旁门里面是走得过的,请去浇灌他,我们三个不劳你培植了。 ”未央生见他动了公愤,不好措办,只得低头下气,随他驱逐,只是不理。 直待他们气平之後,方才说出原情,是推你们的屋鸟之爱,要寻他做个介绍,好与列位相处,所以奉承他几句,其实不是公道批评,列位不要过责。 三人听了,方才释了公愤。 未央生就于释愤之後,卖笑求欢。 自己先脱去衣服,睡在床上,等三人次第宽衣。 正要爬在床上去,不想守门丫鬟咳嗽一声。 三人知是暗号,就流水穿起衣服来,留香云在里面藏人,瑞珠、瑞玉连忙出去招接。 未央生的衣服脱得最早,堆在女衣下面,寻不出来。 及至众人穿完,捡出来时又穿不及,只得精赤条条爬进箱去。 且说花晨走到中堂,见了瑞珠、瑞玉,看他两个面容大有惊慌之色,心内疑惑起来,知道这三个人必有不良之事了。 就要闯尽卧房,察他动静。 谁想他已把活跳的春宫,锁在箱子里去了。 花晨走到房中,故意喝彩他道:“好几日不来,一发摆列的整齐了。 ”就到床前床后走了一次。 连橱柜里面都去搜检一番,并不见一毫形迹。 只说是自己生疑,其实没有相干。 遂坐下与三人共说闲话。 不料,这事到底做不完全,弄来弄去,依旧露出马脚来。 起先,他三人听见咳嗽,大家慌了,只有工夫穿衣服,开书箱,急把窝藏的人塞得进去,就完得一桩事。 不虑那一本册子丢在案头,不曾收拾。 直到说话之际,方才看见。 正要去取,谁知花晨眼快,一把就捏在手中。 三个人慌了手脚,一齐去夺,那里夺得过来。 香云知道不能夺来,就先放手,故意对瑞珠、瑞玉道:“不过是路上拾得一本残书,送与晨姑拿去罢了。 抢他做甚麽。 ”两人一齐放手,花晨道:“既蒙云姐见赐,待我揭开张他一张,看是甚麽书。 ”就把身子立开,与他三人隔了一丈多路,揭开一看,看见“广收春色”四个字,只说是本春意图。 急急翻到后面,先看人物,后看标题,才晓得其中意味。 谁想翻来复去不见一幅春宫,都是批评的语,方才晓得是个多情才子品评佳人的册籍,比春意还好看。 就把一概批评细细看去,看到一个名为“玄色佳人”,后面批语竟像为他写照的一般,就不禁动起心来。 暗想这册子莫非就是庙中相遇的人做出来的不成? 就翻转到前面去看题头,只见有“某时某日遇国色三人”的话,写在名字之前。 再把“银红”、“藕色”的字眼想了一会,就知道是他无疑了。 及至看到“淮阴齿幼,绛灌年尊”的一行批语,认得是瑞珠的笔迹,就放下脸来,把册子藏入袖中,故意叹道:“当初造字的苍颉,真是圣人。 ”香云道:“怎见得? ”花晨道:“他造的字,再没有一个字没解说的。 譬如奸淫的‘奸’字,是三个“女”字合起来,即如你们三个女子住在一处,做出奸淫的事来一般。 难道还不晓得苍颉造字的妙处? ”瑞珠、瑞玉道:“我们住在一处,并不曾做出甚麽事来。 这话从那里说起? ”花晨道:“你们既不曾做,这册子是哪里来的? ”香云道:“是我过来的时节,在路上拾得的。 ”花晨道:“你不要骗我。 我如今只问造册的人现在哪里? 好好抬出来,万事干休。 若还不说,我就写一封书,把这册子封在里面,寄与你们的丈夫,叫他回来同你们说话就是了。 ”三人见他词色不佳,不好与他相抗,只是推说这册真是拾来的,那里晓得造册的人姓张姓李,住在何方。 花晨一面盘问,一面东看西看,心上想道,别处都相过了,只有这只画箱不曾检验。 往常是开着的,为甚麽忽然锁了? 其中必有原故,就说道:“这事你们既不肯抬,只得暂时免究,待改日再审。 只是你这箱子里有几轴古画,可开出来待我看看。 ”瑞珠道:“钥匙不知放在哪里,这几日尚寻不着,待寻着时开出画来送与姑娘看。 ”花晨道:“这等,不难。 我家钥匙甚多,可以开得的。 ”吩咐丫鬟去取。 不上一刻,取了几百把来。 花晨接到手,就去开箱。 他三人就像死人一般,又不好嗔,又不好拦阻,只得凭他去开。 心上还妄想他钥匙凑不着,开不来。 谁想他不用第二把,头一把就开着了。 揭起盖子一看,只见一个雪白男子睡在里面,腿上横着一根肉棒槌,软到极处,尚且令观者吃惊。 不知他坚硬起来更作何状。 花晨见了如此奇货可观,岂有不居之理,就不忍惊动他,依旧放下箱盖,把原锁锁了,对着三人发作道:“你们做的好事。 这男子是几时弄进来? 每人睡过几十夜? 好好招出来,如若不招,我就要惊官动府,叫丫鬟去知会邻舍,说拿住奸夫,先叫他进来验一验,好连箱抬去送官。 ”香云与瑞珠、瑞玉惊得面如土色,只得走到背后去商量道:“他的说话是狠意,我们若不理他,他就要弄假成真了。 如今我们该走过去调停他,把这个男子放出来,公用就是了。 ”遂一齐走到花晨面前道:“这桩好事,原不该偏背姑娘。 如今自知理亏,不敢巧辨,只求姑娘海涵。 就把箱中之物送出来请罪就是了。 ”花晨道:“请罪之法,该甚麽样道理? 倒要请呀! ”香云道:“不瞒姑娘说,我们三人三股均分,如今也把姑娘派上一份。 ”花晨大笑道:“好个请罪的法子,你们把人藏在家中,不知睡了多少日子,到如今败露出来,方才搭我一份。 难道从前睡过的,都不消追究了? ”瑞珠道:“据姑娘的意思,要怎麽样? ”花晨道:“若要私休,只除非叫他跟我回去,随我作乐,睡睡几时,补了以前的欠数。 然后把他交付出来,与你们一个一夜,从新睡起。 这还可以使得。 不然,只有官休之法,拼得打破饭锅,大家不吃就是了。 有甚麽别说? ”瑞玉道:“这等,也要说个数目。 或是三夜,或是五夜,就放他过来便好。 ”花晨道:“这个数目定不得,等我带他回去审问一番,说你们三个睡过多少夜数,我就要也睡多少夜数,然后交出来。 ”三个听了内心暗想,未央生爱我三人,未必肯说真话,或者少说几夜也不可知。 就一齐应允道:“既然如此,他只来得一两夜,你竟带回去,审问他就是了。 ”三个定议之後,就要开了箱子,放未央生出来,好随他过去。 花晨怕他要逃走,就对三人道:“日间走过去,要被家人看见,不妙。 我今有个妙法,连这锁也不消开,只说这一箱古画原是我家的,叫几个官家进来,连这箱连人抬了过去就是了。 ”说了这一句,不等他们回复,就吩咐丫鬟去叫官家。 不多时,四个官家一齐唤到,把画箱撮上肩头,抬了飞走。 可怜这三个姊妹,就像送棺材的孝妇一般,心上悲悲切切,只不好啼哭出来。 不但舍不得这幅活春宫被人连箱劫去,还怕箱中之人被淫妇干死,有路过去,无路回来。 只因书箱这件东西与棺材无异,恐怕是不详之兆也。 评曰:看庙中相遇一回,疑是花晨之好事在瑞珠、瑞玉之先,而评花晨数语,即穿珠之线、引玉之砖也。 孰意作者之心与造物之心无异,别有一种安排,决不肯由人计较,以最易得之人,反出最难得之人之後,亦可谓奇之极、幻之至矣。 发布时间:2025-04-04 20:52:03 来源:番茄文学网 链接:https://www.kuansang.com/book/11634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