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第九十七回 长沙府施俊纳丫环黑狼山金辉逢盗寇 内容: 话说邵老爷当堂叫吴玉据实招上来。 吴玉道:“小……小……小人没有招……招的。 ”邵老爷吩咐:“拉下去打。 ”左右呐了一声喊,将吴玉拖翻在地,竹板高扬,打了十数板。 吴玉嚷道:“我招呀,我招! ”左右放他起来,道:“快说,快说! ”吴玉道:“小人原无生理,以赌为事。 偏偏的时运不好,屡赌屡输。 不用说别的,拿着打十湖说罢,我圆湖会,抓过张子满不了,倒中了别人碰漂湖。 掷骰子,明明坐住了三幺两六,那一个骰子乱转,我赶着叫六,可巧来了个六,却把幺碰了个二,倒成个黑鼻子了。 总说罢,东干东不着,西干西不着,要账堆了门。 小人白日不敢出门来。 那日天色将晚,小人刚然出来,就瞧着郑申晃里晃荡由东而来。 我就追上前去,见他肩头扛着个褡裢,里面鼓鼓囊囊的。 小人就和他借贷,谁知郑申不是个酒后开包的,他饶不借,还骂小人。 小人一时气忿,将他尽力一推,噗哧咕咚就栽倒了。 一个人栽倒了,怎么两声儿呢? 敢则郑申喝成醉泡儿了,栽在地下噗哧地一声。 倒是那大褡裢,摔在地下咕咚地一声。 小人听得声音甚是沉重,知道里面必是资财,我就一屁一股坐在郑申胸脯之上。 郑申才待要嚷,我将两手向他咽喉一扣,使劲在地下一按,不大的工夫,郑申就不动了。 小人把他拉入苇塘深处,以为此财是发定了,再也无人知晓。 不想冤魂告到老爷台前。 回老爷,郑申醉魔咕咚的,说的全是醉话,听不得呢。 小人冤枉呀! ”邵老爷问道:“你将银褡裢放在何处? ”吴玉道:“那是二百两银子。 小人将褡裢埋好,埋在缸后头了,分文没动。 ”邵老爷命吴玉画了招,带下去。 即请县宰方令,将招供给他看了,叫方令派人将赃银起来,果然未动。 即叫一尸一亲郑王氏收领。 李存与翠芳塘住的众街坊释放回家。 独有施生留在本府。 吴玉定了秋后处决,派役押赴县内监收。 方令一一领命,即刻禀辞回本县去了。 邵老爷退堂,来至书房,将锦笺唤进来,问道:“锦笺,你在施宅是世仆呀,还是新去的呢? ”锦笺道:“小人自幼就在施老爷家。 我们相公念书,就是小人伴读。 ”邵老爷道:“既如此,你家老爷相知朋友有几位,你可知道么? ”锦笺道:“小人老爷有两位盟兄,是知己莫逆的朋友。 ”邵老爷道:“是哪两位? ”锦笺道:“一位是作过兵部尚书的金辉金老爷,一位是现任太守邵邦杰邵老爷。 ”旁边书童将锦笺衣襟一拉,悄悄道:“大老爷的官讳,你如何浑说? ”锦笺连忙跪倒:“小人实实不知,求大老爷饶恕。 ”邵老爷哈哈笑道:“老夫便是新调长沙太守的邵邦杰。 金老爷如今已升了襄陽太守。 ”锦笺复又磕头。 邵老爷吩咐:“起来。 本府原是问你,岂又怪你。 ”即叫书童拿了衣巾,同锦笺到外面与施俊更换。 锦笺悄悄告诉施俊说:“这位太守就是邵老爷。 方才小人已听邵老爷说,金老爷也升了襄陽府太守。 施相公如若见了邵老爷,不必提与金老爷呕气一事,省得彼此疑忌。 ”施生道:“我提那些做什么? 你只管放心。 ”就随了书童来至书房,锦笺跟随在后。 施生见了邵公,上前行礼参见。 邵公站起相搀。 施生又谢为案件多蒙庇佑。 邵公吩咐看座,施生告坐。 邵公便问已往情由,施生从头述了一遍。 说至与金公呕气一节,改说:“因金公赴任不便在那里,因此小侄就要回家。 不想行至攸县,我主仆便病了,生出这节事来。 ”邵公点了点头。 说话间,饭已摆妥,邵公让施生用饭,施生不便推辞。 饮酒之间,邵公盘诘施生学问,甚是渊博,满心欢喜,就将施生留在衙门居住,无事就在书房谈讲。 因提起亲事一节,施生言:“家父与金老伯提过,因彼此年幼,尚未纳聘。 ”此句暗暗与佳蕙之言相符。 邵公听了大乐,便将路上救了牡丹的话一一说了。 ”如今有老夫作主,一个盟兄之女,一个盟弟之子,可巧侄男侄女皆在老夫这里,正好成其美事。 ”施俊到了此时也就难以推辞。 邵公大高其兴,来到后面与夫人商量,叫夫人办理牡丹的内务,算是女家那边。 邵公办理施生的外事,算是男家那边的。 夫人也自欢喜,连三位小一姐也替假小一姐忙个不了。 惟有佳蕙暗暗伤感,到了无人时,想起小一姐溺水之苦,不由地泪流满面。 夫人等以为她父母不在跟前,她伤心也是情理,当然倒可怜她,劝慰了多少言语,并嘱咐三位小一姐不准耍笑打趣她。 到了佳期已近,本府阖署官员皆知太守有此义举,无不钦敬,俱各备了礼来贺喜。 邵公难以推辞,只得斟酌收礼,当受的受,当璧的璧。 是日却大排筵宴,请众官员吃喜酒,热闹非常。 把个施生打扮得花一团一锦簇,众官员见了无不称赞。 就在衙门的东跨所做了新房,到了吉时,将二人双双送了过去,成就百年之好。 诸事已毕之后,邵老爷亲笔写了两封书信,差两人送信:一名丁雄,送金公之信;一名吕庆,送施老爷之信,务必当面投递。 二人分投送信去了。 这日,施生正在书房看书,叫锦笺去后面取东西。 锦笺来至后面,心中暗道:“自那日随着众人磕头道喜,我却没瞧见新一奶一奶一什么模样。 今日倒要留神瞧瞧。 ”谁知丫环正给新一娘一子烹茶去了,锦笺唤了一声无人,他便来在院内。 可巧佳蕙却在廊下用扇儿逗鹦鹉呢。 猛见了锦笺,她把扇子一遮,连忙要转回屋内。 哪知锦笺眼快,早认出是佳蕙来,暗道:“好呀,敢则是她呀! 见了我,竟把扇子算个小围幕。 她如今有了官诰了。 ”便高声说了一个“佳”字,新一娘一已将扇子撤下,连连摆手道:“兄弟不要高声! ”锦笺便问:“你为何来到这里? ”佳蕙便将做事不密,叫老爷知道了,如何一逼一勒小一姐自尽,如何一奶一母定计上唐县,如何遇了贼船生生地把个小一姐投水死了,自己如何被邵老爷搭救就冒了小一姐之名,如今闹得事已做成。 “求兄弟千万不要泄漏。 只要你暗暗打听,倘或小一姐投水未死,作姐姐的必要成全他二人之事,决不负主仆的情肠。 我如今虽居此位,心实不安,也不过虚左以待之意。 ”锦笺见她如此,笑道:“言虽如此,如今名分攸关,况且与你磕头见礼,你就腆然受之,未免太过! ”佳蕙道:“事已如此,叫我无可如何。 再者,你是兄弟,我是姐姐,难道受不起你一拜么? 你若不依,我再给你拜上两拜。 ”就福了两福。 锦笺再也没的说了。 又见丫环烹茶而来,佳蕙连忙进屋内去了。 锦笺向丫环要了东西,回到书房。 见了施生,他却一字不提。 从此知道新一娘一是假小一姐,他就暗暗访查真小一姐的下落。 且说丁雄与金公送信,从水面迎来,已见有官船预备。 问时,果是迎接襄陽太守的。 丁雄打听了打听,说金太守由枯梅岭起旱而来。 他便弃舟乘马,急急赶至枯梅岭。 先见有驮轿行李过去,知是金太守的家眷;后面方是太守乘马而来。 丁雄下马抢步上前,请安禀道:“小人丁雄,奉家主邵老爷之命,前来投书。 ”说罢,将书信高高举起。 金太守将马拉住,问了邵老爷起居。 丁雄站起,一一答毕,将书信递过。 金太守伸手接书,却问道:“你家太太好? 小一姐们可好? ”丁雄一一回答。 金公道:“管家乘上马罢。 俟我到驿再答回信。 ”丁雄退后,一抖丝缰上了马,就在金公后面跟随。 见了金福禄等,彼此道辛苦。 套叙言语,俱不必细表。 且说金公因是邵老爷的书信,非比寻常,就在马上拆看。 见前面无非请安想念话头,看到后面有施俊与牡丹完婚一节,心中一时好生不乐,暗道:“邵贤弟做事荒唐! 儿女大事,如何硬作主张? 倒遂了施俊那畜生的私欲。 此事太欠斟酌。 ”却又无可如何,将书信折叠折叠,揣在怀内。 丁雄虽在后面跟随,却留神瞧。 以为金公见了书信,必有话面问,谁知金公不但不问,反觉得有些不乐的光景。 丁雄暗暗纳闷。 正走之间,离赤石崖不远,见无数的喽罗排开,当中有个黄面金睛,浓眉凹脸,颔下满部绕丝的黄须(无怪绰号金面神),坐下骑着一匹黄骠马,手中拿着两根狼牙棒,雄赳赳,气昂昂,在那里等候。 金公早已看见,不知山贼是何主意。 猛见丁雄伏身撒马过去。 话语不多,山贼将棒一举,连晃两晃,上来了一群喽罗,鹰拿燕雀,将丁雄拖翻下马,捆了。 金公一见,暗说:“不好! ”才待拨转马头,只见山贼忽喇喇跑马过来,一声咤叱道:“俺蓝骁特来请太守上山叙话。 ”说罢,将棒往后一摆,喽罗蜂拥上前,拉住金公坐下嚼环,不容分说,竟奔山中去了。 金福禄等见了,谁敢上前,唿地一声,大家没命地好跑。 且说蓝骁邀截了金公,正然回山。 只见葛瑶明飞马近前来,禀道:“启大王:小人奉命劫掠驮轿,已然到手。 不想山凹蹿出一只白狼,后面有三人追赶,却是卧虎沟的沙员外带领孟杰、焦赤。 三人见小人劫掠驮轿,心中不忿,急急上前,将喽罗赶散,仍将驮轿夺去,押赴庄中去了。 ”蓝骁听了大怒,道:“沙龙欺我太甚! ”吩咐葛瑶明押解金公上山,安置妥帖,急急带喽罗前来接应。 葛瑶明领命,只带数名喽罗,押解金公、丁雄上山,其余俱随蓝骁来至赤石崖下。 早见沙龙与孟杰二人迎将上来。 蓝骁道:“沙员外,俺待你不薄,你如何管俺的闲事。 ”沙龙道:“非是俺管你的闲事,只因听见驮轿内哭得惨切,母子登时全要自尽,俺岂有不救死之理。 ”蓝骁道:“员外不知,俺与金太守素有仇隙,知他从此经过,特特前来邀截。 方才已然擒获上山。 忽听葛瑶明说员外将他家眷抢夺回庄,不知是何主意? ”沙龙道:“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金太守乃国家四品黄堂,你如何擅敢邀截? 再者,你与太守有仇,却与他家眷何干? 依俺说,莫若你将太守放下山来,交付与俺,俺与你在太守跟前说个分上,置而不理,免得你吃罪不起。 ”蓝骁听了,一声怪叫:“嗳呀,好沙龙! 你真欺俺太甚,俺如今和你誓不两立! ”说罢,催马抡棒打来。 沙龙扯开架式抵敌,孟杰帮助相攻。 蓝骁见沙、孟二人步下蹿跃,英勇非常,他便使个暗令,将棒往后一摆,众喽罗围裹上来。 沙龙毫不介意,孟杰漠不关心,一个东指西杀,一个南击北搠。 二人杀够多时,谁知喽罗益发多了,筐箩圈般将沙龙、孟杰困在当中,二人渐渐地觉得乏了。 原来葛瑶明将金公解入山中,招呼众多喽罗下山。 他却指拨喽罗层层叠叠的围裹,所以人益发多了。 正在分派,只见那边来了个女子,仔细打量,却是前次打野鸡的。 他一见了,邪念陡起,一催马迎将上来,道:“娇一娘一往哪里走? ”这句话刚然说完,只听弓弦响处,这边葛瑶明眼睛内咕唧地一声,一个铁丸打入眼眶之内,生生把个眼珠儿挤出。 葛瑶明“哎哟”一声,栽下马来。 原来焦赤押解驮轿到庄,叫凤仙、秋葵迎接进去,告诉明白,说蓝骁现领喽罗在山中截战。 凤仙姐妹听了,甚不放心,就托张一妈一妈一在里头照料,他等随焦赤前来救应沙龙。 在路上言明,焦赤从东杀进,凤仙姐妹从西杀进。 不料,刚然上山就被葛瑶明看见,催马迎来。 秋葵眼快嘴急,叫一声:“姐姐,前日抢野鸡的那厮又来了。 ”凤仙道:“妹妹不要忙,待我打发他。 前次手下留情,打在他眉攒中间,是个二龙戏珠。 如今这厮又来,可要给他个‘唤虎出洞’了。 ”列位自想想:葛瑶明眉目之间有多大的地方,搁得住闹个龙一虎斗么? 这也是他贪一婬一好色之报。 从马上栽了下来,秋葵赶上,将铁棒一扬,只听拍地一声,葛瑶明登时了账,琉璃珠儿砸碎了。 未知她姐妹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发布时间:2025-03-19 23:02:34 来源:番茄文学网 链接:https://www.kuansang.com/book/11541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