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第四十六回 入槛车叛藩中计 缚菜厂逆阉伏辜 内容: 却说安化王寘鐇,系庆靖王朱曾孙,为太祖第十六子,就封宁夏,其第四子秩炵,于永乐十九年间,封安化王,孙寘鐇袭爵。 素性狂诞,觊觎非分,尝信用一班术士,为推命造相体格,俱言后当大贵。 还有女巫王九儿,教鹦鹉妄言祸福,鹦鹉见了寘鐇,辄呼他为老皇帝,寘鐇益自命不凡,暗结指挥周昂,千户何锦、丁广等,作为爪牙,招兵买马,伺机而动。 会值正德五年,瑾遣大理寺少卿周东,至宁夏经理屯田,倍征租赋。 原田五亩,勒缴十亩的租银,原田五十亩,勒缴百亩的租银,兵民不能照偿,敲扑胁迫,备极惨酷。 更兼巡抚安惟学,系刘瑾私人,抵任后,一味行使威福,甚至将士犯过,杖及妻孥。 必杖其妻何为? 想是爱看白臀肉。 部众恨至切骨。 宁夏卫诸生孙景文,与寘鐇素相往来,遂入见寘鐇道:“殿下欲图大事,何勿乘此机会,倡众举义? ”寘鐇大喜,即由景文家置酒,邀集被辱各武弁,畅饮言欢。 席间说及寘鐇素有奇征,可辅为共主,趁此除灭贪官,入清阉党,不但宿愤可销,而且大功可就。 各武弁都欣然道:“愿如所教。 就使不能成事,死亦无恨! ”当下歃血为盟,订定始散。 景文即转告寘鐇,寘鐇遂密约周昂、何锦、丁广等,即日起事。 可巧陕边有警,游击将军仇钺,及副总兵周英,率兵出防。 总兵姜汉,别简锐卒六十人为牙将,令周昂带领,何锦为副。 昂、锦两人,遂与寘鐇定计,借设宴为名,诱杀巡抚总兵以下各官。 总兵姜汉,及镇守太监李增、邓广汉等,惘惘到来,入座宴饮,惟周东及安惟学不至。 大家正酣饮间,忽见周昂、何锦等,持刀直入,声势汹汹。 姜汉慌忙起座,正要启问原因,谁知头上已着了一刀,顿时晕倒,再复一刀,结果性命。 李增、邓广汉,无从脱逃,也被杀死。 当下纠众至巡抚署,把安惟学一刀两段,转至周少卿行辕,又将周东拖出,也是一刀了结。 杀得爽快。 寘鐇遂令景文草檄,声讨刘瑾,及张綵诸人罪状,传布边镇,一面焚官府,劫库藏,放罪囚,夺河舟,制造印章旗牌,令何锦为讨贼大将军,昂、广为左右副将军,景文为军师,招平卤城守将张钦为先锋,定期出师,关中大震。 陕西守吏,忙遣使飞驿驰奏,瑾尚想隐瞒过去,暂不上闻,只矫旨饬各镇固守,命游击将军仇钺,及兴武营守备保勋,发兵讨逆。 钺方驻玉泉营,闻寘鐇谋叛,率众还镇,途次遇寘鐇使人劝他归降,钺佯为应诺,及至镇,卧病不出。 寘鐇因他久历戎行,熟悉边疆形势,随时遣何锦、周昂等,往询战守事宜。 仇钺道:“朝内阉党,煞是可恨,今由王爷仗义举兵,较诸太宗当日,还要名正言顺,可惜孱躯遇疾,一时不能效命,俟得少愈,即当为王前驱,入清君侧呢。 ”何锦颇也狡黠,恐他言不由衷,随答道:“仇将军情义可感,现有贵恙,总宜保养要紧,惟麾下兵精士练,还乞暂借一用,幸勿推却! ”钺不待思索,便答道:“彼此同心,何必言借? ”说着,即将卧榻内所贮兵符,交与何锦。 锦喜形于色,接受而去。 何锦乖,不知仇钺尤乖。 钺乃暗遣心腹,密约保勋兵至,里应外合。 适陕西总兵曹雄,亦遣人持书约钺,具言杨英、韩斌、时源等,各率兵屯扎河上,专待进兵,请为接应等语。 钺拈须半晌,计上心来,婉覆来人去讫,当即报告寘鐇,谓官军已集河东,请速派兵阻住,毋使渡河。 寘鐇自然相信,亟遣何锦等往截渡口,仅留周昂守城。 寘鐇复出城祭祀社稷旗纛等神,使人呼钺陪祭,钺复以疾辞。 寘鐇祭毕返城,遣周昂往视钺病,钺暗中布置壮士,俟昂入寝室,由壮士握着铁锤,从后猛击,可怜他脑浆迸流,死于非命。 钺即一跃起床,披甲仗剑,跨马出门,带着壮士百余人,直抵城下。 城卒见是仇钺到来,只道他病恙已痊,前来效力,忙大开城门接入。 钺等拥入安化王府,凑巧孙景文等出来迎接,钺竟指挥壮士,出其不意,将他拿下,一共捉住十余人,再大着步趋入内厅。 寘鐇方闻外庭呼噪,抢步出视,兜头遇着仇钺,刚欲上前握手,不防钺右臂一挥,竟将寘鐇扑倒,壮士从后趋上,立刻把寘鐇揿住,绑缚起来,寘鐇才晓得是中计,追悔也不及了。 以百余人往执寘鐇如缚犬豕一般,此等庸奴,还想做皇帝,可笑! 寘鐇子台潽,及党羽谢廷槐、韩廷璋、李蕃、张会通等忙来抢救,又被钺率着壮士,抖擞精神,将他打倒,一并擒住。 统是不中用的人物。 随即搜出安化王印信,钤纸书檄,命何锦速还。 何锦部下,有都指挥郑卿,与仇钺素来认识,钺遣部将古兴儿,密劝郑卿反正,使图何锦。 锦留丁广等守河,方率众退归,不防郑卿已运动军士,中途为变,事起仓猝,如何抵挡? 锦只好孤身西走。 其时曹雄、保勋等已渡河而西,杀败丁广、张钦诸人,丁、张等也向西窜去。 适与何锦相遇,同奔贺兰山。 官军陆续往追,至贺兰山下,堵住山口,分兵向山中搜索,把丁广、张钦等捉得一个不留。 统计寘鐇倡乱,只有一十八日,便即荡平。 京中尚未接捷音,只闻着仇钺助逆消息,刘瑾也遮瞒不住,没奈何入报武宗。 武宗忙集诸大臣会议,李东阳奏请宥充军罚米官员,停征粮草等件,冀安人心。 刘瑾尚有难色,武宗此时,也不能顾及刘瑾,竟照东阳所奏,颁诏天下,复命泾阳伯神英充总兵官,太监张永监军,率京营兵前往讨逆。 廷臣请起用前右都御史杨一清,提督军务,武宗亦惟言是从,立召一清入朝,托付兵权。 急时抱佛脚,可见武宗全无成心。 刘瑾与一清不合,独矫诏改户部侍郎陈震,为兵部侍郎,兼佥都御史,一同出征。 明是监制一清。 各将帅方出都门,仇钺等捷书已到,乃召泾阳伯神英还都,命张永及杨一清等,仍往宁夏安抚。 时道路相传,总督率京营兵至,将屠宁夏,一清恐谣言激变,亟遣百户韦成赍牌晓谕,略称:“大憝已擒,地方无事,朝廷但遣重臣抚定军民,断不妄杀一人。 ”云云。 既至宁夏,又出示:“朝廷止诛首恶,不问胁从,各部官员,不许听人诬陷,敢有流造讹言,当以军法从事! ”于是浮言顿息,兵民安堵。 太监张永,檄镇守抚按,逮捕党犯千余人。 一清分别轻重,重罪逮系,轻犯释放,先遣侍郎陈震,押解寘鐇等入京,自与张永留镇待命。 寘鐇等到京伏诛,有旨令张永回朝,封仇钺为咸宁伯,留杨一清总制三边军务。 一场逆案,总算了清。 先是杨一清与张永西行,途中谈论军事,很是投机,至讲及刘瑾情状,永亦恨恨不平,一清探他口气,才知刘瑾未柄政时,原与张永等莫逆,到了专权以后;张永等有所陈请,瑾俱不允。 又尝欲以他事逐永,永巧为趋避,方得免祸。 密谈了好几日。 一清方扼腕叹道:“藩宗有乱,还是易除。 宫禁大患,不能遽去,如何是好? ”永惊问何故? 一清移座近永,手书一瑾字。 连瑾字都不敢明言,阉焰可知,然他日仍假手阉党,除去此獠,益见有势不可行尽。 永亦附耳语道:“瑾日夕内侍,独得恩宠,皇上一日不见瑾,即郁郁寡欢,今羽翼既成,耳目甚广,欲要除他,恐非易事。 ”一清悄悄答道:“公亦是皇上信臣,今讨逆不遣他人,独命公监军,上意可知。 公若班师回朝,伺隙与皇上语宁夏事,上必就公,公但出寘鐇伪檄,并说他乱政矫旨,谋为不轨,海内愁怨,大乱将起,我料皇上英武,必听公诛瑾。 瑾诛后,公必大用,那时力反瑾政,收拾人心,吕强、张承业后,要算公为后劲,千载间只有三人,怕不是流芳百世么? ”说得娓娓动听,非满口阿谀者可比。 永皱眉道:“事倘不成,奈何? ”一清道:“他人奏请,成否未可知,若公肯极言,无不可成。 万一皇上不信,公顿首哀泣,愿死上前,上必为公感动,惟得请当即施行,毋缓须臾,致遭反噬。 ”永听言至此,不觉攘臂起座道:“老奴何惜余年,不肯报主? 当从公所言便了。 ”一清大喜,又称扬了好几句,方搁过不提。 至张永奉旨还朝,一清饯别,复用指蘸着杯中余滴,在席上画一瑾字。 永点首会意,拱手告别。 将至京,永请以八月望日献俘,瑾故意令缓。 原来瑾有从孙二汉,由术士余明,推算星命,据言福泽不浅,该有九五之尊。 又是术士妄言致祸,可为迷信者戒。 瑾颇信以为真,暗中增置衣甲,联络党羽,将于中秋起事。 适值瑾兄都督刘景祥,因病身亡,不至杀身,好算运气。 瑾失一帮手,未免窘迫。 永又请是日献俘,与瑾有碍,所以令他延期。 但天下事若要不知,除非莫为,京城里面,已哗传刘瑾逆谋,众口一词,只有这位荒诞淫乐的武宗,还一些儿没有知晓。 昏愦至此,不亡仅耳。 张永到京,恰有人通风与他,他即先期入宫,谒见武宗。 献俘已毕,武宗置酒犒劳,瑾亦列席,从日中饮到黄昏,方才撤席,瑾因另有心事,称谢而出。 永故意逗留,待至大众散归,方叩首武宗前,呈上寘鐇伪檄,并陈瑾不法十七事。 又将瑾逆谋日期,一一奏闻。 武宗时已被酒,含糊答道:“今日无事,且再饮数杯! ”祸在眉睫,尚作此言,可发一笑。 永答道:“陛下畅饮的日子,多着呢。 现在祸已临头,若迟疑不办,明日奴辈要尽成虀粉了。 ”武宗尚在沈吟,永又催促道:“不但奴辈将成虀粉,就是万岁亦不能长享安乐呢! ”武宗被他一激,不觉酒醒了一大半,便道:“我好意待他,他敢如此负我么? ”正说着,太监马永成亦入报道:“万岁不好了! 刘瑾要造反哩。 ”武宗道:“果真吗? ”永成道:“外面已多半知晓,怎么不真? ”永复插口道:“请万岁速发禁兵,往拿逆贼。 ”武宗道:“甚好,便着你去干罢! 我到豹房待你。 ”永立即趋出,传召禁卒,竟至刘瑾住宅,把他围住。 时已三鼓,永麾兵坏门直入,径趋内寝。 瑾方在黑甜乡中,做着好梦,是否梦做太上皇? 蓦地里人声喧杂,惊逐梦魔,披衣起问,一辟寝门,即遇张永,永即朗声道:“皇上有旨,传你去呢! ”瑾问道:“皇上在哪里? ”永答道:“现在豹房。 ”瑾顾家人道:“半夜三更,何事宣召? 这真奇怪呢! ”永复道:“到了豹房,便知分晓。 ”瑾整了衣冠,昂然趋出。 行未数步,即有禁兵上前,将他缚住,瑾尚是呵叱不休,禁兵不与计较,乱推乱扯的,牵了出去,连夜启东朱门,缚瑾菜厂内。 瑾亲族十五人,一一伏法,从孙二汉,自然也赏他一刀。 想做皇帝的结果。 二汉临刑时,涕泪满颐道:“我原是该死,但我家所为,统是焦芳、张綵两人,撺掇起来。 张綵今亦下狱,谅他也不能幸免,独焦芳安然归里,未见追逮,我心实是未甘呢。 ”原来焦芳、张綵,先后附瑾,芳尝称瑾为千岁,自称门下,瑾妄作妄行,多半由芳嗾使,及张綵得势,芳势少衰,綵于瑾前举芳阴事,瑾即当众辱芳,芳惭沮乞归,距瑾死不过两月余。 张綵狱成拟斩,他竟在狱毙命,下诏磔尸,指挥刘玉、石文义等,皆处死,惟芳止除名。 芳子黄中,已由侍读升任侍郎,性甚狂恣。 芳有美妾,系土官岑濬家眷,濬得罪没入,为芳所据。 黄中也觉垂涎,平时在父左右,已不免与那美人儿,有眉挑目逗等情,及芳失势将归,愁闷成疾,他竟以子代父,把美人儿诱入己室,居然解衣同寝,做些无耻的勾当。 那美人儿厌老喜少,恰也两相情愿,但外人已纷纷传播,至焦芳除名,黄中尚未曾受谴,御史等交章论劾,并把那子烝父亲的罪状,一并列入,乃将黄中褫职。 美人儿仍得团圆,较诸张綵之死,不容二妾陪去,所得多矣。 外如户部尚书刘玑,兵部侍郎陈震等,统削籍为民。 小子有诗咏道:一阳稍复化冰山,天道难云不好还。 到底恶人多恶报,刑场相对泪空澘。 罪人伏法,有功的例当封赏,张永以下诸人,又弹冠相庆了。 欲知详细,请阅下回。 ----------有刘瑾之不法,而后有寘鐇之叛。 有寘鐇之为逆,而后有刘瑾之诛。 两两相因,同归于尽,不得谓非武宗之幸事。 天意不欲亡明,因使寘鐇作乱,以便张、杨二人之定谋,卒之处心积虑之二凶,一则未战而即成擒,一则甫出而遽就缚,外忧方弭,内患复除,谓非天祐得乎? 不然,如昏迷沉湎之武宗,乃能仓猝定变耶? 阅者乃于此觇恶报焉。 发布时间:2024-12-03 21:49:06 来源:番茄文学网 链接:https://www.kuansang.com/book/10982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