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小兵张嘎》十四 内容: …………离了白洋淀,渡过大清河,两道车辙,一条大路,小嘎子和玉英一口气就跑出二十多里地来. 前面不远,绿荫荫一片就是吞虎口了. 哎呀! 小嘎子叫了一声,猛古丁站住了. 把玉英吓了一跳. 他又愣了半天,才说:我这张嘴灯怎么办? 叫区队长看见,还不是又得要了去! 真哪! 玉英松一口气,我还当着看见鬼子了呢! 这也值得这么蝎虎? 小嘎子可还是很严肃,他把手捂在枪上,看前面,眼前就是吞虎口,张嘴灯却只靠一件单褂几遮盖着,这顶多藏得上一半天,日子一久,非暴露了不可. 这…………他两眼风轮似地骨碌碌一阵乱转,嘻! 得着主意了! 左边那不是孟良营吗? 村头上那棵大杨树多高啊! 那个象一朵疙瘩云似的老鸽窝,还在上头架着呢,小嘎子想起了自己的绝劲儿,这回可要用上了. 玉英,你先在这儿等等,我到孟良营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说着,撒开腿一溜小跑,就到了孟良营. 说来真是凑巧,村头上一个人也没有,连街里也静得死气沉沉的,小嘎子也顾不得多想,赶到杨树底下,往手心里啐上两口,脱了鞋,腰后别着张嘴灯,猴儿似的一口气就爬上了大树. 他挥手把里面的老鸹赶开,朝窝里一望,嘿! 一个多么奇妙的地方啊! 这窝不只垒得结实,里头还铺着许多干草和羽毛,任是谁再也想不到有这样好的藏枪地方了. 小嘎子抽出张嘴灯,贴边儿往窝底一放,又盖上些羽毛和大杨叶儿,看一看,挤咕下眼睛,哧一声滑下地来. 一股妥帖欢乐的滋味,美得他吹起口哨来了. 小嘎子刚刚穿上鞋,就听得背后一声断喝:小孩! 过来! 一回头,嗬! 几个白脖从村后抄过来了,提着枪,瞪着眼,贼溜溜正象一群恶狗. 小嘎子打个寒噤,撒丫子就跑,后面站住,站住! 两声喊,啪的就是一枪,子弹在脚下哧的穿了一道沟,小嘎子一个箭步,蹿进了街筒子. 又跑几步,几条影子一晃,胡同里又闪出三个鬼子. 小嘎子一急,拨头撞进了一家大门,他刚把大门闩上,就听见卡卡的皮靴响,他急忙飞身进院. 而背后,鬼子就在踹门了. 猛然间,前面又有脚步响,一抬头,嗬! 紫不楞的黑大个儿,敢情是他! ----小嘎子跟他吵过嘴,捣过蛋,骂过他老顽固的那个老满! 这回可毁了! 小嘎子一身冷汗,马上溻透了衣裳. 可是,他又看见了墙边那棵小,抢过去要攀着跳墙,就听低低一声喝道:还往哪儿跑? 大黑墩子赶上来,舒手一抄,就把小嘎子抱在怀里,几步跑进屋去,穿过一个明间,来到一个地方:半截土炕,一层浮土,地下席篓子、坐柜、纺车,这不正是小嘎子坐禁闭、捉家雀的那个套间吗? 老满上前挪开纺车,掀开坐柜,一弯腰,竟拆掉了当柜底用的木板儿,说声:快,钻进去! 小嘎子诧异地哈腰一看,原来是个洞口,这才恍然大悟,说得声:谢谢! 连忙迈进两腿,往下一抽,就缩进地下去了. 上面两声木板响,一团漆黑笼罩,坐柜又盖了起来. 谁呀? 一团热气吹在脸上,把小嘎子吓了一跳,敢情底下早有一个人蹲着哩. 我. 你是谁? 我是黑胖,你…………挺耳熟的,到底是谁呀? 随着伸过一只手来,碰着了小嘎子的脸蛋儿,又摸索着朝头上摸开了. 黑胖? 小嘎子心上更觉热辣辣的:这必是那个跟他摔过跤的小家伙了. 便也伸过手去,紧紧抱住他说:我----叫张嘎子,还跟你打过赌呢…………噢,你呀? …………想不到那小家伙竟是一派惊喜的口气,你这人儿可真神啦,你怎么知道这儿有地洞? …………突然地面上咕咚咕咚一阵响,接着是吆喝骂人的声音,丧声怪气的鬼子腔和白脖调儿,已经分明地响进了套间. 只听乒乓吱吜一阵响,纺车摔掉了,坐柜打开了,咈咈喘气的声音,直传到地下来,小嘎子抱着黑胖,耸起了整个身子,好象就将有一只大手要伸下来把他抓住. 可是,咣当一声,柜盖又盖上了. 随即劈腾噗腾一阵乱,一个声音喝道:你把小孩藏到哪儿去啦? 什么小孩? 我压根儿没有见! 是老满叔那倔强的声音. 啪! 响了一个嘴巴. 挑了他! 又是匡匡两声. 挑了我也是没有见,不信你们翻哪! 好哇,你还挺硬! 全是他妈八路变的! 又是乒乒乓乓、唏哩哗啦,一阵乱摔、乱砸、乱打. 这声音时远,时近,带着沉闷的嗡嗡声,震得洞里的土都籁籁下落. 小嘎子咬着牙,火辣辣的热血涌上脑门,一股烈火在心头燃烧着. 他更紧地抱着黑胖,就象抱着一颗热烈而巨大的心. 就在这一刻,他突然想起区队长来,不知怎么的,这个爱镇着脸说话的小老头儿,使他感到那么亲切,那么体贴,那么叫人想念,他的道理说得多么好啊! 不是他把我关禁闭,我怎么会知道这儿有地洞? 老满叔怎么会把我抱进来? 小嘎子对区队长越想越亲,他真想象抱黑胖这样地也抱抱他. 地面上的声音,渐渐的静下来了,可又静得一息皆无,简直叫人害怕. 不知又过了多久,才有阵缓慢的脚步声,秃擦秃擦传来,不一下,坐柜揭了底,泄进一片光明,响着老满叔的声音道:出来吧,他们滚啦. 小嘎子一出柜,就照老满叔怀里扑去,大滴大滴的眼泪,止不住滚落下来:老满叔,我以前对不起你! 我再不骂你了! 你打我两下吧…………老满叔抱着他,向后一错身坐在了炕沿上. 他显得很疲乏,象刚刚结束了一场决斗似的. 半天,他才缓缓他说:别提那个了,孩子,那是咱一家子的事. 就是你把我打一顿,咱也过得着啊! 小嘎子听着,轻轻地抬起头来,两只眼里冒着两朵火焰,把老满叔的脸都照亮了. 可是,他却忽地看见老满叔鬓角上有一块血迹,忙踏起脚尖,把头捧在怀里细看:可不,正有一处给打破了. 老满叔,这都是为的我呀! 小嘎子哽咽着,眼泪又汹涌了,疼不疼? ----我替你吹吹吧. 说着,真地嘬起嘴唇,把一股暖煦煦的热气儿,吹拂在伤口上. 老满叔只觉鬓角上痒痒的,而那股热气却早吹进心里去了,愁脸上,立时漾出一层笑纹儿来. 他不好意思地把脑袋闪在一边,深深地盯着小嘎子,忽而嗤的一下笑了:你呀,又会发嘎,又会哄人! …………可是,他那一双明净净的大眼里,却流露着怎样的爱啊! 但他很快又陷进沉思中去了,许久,才轻松的自言自语说,好孩子啊,象棵共产党栽培的根苗! 将来比我有用! 为你们挨点儿打,算不了什么…………小嘎子心里一热,那大滴的泪,又流起来. 可是,他却猛地把拳一举,问道:打你的那家伙,是不是巴斗脑袋,蛤蟆眼,留着一撮小黑胡? 老满叔亲切地抚摸着他的头顶,并不肯定地点了点头. 小嘎子却仰着颏儿,大眼闪了两闪,忽又自我否定他说:咳,管他谁呢,一总儿是阶级仇、民族恨! 统统都得报! 走着瞧吧! 老满叔见他攥着拳头只顾发狠,便说:你大半还没有吃饭吧? 小胖,抱柴禾点火! 黑胖正在里里外外地收拾着破碎东西,小嘎子一眼看见他手里正拿着那挂柳条鞭,猛地想起一件事来,把木头手枪一拔,跑过去说:胖哥,把这个给你吧! 以后别记恨我了----你那天把我也摔得够呛,可疼呢! 黑胖却瞅着他,退着身子说:这不是你的纪念品吗? 我可不要…………小嘎子赶着说:我现在又有了真手枪了,拿着吧,我也给你当纪念品! 黑胖忽然也想起个主意:那么,这挂鞭也给你! 这更好啦! 小嘎子往起一跳,搂住了黑胖的脖子,那我也有你的纪念品啦! 哒哒哒…………突然一阵机枪声传来,听距离也就是二三里地,随即砰砰啪啪响成一团. 老满叔说声:打上了! 拔腿往外就跑,小嘎子和黑胖也追出去. 三个人爬上梯子,隔墙一看,只见漫洼的庄稼棵里,鬼子白脖纷纷乱跑;从吞虎口那边,黑压压一线八路军,扇子面似地追了过来…………哎呀呀! 小嘎子急得搓着手乱叫,就势儿打他个截击,够有多美吧! 可他*的,我的枪还在大树尖上哩! 发布时间:2024-11-03 20:01:11 来源:番茄文学网 链接:https://www.kuansang.com/book/10800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