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柳园图-第廿三章 内容: 陶甘率衙丁冲进宗祠阁,见狄公正在细睹那局残棋。 梁溥则已倒在地上不动了。 陶甘上前按摸脉息,竟已没了。 ——早已气断丹田,魂归陰府。 “老爷,他是如何死的? ”“我骗他说他已喝下了我的茶,竟信了。 狂惊之下,血涌心脑,想是难救。 其实,我是将他斟与我的茶水泼倒在盛这棋的铜钵盂里了。 ——究竟心计太深,疑虑太重,临了不敌我一出空城计。 咳,我并不想让他毒死,我还要拿获了他解去京师与王太监、法明和尚对质哩。 ”正说着话,宗祠阁门口出现一个衣裙素朴的年轻女子,两只白闪闪的眸珠正看着他们。 陶甘道:“兰莉小一姐听说老爷随梁溥上来这里,便急忙叫我赶来提防梁溥,说他已决计鱼死网破了。 ”“兰莉小一姐,令兄心病猝发,已死了。 ”狄公深深瞥了那个盲姑一娘一一眼。 兰莉点了点头:“驰骋锐气,致触天怒,也是劫数。 兄长算尽心机,最后算了自己一性一命去。 早在意中,救也无及。 ——人有千般算,天有一归档。 ”狄公感慨深服。 “冒犯问狄老爷。 钦差果是兄长所杀? ”“不,毒杀钦差的是珠木奴。 ”“是她? 奴家一直担心兄长与她痴情过深,必无善果,终是祸根。 那日他两个将钦差一尸一身弄去花塔寺前,我乘隙窃了那蛐蛐,又见他身上还有一纸信封,故也一并盗了,暗中送与你们。 ”狄公曰:“将那信封塞在乔都尉怀中的想是令妹杏枝了? ”“正是杏枝。 她原想送来都督衙门的,只恐把持不慎,一旦漏泄,不可设想。 故伺机塞一入乔都尉襟怀,也是不得已。 ——那两张地图也是赖杏枝从兄长处窃得的。 兄长并不知此事,不知为何将她杀害? ”不禁语音酸涩。 “杏枝是被误杀的。 ——那日歹徒要追杀的正是你兰莉哩,也是巧合,天意如此——本官对兰莉小一姐不计安危,暗中相助,感铭十分。 ”“狄老爷过誉了。 陶相公见义勇为,挺身救我,乃是男子本色。 试院那夜,不是他两个奋力搭救,险些又被歹人害了。 ——奴家只巴望兄长悬崖勒马,不要自投深渊。 兄长却视奴家为仇寇,追杀不放。 ”说罢,不觉泫然出涕。 “本官亦不明白,你一个盲女子,如何行动自如,又善于躲闪。 ”“奴家虽是双目失明,但手足耳鼻十分灵捷。 这祖宗府第内一砖一瓦、一木一钉都数得过来。 其次便是试院,南海神庙了,时常去那里捕蛐蛐,门户嘹户。 ”狄公叹息良久。 遂下楼阁命乔泰率众衙丁搜索梁府,拿获谋逆证据。 又命一缉捕道,曼瑟已逃,恐尚未出海。 严令市舶司及关卒巡兵仔细追捕,不许一条番船扬帆启航。 半日不见搜出一件信札纸笺来,乃信梁溥果真一精一明,不留隐患。 只捉到几个喽罗爪牙。 遂命轿马牙仗回都督府。 温侃早一肚疑云等着狄公回府来,狄公笑嘻嘻把着温侃衣袖,一同进去西厅书房坐下细说。 “梁溥先生府上出什么事了? ”“一帮水贼进了梁府大肆抢掠,梁溥先生当即吓死。 本官闻报即率亲随衙卒前去剿捕。 水贼顿作鸟兽散,只保全了财产,而梁溥先生已不救……”温侃叹了一口气又问:“那帮水贼是何等人物? ”“听说是水上人与番客暴徒乌合之众。 温都督日后治岭南,须缓和这两种人的怨怼情绪。 不可歧视虐害,也应妥善防范。 宣课圣教王化,奖劝商市渔捕,化积怨为怀德,共图长久治安。 ”“那钦犯人头,露布又是如何一回事? ”“柳大人已在广州遇害。 本官已缉获凶手,押赴长安。 这事朝廷自有处置,你我就不必深究了。 外界再有人问及,一概不答。 ”温侃不好再问,又怕柳道远之死与自己广州治绩有玷,不由双眉紧锁。 狄公笑道:“柳大人之死与温都督一无干连。 朝廷问起此地政声化绩,本官自有回话。 温都督毋需深虑。 ”温侃感激道:“仰仗狄大人遮护。 ”狄公道:“还有一件小事,倒想与温都督证实,本官听说温都督早年与广州一波斯女子有过一段恋情,后来不欢而散了。 ”温侃顿时汗流,心中震栗。 “狄大人既已问及,我也不敢隐瞒。 这还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我当时初到广州,还是都督府司马。 与一波斯商人投契,时常过往,竟与他的女儿有了恋情。 一时两个缱绻难分,百般恩一爱一。 当时朝廷严禁地方官员与番女通婚,为之,我也动过与那番女一同逃去波斯的念头。 “一日她来找我,说她不能再来见我了。 我追问缘故,她支支吾吾,似有难言苦衷。 我当时蠢愚至极,竟以为她要与我决绝。 再没细想,便也死心。 ——后来我成了当时岭南道黜陟大使的女婿。 婚后一个月那波斯女子送来一信,竟是绝命书。 信中说及她当时因是怀孕而不敢再来见我。 如今恩断义绝;她已溺死那一对孪生女,自己也含恨自尽了。 “当时我痛苦异常,几不欲生。 ——狄大人,这应是运命的戏一弄,我万万没想到竟会有如此结局。 岂止是不欢而散,简直是太惨酷残忍了。 十几年来每念及此,辄愧疚交攻,坐立不安。 只恨当时年岁太轻,行一事糊涂,铸成大错,悔之无及。 ——如今创口仍在流血。 狄大人今日问及,我除了惶惭深责,无地自容外,能再说什么呢? ”狄公见温侃真情迸发,已露悲声。 忙劝道:“本官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无意责备。 不过我还听说你那一对孪生女当时并没淹溺死,而是送与一个姓方的商贾。 她母亲只是含恨激刺你而已。 ”“什么? 那对孪生女还活着? 姓方的商人在哪里? ”温侃似觉醍醐灌顶。 “姓方的商贾破产后又将她们卖与一富翁。 那富翁是半个波斯人,为人忠直仗义,由他一手抚养成一人。 如今已出落得楚楚动人,仿佛两朵奇花。 ”“狄大人这话当真? 她们现在何处? 那富翁又叫什么? ”温侃惊喜交集。 “富翁便是倪天济,你的孪生女,一名叫汀耶,一个叫丹纳。 声音举止,无一件不是你的气派。 如今都十七岁了,正是倪府里一对夜明珠啊! ”温侃流泪道:“真有这事了,叫我如何是好? ”“哪日有空暇,你不妨乔装私访一下,庶己也可平息若许多年来内心之苦痛——她们在倪先生的一宠一爱一下日子正无忧无虑,优裕十分。 温都督千万不要去认回,反而成拙。 只暗中与倪先生作个忘年朋友,从容留之。 ——这是本官离广州前的一点诚心忠告,谨望三思。 ” 发布时间:2025-03-11 20:01:14 来源:番茄文学网 链接:https://www.kuansang.com/book/11489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