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第六回 胡永儿客店变异相 卜客长赴永儿落井 内容: 诗曰:堪笑浮华轻薄儿,偶逢女子认为妻;世财红粉高楼酒,谁为三船事不逐! 岂不闻古人云:“他妻莫爱,他马莫骑。 ”怎地路途中遇见个有颜色的妇人便生起邪心来! 那厮看着店小二道:“讨些脚汤洗脚。 ”店小二道:“有! 有! ”看着待诏说道:“他夫妻两个自东京来的,店中房都歇满了,只有这房里还有一张床,没奈何交他两个歇一夜。 ”待诏道:“我只睡得一张床,有人来歇,交他自稳便。 ”永儿迸房来,叫了待诏万福,待诏还了礼。 那厮看着胡子道:“蒿恼则个! ”待诏道:“请自便。 ”待诏肚里自思量:“两个言语不似东京人,恁地个孤调调地行,两个不像是夫妻;事不一心,有些脚叉样。 干我甚事? 由他便了。 ”胡子道:“你们自稳便。 ”那厮和永儿床上坐了,店小二掇脚汤来,那厮洗了脚,讨一盏油点起灯来。 胡子不做夜作,唤了安置,朝着里床自睡了。 那厮道:“姐姐! 路上贪赶路,不曾打得火,我出去买些酒食来吃。 ”转身出房去了。 永儿道:“却不忍耐这厮! 我又不认得你,一路上惊赫我许多言语,强要我做老婆讨房歇。 那厮去买酒去了,他不识得我,我且撩拨他耍子则个。 ”口中不知道些甚的,舒气向胡子床上只一吹,又把自己脸上摸一摸,永儿就变做个胡子,带些紫膛色,正像做皮鞋的待诏,待诏却变做了永儿。 假待诏也倒在床上假睡着。 那厮出到门外,黑洞洞地不敢行,又怕巡军捉了吃官司,只得在门外僻静处人家门前存了一夜。 到天晓,那厮道:“我自去休! ”离了店门,走了五七里路了,却待要走过一林子去,只见林子里走出胡永儿来,看着那厮道:“哥哥,昨夜罪过你带挈我客店里歇了一夜,你却如何道我是鬼? ”那厮看了永儿如花似玉生得好,肚里与决不下道:“莫不昨晚我真个眼花了? ”那厮道:“姐姐! 待要和你同行,昨夜两次吃你惊得我怕了。 想你不是好人,你只自去休! ”永儿道:“昨夜你要我做假夫妻也是你,如今却又怕我,我交你看我的相识! ”只见永儿用手一指,叫声:“来! ”林子内跳出一只吊睛白额大虫来,看着那嘶只一扑,那厮大叫一声,扑地便倒。 那厮闭着眼,肚里道:“我性命今番休了! ”多时没些动静,慢慢地闪开眼来看时,大虫也不见了,妇人也不见了。 那厮道:“我从来爱取笑人,昨日不合撩拨了这妇人,吃胡子打了一顿拳头;又吃他惊了,交我魂不附体。 今朝他又叫大虫出来,我道性命休了,元来是惊耍我,若是前面又撞见他,却了不得,我自不如回东京去休]”那厮依先转身去了。 且说胡永儿变大虫出来惊他:“他再不敢由这路来了。 我自去郑州去,一路上好慢慢地行。 ”却在路上有些脚疼,只得会一株树下歇一歇。 正坐之间,只听得车子碌碌刺刺地响。 见一个客人,头带范阳毡笠,身上着领打路布衫,手中缚腰,行缠爪着裤子,脚穿八搭麻鞋;推那车子到树下,却待要歇。 只见永儿立起身来道:“客长万福! ”那客人还了礼,问道:“小娘子那里去? ”永儿道:“要去郑州投奔爹爹、妈妈去,脚疼了走不得,歇在这里。 客长贩甚宝货,推车子那里去? ”客人道:“我是郑州人氏,贩皂角去东京卖了回来。 ”永儿道,“客长若从郑州过时,车厢里带得奴奴家去,送你三两银子买酒吃。 ”客人思量道:“我货物又卖了,郑州又是顺路,落得趁他三两银子。 ”客人道:“恁地不妨。 ”交永儿上车厢里坐。 那客人尽平生气力推那车子,也不与永儿说话,也不把眼来看他。 低着头,只顾推车子了行。 永儿自思量道:“这个客人是个朴实头的人,难得,难得。 想昨夜那厮一路上把言语撩拨我,被我略用些小神通,虽不害他性命,却也惊得他好。 一似这等客人,正好度他,日后也有用他处。 ”那客人推那车子,直到郑州东门外,问永儿道:“你爹爹、妈妈家在那里作? ”永儿道:“客长! 奴奴不识地名,到那里奴奴自认得。 ”客人推着车子入东门,来到十字路口,永儿道:“这里是我家了。 ”客人放下车子,见一所空屋子锁着。 客人道:“小娘子! 这是锁着的一所空屋子,如何说是你家? ”永儿跳下车子,喝一声道:“疾! ”锁便脱下来,用手推开一扇门,走入去了,客人却在门前等了两个时辰,不见有人出来,天色将晚,只管望着里面。 被一个人喝道:“你这客人在这里歇许多时了,只望着宅里做甚么? ”客人见是个老儿问,慌忙唱个喏道:“好交公公知道,适间城外五十里路见个小娘子,说脚疼了,走不得,许我三两银子,交我载到这里,入去了不出来,交我等了半日。 ”老儿道:“这宅是刁通判廨宇,我是看守的。 ”客人道:“恁地相烦公公去宅里说一声,交取银子还我则个。 ”老儿道:“锁的空宅子,一向无人居住,你却不害疯么! 见今官司出榜追捉胡永儿,如有知情不首者一体治罪。 你会事的便去了! ”客人道:“好没道理! 我载你家小娘子来家,许我三两银子,又不还我,到说白府活儿,你只交我入去看,我情愿吃官司! ”老儿道:“你说了! 若寻不见时,不要走了! ”老儿大开了门,交客人入去。 到前厅,过回廊,至后厅,只见永儿坐在厅上。 客人看见了他,叫道:“小娘子! 如何不出来还我银子,是何道理? ”永儿见客人来,便走起身望后便走,客 人大跨步走到后厅,永儿见他赶得紧,厅后有一眼八角井,走到井边,看着井里便跳下去了。 客人见了,吓得只叫:“苦也! 苦也! ”却侍要走,被老院子捉住,道:“清平世界,荡荡乾坤,逼人下井,罢休不得! ”拖出宅前,叫起街坊人等,将客人一条索子缚了,直解到郑州来。 正值大尹在厅上断事,地方里甲人等,解客人跪下,备说本人在刁通判府中,将不识姓名女子赶下八角井里去了。 大尹将客人勘问,客人招称:系本州人氏,姓卜名吉,因贩皂角前往东京货卖回来,行到板桥八角镇五十里外大树下,遇见不识姓名女子,言说胸疼行走不得,欲赁车子前到郑州东门十字街爹爹、妈妈家去则个,情愿出银三两。 是吉载到本家,即开门人去,并不出来。 吉等已久,只见老院子出来,言说我家是刁通判廨字,无人居住空房,不肯还银。 一时间同老院子进去寻看,不期女子见了,自跳在井中,即非相逼等情。 大尹交且将卜吉押下牢里,到来日押去刁通判宅里井中打捞尸首。 次日大尹委官一员,狱中取出卜吉,同里邻人等押到刁通判廨宇里来。 街上看的人挨肩叠背,人人都道:“刁通判府里,时常听得里面神歌鬼哭,人都不敢在里面住。 ”有的人道:“看今日打捞尸首何如? ”委官坐在交椅上,押卜吉在面前跪下。 委官问老院子并叫邻人等,卜吉如何赶这女子落井,卜吉告道:“女子自跳落井,并不曾赶他下去。 ”委官叫打捞水手过来,水手唱了喏,着了水背心。 委官道:“奉本州台旨,委我押你下井。 你须仔细打捞! ”水手道:“告郎中,方才小人去井上看验,约有三五十丈深浅。 若只恁地下去,多不济事。 须用爪扎辘轳,有急事时,叫得应。 ”委官道:“要用甚物件,好交一面速即办来。 ”水手道:“要爪缚辘轳架子,用三十丈索子,一个大竹箩,一个人铜铃,人夫二十名。 若有急事便摇动铃响,上面好拽起来。 ”不多时都取办完备。 水手扎缚了辘轳、铜铃、竹箩俱完了。 水手道:“请郎中台旨,交下井去打捞。 ”委官道:“你众水手中,首一个会水了得的卜去。 ”四五个人扶着辘轳,一个水手下竹箩坐了,两三个人掇那竹箩下井里去,四个人便放辘轳。 约莫放下去有二十余丈,只听得铃响得紧,委官交众人退后,急把辘轳绞上箩来。 众人见了,一齐呐声喊:看那箩里时,亘古未闻,于今罕有,自不曾见这般跷蹊的事。 正是:说开华岳山峰裂,道破黄河水逆流。 毕竟当日见甚么来? 且听下回分解。 发布时间:2025-02-03 21:19:09 来源:番茄文学网 链接:https://www.kuansang.com/book/11336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