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第三十九回 叙旧事岑母动慈怀结新知刘生显神勇 内容: 却说刘电到得内堂,见岑夫人已在立待,因即上前叩见。 岑夫人连声请起,因还了半礼,道:“三相公途路辛苦! ”因问:“府上令堂、老太太并尊嫂们,谅都纳福! ”刘电道:“家母、家嫂、雪妹都嘱请老伯母的安。 只不知伯母几时搬居在此? 小侄一来请安,二来正要问问别后的原委。 ”岑夫人道:“一言难尽。 ”当即吩咐岑忠先叫厨房收拾便饭。 因说:“自从前年三相公起身后,愚母子候到第二年夏间总不得信息,又闻得对头已去,五月间就辞了蒋公起身回来。 到了扬州,恰好遇着家中报信的人,才知对头未走,家中房屋又被封锁,途路中进退两难。 因为老仆住在此间,只得到这里暂住。 你兄弟也曾到许家探问,才知三相公有书交与他邻居周老人托寄。 谁知这周老人死了,这封书竟不曾寄到。 后来因赁这王乡宦的房子,不想我内侄女当时遭族恶之害,却正在此间。 这王公是两榜出身,极重义气,夫人又甚贤德,极承他夫妇将内侄女认为义女,待如亲生。 后来老身会面叙说起来幸得姑侄相认,又承王亲家不弃,就将他许了你兄弟。 旧年冬间,催逼着完了姻了。 ”刘电初时以为岑生别娶却是负盟,及听到骨肉相逢,因亲作亲,甚是难得,又想到父亲显灵原说雪妹“不宜预占,有妨亲疏”,正是为此,便道:“天涯海角,骨肉相逢,是一件天大喜事! 又以内侄女做了媳妇,亲上加亲,极是难得。 明日还要请见。 ”岑夫人道:“这是弟媳,理当拜见。 ”说话之间,饭已端正。 岑夫人就令:“搬在这里,三相公竟请自用。 ”因叫了头用大杯斟酒,道:“仓卒便饭,不要见怪。 ”刘电道:“老伯母莫说客话,请尊便。 待小侄自用。 ”岑夫人道:“老身在这里陪着,正好说话。 ”因说起:“前年起身时,你蒋叔有与你并许公的两封书,因无便人不曾寄去,还在这里存着,明日取来交还。 ”刘电道:“天各一方,若无的便,寄信实难。 ”一面说话,一面自斟自饮。 吃过一二十杯酒,用完饭,收拾过了,因问:“兄弟进京后可曾有信回来? 如今王公却在那里居住? ”岑夫人道:“去年冬间王公选了山东宁海县知县,十一月初挈家上任去了。 他两夫妻也只有一位小姐,又无亲族,因此把家事尽托付与你兄弟料理。 谁知王亲家起身后,你兄弟又得了官进京去了。 如今只有我婆媳两个督率家人在这里照管。 幸亏你弟妇贤能,不消我费心。 前月你兄弟寄了一封家书回来,说引见时皇上试了他一道郊天表章,甚是合式,又蒙内阁程公十分关切,老身倒也放心。 只是如今倭寇作乱,这里地方日夜担心得紧,不知将来怎样? ”因问:“雪姑娘在府上可好? 梅氏近日可健? ”刘电道:“小侄自同雪妹到了江南,谁知许丈同他亲戚往江西任上去了,因留下一封书信、二两盘缠托他紧邻周老人寄去。 谁料这周老人死了,竟不曾寄去。 及到伯母府上,又见房屋被官封锁,因此只得同了雪妹、梅嫂回家。 自到家中,母亲十分怜爱,一房同住,片刻不离,家嫂与侄儿女们没一个不欢喜敬爱。 老母去岁得病,全亏雪妹衣不解带的服侍,真是难得。 后来专差人到南安府去接许丈,谁知他亲戚又调任了抚州,至今父女未曾会面。 雪妹心中常挂念的便是许丈与老伯母两位。 小侄来时千叮万嘱与伯母请安,还有自己制作送伯母的东西带在此。 ”岑夫人听说,不觉两眼酸酸欲泪,道:“我也是一般记念他,只为路远迢迢不能通信。 从前原有相订的言事,不料如今又有更张,只恐将来不能如愿。 ”刘电道:“伯母竟请放心,雪妹却一心宁耐、矢志不移,谅许丈也无不乐从。 只要伯母作主,弟妇无言,为官作宦的人三妻二妾也是常事。 就是梅嫂在舍下也十分相得。 他是深知原委的,说明日等待姑娘恭喜才一同回来。 ”岑夫人道:“这也难得。 如今你这个弟妇是最贤德的,他常常对我说,你兄弟是不止一妻相守的,倒只恐雪姑娘知道,心中不喜。 ”刘电道:“这一发不然。 当日父亲之灵原与雪妹说过,雪妹已自知‘不宜预占’,现已应验,岂有不悦之理? ”岑夫人听了,转愁为喜道:“若果如此,倒是老身的造化的。 ”刘电又问道:“伯母方才所说,弟妇如何便知兄弟不止一妻相守的? ”岑夫人笑道:“他也不过是预料的话。 ”因问:“三相公几时往山东完娶? ”刘电因将此番服同兄长进京,并到这里的原故说了一遍。 岑夫人欢喜道:“三相公不远千里而来,老身感激无地。 今去完姻,老身还有些微物带去。 若日后搬亲回来,务必要到这里住些时,切不可径自回去了。 ”刘电道:“小侄一定要同来请安的。 ”因说:“今日见过伯母,明早就要禀辞起身。 ”岑夫人道:“三相公千里迢迢到此,总有事也须屈留三天。 ”刘电道:“已与家兄订定日期,况到了山东还要耽搁,领有咨文是不便久迟的。 ”岑夫人道:“既如此,只留明日一天也罢。 ”因吩咐岑忠道:“将三相公行李搬在内书房,途路辛苦,请早些安歇,明日再叙罢。 ”说罢回房。 此时文进已是岑忠相陪酒饭后,回船安歇去了。 当下岑忠掌灯送刘电到内书房来,道:“明日再与三相公磕头,老婆子在三相公府上,不知可安好么? ”刘电道:“原来你就是老掌家,梅嫂在那里甚是相得,如今与姑娘们都是同桌吃饭的,身体也甚康健。 来时叫我致意你,不须挂念他,说日后要与姑娘一同回来的。 ”岑忠道:“承老太太、娘娘们的抬举,只恐在那里搅吵。 ”刘电道:“只是怠慢也。 ”岑忠将被褥铺好,随即出来。 这边刘电安歇不提。 原来岑夫人与刘电在内堂说话,大娘子都已听得,又在暗中看见刘电气概不凡,及岑夫人进来,因说:“这刘公子将来必然贵显。 目前喜气重重,不出一年定食天禄,只不知何故面上带着一股杀气未退,明日母亲问他路上可有着气的事么? ”岑夫人笑道:“明日待我问他,试你的眼力。 ”一宿无话。 次日刘电起来盥洗毕,取出雪姐送的东西,却是一个小小绸袱,用针线缝好的,上面小小一条红签写着:“千娘安启”四个小字,格外有四匹细葛是刘电送岑夫人的,都叫小丫头送了进去。 岑夫人当下将袱拆绸开,里面却两双月兰缎子挑线的膝衭、两双石青素缎鞋,一封不缄口的书函,上面叙说拜别后记念情节,后面有矢前言终身不易的话。 岑夫人一面看,不觉两眼澄澄泪落。 看毕递与大娘子道:“怎叫人不想念? ”大娘子看毕,道:“原来这位姊姊也是能书识字的,明日母亲写回书与他,就把女儿的心迹与他说明,使他放心勿虑。 ”岑夫人道:“你就与我代写罢。 ”当时岑夫人出到书房,就将蒋公从前所寄之收交给道:“三相公起得恁早,如何又要你费心? ”刘电道:“这是那边土产,不过千里鹅毛之意。 ”因将书拆开看了,上面也是叙别后记念,如何并无回音的话,就念与岑夫人听了。 岑夫人道:“雪姑娘与我的书就与三相公所说一般,明日老身与他一封回书,叫他只顾放心。 这段不得已先娶的情节,谅三相公自能转言。 ”因道:“你弟妇要出来拜见。 ”刘电道:“不须劳步,竟到里面见罢! 只是不知,不曾备得礼来。 ”岑夫人道:“不消。 ”因领刘电到上房来,这边大娘子正待出来,看见老母同刘公子进来便退进里边,在下首站立。 个头在地下铺了拜毡,大娘子口称“三伯”,端端正正朝上四拜。 刘电还礼毕,道:“不曾备得贺礼,只好改日补送。 ”大娘子道了谢,因问了老太太并两嫂嫂、雪姐姐的安,说了“请坐”,才退入内间去了。 这日婆媳两个商量写了一封家书,并将送蒋宅的东西收拾停安。 岑夫人还要与雪姐回书,大娘子道:“写书容易,但他此时到山东完姻后又要进京,想来总未得回家,带去也是无益,不如订他转来时到这里带去的为安。 他若肯应许了,是决不爽信的。 ”岑夫人道:“你见得极是。 ”当午,设席在晚香亭上。 岑夫人叫丫头送了三杯酒,看上了两道菜,道:“三相公请自在饮几杯,老身暂且不陪。 ”刘电道:“伯母请便,小侄必不作客。 ”岑夫人又吩咐小家人殷勤伺候,才转身回房。 一面又搬送酒肴到船上,请文进畅饮。 且说刘电见岑夫人以至亲相待,心中欢喜,对着桂花开怀畅饮了一回,因问:“船上可曾吃饭? ”小家人道:“已送上船去款待了。 ”刘电此时已觉有几分酒意,因索饭用毕,又在四下游玩了一回,因踱出后门来观看,正见文进在那里舞倭刀顽耍,因问道:“吃酒不曾? ”文进收住手道:“承这里老太太所赐酒饭十分丰盛,因此吃得醉了。 ”刘电道:“今晚再过一宵,明早一准起身。 ”因说:“我看你方才所舞刀法尚欠传授,只好舞弄顽耍,却上阵交锋不得。 若遇识者,岂不见笑? ”因乘着酒兴撩衣束带,接过双刀,摆开脚步,使动身法,舞得那两口苗刀如两条雪练盘旋,看得文进眼花撩乱。 此时岑夫人却闪在门口观看,因叫小王媳妇悄悄的请了大娘娘来看。 且说刘电舞了一回刀,对文进道:“这双刀系对面交锋短兵相接所用,若马上交锋必用长枪、大刀为主,其余兵器俱不出此两般用法。 你既能使那竹篙,便可习学长枪。 你取那篙来,我使一路枪你看。 ”文进欣然到船取了那竹篙到来。 刘电接在手中,虽不叫重,亦颇称手,因把来当作长枪,便一个身法,就地一转,打了个大蟒翻身,然后使开身分舞出那三十六路梨花枪法,真是“寒风飒飒从天降,冷气纷纷卷地来”。 使到了精奥处,把篙一搅,打起一个花头有车轮大小。 谁知这铁心炼得不精,刘电使得力大了,只听豁喇一声,那篙头折断了二尺有余。 刘电收住手笑道:“倘在阵上,岂不误事? 这终是炼铁不精,以致断折。 ”文进拜服在地道:“倘得随鞭执镫,愿拜为师。 ”刘电扶起道:“以你的膂力,尽可习学。 ”文进道:“小人时常使耍,以为十分合式,谁知禁不起相公的神力! ”刘电道:“你还不曾见山东一位蒋老爷,他使的铁枪还重十多觔,使起来真是神出鬼没。 我此番正要到那里去,你若肯同往,何愁武艺不精? ”文进道:“小人情愿相随,只恐老母不从,也是无奈。 且待明日到家与老母相商,若得应允,便可服侍相公同往。 ”正是:壮怀已有从君志,孝念还当顺母心。 毕竟不知文进后来果否相从? 且听下回分解。 发布时间:2025-01-29 23:00:34 来源:番茄文学网 链接:https://www.kuansang.com/book/11308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