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第三十六回 窃书失检受奸殃 内容: 却说海安、海雄二人,把礼物抬回,来见海瑞,备言其事,并说其得了二十两银子的赏封。 海瑞道:“除了两坛绍酒的价银,余者你二人拿去,买些衣物。 ”想海安、海雄二人自随海公作吏不下十载,今日却得了二十两,这是他二人大造化之处。 安、雄二人叩谢。 海瑞道:“你可曾探得路径否? ”海安便将庄内的路径,口说指画,备说一番。 海瑞听了,心中记着。 过了两天,就是七月十五日中元盛会。 探得那刘东雄延僧仗众,在荒地搭起一座高台,做功德,超幽施食。 如此歹恶心肠,即做大干亿万功德亦难补缺得。 想必因陷害人口过多,故特设此盂兰盆会,以冀万一之忏悔矣。 庄上张灯结彩,十分热闹。 远近的人,都到那里去看。 当下海瑞得知这个消息,即便改了装,扮作算命先生的模样,由署后而出,随着行人,来到庄上。 只见灯烛辉煌,梵音咒韵。 其中又设茶缸十余个施茶,往往来来的不知多少人数。 正面就是八个僧人,在台上念经开解。 台左一所小厅样,摆设着八张学士椅,俱系顾绣大红缎椅帔。 中间一张香几,一张紫榆八仙桌子。 那桌上东边是插屏,西边是天青色大花瓶,上供着几枝玉簪花,当中一个宝鹤仙炉,内焚沉檀,香气扑鼻,却没有人在此。 海瑞暗想,必是刘东雄坐的。 便故意走到椅子上坐着。 少顷,只见三两个高长大汉子来到。 海瑞料是助纣为虐的庄丁,竟不出声,只管坐着。 那庄丁上前喝道:“你这人好没分晓。 既来看高兴,若是渴了,东廊下有茶,又有板凳,那里歇脚吃茶,岂不是甚便么? 竟在这里则甚! 看你的打扮,莫非是个算命的么? ”海瑞便立起身来,道:“我正是个算命的。 ”内中一人道:“我几年的运气怎么这般颠倒,先生,你且与我算一算命,看是如何。 ”海瑞道:“今年贵庚? ”那人道:“丙申三月十一巳时。 ”海瑞故意推算良久,说道:“大叔莫怪在下直讲。 你这八字,虽然不少穿,不少吃,谁是宾强主弱,都要靠着他人的,却不能自振家声。 行至已巳、庚午这两个字,还却有些意思,亦是有限的财帛。 寿享八旬,一子一女成家。 ”那人听了带笑谢道:“先生真是再生鬼谷,是眼见的一般。 ”众人听说,都要求他占算。 海瑞一一赠之,左撞右盘,自然有几分合着。 直算到点灯时候,恰遇刘东雄出来,那庄丁们见了,急急走开。 那庄丁便引着海瑞来到阁中,只见那沼里满栽红莲,一片清香。 进得阁来,明窗净几,放着文房四宝,瑶琴宝剑。 原来是东雄常坐的所在。 那庄丁搬了一桌酒菜到来,坐以相陪。 海瑞恐怕醉了误事,却推不饮酒的,只是用饭。 饭毕,庄丁收拾去了。 少顷,只见两个绛纱灯笼照东雄而来,海瑞急忙起身迎接。 东雄带着醉意坐下道:“先生不要拘礼,请坐。 ”海瑞坐下。 东雄道:“在下生于戊申年正月初五子时,烦先生直言一算。 ”海瑞即将八字排开,推算一回说道:“此乃系双蝴蝶之格,大富大贵之命也。 ”东雄笑道:“先生休奖,须要直言。 ”海瑞道:“台造于戊申年所生,戊乃中央之土,土能生金,故主大富;申庚皆金,金旺生水,水旺生财,故断得大富。 若论‘贵’字,得怪勿怪,一生得贵人提挈,至四十一岁必得异路功名,正途则无分也,得官不在三秩之下。 若论子息,三枝送老,但妻室略要少些为妙。 尊驾一生疏财仗义,虽然挥霍,每遇谋望,皆事事如愿。 贸易则利倍于本。 此时正交子运,目下虽未用定,却现有贵人扶持,禄马暗动,官秩不日就有消息。 寿可至九十。 此是在下直言,幸勿见怪。 ”东雄一边听,一边点头说道:“先生真是灵验,所言皆合。 不才仰承祖父所遗,颇称饶富。 若说‘贵’字,在下虽不善读书,然幸得大贵人与我交好,若论二三品的官秩,他不过吹嘘之力,便可为得的。 今岁正月间,曾有信息来知会我,约在明年,可以得官。 今先生之言,恰如亲见一般。 尚有小儿及拙荆、小妾的八字,亦求先生一算。 今夜辛苦了,且宿一宵,明起来再推罢。 ”海瑞道:“不妨的,夜静人稀,心清气静,更得精神。 请大爷写下八字,明早来取。 待小可逐一批评如何? ”东雄便将儿子、妻妾八字写下了,交与海瑞,又说了许多好话,方才作别道:“先生就在此相屈一宵。 只因今夜功德圆满,焰口超幽之时,在下要去参佛,不能相陪,先生休怪。 ”海瑞道:“大爷请便。 ”东雄别去。 海瑞看见天气尚早,才交二更,乃挑起灯来,把八字排毕。 少顷,只见一个丫环,十五六岁,捧着一壶香茗、一盘点心进来,放在桌上说道:“这是大娘送来与先生下茶的。 先生为我们推算辛劳,大娘说烦先生留意直言,明日重谢呢! ”说罢自去。 海瑞想道:“如此妇人,却这般有礼,可惜错配匪人。 ”且把门来闭上,自思:“我今日之来,原为着要打探刘东雄的犯罪实迹,好去禀知上宪,如今却坐在里面,济得甚事? ”独坐无聊,只见桌几上堆着好些书札在内,海瑞即随手捡一札来看。 事有凑巧,却是严嵩从京来的,其书云:字付东雄老谊台先生阁下。 启者:前蒙惠我东珠百颗,光洁圆净,实为罕希之珍。 拜登之下,深铭五内。 贵省巡按熊岳,乃仆门下生也,今将次到任,若是抵省之后,自当来拜候矣。 但彼人地生疏,诸事之中还祈指示。 前者所言关伦氏一案,该抚业已具题,以威逼毙命为定谳,仆驳饬之矣。 至于捐衔一节,朝廷定例,捐二品封典以赠父母则有。 如若捐自身职衔则不许,惟四品可矣。 以仆忖之:莫若来年到京,援例加捐郎中,此际复加捐即用,仆自当以刑、兵两部掌印握篆为君谋之。 旋以绩最,随奏擢侍郎,则不三年可出外任矣。 如此筹度,不知有当尊意否? 如可行之,则赐回示。 俾是日报捐,预为根本,届期庶毋庸又费周章也。 专此布达,并候近祺不备。 海瑞看毕,自思道:“这厮真是财可通神。 他竟有本事勾通奸相。 若不早除,他日养成气候,得了官爵,则天下百姓无遗类矣! 但关伦氏到底何人? 又见上有‘威逼毙命’字样,此必这厮所犯之案。 上司具题,却彼贿赂严嵩,将案驳回,遂使冤无可伸了。 怎的本县却不见有这案卷移交? 这就奇了。 将此书且收起,明日却将为证,奏嵩杀府尊在此书矣。 ”复又翻阅别札,都是各省官员与他来往致候之札,内中有兼叙案件者,有特托夤缘者。 阅至尾后一札,却是本府的,内云:启者:前云关伦氏一案,闻上宪业已具题。 然先生能致意于严相,则必奏驳。 但见证之张三姥,矢口不移,将来似难移转。 今该县已将该氏押候,必欲令其改供。 而张三姥再四不肯,似此殊碍结案。 前日该令曾有密函来禀,欲在旬日内将该氏鸩却,以免疑碍。 但该氏一死,则案易于转动矣。 专此布覆,并候日安不备。 海瑞看了,才明白是停质出详的,但不知关伦氏属在哪一县的百姓,料亦在济南府属,这是还可以查访得的,亦将这书取了。 不觉已是四更将尽,其时实觉困乏,乃就几上睡了。 天明,庄丁持水进来,只见门尚未开,又见纱窗未闭,便从窗口而入。 见海瑞隐几而卧,鼻息吁吁。 近视案上书札,翻得乱了,庄丁便想道:“书札怎么这般乱了? 莫非这先生翻阅了么? ”遂走近案前,将书叠齐,只不见两封信书。 庄丁自思道:“这两封书札,未知是闲书札或事关紧要? 却不见了。 必是他偷藏过了。 ”遂急急摇醒海瑞问道:“先生,你可曾翻阅这书札否? ”海瑞道:“我在案上推算八字,直至五更方才睡了,却有甚空时去翻阅你的书札? ”庄丁道:“你休要瞒隐,那些书札都乱了! ”便一把抓住往外就跑。 正是:一札私书能致祸,总因失检遭奸殃。 毕竟那庄丁抓住了海瑞往外就走,欲到何处,海瑞的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发布时间:2025-01-14 21:12:55 来源:番茄文学网 链接:https://www.kuansang.com/book/11233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