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卷十医贫 内容: 浮邱子曰:医贫有道乎? 曰:古者多常民,而农居其十之八九;今者多浮民,而农不过十之三四。 是故农者不必食,食者不必农。 使食者必农,则不农者必力农。 不农者必力农,则业有所开;使农者必食,则不农者不贼农。 不农者不贼农,则弊有所止。 弊有所止,则民毋敢作为奇言异服,奸声乱色,群居野处,不奉训典者。 业有所开,则民毋敢坐仰天家豢养,子又生子,孙又生孙,不亲稼穑艰难者。 无不奉训典之民,则朴气存;朴气存,则群知勉;群知勉,则物力丰。 无不亲稼穑之民,则生理足;生理足,则自为养;自为养,则邦本厚。 如是者国无贫。 女子不绩则逸,逸则淫,淫则俗坏。 女子不桑,则蚕不畜;蚕不畜,则茧不成;茧不成,则布帛不出;布帛不出,则仰他人丝絮而后衣之;仰他人丝絮而后衣之,则费倍而不可以常。 是故君子树蚕桑毋以地,教纺绩毋以族。 毋以地,则东南宜之,西北亦宜之。 毋以族,则贫贱之妇宜之,富贵之妇亦宜之。 使富贵之妇皆纺绩,则不劳而衣文绣者有惩。 使西北皆蚕桑,则布帛不可胜用,而民享其利。 如是者国无贫。 井田不可骤复也,盍限民田乎? 疆隅患其太广也,盍稽户口乎? 稽户口,则析多寡;析多寡,则总制节;总制节,则详生聚。 限民田,则均贫富;均贫富,则抑兼并;抑兼并,则鲜流亡。 如是者国无贫。 民命于天,有亨有困;谷产于地,有丰有耗;赋入于君,有艰有易。 是故毋逞有馀,毋忘不足。 毋逞有馀,则储之以待用;毋忘不足,则用之以补匮。 储之以待用,则内毋瘠;用之以补匮,则外毋噪。 内毋瘠,外毋噪,则水早不能使灾,盗贼不能使困。 水旱不能使灾,则人民利;盗贼不能使困,则宗祏定。 人民利,宗祏定,则万年之计,非一岁之计、不终日之计。 如是者国无贫。 古之征于民也粟,今之征于民也银。 是故银势积重,粟势积轻。 银势积重,则督征愈急;督征愈急,则民愈恐;民愈恐,则操银者耸其价以难民;耸其价以难民,则典妻鬻子然后已。 粟势积轻,则赴征愈窘;赴征愈窘,则民愈怨;民愈怨,则粟不足以赡而田不足以守;粟不足以赡而田不足以守,则作奸犯科然后已。 是故君子毋弃民所有,毋苛民所无,毋所获非所输、所需非所出。 毋弃民所有,则粟不贱;毋苛民所无,则银不贵。 毋所获非所输、所需非所出,则民不穷而赋不诎。 如是者国无贫。 常则毋违民时,荒则毋索民租。 毋违民时,则民劳于耕,毋劳于役;毋索民租,则民困于岁,毋困于君。 民困于岁,则君以其仁政补之;毋困于君,则民得以其馀力自食焉。 如是者国无贫。 财聚则民散,财散则民聚。 民聚,则天下之财皆其财;民散,则天下之财非其财。 是故府库之藏毋私,山海之利毋伐。 毋伐山海之利,则大度足以致中和;大度足以致中和,则天与人同其消息。 毋私府库之藏,则慈德足以夷患难;慈德足以夷患难,则君与民同其消息。 君与民同其消息,则民皆信君之为我;天与人同其消息,则人必享天之禄于弗休。 如是者国无贫。 国必有费,费必有冗,冗必有积,积必有裁。 积于岁,则为定例;积于人,则为活计。 为定例,则裁之贵以其体要;为活计,则裁之贵以其次第。 以次第,则不乱;以体要,则不倚。 不乱不倚,则政必举而治必成。 如是者国无贫。 宫禁之用毋滥,官府之用毋滥,兵卫之用毋滥,边鄙之用毋滥,凶荒之用毋滥,仓卒非常之用毋滥。 毋滥,则用不伤财;用不伤财,则有流通,无耗废;无耗废,则塞其毒;塞其毒,则能久长。 有流通,则得其理;得其理,则能广大。 如是者国无贫。 一器之值几何,毋倍其值;一役之需几何,毋浮其需。 凡倍其值、浮其需,则一增至十,十增至百,百增至千,千增至万。 毋倍其值、浮其需,则万减至千,千减至百,百减至十,十减至一。 去所增,则欺伪屏;欺伪屏,则絜白著;絜白著,则官常清。 留所减,则积累多;积累多,则度支给;度支给,则国势强。 如是者国无贫。 宫阙毋崇,苑囿毋广,饮膳毋珍,服饰毋艳,宝玉毋奇,图画毋工,田猎毋骋,祭祀毋杂。 如是则财有常入,用无旁出。 去其旁出,则毋淫于心;守其常入,则毋削于势。 毋淫于心,则动静威仪可以服人;毋削于势,则安危不测可以自立。 如是者国无贫。 钱铸于官,毋铸于私;货出于市,毋出于官。 货出于市则便,出于官则不便。 掌以絜己司市之官,则便;而掌以贪猾庸秽、造作烦苛之官,则不便。 取贪猾庸秽、造作烦苛者刀墨之,教敕之,则便;而天下利权所在,毋令读书明义者掌之,而使枵中无实者更迭掌之,则不便。 钱铸于官则便,铸于私则不便。 民不敢于私铸,则便;而敢于私销,俾流通有用之钱浸假而皆熔为笨重无用之器,则不便。 取私铸、私销一切禁格之,则便;而官钱不能斟酌轻重,母子相权以衡万物之平,则不便。 去其不便,则能止奸;循其便,则能强本。 能止奸,则蠹蚀不入;能强本,则丰硕不已。 如是者国无贫。 毋算商车,毋算缗钱,毋税入市,毋税间架,毋税农具,毋税青苗,毋税谷,毋税酒,毋税麴,毋税醋,毋税书籍纸札,毋税蔬果、竹木、柴薪,毋税金银、珠玉、铜铁、沙矾,毋税食羊乳牛,毋税鱼、鸭埠,毋收责,毋率贷,毋系囚入缣,毋买奴输估。 是故税宜减而宜薄者,郅治之政也;税弥繁而弥厚者,叔季之政也。 郅治之政不可忘,叔季之政不可袭。 是故君子取民有常物,用物有元气。 有常物,则民不厌于供;有元气,则物不穷于出。 民不厌于供,则少取之而生多取焉;物不穷于出,则少用之而生多用焉。 如是者国无贫。 国家惟正之供,俄而百姓欠之矣,俄而吏胥蚀之矣,俄而州县侵之矣。 君子罪州县,毋罪吏胥;罪吏胥,毋罪百姓。 百姓不得已而欠,此大可闵念也。 尔乃吏胥剥取百姓,而假州县以肆其威;州县剥取百姓,而驱吏胥以肆其毒,是岂可不为之惩艾矣乎? 尔乃州县饱侵正供,而诿其咎于吏胥之作奸;吏胥饱蚀正供,而诿其咎于百姓之逋赋,是岂可不为之击断矣乎? 欲惩艾而击断之,则莫如令必遂,罪必诛。 罪必诛,则州县恐;州县恐,则知洗心;知洗心,则毋敢侵。 州县毋敢侵,则吏胥恐;吏胥恐,则知畏法;知畏法,则毋敢蚀。 令必遂,则其计已侵、已蚀者俾补之,其未及侵、未及蚀者俾谨之。 补其已侵、已蚀,非封已也,持天下赋入之公也;谨其未及侵、未及蚀,非苛物也,塞天下蠹入之私也。 塞天下蠹入之私,则众匪销;众匪销,则偷盗止。 持天下赋入之公,则众正举;众正举,则输将实。 如是者国无贫。 凡兵久驻而匮于饷,莫如屯田。 民太繁而啬于养,莫如垦田。 凡屯田,则寓无事为农、有事为兵之意,是故可使兵耕,毋募民使耕。 垦田,则有成熟与不成熟之别,是故可使熟者起科,毋使不熟者起科。 毋募民使耕,则宜计兵而授之田;计兵而授之田,则懄耕耨;懄耕耨,则岁必登;岁必登,则边无短粮;边无短粮,则国无疲兵。 毋使不熟者起科,则宜迁熟补荒而劝之垦;迁熟补荒而劝之垦,则芟赔累;芟赔累,则业必成;业必成,则野无旷土;野无旷土,则国无流民。 如是者国无贫。 古者有贡道,而无漕运。 今者有漕运而兼河海,方其载东南之粟自海达于西北,则海运便;既而自河达于西北,则河运便,而海运罢,积势之所趣也。 西北之土虽广,而不以生粟;东南之粟虽富,而不能毋困于民,积弊之所及也。 积势则不可以复返,积弊则犹可以为功。 为功云何? 曰:西北之土可屯、可垦也。 可屯、可垦,则可以粟;可以粟,则可以养;可以养,则可以实西北;可以实西北,则可以宽东南之蜚挽;可以宽东南之蜚挽,则东南数百万石之栗可以其半致之京师,以其半谨而藏之东南;以其半谨而藏之东南,则可以实东南。 西北实,则心膂足;心膂足,则骨幹强;骨干强,则不可以拔。 东南实,则肢体足;肢体足,则血色腴;血色腴,则不可以槁。 如是者国无贫。 东南之地水苦盈,西北之地水苦竭,由沟洫不讲而蓄泄不时也,由官吏不谋黎烝之生聚,而朝廷不课官吏之爱养也。 课官吏之爱养,则使官毋壅听睹于堂,而熟于野;谋黎烝之生聚,则使民毋诿灾难于岁,而力于人。 是故君子劳其民,则思其济;长其地,则思其宜。 相其阴阳,画其高下,本其肥硗,料其通滞。 东南毋患沟洫不广,患不顺水之性以杀其流;西北毋患沟洫不能,患守尺寸之地之陋,不肯疏通水道以滋其利。 能杀其流,则水苦盈者有以泄;能滋其利,则水苦竭者有以蓄。 水苦盈者有以泄,则田庐不犯风涛;田庐不犯风涛,则百姓宜其室家;百姓宜其室家,则覆帱比于坤乾;覆帱比于坤乾,则群物无所不育。 水苦竭者有以蓄,则豆麦不犯焦枯;豆麦不犯焦枯,则百姓长其子孙;百姓长其子孙,则慈爱比于父母;慈爱比于父母,则仁政莫之能御。 如是者国无贫。 天下最溢出者唯盐利,最冗设者唯盐吏。 吏多则商累,商多则枭竞,枭多则民摇。 君子如欲谨正盐策,则盐吏当汰其十之八九,盐吏汰其十之八九,则第存司钱粮、司灶户者若而人。 司灶户者计场以知灶,计灶以知盐,计盐以鬻之商,毋问商之所之;毋问商之所之,则行地遫;行地遬,则贱价于以厚偿;贱价于以厚偿,则枭失其柄;枭失其柄,则私化为官;私化为官,则岁入课额盈亿累万而不可既矣。 司钱粮者计场以致商,计商以致课,计课以上之公,毋侵课之所入;毋侵课之所入,则律严己;律己严,则浮费于以顿革;浮费于以顿革,则官得其柄;官得其柄,则利不生蠹;利不生蠹,则天家经费左宜右有而不可穷矣。 如是者国无贫。 驱有罪之官,入不毛之地,地不足以生财,官不足以考事。 地不足以生财,则地不得不槁落;地不得不槁落,则官不得不拘苦。 官不足以考事,则官不得不罢软;官不得不罢软,则地不得不陵夷。 是故君子毋骛于广,毋骛于众。 毋骛于广,则不移中原之粟养沙漠无际之民;毋骛于众,则不费巨万之俸养闲圹不职之员。 粟不移于沙漠,则民有馀于粟,粟有馀于君;俸不费于闲圹,则官有馀于俸,俸有馀于国。 如是者国无贫。 中外之防,不可以毋严也;取与之节,不可以毋介也。 是故君子毋贪荒服之利而苟取之,毋损中华之利而苟与之。 毋苟取,则能直其词以鉏不顺。 毋苟与,则能大其坊以塞无厌。 塞无厌,则觊觎销;觊觎销,则名实理;名实理,则正大见。 鉏不顺,则榛梗化;榛梗化,则民物宁;民物宁,则丰亨致。 如是者国无贫。 侠少言利,利常竭;老成不言利,利常存。 计臣言利,利常短;大臣不言利,利常广。 是故存利莫如有识,广利莫如有体。 有识则无搜土脉、伐金银,以犯天忌;有体则毋鬻官爵、削材实,以积人愆。 毋搜土脉、伐金银,则贫不与乱争巘;毋犯天忌,则阴阳和而风雨时。 毋鬻官爵、削材实,则贱不与贵争涂;毋积人愆,则礼乐举而兵刑治。 阴阳和,风雨时,则百物理昌;礼乐举,兵刑治,则万民命立。 万民命立,则润泽丰美;百物理昌,则发生长赢。 如是者国无贫。 四海为富,则毋作匹夫之计。 礼义为重,则毋设货财于心。 毋设货财于心,则政乃新;毋作匹夫之计,则术乃大。 是故君子讽《周礼》,则思以礼制欲;讽《大学》,则思以义为利。 以欲灭礼则肆,以礼制欲则敬;以利为利则凶,以义为利则吉。 肆者肥于身以危于国也,敬者危于身以肥于国也;凶者逐于小以丧于巨也,吉者举于巨以全于小也。 如是者国无贫。 发布时间:2024-12-23 00:28:13 来源:番茄文学网 链接:https://www.kuansang.com/book/11100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