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第八十四回避吵闹贡生投妹丈趁空隙周琏娶蕙娘 内容: 词曰:河东吼,又兼鼠牙雀口。 可怜无计挫凶锋,思索惟一走。 酿就合欢美酒,欲伊同相斯守。 牡丹花下倩蜂媒,偷娶成佳偶。 右调《谒金门》且说贡生与庞氏打吵了一场,负气到书房,想丁好半晌,也没个制服庞氏的法子。 想到苦处,取过一本《毛》来,蹙着眉头狠读。 庞氏不着人与贡生饭吃,直饿至午后。 蕙娘过意不去,向庞氏再三说,方拿出饭来。 贡生自此日始,只在书房宿歇。 庞氏又不与被褥,就是这样和衣困卧。 再说周琏得蕙娘夜夜过墙相会,又送了庞氏十两金子,瞬息间已满了五日,该回家的日期。 这晚两人千叮万嘱,方才分首。 周琏回到家中,至次日,便装做起病来,整一天不曾吃饭。 慌得周通夫妇坐卧不安,请了大夫来,他不但不吃药,连脉也不着看,只是蒙头昏睡。 赶空儿,苏氏便偷送干枣、桃仁二物,别的怕显露形迹,周琏便在被中偷吃。 又饿了一天,做父母的如何当得起。 周通还略略好些,只苦了冷氏,直掇掇守了一日两夜,水米未曾粘牙。 问周琏:“身上到的是怎么不好? ”周琏总一字不答。 到第三日午后,见周琏无一物入肚,冷氏越发大惧,只急的走出走入,周通不住的长吁,在家人身上搜寻不是。 苏氏见是光景了,便将冷氏请到一间空房内,说道:“太太可知道大爷患病的原故么? ”冷氏忙问道:“是甚么原故? 你快快说。 ”苏氏道:“就是为那齐姑娘的亲事。 小的日前亦曾和太太禀过,不意老爷不依,小的只得据实回复大爷。 大爷只说了一句道:‘此事若不成,我还要这命做甚么? ’谁想大爷别无主见,拿定个自行饿死。 今日已是三天了。 若再过今日,只怕大爷饿的有好有歹。 ”说着,跪在地下痛哭道:“小的家两口子受主人恩养四五十年,眼见得老爷太太都是六十一二年纪,止有大爷一位,关系的了不得。 因这样一件小事教大爷抱恨伤生,老爷太太心上管情也过不去。 现放着若大家私,再连这样一件事办不了,要那银钱何用? 况大爷是少年人,识见还不大老练。 总不饿死,万一因此事动了别的短见念头,留下这若大家私,将来寄托那个? 小的若不说,老爷太太如何知道大爷不要命的意见? ”冷氏只当周琏真个患病,听了此话,到将心放开大半。 向苏氏道:“你起来,你该早和我说。 这亲事,我许他做了罢。 教他好好儿吃饭,不可生这样没长进的念头。 ”苏氏听罢,如奉恩诏,急忙到书中,向周琏细说他如何跪着哭,如何说惊吓话,如何争着辨论,方才得太太应允,连老爷的话也包满了。 周琏大喜,道:“真亏你有才智,将来事体成后,你一家大小,都交在我身上。 还有一件,我若吃了饭,太太又变了卦,这该怎处? ”苏氏道:“我看太太断不反口。 设或反口,大爷再不吃饭,就是第一妙法。 ”周琏连连点头,道:“此事我深感激你。 ”苏氏道:“一家儿受大爷的恩,但愿喜事成就,就是我们的福。 请快起来吃饭,以安老爷太太之心。 ”正说着,冷氏已令人大盘大碗端了出来,摆满一桌。 周琏穿了衣服,大饮大嚼,比素常吃的多出一倍。 到把些家人们糊涂住了,不知他这病是甚么症候。 苏氏看着周琏吃完,即入内报与冷氏。 冷氏道:“他是饿肚子,不该着他吃这许多。 ”随即着人将周通请来,把周琏舍命饿死要娶齐家女儿的话细说。 又道:“我已许了他,才肯吃饭。 你看该作何裁处? ”周通听了,一句儿不言语,靠着个枕头,在一边想算。 想算了一会,向冷氏道:“何亲家为人,我知之甚详。 只用与他几两银子,便着他的女儿做妾,他也愿意。 此事易处。 今齐贡生女人虽说愿意,但齐贡生为人我也知之最详,与何亲家天地悬绝。 此事到极难处。 ”又道:“这皆是梦想不到的事。 ”说着,将床拍了两下,道:“也罢了! 只恨我若大年纪止生了他一个,由他做罢! 只说与他:休要做出大是非来。 ”说罢,周通出去。 冷氏将周琏叫来,先骂了几句,然后将周通话告智。 周琏大喜道:“只要爹妈许我做,断不着弄出半点是非来。 ”他也不回避冷氏了,当面将苏氏叫来,对着冷氏说了一遍。 又道:“我这边老爷、太太话俱妥当,你可速去齐家,和庞奶奶说知,看他是怎么话说,达我知道。 ”苏氏领命,随即到齐家门首。 却好齐可大正出来,将苏氏领到庞氏房内。 庞氏连忙下地相迎,苏氏满面笑容,说道:“我今日是与太太道喜。 ”说着,拉不住的叩下头去,慌的庞氏扶搊不迭。 苏氏叩头起来,庞氏让他坐。 苏氏那里肯坐? 只要站着说话。 庞氏道:“你若是这样,只索大家站着罢。 ”苏氏道:“这里有个小板凳儿,小媳妇地下坐了罢。 太太如今和我家太太是一样主人了。 若还不依,我此刻就回去。 ”庞氏笑道:“就依你坐下罢,只是我心上过不去。 ”苏氏等着庞氏坐下,方才坐在小板凳上,道:“我家太太和大爷请太太安,问候两位相公和姑娘。 日前题姑娘喜事,蒙太太允许,我家老爷、太太喜欢的通睡不着。 只因何宅话未定归,这几日没回复太太。 如今何宅也满口应许,且说的都是情理兼尽的话,真是内外上下无一不妥,小妇人方敢过来。 一则与太太道喜,二则问问这边老爷,想也是千依万依了。 ”庞氏道:“说起来教你笑话,我日前为此事与那老怪物大闹了一常他如今躲在书房中,通不见我。 既承你家主人爱亲做亲,不嫌外我,我感情不荆早晚少不得和那怪物说这话。 事若不成,我也没脸面见你了。 ”苏氏笑盈盈的说道:“这事总是要太太作主。 齐老爷的性子我们也都知道一二。 不怕得罪太太说,他老人家过于忠厚些,太太是惊天动地的大才,想算着那们可成就,就只管奉行。 依小妇人的主见,将齐老爷闹的远去几日,我们那边,便急急下定礼,急急择日完婚。 齐老爷到回来时,只好白看两眼,生米已成熟饭,会做什么? 即或告别到官前,齐老爷是一家之主,这做亲下定,是何等事,只怕说不出全是太太主裁,以‘不知道’三字对满城绅衿士庶。 ”庞氏大喜道:“你这主见高我百倍。 我就闹他个离门离户。 只是你说何指挥家也依允了,可说的两下俱都是正室么? 这事不是搭桥儿的。 ”苏氏大笑道:“太太真是多心。 我家主人有多大胆子,敢将诗礼人家姑娘骗去做偏房、侍妾? ”庞氏道:“既如此,等我打发怪物走了,通知你家主人,择日下定完姻罢。 ”苏氏又极口的赞扬了庞氏几句有才智、有担当等话,方才回家。 将庞氏问答的话,细细的回复了周琏。 又禀知冷氏,冷氏告知周通,周通见事在必行,吩咐厨下收拾了几桌酒席,将自己并何指挥素常相好的朋友请了二十余人。 席间将要娶齐贡生女儿与儿子做继室委曲道及,烦众亲友去何家一说,吐了一千两口气。 众亲友素知何指挥是个重利忘义的人,大料着十有八九心成,谁不乐得与财主家效力? 可笑二十余人,内中连一个说半句不可的也没有,各欣然奉命去了。 到了何家,正值何其仁赌败回来。 众亲友先从周通夫妇年已六十有余,还未见孙儿,令爱出阁,已二三年,从未生育,说到要娶齐贡生令爱与周琏做继室话。 话未说完,何指挥跳的有二三尺高下,大怒发话道:“有周家要做这事的,便有众位来说这事的。 众位俱都是养女之家,可有一位做过这样不近情理的事没有? 小女前岁才出阁,屈指仅二年,便加以‘从不生育’四字,人家还有二三十年不生育的,这该问个什么罪过? 况儿孙迟早有命,莫说周舍亲六十岁未见孙儿,他便一百二十岁不见孙儿,也只合怨自家的命! 众亲友今日若说与小婿娶妾,虽是少年妄为,也还少像人话。 怎么现放着小女,才说起娶继室的话来! 此后不但娶继室,只题娶妾一字,周舍亲虽有钱有势,他父子的命却没十个八个。 ”说着,又连拍胸脯,大喊道:“我何其仁虽穷,还颇有气骨。 凭着一腔热血,对付了他父子罢! 我是不受财主欺压的人。 他这财主,只可在众位身上使用罢。 ”众人见何其仁话虽激烈,也有说的极正大处,彼此顾盼,竟没的回答。 内中还有深悔来得不是的。 此时何其仁挺着胸脯,将双睛紧闭,斜靠着椅儿,比做了宰相还大。 众亲友道:“话没说头,总是我们来的猛浪了,大家回去罢,休再讨没趣。 ”内中一个道:“我们既来了,话须说完,也好回复人家。 ”向何其仁道:“我们还有一句不识进退的话儿,尊目又紧闭不开,未知容说不容说? ”何其仁将手向天上一举道:“只管吩咐。 ”那人道:“令亲于我们临行时说,何亲家年来手素些,此事若蒙俯就,我愿送银八百两,为日用小菜之费。 令亲既有这句话,我们理合说到。 依不依,统听尊裁。 ”其仁听见银子二字,早将怒气解了九分,还留着一分,争讲数目。 急忙把眼睁开假怒道:“舍亲错会意了。 且莫说八百,便是一千六百,看我何其仁收他的不收! ”嘴里是这样说,却声音柔弱下来。 那人道:“送银多少,令亲主之;收银不收,系尊驾主之。 尊驾若一分不受,此话无庸再题,我们即刻回去。 若因数目多寡之间,有用我们调停处,尚求明示。 ”何其仁将胸脯渐次屈下,说道:“小弟忝入仕宦,尚非以小女搏银钱的人。 但舍亲自念年纪衰老,注意早见孙儿,此亦有余之家应有情理。 既系骨肉至亲,何妨以衷曲告弟,而必重劳众亲友道及? 弟心实是不甘。 ”众人道:“这是令亲不是,我等来的也不是。 今话已道破,不知尊驾还肯曲全我等薄面,体谅令亲苦心否? ”其仁道:“舍亲既以利动弟,弟又何必重名? 得藉此事脱去穷皮也好。 一则全众位玉成美意,二则免舍亲烦恼。 只是八百之数,殊觉轻己轻人。 ”众亲友说道:“微仪一千,何如? ”何其仁伸了三个指头,道:“非此数不敢从命。 ”众亲友道:“予者是令亲,受者是尊驾。 令亲与其出上三千金娶齐家一个,惹尊驾气恼,就不如出三千金买三个美色侍妾,名正言顺了。 难道尊驾真好不准令婿娶妾么? 就是令婿,他竟终身不敢娶妾么? 三千金之说,我等实不敢替令亲慷此大慨,就此告别罢。 若令亲愿出此数,统听令亲面谈。 ”说罢,一齐站起。 其仁换成满面笑容,拦住道:“且请少坐片刻,弟还有一言未结。 ”又吩咐家中人看茶。 其仁道:“君子周急不济富,众位何必以舍亲之有余窘小弟之不足? 此中高厚,还望众位先生垂怜。 ”众亲友彼此相顾了一会,其中一人道:“八百之数,原是我们众人和令亲面争出来的。 后说一千,便是大家斗胆担承。 今尊驾以贫富有无立论,我们若不替周全,尊驾心上未免不驾我们趋炎附势了。 今再加二百,共作一千二百两,此外虽一分一厘,亦不敢作主。 ”其仁故意作难了半晌,道:“罢,罢! 就依众位吩咐罢! ”众亲友名举手相谢,笑说道:“既承慨允,必须立一执照方,好回复令亲。 ”何其仁指着自己鼻头道:“小弟不是不知骨窍的人,安有银至一千余两还着众位空回。 ”于是取过纸笔,亲写道:立凭据人,原任指挥副使何其仁。 因某年月日,将亲生女出嫁与候补郎中周亲家长子琏为妻。 今经三载,艰于生育。 周亲家欲娶本县齐贡生女与婿琏为继室,浼亲友某等向其仁道达。 仁念周亲家年近衰老,婿琏病弱,安可因己女致令周门承祧乏人? 已面同诸亲友言明许婿琏与齐氏完姻。 齐氏过门后,与仁女即同姐妹,不得以先到后到,分别大校此系仁情愿乐在,并无丝毫勉强。 将来若有反悔,举约到官,恐口无凭,立此存照。 下写同事人某某等。 众亲友看了,见写的凭据甚是切实,各称赞其仁是明白爽快汉子。 又要请其仁的娘请其仁的娘子出来,当面一决。 其仁贪着银子,连忙入去。 好半晌,方见其仁的娘子正氏出来,向众亲友一拂。 众人俱各还揖,将适才话并立的凭据,细说一番。 王氏也没的说,只说了个:“若娶了新的欺压我的女儿,我只和众位说话。 ”说罢,那泪和断线珍珠相似,从面上滚了下来。 众人道:“贵亲家是最知礼的,就是令婿,也非无良之辈,放心,放心! ”王氏入去了。 众亲友将凭据各填写了花押名姓,袖了作别。 其仁问:“银子几时过手? ”众亲友道:“准于明日早饭后我等俱亲送来。 ”其仁送出门外,大悦回房。 众亲友于路上,也有慨叹的,也有笑骂的,纷纷议论。 到周家门外,周通即忙迎接出来,让到书房中,问了前后话,又看了凭据,笑了笑,随留众亲友晚饭,同着儿子周琏叩谢。 复面约众亲友早饭,与何指挥家送银子。 至次日,众亲友将去时,周通因王氏落泪话,到心上甚是过不去,余外又秤了二百两,烦众亲友面交亲家王氏,为些小衣饰之费。 众亲友也有立刻誉扬的,也有心里喜他厚道的,这话不表。 再说庞氏自苏氏去后,这日午间,便寻到书房,与贡生大闹一次。 次日,一连闹了三次,打了两次,闹的贡生心绪如焚,果不出他们所料,思想着别无躲避处,要到他妹丈家去几天。 主意拿定,连饭也不敢吃,怕庞氏再出来作对,急急的步走出城,在城外雇了个牲口,向广信府去了。 庞氏知他必去妹子家去,母女皆大喜,便差可大去周家送信。 周琏喜极,也顾不得选上好吉期,看见本月十六日还没什么破败,即于此日下定,屈指止是两天。 恐怕齐家支应不来,先差四个家人过去,整备了六七桌酒席,留下定人吃饭。 又替庞氏备了各项人等赏封,就着苏氏暗中带去,住在齐家帮忙。 又着可大将何其仁凭据抄写了,念与庞氏和蕙娘听。 母女欢喜不荆到下定这日,抬了十二架茶食,四架定礼,俱摆设在齐家庭上。 庞氏见黄的是金,白的是珠,五彩灿烂的是绸缎衣服,乐的心花俱开。 乱了多半天,方才完事。 苏氏回家销差。 周琏只怕老贡生回来口舌,择于本月廿一日就娶。 先禀知他父母,次后于城里城外叫了五六十个裁缝,与蕙娘赶做四季衣服。 此时蕙娘,将一片深心方落肚,昼夜准备着做新妇人。 庞氏将蕙娘素时衣服,并周琏送的衣服和钗环首饰等类,都和蕙娘要下,说是到大财主家去用不着,与小儿子将来娶亲用。 又见蕙娘有赤金镯二副,也着留下。 蕙娘因周琏叮嘱,不肯与他。 这婆子恼一会,喜一会,虚说虚笑一会,蕙娘无奈,与他留了一副。 又着可大向周琏要了四个皮箱,将下定的衣服首饰装在里面,算了他的陪妆。 真是一根断线也没赔了闺女。 普天下像庞氏的,实没第二个。 肯将定物算了妆奁,没有全留下,还是周琏之幸也。 这婚嫁的信息,早传的通县皆知。 到娶亲那日,不但本地绅衿士庶、文武等官,亲来拜贺,还有邻邦文武学官,差人送礼者亦极多。 总是两个字,为周通家“有钱”。 周通请了沈襄和教官叶体仁,替他酬应文武官。 又请了和何其仁原说事的亲友二十余人,替他酬往来贺客。 在内院东边另一处院落,收拾了喜房,摆设的花攒锦簇,无异贝阙瑶宫,将蕙娘娶来,送入洞房。 次日,同周琏拜天地祖先,次后拜见公姑。 周通和冷氏看见蕙娘,各心里说道:“怪不得儿子连性命不要,安心娶他,果然是十二分人物,妇人中的全才。 ”冷氏差人叫何氏出来,与新妇会面。 差人叫了两三次,总不见来。 冷氏向蕙娘道:“何氏媳妇到在你前,你该以姐姐待他。 他既不来,你去到他那边走走为是。 ”蕙娘听了,着众人导引,到何氏房中来。 原来何氏从周琏未下定之前,就早已知道,气的要死要活。 在冷氏面前痛哭了几次,着冷氏作主。 冷氏通以好言安慰。 后来听得下了定,急的要回娘家去。 又听得他父亲吃了好几千两银子,反立了凭据,只气的死而复生。 昨日过门时,女客来了无数,他将门儿关闭,一个人也不见,直哭到天明。 此刻因婆婆打发人来说话,无奈,只得开门支应。 猛听得门外众妇人喧笑,却待教女厮关门,早见家中大小妇女捧着一个如花似玉的新人入来。 苏氏向蕙娘道:“这床上坐的,便是头前的大奶奶。 ”蕙娘朝着何氏深深一拂,见何氏坐着,丝毫不动。 蕙娘便不拜了。 却待要回走,只见何氏放下面孔道:“你就是新娶来的么? 将来要知高识低,不可没大没校你若说你和我一样,你就是不知贵贱的人了。 你去罢! ”几句话说的蕙娘满面通红,自己又是个新妇,不好回言,抱恨在肚内,急转身出来,仍到冷氏前站立。 冷氏问道:“你两个见了礼么? ”苏氏便将何氏说的话一一诉说。 冷氏听了,登时变了面孔,向众仆妇道:“怎他这样不识人敬重? ”又向蕙娘道:“到是我打发你去得不是了。 以后不必理他! ”蕙娘见婆婆作主,心中方略宽爽些。 回到自己房内,一见周琏,落下泪来。 慌的周琏急问,蕙娘又不肯说。 还是苏氏说了一遍。 周琏大怒,一阵风跑到何氏房门前,见门儿关闭,大喝着教“开门”。 丫头们谁敢不开? 周琏闯入去,指着何氏骂道:“我把你个不识人敬重倒运鬼奴才! 你方才和你新奶奶是怎么样的话说? 你责备人知高识低、没大没小,口中且要分别贵贱,我问你:你的贵在那里? 你但要值半文钱,你也不与我写凭据了! 我说与你个不识进退的奴才,你今后要在你新大奶奶前虚心下气,我还着他把你当个上边人看待;你若始终不识好歹,我只用再与你那贼老子一千两银子,立一张卖仆女的文约,到那时他坐着,你还没站着的地方哩! ”何氏见周琏脸上的气色大是无情,一句儿也不敢言语,低了头死挨。 猛听得冷氏在帘外说道:“外面许多男客,里面许多女客,两三班家叫上戏,此刻还不唱,素常没教训出个老婆来,偏要在今日做汉子。 还不快出去! ”周琏见他母亲说,方气恨恨的去了。 何氏放声大哭,便要寻死碰头。 亏得众仆妇劝解方休。 到晚间,周琏将骂何氏话细说,蕙娘才喜欢了。 正是:惧内懦夫逃遁去,贪财要妇结良姻。 今宵难聚鸳鸯被,不做毛房苟且人。 发布时间:2024-10-19 21:47:19 来源:番茄文学网 链接:https://www.kuansang.com/book/10712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