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第四十三回秘大丧还宫立幼主 诛元舅登殿滥封侯 内容: 父子一体,天性自然;以义割恩,为天下也! 历讽等不识大典,而与群小共为喧哗,外见忠直,而内希后福,饰邪违义,岂事君之礼? 朝廷广开言事之路,故且一切假贷;若怀迷不返,当显明刑书,毋贻后悔! 这诏读罢,除太仆来历外,统皆失色,薛皓更汗流浃背,慌忙叩首道:“诚如明诏! ”语才说毕,即由来历从旁呵叱道:“薛君近作何言,奈何遽先背约? 大臣处置国事,难道好这般反覆么? ”皓又惧又惭,觑隙自去。 祋讽刘袆等,料知谏诤无益,依次引退。 实是首鼠两端。 来历独居宿阙下,好几日不肯退回,惹动安帝懊恼,使中常侍往谕尚书,叫他共劾来历。 诸尚书不敢不遵,遂推陈忠领衔,劾历迹近要君,失人臣礼。 陈忠奈何复为此举? 安帝有词可借,便将历褫去官职,削夺国租,且黜历母武安长公主,不准入宫。 原来历字伯珍,为故征羌侯来歙曾孙。 歙子名褒,褒子名棱,皆袭侯爵。 棱且尚明帝女武安公主,殁后公主尚存。 子历既得嗣封,复因帝室姻戚,入朝登仕,由侍中迁至太仆,平素刚方持正,与权阉杜绝往来,至是因言得罪,闭户伏居,不与亲友交通,亲友亦无敢过问,可见得群阴交冱,天地晦盲了! 是年京师及郡国地震,共二十三次,大水雨雹,共三十六次,安帝毫不知儆,反于永光四年二月,趁着和风丽日,鼓动游兴,挈了娇娇滴滴的阎皇后,带同国舅阎显兄弟,并及宠竖江京樊丰等人,出都南巡。 六龙并驾,五凤齐飞,驺从如云,旗旄如雨,说不尽的繁华烜赫,看不完的锦绮罗丛,沿途官吏,盛设供张,忙个不了。 只是百姓又都遭殃,把卖男鬻女的血钱,供作龙舆凤辇等行乐费。 藻不妄抒。 好容易到了宛城,安帝忽然不豫,饮食无味,寒热交侵,乐极生悲。 忙令御医诊视,服药罔效。 那时不便再行,只好中途折回,才抵叶县,已是病入膏肓,不可再救,眼睁睁的看着阎后,及阎显兄弟等人,想传下两三句遗嘱,怎奈痰已上壅,不能出口,一刹那间,两目上翻,呜呼归天。 在位一十九年,年止三十有二。 阎后记得雨露深恩,不禁大哭,阎显兄弟,与江京樊丰等在旁,连忙向后摆手,叫令休哭。 待后收泪,即密语道:“今皇上晏驾途中,济阴王尚在京师,倘被大臣拥立,必为所害,我等将身无死所了! ”阎后听着,也觉着忙,急向大众问计。 到底三五权阉,有些奸计,劝阎后秘不举哀,但言安帝病剧,移乘卧车,至入都后,方可发丧。 阎后依计施行,便将帝尸置入卧车内,兼程还都,路上仍省问起居,及朝夕进食。 鬼鬼祟祟的过了四日,方得驰入都中,尚佯遣司徒刘熹,往祷郊庙社稷,吁天请命。 俟至晚间,方由宫中传出哀耗,令即治丧;一面迎立济北王寿子北乡侯懿为嗣,尊阎后为皇太后,授阎显为车骑将军,仪同三司。 济阴王保,闻丧入哭,却被内侍阻住,不得上殿,但许在梓宫外面,遥望举哀。 可怜保有冤莫白,有口难言,徒向那灵帷前大恸一场,几致晕倒地上,好多时方才趋出,接连不饮不食,约有数日。 内外群僚,见他童年负屈,又能曲尽孝思,莫不欷歔流涕,代抱不平。 为后文迎立张本。 北乡侯懿,尚在冲龄,阎太后贪立幼君,所以与阎显等定策禁中,迎立幼主。 既已即位,然后奉安帝梓宫,出葬恭陵。 阎太后即日临朝,阎显揽政。 显却阴忌大将军耿宝,及野王君王圣,中常侍樊丰等人,于是交欢三公,密图进行。 时卫尉冯石,迭经超迁,已代杨震为太尉,冯石见四十一回。 阎显且奏闻太后,擢石为太傅,进司徒刘熹为太尉,参录尚书事,起前司空李郃为司徒。 石本是个唯唯诺诺的人物,又蒙显一力保举,当然惟命是从;刘熹李郃,也得拔茅连茹,感激不遑,何人再与阎氏反对? 阎显遂与三公同奏一本,弹劾大将军耿宝,中常侍樊丰,侍中谢恽周广,乳母野王君王圣,结党营私,罪俱难逭云云。 阎太后立即下诏,饬拿樊丰谢恽周广下狱,严刑拷讯,三人受不起痛苦,并皆毙命。 贬耿宝为辛侯,宝服毒自尽;王圣母女,流徙雁门。 当日威风,而今安在? 于是擢阎景为卫尉,耀为城门校尉,耀弟晏为执金吾,兄弟并处权要,威福自由。 前车覆,后车鉴,奈何仍然不知? 过了数月,幼主懿冒寒得病,病且日剧。 中常侍孙程,前曾为邓太后服役,与樊丰江京等志趣不同,因见樊丰虽死,江京尚存,要想自己出头,总非容易,朝思夜想,不如迎立济阴王,把阎显江京等一概推倒,乃是绝好机会,稳取侯封。 主见已定,即往语济阴王谒者兴渠道:“济阴王本系嫡统,并无失德,先帝误信谗言,遂致废黜。 若北乡侯一病不起,正好将王迎入,捽去江京阎显,事必可成! ”渠喜答道:“此计甚善,幸亟安排! ”孙程即退约私党,秘密筹备。 先是中黄门王康,曾为太子保府史,太子被废,康常叹愤,又长乐太官王国,与程素来莫逆,彼此会商,各愿效劳。 十月二十七日,幼主懿竟尔殁世,阎显替太后划策,再征诸王子弟,择为帝嗣。 诸王俱在外藩,中使往返需时,未能骤至,孙程忙连络十八人,约于十一月二日,共诣德阳殿西钟下。 届期十八人俱到,姓氏官职,备录如下:王国长乐太官亟。 王康黄龙彭恺孟叔李建王成张贤史泛马国王道李元杨佗陈予赵封李刚魏猛苗光以上并为中黄门。 十八人聚集一处,与孙程议定密谋,截衣为誓。 待至次日夜间,各持利械,闯入章台门,直登崇德殿。 内侍江京刘安李闰陈达四人,守卫殿中,蓦见孙程等拥入,不知何因。 京仗着累年威势,出来呵止,才说一语,已被孙程拔出短刀,砍落京首。 刘安陈达李闰,惊慌的了不得,连忙向内逃入;偏是心下愈急,脚下愈慢,走了几步,即为孙程王康追及,一刀一个,杀毙刘安陈达。 凶狡何益? 只有李闰还是活着,抖做一堆,众人又欲将他杀死,独孙程向众摇手,但用刀搁住闰肩,厉声与语道:“今日当迎立济阴王,汝若赞成,无得摇动,否则立诛! ”闰已吓倒地上,浑身乱颤,忙应了几个诺字。 原来闰在宫中,颇有权术,为内外所畏服,所以程胁使同事,不愿加刃。 既得闰连声允诺,乃扶闰起来,共至德阳殿西钟下,迎入济阴王保,拥他登位。 保年才十一,是为顺帝。 孙程等宣传诏命,遍召尚书仆射以下,扈从帝驾,转幸南宫云台;程等留守省门,捍蔽内外。 阎显时在禁中,听报顺帝即位,惊愕失措,不知所为。 实是没用的东西。 小黄门樊登,见显双眉紧蹙,跼蹐不安,便向前献计,劝即用太后诏旨,传入越骑校尉冯诗,虎贲中郎将阎崇,守住朔平门,调兵御变。 显如言颁诏,当即来了校尉冯诗,阎太后授诗符印,且与语道:“能得济阴王,封万户侯;得李闰封五千户侯。 ”诗受印即出。 显尚虑诗兵寥寥,特使樊登与诗偕行,至左掖门外号召吏士。 哪知诗阳奉阴违,一出禁门,遽将樊登格杀,扬长自去。 卫尉阎景闻报,急从省中还至外府,召集卫兵数百人,欲进盛德门。 孙程传顺帝诏敕,令尚书郭镇,引羽林军出捕阎景。 镇方卧病,闻命跃起,立刻点齐值宿羽林军,趋出南止车门,兜头碰着阎景,便扬声说道:“阎卫尉下车听诏! ”说着,即一跃下马,持节宣读诏书。 景不肯下车,且怨叱道:“这诏从何而来? ”一面说,一面即拔剑出鞘,来斫郭镇。 镇眼明手快,早已闪过一旁,掣出佩剑,剌入车中,喝一声着,景即从车中扑出,一个斤斗,仰堕地上。 镇左右各持长戟,双管齐下,叉住景胸,因即将景擒住。 景兵统皆散。 当由郭镇送景入狱,景已受重伤,夜分即死。 越宿辰刻,复遣使入宫,向阎太后索取玺绶。 阎太后无可如何,不得不将玺绶交出,转呈顺帝。 顺帝既得玺绶,便出御嘉德殿,使侍御史持节收系阎显,及显弟耀晏,一并下狱,各处死刑;并将阎太后迁居离宫。 又是一贵戚推翻,报应何速? 尚书令刘光等,乘机上奏道:昔孝安皇帝圣德明茂,早弃天下,陛下正统,当奉宗庙,而奸臣交构,遂令陛下龙潜藩国,群僚远近,莫不失望。 天命有常,北乡不永;汉德盛明,福祚孔章。 近臣建策,左右扶翼,内外同心,稽合神明。 陛下践祚,奉遵鸿绪,为郊庙主,承续祖宗无穷之烈,上当天心,下餍民望。 而即位仓猝,典章多缺,请条案礼仪,分别具奏,臣等不胜待命之至。 未几即有复诏颁出,准如所请,令有司参考旧议,规定新制。 一面开南北宫门,撤销屯兵,大封功臣。 诏书有云:夫表功录善,天下之通义也。 故中常侍长乐太仆江京、黄门令刘安、钩盾令陈达,与故车骑将军阎显兄弟,谋议恶逆,倾乱天下,中黄门孙程王康、长乐太官丞王国等,怀忠愤发,戮力谋,遂归灭元恶,以定王室。 《诗》不云乎? “无言不仇,无德不报”。 程为谋首,康国同,其封程为浮阳侯,食邑万户;康为华容侯,国为郦侯,各九千户;中黄门黄龙为湘南侯,食邑五千户;彭恺为西平昌侯,孟叔为中侯,李建为复阳侯,各四千二百户;王成为广宗侯,张贤为祝阿侯,史泛为临沮侯,马国为广平侯,王道为范县侯,李元为褒信侯,杨佗为山都侯,陈予为下隽侯,赵封为析县侯,李刚为枝江侯,各四千户;魏猛为夷陵侯,食邑二千户;苗光为东阿侯,食邑千户。 朝廷量功加赏,无偏无私,尔众侯其因功加懋,毋忽朕命! 看官记着:这就叫做十九侯。 前时窦氏伏法,封侯唯一郑众,食邑只千五百户,已为有识所忧;此次多至十九人,推孙程为首功,封邑竟至万户,阉人得志,无逾此时。 从此汉朝与宦官共天下,眼见得贻祸无穷,不亡不止了! 扼要语。 李闰先未预谋,故不得加封。 孙程且迁官骑都尉,并得了许多金银钱帛的赏赐;就是王康以下,亦量予金帛有差。 做着一注大买卖。 又诏谕司隶校尉,除阎氏兄弟及江京等私亲外,悉从宽贷。 用王礼葬北乡侯,起来历为卫尉。 赦免王男邴吉等家属,尽令还京,各给钱币。 光禄勋祋讽、宗正刘袆、侍中闾邱弘等,均已去世,诸子皆选入为郎;侍中施延陈光赵代,及大中大夫朱伥等,皆见拔用。 后至公卿,安平人崔瑗,前由阎显辟为掾吏,见显迎立北乡侯,有失众望,免不得代为寒心,意欲乘间谏显,劝他改立济阴王,捕诛江京刘安陈达等人。 怎奈显终日沉醉,始终不得进言,乃告长史陈禅,邀与共入求见。 禅恐难挽回,迟疑未决,遂致瑗孤掌难鸣。 迁延了好多日,阎氏果败,瑗亦坐斥,门人苏祗,欲上书陈述前情,替瑗解免,瑗止令勿为。 陈禅已进署司隶校尉,召瑗与语道:“君何不听门生上书,乃自甘坐废呢? ”瑗答说道:“前时虽有此论,未曾举行,譬如儿女子屏人私语,怎得当真? 愿使君不复出口,瑗从此告辞了! ”说毕遂行,还至安平,杜门绝迹。 州郡闻他狷介,再行辟举,屡征不起,韬晦终身。 惟杨震门人虞放陈翼,闻知樊丰周广等诛死,却回忆师恩,诣阙陈书,追讼震冤。 朝右亦共称震忠,乃下诏除震子牧秉为郎,震有五子,牧秉最为著名,事见后文。 赐钱百万,许将遗柩改葬华阴潼亭,远近亲友,俱来会葬。 先期十余日,有大鸟高约丈余,飞集柩前,俯仰悲鸣,泪下沾地,及安葬已毕,方才飞去。 会葬诸人,都为称奇,郡吏亦举状上闻,可巧天灾不已,朝廷愈惜震枉死,因敕郡守致祭墓前,祠以中牢,且用诏书代策道:故太尉震,正直是与,俾匡时政;而青蝇点素,同兹在藩,《诗》云:“营营青蝇,止于樊。 ”樊藩同义。 上天降威,灾眚屡作,尔卜尔筮,惟震之故。 朕之不德,用彰厥咎,山崩栋折,我其危哉? 今使太守丞以中牢具祠,魂而有灵,傥其歆享。 震冤既雪,舆论益伸,时人更为立石墓旁,图刻大鸟形状,留作纪念。 忠臣义士,到底流芳,比那一班权戚幸臣,死且遗臭,相去不啻天渊呢! 后人其听之。 就是如阎后一流妇女,位正椒房,身为国母,也算巾帼中的第一领袖,只为了贪心不足,弄得声名两败,徙居离宫。 司隶校尉陈禅,更指斥阎太后生性妒忌,与顺帝无母子恩,请再徙居别馆,不当复行朝见礼。 此议一倡,群臣相率赞成,好好一位太后娘娘,几乎要贬入冷宫,不见天日了。 小子有诗咏道:干道主刚坤道柔,骄痴妒悍总招尤;机关算尽徒增慨,十载雌风一旦休。 究竟阎太后再徙与否,容至下回再表。 安帝嗣子,只一济阴王,阎后先鸩死其母,复及其子,明明立为储君,乃交谮而废之,彼且自诩为得计,庸讵知阎氏赤族,已隐兆于此耶? 《传》有之:“众怒难犯,专欲难成。 ”阎后之构废济阴王,众怒之所由丛也;迎立北乡侯,专欲之所由败也。 欲巧反拙,转利为害,而阎氏亡矣! 孙程之谋立济阴王,即为阎氏专政之反动力。 阎氏兄弟,固有可诛之罪,特惜其诛阎氏者,不出于三五公卿,而出于十九宦官,宦官得志,祸比外戚为尤烈。 十九人同日封侯,汉家之气运已尽。 幸而顺帝幼聪,尚能驾驭,故其祸不致遽发耳。 然贻谋不臧,终为后世大,读史至十九侯受封,已不禁为之长太息矣。 发布时间:2024-12-20 21:27:10 来源:番茄文学网 链接:https://www.kuansang.com/book/11084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