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第三十九回 破笠泽陈音殉国难 战吴都卫茜显奇能 内容: 话说陈音见吴船逼近,用弩箭连排射去,吴船有进无退,十分骇然,即命雍洛泅水前去探看情形。 少对回报,吴船上都是草苇扎成人形,前后八人推桨,都用极厚挡牌遮身。 陈音知道吴人必然另有诡计,即使飞报全营,切勿乱动,恐中奸计。 果然左面又是照样发喊而来,卫英、曹渊两人镇定,不许军士乱动。 闹了两个更次,吴人见越军不动,料知觑破奸计,各处伏兵,全行撤回。 若不是陈音仔细,险为吴人所算。 到了次日,吴营全无影响。 赵平哨探回来,说道:“吴营此时,四面悬起粗竹排、软皮障,意在死守。 ”越王听了,带了众将前去探看,果然遮护得严密。 众人看了,束手无策。 越王道:“我兵越境而来,利在速战,似此死拒,何能久持? ”众将默然,正在眺望,忽见竹排皮障一齐卸下,吴营中一声鼓角,箭如飞蝗般射来。 越王急命回船,俟船离远,顷刻之间,竹排皮障,一齐支起。 众人见了,不由不目瞪口呆,无法可设,闷闷回营。 陈音转到自己船上,暗想道:似此死拒,国耻何日能雪? 大仇何日能伸? 无奈他这样布置,破他不得。 倒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半夜。 忽然醒悟道:他既能一时卸下,一时支起,必然有个总机关。 只要把他的总机关坏了,捽然以兵乘之,吴可破矣。 我不免趁此夜深,泅水前去,探看一遭。 若是寻着他的总机关,就好设法。 想到这里,片刻也不安枕,立时翻身下床,取了水靠穿好,带了牛耳尖刀,连雍洛也不通知,悄悄泅下水去。 到了吴营,冒出头来,见四围遮得严谨,更拆分明,营内情形,一毫不能望见。 便泅入水去,直到中营,从空隙里伸头探望。 见四面都是细铁链牵连不断,分成前中后三处。 把眼光顺着铁链寻去,果然一齐总归在一处,上用巨石镇压。 约计此石,不下千斤。 心中一想,是了,只要把此石推下,全船的铁链一松,竹排牛障,便都御下。 把那块巨石细细审视一会,定了主意,又到前后两营看过,一般如此,悄悄入水,泅回本船。 天已发晓,略睡片时,便去参见越王,说了昨夜所探之事。 又道:“臣愿前往,推落巨石。 大王调齐大兵,四面等候,排障一落,弩箭当先,大兵随进,破吴兵如摧枯拉朽耳。 ”越王道:“此行太险,既是全营排障,系在一处,必派健将把守。 稍有差池,何堪设想? 况且千余斤的巨石,如何容易推得它动? 此计太险,容再思别计。 ”陈音道:“大王受吴大厚,臣痛心切齿,至今十余年。 今幸军威已振,吴国指日可灭,若同他死拒;万一军心一隳,大王十余年的卧薪尝胆,在为着何来? 臣等十余年的茹苦含辛,寝食不安,又为着何来? 臣愿舍死前去,以求一效,但得国耻尽雪,大仇克报,臣虽死九泉,目亦瞑矣! ”此时,范蠡、文种侍坐左右,见陈音如此激烈,甚是赞叹,齐劝越王照着陈音之议行事。 越王见陈音矢死报国,点头道:“但愿功成,越国与卿共之。 万一不测,卿之妻子,寡人当善觑之。 ”陈音叩头称谢。 范蠡、文种会齐诸稽郢、卫英,调兵准备不提。 陈音回在本船,方与雍洛说知此事,就叫雍洛督率弩队,当先冲杀。 雍洛听得呆了一晌道:“大哥一人前去,未免太险,此事还当斟酌。 ”陈音道:“吾志已决,不用多言。 大丈夫死得其所,虽死犹生,你只去准备便了。 ”雍洛只得快快而去,准备一切。 是夜二更以后,陈音穿上水靠,腰间带了牛耳尖刀,照会了众人,泅水而去,一直泅到中营,洑在水面,一听人声未静,伏着不动。 等至三更,方无声响,陈音冒出水面,在船隙里冒出头来,轻轻扒去船上。 四面张望,见军士都和衣睡倒,但闻四面摇铃唱号之声,悄悄走到总机处。 不暇端详,用尽平生之力,迸着一口气,使劲把巨石一推,嘣咙一声,巨石坠落船板,果然中营排障一齐落下。 这一声响,早惊动守中营总机的西门巢,蓦然惊醒,翻身跳起,跑到总机处。 陈音刚待转身,西门巢挥起铜鞭,劈面打下。 陈音用手接着,两个死劲相夺。 此刻雍洛早已督率弩队,风雨般射进吴营,赵平、卫英大队跟进,逢人乱砍。 西门巢心中着急,飞起一脚,直中陈音小腹。 陈音哎呀一声,松了手中的鞭,一筋斗翻下水去。 雍洛看在眼里,让卫英等与吴将厮杀,自己跳下水去,寻着陈音,负在背上,洑回陈音本船,放下睡倒。 陈音摇了摇头,口一张,哇的一声,鲜血长淌。 原是推石之时,用劲已过,又与西门巢夺鞭,力气更用尽了,被西门巢踢伤小腹,故尔鲜血长淌,吐了一地。 雍洛心中难过,滴下泪来。 陈音吐了血,面黄气弱,双眼紧闭,躺了下去。 远远听得战鼓如雷,陈音微微睁眼,用手挥雍洛去助故。 雍洛正在伤心,不懂其意。 陈音发急,喘了两喘,挣了一口气,大声道:“你去助战罢。 ”说了这一句,仍然倒下发喘。 雍洛急叫服侍陈音的人,一面报与越王,一面报与陈继志。 雍洛守着,哪里肯离寸步? 片刻,陈继志飞掉而来,跑到跟前,见父亲如此模样,不禁放声大哭。 倒把陈音惊醒,睁眼见是继志,微微点了两点头,便用手挥继志出去。 继志号啕不止。 接着,越王已遣军医来诊视。 正在用手诊脉,只听陈音狂叫道:“继志吾儿,休忘了国耻! ”喉间一响,却已死了,鸣呼哀哉! 继志、雍洛跪在床前,抚尸大哭,直哭得死而复生。 军医也叹气流泪一会,转去复命。 此时众将都出战去了,只有卫茜守营,得了信,飞奔而来,见了也是呼天抢地,哭个不休。 约有一个更次,方才止哭,同雍洛极力劝解继志。 继志止了哭,雍洛把西门巢踢伤的情形说了。 陈继志咬牙切齿,哭道:“不把西门巢那贼碎尸万段,怎泄此恨? ”听外面鼓犹厉,知道还在相持,便叫人取银枪来,头盔不戴,脱了锦袍金甲,只穿短衣,便叫军士驾只小船去寻西门巢。 卫茜立起身道:“我同继志弟去。 ”雍洛叫人看守尸身,便与陈继志驾船,放箭般向吴营冲去。 此时吴国中营已破,前后两营都杀得纷纷大乱。 一班越将耀武扬威,四面冲杀。 事有凑巧,西门巢正同王子地、皇吉、被诚保着吴王,尽力冲突。 继志却认不得西门巢,雍洛见了,指告陈继志。 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挺着枪凑进前去,也不言语,牙齿咬得咕咕有声,耍的一枪,向西门巢心窝挑去。 西门巢舞鞭相敌,陈继志一枝枪神出鬼没,又加恨深力猛,趁空一枪,敲开铜鞭,顺手一绞,枪锋已到西门巢的咽喉,直透颈后,跌倒在船。 陈继志丢了枪,跳过船去,拔剑割了首级。 不防皇吉见西门巢失手,抢向前来,一矛对陈继志顶心戳去。 幸得卫茜眼快,跃步过船,一剑将皇吉长矛削成两段。 皇吉吃了一惊,正想逃走,卫茜逼上,一剑横腰挥去,杀了皇吉。 雍洛驾了船,三人一同回营。 吴王乘乱逃去。 越王大胜回营,急到陈音本船。 陈继志哭着跪接,越王也禁不住两泪滔滔,把陈继志扶起。 雍洛把陈继志杀了西门巢取头回来的话奏知,越王叹道:“父子忠孝如此,孤之幸也。 ”随即命人铺设祭坛,以上大夫服制殓之。 陈继志谢恩后,把西门巢之头设祭,哭奠尽哀。 越王命陈继志扶柩还都,陈继志叩头道:“臣父死时,以国耻为瞩。 今吴国未灭,这行归柩,非先臣之志也。 ”越王叹息道:“陈音忠勇性成,舍身报国,寡人不灭吴,无以对陈音也。 ”即准陈继志戴孝从征。 欲加陈继志官职,陈继志叩头泣道:“父骨未寒,滥邀封赏,臣窃耻之。 ”越王叹道:“有子如此,陈音不死矣! ”后来陈音葬于山阴,在山阴西南四里,至今呼为陈音山,此是后话。 且说吴王败回吴都,好生忧闷,连日调集车徒,婴城固守,旦夕同西施饮酒取乐。 过了数日,越王大军已到,将吴都紧紧围困,鼓角之声不绝。 吴王登城瞭望,见越军雄壮整齐,甚是胆寒。 诸无忌、季楚道:“臣受大王厚恩,今日兵临城下,愿出城决一死战,替大王分忧。 ”吴王尚未开言,王子地道:“二位将军出战,臣愿前去掠阵。 ”吴王没了主意,只得点头应允。 以后二剑更不出现,想神物终归天上矣。 今丰城有剑池,池前石函,土瘗其半,俗称石门,即雷焕得剑处也。 诸无忌见莫邪飞去,心中吃惊,抬头张望,被卫茜一剑斩于阵前,便来助卫英。 卫英正与季楚杀得难分难解,一个青气一条,上下纵横旋不定;一个白光两道,屈伸交互势难当。 卫茜把盘螭剑划入白光中,只听嘎然一声,吴鸿、扈稽两钩斩为四段,便成废物。 季楚张皇失措,被卫英一剑劈头剁去,季楚丧命。 陈继志指挥军士,一拥上前,杀得吴兵如破瓜切菜一般。 王子地急来相救,被陈继志一枪挑于车下。 吴兵逃走者不到一半,败兵入城。 吴王闻知三将阵亡,又失了两般神物,叹道:“孤屡被围困,赖以逃脱者,均赖此两般神物。 一旦丧失,孤不免矣。 ”此时骁将只剩王孙骆一人,其余被诚等将,谅来都非越将之敌,惊急万分,手足无措。 越军连日攻打,范蠡,文种欲毁胥门而入。 夜间望见吴南城上有伍子胥之头,巨若车轮,目如冈电,须发怒张,光射十里。 越国将士,莫不惧怕,暂且屯兵。 到了夜半,暴风疾雨,从南门而起,雷电交加,飞沙扬石,疾于弓弩,越兵遭者辄伤。 范蠡、文种情急,一齐肉袒冒雨,遥望南门叩头谢罪。 好一会,风雨方止。 是夜范蠡、文种二人,一同梦见子胥白马素车而来,衣冠甚伟,严如生时,开言道:“吾前知越兵必来,故求置吾头于城楼之上,以观汝之入吴。 不忍越兵从吾头上而过,故为风雨以阻汝军。 然越之火吴,天也,吾安能止哉? 汝等可从东门进兵,我当为汝开道,贯城以通汝路。 ”二人次日告于越王,使士卒开渠。 自南而东,将及蛇匠二门之间,忽然太湖水发,自胥门汹涌而入,波涛冲击,竟将城墙荡开一大穴。 有鱄■无数,逐涛而入。 范蠡道:“此子胥为我开道也! ”遂大驱军士入城。 夫差闻之,大惊失色,又听伯嚭已经降越,慨然曰:“孤恨不手刃此贼,以泄子胥之冤,出我胸中之气! ”时越兵已逼近吴宫,吴王不及携带西施,只带了王孙骆及其三子,乘乱逃出,奔于阳山。 昼夜奔驰,腹饿口渴,双眼昏花,不能行动。 越王领了一队大军,跟踪而至,围之数重。 吴王写了一封书,系于箭头,射入越军。 越军拾得,呈与范文二人观看。 词曰:“吾闻狡兔死而良犬烹,敌国破而谋臣亡。 大夫何不存吴一线,以自为余地? ”文种作书答之曰:“吴有大过六:戮忠臣伍子胥,一也;以直言杀公孙,二也;伯嚭残佞而相信任,三也;齐晋无罪,屡伐其国,四也;吴越同壤,频相侵伐,五也;越亲戕吴之前王,不知报仇,而纵敌贻患,六也。 有此六大过,欲兔于亡,其可得乎? 昔天以越赐吴,吴不肯受。 今天以吴赐越,越其敢违天之命乎? ”吴王得书,读至第六款大过,垂泪而言曰:“寡人不诛勾践,忘先王之仇,为不孝之子,此天之所以弃吴也。 ”王孙骆道:“臣请见越王而哀恳之。 ”吴王道:“寡人不愿得国,若许为附庸,世世事越,于愿足矣。 ”王孙骆到了越营,范蠡,文种拒之营外,不许入内,王孙骆涕位而去。 越王远远望见,心中恻然,使人谓吴王道:“寡人念昔日之情,置君于甬东,给夫妇五百家,以终王之世。 ”吴王对使流涕而言曰:“君王幸赦吴,吴亦君之外府也。 若废社稷,覆宗庙,而以五百家为臣,孤老矣,不能从编氓之列,孤有死耳。 ”越使者回宫,吴王虽是这般说,却不肯自裁。 越王对范蠡、文种道:“二卿何不执而诛之? ”范蠡道:“人臣不敢加诛于君,愿大王自为之。 天诛当行,不可久稽。 ”越王乃仗步光之剑,立于军前,使人告吴王道:“世无万岁之君,总之一死,何必使吾军士加刃于王耶? ”吴王听了,叹息数声,四顾而望,泫然涕泣道:“孤不听忠言,屈杀伍子胥、公孙,至有今日。 孤死晚矣! ”顾左右道:“假使死而有知,孤有何面目见子胥、公孙于地下耶? 孤死可用重罗三幅,以掩吾面。 ”说罢,拔剑自刎而亡。 王孙骆解下身上所穿之衣,以覆吴王之面,即以组带自缢于旁。 越王命以侯礼葬于阳山,使军土每人负土一篓,须臾咸成一大冢,流吴王第三子于龙尾山。 正是:卧薪尝胆君须霸,信佞诛忠国必亡。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发布时间:2025-01-28 21:24:45 来源:番茄文学网 链接:https://www.kuansang.com/book/11300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