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选诗和选文 内容: 近来读到许多诗选和文选。 编选的人有不少是平日相识的朋友,偶然征求我的意见,就不免发表了一些议论。 应该承认,这许多选本的编者用意都是好的。 他们煞费苦心,研究了以前各家选本的得失,斟酌取舍,并且详加注释,确实花了很多工夫。 在这许多新出版的选本中,有的水平很高,优点多而缺点几等于无。 读到这种选本,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悦。 但是,也有一些选本,缺点尚多,有待商榷。 在这里,不可能一一论列,只想提出一个普遍的问题来谈谈。 一般地说,诗和文应该有一个界限,完全可以划分得清楚。 然而,这个界限却不是断然分开不能逾越的鸿沟。 所谓“诗”,所谓“文”,究竟应该如何区别? 它们的体裁和形式又应该怎样分类? 实际上这是自古迄今争论未决的问题。 《书经》的《舜典》中说:“诗言志,歌永言。 ”这似乎是大家公认的最古的定义。 但是,我们要问:难道文章不是“言志”的吗? 《国语》的《楚语》中说:“文咏物以行之。 ”这又是一个古定义。 我们也要问:诗难道不也是“咏物以行之”的吗? 由此看来,诗和文的界限可以区别,又不好区别。 《论语》的《学而》篇说:“行有余力,则以学文。 ”这个“文”字是指的什么呢? 是不是光指的文章呢? 显然不是。 据汉代郑玄的注解说:“文,道艺也。 ”宋代朱熹的注解说:“文谓诗书六艺之文。 ”这个范围就很宽广了,差不多把诗、书、礼、乐等以及各种典章制度都包括在内了。 事实上,古人所谓“文”是泛指一切文学,包括诗歌在内,范围很大。 这是有道理的。 因为古人认为文学的作品必须文字非常一精一练,结构极为严密和紧凑,决不是我们近代人文字松散的长篇大论所可比。 这并不是说,我们的长篇大论一定不如古文,这是文章的体裁和形式的发展,趋向复杂化和多样化的必然结果。 问题是我们应该怎样确立一种新的关于诗文分类的方法。 明代万历年间的进士一江一盈科,在他所著的《雪涛谈丛》这部书中,写过一个故事。 “吴中张伯起,刻有文选纂注,持送一士夫。 士夫览其题目,乃曰:既云文选,何故有诗? 伯起曰:这是昭明太子做的,不干我事。 士夫曰:昭明太子安在? 伯起曰:已死了。 士夫曰:既死不必究他。 伯起曰:便不死也难究他。 士夫曰:何故? 伯起答曰:他读得书多。 士夫默然。 ”的确,《昭明文选》所包涵的各种文学体裁,十分完备。 在这一部文选中,不但有诗,而且有赋,有一騷一,有赞,有铭,有颂,有辞;也有史论,有符命,有碑文,有对问,有奏记;还 有书、启、笺、序、檄、令、表、诏等等。 总计《昭明文选》分诗文为三十七类。 其中,就以“诗”这一类来说,又分为二十二目。 这样的分类到底是科学的呢,还 是不科学的呢? 我们应该认真地再加以研究,不要以为这都是老问题,而一概加以抹煞。 我们现在的诗文分类,看起来好象比古人科学化得多了。 其实有的人却很象一江一盈科描写的那位吴中士夫,对于诗文的界限似懂又不懂。 我们至今还 不能提出一个关于文学的正确的科学的分类法。 这是最大的遗憾。 由于分类分目不详细和不完善,势必影响到文学的教学和创作等方面,也不免会发生一些混乱。 比如,有的明明不讲平仄、不讲韵脚的五言或七言的作品,也被当成了旧体诗。 有的是很好的散文诗,却被人当做普通的散文。 有许多比最坏的散文还 要糟糕的破碎短句,却被看成是一首新诗发表出来。 这样的笑话不应该再任它一胡一闹下去了。 我们要拿出比古人更详密的分类法来。 新的诗文分类法,自然要在古来各种分类法的基础上,更进一步加以提高。 比如,就“诗”而论,我们要批判地吸取昭明太子的二十二目,加以取舍和提高,并且要使新的分目完全符合于我们时代的需要。 再就“文”的分类来说,自从昭明太子分类之后,清代姚鼐的《古文辞类纂》又把文章分为十三类:到了近代,福建人吴曾祺的《涵芬楼今古文钞》又把十三类细分为二百十三日。 对于他们的分类和分目原则,我们也要加以批判、吸收。 有人说,我们曾经把文学作品分别为诗、赋、词、典、骈文、散文、小说、戏剧等几大门类,这就够了,何必自找麻烦,搞什么详细的分类分目呢? 这种说法不值得赞同。 我们不主张过于烦琐的不切实际的分类分目的方法,但是也不能满足于几大门类的粗糙分法,而要提倡一种新的切合实际需要的比较完备的分类法。 这种新的分类法,不必用开会表决的办法来确定,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达到完善的地步,它只能逐渐形成。 因此,文选或诗选的编者无妨自己提出一种分类法。 尽管彼此各有不同,慢慢地就会有一种公认为正确的分类法产生出来。 发布时间:2024-10-08 20:58:54 来源:番茄文学网 链接:https://www.kuansang.com/book/10646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