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多穿点衣服 内容: ■刘春庭“多穿点衣服——把棉袄也穿上! ”临行时,母亲把棉袄递到我面前对我说。 母亲对我说这话的时候,我已经将自行车搬到门外,并将黄挎包牢牢绑在了自行车后座上。 黄挎包里,装着三个罐头瓶子;罐头瓶子里,塞满了母亲给我煎的酸粑粑和臭腌菜。 “不需要,我就穿一毛一线衣。 ”我说。 “出门要多穿点衣服! 你到学校一去就是一星期,万一变天了怎么办? !”母亲的口气开始变得严厉。 “变了天也随它去,反正我不冷! ”我的口气也变得生硬。 “不一穿也把它带到学校去! ”母亲的口气越发严厉。 “带去了我也不一穿! ”我像头犟牛一样和母亲顶撞起来。 “你! ——你为什么不一穿? !”母亲把手扬起来,又放下。 “又笨又土! 我才懒得穿! ”我气鼓鼓地回敬了母亲一句,一脚踏上自行车,扬长而去。 和母亲发生这次争吵时,我十三岁,上初一。 十三岁是个极具反抗一性一的年龄,我开始看不惯母亲的一些行为,也听不进母亲的一些话语,觉得她既土气,又啰嗦。 多穿点衣服——这句话差不多成了母亲对我的口头禅。 自打有记忆起,我就三天两头听到母亲这句话,学龄前出去玩耍是这句话,上小学清早出门是这句话,上了初中,仍然离不了这句话。 每逢星期天临行前,母亲总不忘对我叮嘱一句:多穿点衣服! 不知为什么,也不知从何时起,我对母亲的这句话有了种反感。 我觉得母亲有时候说这句话时简直让人无法理喻,因为哪怕当时天上太一陽一当头,身上热汗正淌,她也会在我出门时来上这么一句。 我不知道被我抛在身后的母亲是什么反应,不管她是恼怒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还是伤心得直掉眼泪,我都不会顾及她的情绪。 那么多年来,她一直不顾我的感受,几乎是以一种强迫的态度一逼一着我多穿点衣服,这次我是铁了心要和她对抗一次,自己给自己做一回主。 我回味着刚才与母亲顶撞的情形,心中隐隐有种发泄后的畅快。 从家中到学校,得走二十多里的山路,我骑着自行车上坡下岭,不一会儿便满头大汗。 我庆幸自己终于没听母亲的话,不然不仅要把自己热坏,还可能招致同学们的耻笑,说我“捂糟”。 我没想到老天爷竟会向着母亲,和我玩起了不测风云。 星期三夜晚,我听到窗外的风一阵阵呼啸而来,又一阵阵呼啸而去,此起彼伏,把整个空气都撕扯得变了形。 我捂在被子里,明显地感觉到气温已降到冰点。 “叮铃铃——”起床铃响了,我坐起身,不由一阵哆嗦。 与此同时,我听到寝室里发生出一片“嘘唏”声,有人失声尖一叫“哎呀一妈一呀,好冷! ”我穿好衣服,出了寝室门,向一操一场走去。 可怜的一毛一线衣已抵挡不住突如其来的寒冷,我感到两条膀子架得酸痛,脖子不由自主地往一胸一腔里缩。 突然,在朦胧的晨光中,在凛冽的寒风里,我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我的母亲! 她身材瘦弱却衣着臃肿,怀里还抱着一一团一东西,这使她看上去显得有些佝偻。 “春儿! ”母亲也看到了我,她急切地叫着我的小名。 我走上前去。 我看清了,母亲怀里抱着的,是我的棉衣;她的手里,还拿着一个手电筒。 “快穿上! 别冻坏了! ”母亲展开棉袄就往我身上套。 我鼻子一酸,鼻涕不由自主地就往下掉。 “你这孩子,就是不晓得多穿点衣服。 鼻涕都掉下来了,这不是冻坏了? ”母亲责备道。 此时,我已经没有任何反驳的语言,她即使扇我两个耳光,我也甘愿领受。 我猜想,母亲一定是一一夜都不曾合眼,一定是鸡叫时分就出了门,在黑夜里步行了二十多里的山路,给我送来了这件棉袄。 ……转眼二十多个春秋过去了。 如今,母亲已经去世多年;而我,已成为一个孩子的父亲。 “爸,我上学去了——拜拜! ”清晨时分,女儿甜甜地对我道别。 “多穿点衣服! ”我一习一惯一性一地重复着当年母亲对我说过的话。 发布时间:2024-10-25 23:01:52 来源:番茄文学网 链接:https://www.kuansang.com/book/10750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