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第二十八回使西域班超焚虏 御北寇耿恭拜泉 内容: 自光武帝修文偃武,不愿用兵,西域一带,由他自主。 因此车师鄯善等国,又去依附匈奴。 见二十一回。 莎车王贤,恃强用兵,并吞于置大宛诸国,使部将君得率兵监守。 于置遣将休莫霸,收合余众,攻杀君得,自立为王。 莎车王贤,当即大愤,督领诸国数万人,往攻休莫霸。 偏又为休莫霸所败,伤亡过半,贤脱身走归。 休莫霸进围莎车,身中流矢,方才退兵,途次陨命。 国相苏榆勒等,共立休莫霸兄子广德为王。 时龟兹王则罗,为国人所杀,则罗本莎车王贤少子,国人既敢杀死则罗,当然不服莎车,龟兹为莎车所并,亦见二十三回。 又恐莎车往攻,索性联属匈奴,先击莎车。 两下里争战不休,互有杀伤。 于置王广德,正好乘他疲乏,使弟仁督兵万人,直逼莎车城下。 莎车王贤连被兵革,不堪再增一敌,没奈何遣使出城,至广德营中请和,愿将己女配与广德。 广德踌躇半晌,方才允诺。 待贤将女送交,便一拥而去。 好容易过了一年,莎车城外,复来了于置兵马,差不多有三四万人。 莎车王贤登城俯眺,遥见广德押住阵后,跨马扬鞭,指挥如意,乃高声呼语道:“汝为我女夫,无端兴兵相犯,究欲何为? ”广德答说道:“正因王为我妇翁,久不相见,所以前来问候! 今愿请王出城结盟,再修前好。 ”贤听了此言,又似广德无意构衅,但既欲修盟,为何带来许多人马? 当下狐疑不决,因向国相且运商议。 且运忙说道:“广德为大王女婿,谊关至戚,何妨出见? ”贤遂释去疑团,坦然出城。 广德跃马相迎,彼此问答,未及数语,忽由广德一声暗号,突出壮士数十名,拥至莎车王贤马前,把贤拖落马下,捆起来。 贤尚想且运出救,那知且运正私召广德,叫他前来捉贤,一见广德得手,便大开城门,纳入于置兵马,趁势将贤妻子,一并拿下。 当即由广德留下将士,与且运同守莎车,自押贤等归国,未几竟将贤杀死。 大约是妆奁未足,故将头颅赔送。 匈奴闻莎车被灭,恐广德乘此强盛,将为己害,乃征发龟兹焉耆尉黎等国骑兵,得三万人,统以五将,合围于置。 广德料不能敌,遣使乞降,并出长子为质,每岁贡给罽絮等物。 匈奴乃退,另立莎车王贤子齐黎为莎车王,广德心惮匈奴,未敢与争。 惟西域诸国,要算广德最强,次为鄯善国王。 鄯善自服属匈奴后,国内无事。 (见二十一回。)嗣王广休养生息,势亦日昌,班超与郭恂等先到鄯善,国王广却慇懃款待,礼意甚周。 越数日忽渐疏懈,超密语吏属道:“诸君可知鄯善薄待么? 我想鄯善王广,必因有北虏使来,未识所从,故礼不如前,智士能明几知微,况已情迹昭著呢? ”道言甫毕,适有鄯善役使,来饷酒食,超故意问道:“匈奴使来已数日,今在何处? ”鄯善本讳莫如深,不意被超一口道破,还道超已有所闻,只好和盘说出。 超将役使留住,闭门不放,潜集吏士三十余人,与共饮酒,酒至半酣,蹙然语众道:“卿等与我共来绝域,本欲建立大功,邀取富贵,今虏使才到数日,国王广礼意衰,倘彼见我吏属寥寥,出兵拘拿,械送匈奴,恐我等骸骨,徒为豺狼所食,奈何! 奈何! ”吏士闻言,俱愁眉相答道:“事已如此,只得甘苦同尝,死生愿从司马! ”遣将不如激将。 超奋起道:“不入虎穴,怎得虎子? 为今日计,唯有乘着昏夜,火攻虏使,彼不知我等多少,定然惊骇,我若得将虏使击毙,鄯善自然胆落,功成名立,在此一举了! ”大众听着,又觉得危疑起来,半晌才说道:“请与郭从事熟商! ”超瞋目道:“吉凶决在今夜,郭从事系文俗吏,闻此必恐! 一或谋泄,反致速死,如何算得壮士呢? ”仍是激将。 众见超面带怒容,未免慑服,乃愿从超计。 超即命吏士整束停当,待至夜半,率众三十余人,迳奔匈奴使营。 可巧北风大起,吹彻毛骨,众且前且却,尚有惧容,超与语道:“这正是天助成功,尽可放胆前行,无庸顾虑! ”说着,遂令十人持鼓,绕出虏帐后面,且密嘱道:“如见有火光,即当鸣鼓大呼,万勿失约! ”十人领命去讫。 又使二十人各持箭械,踅至虏帐,夹门埋伏。 超自率数骑,顺风纵火,前后鼓噪声同时响应,虏使从梦中惊醒,走投无路,仆从越加惶怖,顿致大乱。 超首先突入虏营,格毙三人,吏士一拥齐上,竟将虏使击毙,并杀虏使随兵三十余人,一面纵火焚营,把虏众百余名,一齐烧死。 时已天明,超率众返告郭恂,恂方得闻知,不禁大骇。 真是饭桶。 既而俯首沉吟,超已知恂意,举手与语道:“从事虽未同行,但休戚与共,超亦岂欲独擅己功? ”恂乃心喜,面有欢容。 因人成事,还想分功。 超即召鄯善王广,取示虏使首级,广吓得面色如土,再经超宣汉威德,叫他从今以后,勿得再与北虏交通,否则虏首可作榜样,幸毋后悔! 广连忙伏地叩头,唯唯听命,遂纳子为质,随超还报。 窦固大喜,且陈超功,并请选使再抚西域。 明帝览奏,欣然说道:“智勇如超,何不再遣,还要派什么别人? ”当下拜超为军司马,令他续成前功。 窦固奉命,因复遣超西往于置,并欲拨兵为助。 超答说道:“于置国大路遥,就使带兵数百,亦不足济事,多反为累,超但将前时从行三十六人,往彼宣抚,相机处置,便已敷用了。 ”言毕遂行。 好多日才抵于置,于置王广德,雄视西域,虽尝接见超等,却是傲然自若,不甚敬礼,且召巫入问向背。 巫假意祷神,费了许多做作,方张目说道:“神有怒意,谓于置王何故竟欲向汉? 汉使有騧马骑来,可取以祠我! ”广德素来迷信,即使人向超求马。 超已侦得巫言,谓须巫亲自来取,巫竟如言趋至,超不与多言,突拔佩刀劈巫,砉然一声,巫首落地,有胆有识。 便持了巫首,进示广德,且将前时制服鄯善情形,当面陈述,令广德自择进止。 广德惊出意外,派人调查鄯善,果有虏使被杀、遣子入质等情,乃亦决计附汉,不属匈奴。 匈奴本有将吏留守于置,监护广德,广德即暗地发兵,攻杀匈奴将吏,携首献超。 超随身带有金帛,当即出赠广德,与广德以下诸官属。 夷人素性贪利,得了馈遗,自然额手相庆,愿听约束。 于置鄯善为西域望国,两国既已归汉,余国多半听从,依次遣子入侍。 西域与汉绝交,已有六十五年,至此乃复与汉往来,奉汉正朔。 独龟兹王建,为匈奴所立,未从汉命,并据有天山北道,攻杀疏勒王,另使龟兹贵人兜题,为疏勒主。 疏勒在于置西北,超意欲袭取,就从间道入疏勒境,先遣从吏田虑,往抚兜题,拨吏士十余人随往,临行嘱虑道:“兜题非疏勒种,国人必不用命,卿前去招抚,若彼不即降,可乘虚执取,切勿有误! ”虑也有干略,应声即往。 到了兜题所居的槃橐城,报名进见,兜题却无降意,语多含糊。 虑见他卫卒寥寥,即回引从士,抢步上前,立将兜题拖下,用绳捆住。 兜题左右,不过数人,没一个前护兜题,统去躲闪一旁。 虑得将兜题牵出,飞驰白超。 超亟往疏勒,尽招该国将吏,慷慨与语道:“龟兹无道,横行劫杀,汝等正当为故主报仇,奈何降虏? ”国人答以力不从心,只好缓图。 超又说道:“我乃大汉使臣,来抚汝国,汝能从我号令,何患狡虏? 现在故主有无遗裔,应该迎立为王! ”国人答言故主无子,只有兄子榆勒尚存。 超即命迎入,使王疏勒,更名为忠,国人大悦。 当下牵入兜题,遍问大众道:“此人可杀否? ”众齐称可杀,超却喟然道:“杀一庸夫,有何益处? 不如把他放还,使龟兹知大汉威德,不在多诛。 ”众又相率赞成。 超乃命将兜题释缚,叫他归告龟兹王,速即降汉。 兜题幸得免死,诺诺连声,拜谢而去。 此等人,原不值污刀。 超既抚定疏勒,遣人往报窦固。 固正奉诏出师,往讨车师,因檄超暂留疏勒,不必遽归,自与驸马都尉耿秉,骑都尉刘张,领兵出敦煌,越塞至蒲类海,击破白山虏兵,直入车师。 车师向分前后二庭,前王居交河城,后王居务涂谷,相去约数百里,从前尝附属西汉,汉衰乃转归匈奴。 窦固入车师境,因虑后王道远,山路崎岖,不如就近攻击前王。 独耿秉谓车师前王,乃后王安得子,若先攻后王,并力取胜,那时前王自服,不待劳师。 固沉吟未决,秉奋身起座道:“秉愿前行! ”说着,即出营上马,挥兵北进,众军不得已随行。 至务涂谷相近,攻破虏垒,斩首数千级,后王安得大恐,慌忙出门迎秉,脱帽长跪,抱秉马足,俯首乞降。 秉引与见固。 固令安得招降前王,前王当然听命。 车师全定,乃奏请复置西域都护,分设戊己校尉。 当下简选陈睦为都护,司马耿恭为戊校尉,留屯车师后王部金蒲城,谒者关宠为己校尉,留屯前王部柳中城。 固班师入塞,静候朝命,朝旨令他罢兵还京,固不敢违慢,自然南归。 未几已是永平十八年仲春,北匈奴闻汉兵已归,便遣左鹿蠡王率二万骑兵,往攻车师后庭。 车师后王安得,本来庸弱,不能抵拒,当即飞使至金蒲城,向耿恭处乞援。 恭部下不过二三千人,未便多出,但令司马领兵三百,往救安得。 看官试想,三百人如何济事? 一至务涂谷旁,不值虏军一扫。 匈奴兵杀尽汉兵,气焰愈盛,立即捣入务涂谷,乱斫乱杀,可怜车师后王安得,也被剁死乱军中。 虏骑乘胜长驱,进薄金蒲城,耿恭乘城搏战,预用毒药涂上箭镞,待至虏骑蚁附即令吏士四射,且射且呼道:“汉家箭有神助,若被射着,必有奇变! ”虏骑不免中矢,顾视创痕,果皆沸裂,于是人人皆惊。 凑巧天起狂风,继以暴雨,恭军正在上风,顺势逆击,杀伤甚众。 匈奴兵益疑恭为神,相顾错愕道:“汉兵深得神佑,我等枉送性命,不如罢休! ”乃相率引去。 恭料匈奴必再窥西域,乃巡视疏勒城旁,此非疏勒国城。 见有涧水可固,因即引兵据住。 到了春去夏来,虏骑果复大至,来攻疏勒城。 恭悬赏募士,得壮夫数千名,前驱陷阵,自率兵吏随后继进,击破虏骑,杀获颇多。 虏尚未肯弃去,屯驻城下,堵住涧水,不使流入城中。 恭回城拒夺,因军士无从得水,也觉焦灼,急命在城中阱井,掘地深十五丈,不得涓滴,害得全军皆渴,不得已压笮马粪,取汁为饮。 恭仰天长叹道:“我闻从前李贰师,即李广利。 尝拔佩刀刺山,涌出飞泉,今汉德重昌,岂无神明默佑? 我当虔诚祷祝便了! ”遂整肃衣冠,向井再拜,且拜且祝,约阅片时,竟有泉水奔出,滔滔不绝,大众皆称万岁。 是即至诚格天。 恭令吏士暂且勿饮,运水上城,和泥涂补,并沃水示虏,虏兵诧异道:“汉校尉真是神灵,何可再犯? ”一声喧哗,万骑齐遁。 恭也不去追赶,缮城自固罢了。 且说明帝在位,已阅一十八年,皇子炟为马后所爱,已早立为太子,年已二九。 此外尚有八子,俱系后宫妃嫔所出,长名建,封千乘王,幼年殇逝;次名羡,封广平王;又次名恭,封钜鹿王;又次名党,封乐成王;又次名衍,封下邳王;又次名畅,封汝南王;又次名恭,封常山王;最幼名长,封济阴王。 诸王年皆童稚,均留居京师,未曾就国。 明帝尝亲定封域,每国不过数县,比诸兄弟所封,才得一半。 马皇后进言道:“诸子只食彩数县,得毋太嫌减损么? ”明帝答道:“我子岂宜与先帝子相同? 但得岁入二千万,供彼衣食,已不为不足了。 ”意在言外,非徒俭约而已。 当时司空伏恭,已经罢职,改任大司农牟融为司空。 司徒邢穆,接续虞延后任,回应二十五、二十六回。 就职两年,适值淮阳王延,骄恣无度,延系明帝异母弟,为废后郭氏所出,已见前文。 有人上书劾延,说他与姬兄谢弇,及姊婿韩光,招致奸猾,造作图谶,尝有祷禳咒诅等情。 事下案验,连邢穆也受嫌疑,下狱论死,弇与光并皆伏法,惟延得因亲减罪,徙封阜陵,止食二县。 另用大司农王敏为司徒。 未几敏又病殁,召汝南太守鲍昱入都,擢为司徒。 昱即故司隶鲍宣孙,前鲁郡太守鲍永子。 宣娶桓少君为妻,鹿车回里,善修妇道,时人称为桓鲍,与梁孟齐名。 鲍梁鸿孟光见前回。 永与昱先后出仕,桓少君尚福寿康宁,昱尝从容进问道:“太夫人可忆挽鹿车时否? ”少君应声道:“先姑有言,存不忘亡,安不忘危,我怎敢相忘呢? ”可巧鲍宣女,亦一贤妇。 既而少君寿终,永丁忧回籍,服阕复入任司隶校尉,守法不阿,权戚敛手,终因抗直忤旨,出为东海相,病终任所。 昱初为高都长,诛暴安良,再迁为司隶校尉,奉法守正,有祖父风。 三世为司隶校尉,却是难得。 旋出为汝南太守,筑陂捍田,政绩卓著。 及代王敏为司徒,明帝特赐他钱帛什器,彰奖功能,昱子德亦得除为郎官,可见得善人遗泽,数世不衰。 鲍宣虽然枉死,子孙终得显官,扬名后世,乃祖有知,也应含笑。 就是桓少君的四德三从,从此亦扬徽彤管,并美留芳。 小子有诗赞道:修德由来获报隆,蝉联三代振家风;须眉巾帼同千古,挽鹿齐心贯始终。 鲍昱得列三公,甫经年余,国内忽遭大丧,乃是明帝驾崩,事须详表,试看下回自知。 西汉有张骞,东汉有班超,皆一时人杰,不可多得。 吾谓超之功尤出骞上,骞第以厚赂结外夷,虽足断匈奴右臂,而浪糜金帛,重耗中华,虽曰有功,过亦甚矣。 超但挈吏士三十六人,探身虎穴,焚杀虏使,已见胆力;厥后执兜题,定疏勒,指挥任意,制敌如神,而于中夏材力,并不妄费,此非有大过人之才智,宁能及此? 耿恭以孤军屯万里外,两却匈奴,始以药矢吓虏,具征谋略,继以拜井得泉,更见精诚,守边如恭,何需长城为哉? 惜乎陈睦关宠,皆不恭若,车师将定而仍未定,此古人之所以闻鼙思将也。 发布时间:2024-12-20 20:15:26 来源:番茄文学网 链接:https://www.kuansang.com/book/11082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