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卷下 内容: 私囊一人晨起,语其友曰:“昨宵不幸为贼所算,窃去饰物约值千金之谱;然金钱竟毫无所失,犹为不幸中之幸。 ”友怪之,转问其故。 则曰:“饰物因藏保险铁箱之中,故竟为贼所窃;若金钱,则皆在拙荆私囊中,故贼亦无所施其胠箧伎俩耳。 ”新庵曰:欧美人所制保险铁箱,往往有“水火盗贼皆保无虞”字样。 近日美国桑港地震之后,继以火灾,凡铁箱之佳者,其中所藏纸契,皆得不毁,亦可想见其效果矣。 顾犹不能及妇人之私囊,可见妇人私囊之巩固,无与伦比也。 一笑。 简单利息与复杂利息之分别有精于算术者,以其下开算得之数,寄登伦敦某报,见之令人眙愕。 盖同一利息,简单与复杂之相差,顾若是其巨焉。 据云:设有人于耶稣纪元之第一年,以英币本尼(Pennx)一枚存行生息,利不加利,则迄今一千九百余年,所得之简单利息,不过八先令而已:若以利上加利而算,则复杂之利,其数乃达于一三二,〇一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金镑焉。 言情泰西风气,男女言情,形之笔墨,不甚为讳,盖其所言之情乃爱情而非私情也。 其女子有自由择婿之权利,而男子之有友谊亲故者,亦得直接作书请求。 然为之父母者,非无干涉之权也,特以此事关乎儿女一生之哀乐,故不如听其自然,但担最后承诺之责任而己。 盖父母少时之结婚,亦自由选择,推而至于父母之父母,亦莫不皆然。 故虽欲干涉,而习俗己成,无如之何矣。 英人有温氏者,亦素封也。 其夫人一日因作书乏笺,乃求之于其女公子之案屉中,无意中得旧札一束,略加翻阅,皆言情之作,意颇不怿。 乃下楼示其女,盛气问曰:“若与通邮者,谁氏子也? 夫言情亦多术矣,何若是其絮絮之甚哉? 惟有告尔父,使若从此与之绝耳。 若告我,孰作此寄汝者? ”女闻之,柔声静气以对曰:“母既以此责问于儿,则儿亦不敢隐。 请母姑戴目镜,再一谛视之,不见此斑斑者,皆数十年前之旧物乎? 盖父少时寄吾母之牍耳。 ”天生奇疾日本大和国吉野郡大东村,有出云与志治者,其夫人某氏新产一儿,生有怪症:呱呱落地时,即见右目下微有红肿。 尔后累然坟起,臃肿不堪,与儿之日月俱增。 越二月,其大如碗,垂垂然一巨瘤矣。 遂送大阪某医院求治。 医者施以解剖术,于疮中获小人一,五官四肢无不备,不过具体而微。 远近闻之,莫不诧为奇事,然据医者之论,则谓此胎本系双胞,特不知如何,彼胎忽于中道误入此胎之皮肉中,以致不能发生,成此怪象云。 然亦异矣! 趼人氏曰:此条若入《聊斋志异》或《山海经》,则又群起而指为伪托耳。 新近少年偶窥得一二新学,尤指斥无遗。 吾国古医书中所载疣瘤疮癞中之有动物及金石物者,指不胜屈,若偶举为谈助,则嗤者斥者随之矣。 不知其对于此事,又将云何也? 世界最长之须一九〇六年五月二十二日,伦敦考文德大公园左近,史梯文氏所设叫货肆中,陈列品内有一奇物,乃世界最长人须,将以竞卖者。 一时哄动多人,观者接踵,户限为穿,莫不以一睹为快。 须为己故英人卜亚慕之遗物,亦无异一份遗产也。 长达英度十四尺,称为世界第一,洵可当之无愧。 卜氏晚年因具此长髯故,尝列入数处大博览会人类馆云。 趼人氏曰:光绪八、九年间,上海《申报》尝译西报,载一长髯人,谓其髯长至无可位置,遂盘于腰际,至数匝云。 《点石斋画报》绘为图,一时盛传观之。 不知与此是一是二也? 废物利用欧美诸国,极利用废纸,美国废纸中,尤以废弃之钞票为大宗,制为器物,极坚硬耐久。 铁路车轮,大抵皆用纸制成,然望之不能见,故不言则鲜有知者。 盖纸轮之外围以钢圈,裹以铁皮,纸为中坚而己。 纸轮约厚四寸,钢圈约二寸余。 与轨道相接触者乃钢,非纸也。 纸虽坚韧,以之与钢轨相摩荡,则损坏殊易,故但用于内。 约计省铁三分之二,而重量亦减轻不少焉。 今世界第一大琴师乔庆乔庆,字若瑟,今世界最著名之胡琴师,一八三一年七月十五日生于泼雷斯堡。 泼雷斯堡者,匈牙利国中之一小村落也。 自幼颖异聪敏非常,若有宿慧。 年十二,入电疾地方高等学校,越五载,学业大成。 复从名人谈维氏游,遂崭然露头角。 素究心音律,至是乃被举为威玛大戏园总理。 一八六八年至柏林组织皇族高等音乐学校,声名藉藉,大显于世。 美洲合众国尤重其人,恒以厚币聘之往各名都大邑演说音律之学。 故乔氏岁必渡大西洋一次以为常,数十年未或间断。 英国康桥大书院赠以律学博士学位,示优异也。 附乔庆轶事二则乔博士居德国汉挪卫时,见其处士女踔冰之戏甚盛,隔窗望之,历历在目,往来冰上,疾如飞隼,进退回旋,莫不如意。 博士顾而乐之。 心念是固易为,何妨效之,亦行乐中之一大快事也。 不觉技痒,亟欲一试。 因匆匆至河畔,遇一人,询之曰:“先生欲踔冰耶? ”乔曰:“余于此道,从未学问,今日不过见猎心喜耳。 ”曰:“无伤,我当为先生指导。 ”因取冰鞋为博士束缚之,曰:“可矣,请起立。 ”复告之曰:“举右足则如此,举左足则如彼。 ”言己又曰:“行矣。 ”博士果从之,乃一技足,十数武踬而颠矣。 其人大声呼曰:“噫! ”急前行扶之起,徐徐曰:“踔冰固不若抚琴之易也。 ”博士为之粲然。 或尝问于博士曰“以公一生遭际之隆,何患不传:且数十年中所见所闻,尽多可惊可愕之事。 即以音律而论,当亦别有心得。 未知平日亦尝笔之于篇,为他日身后流传计否? ”博士对曰:“余何暇为自身作行状哉? 余生平从不喜作一自负语,何敢形诸楮墨而灾梨枣耶? ”问者曰:“虽然,岂不闻李士德身后,亦传有日记一部耶? ”曰:“是固然也,李盖最喜自道者也。 ”李士德(Liszt)亦匈牙利之著名琴师,兼工画术。 始见巴牙尼尼之乐器,而改良洋琴之构造,声名藉甚。 一八八六年航海至英伦,归国未久而卒。 盖一八一一至一八八六年间人也。 俭德今德意志皇后宫中珠玉玩好,价值不过五百万马克:而后之私有者,仅值二百万马克耳。 余皆冕旒之类,价值虽巨,皆朝廷官物,虽得用之,非所有也。 后喜雅妆,不喜饰珠玉。 皇亦不甚注意于是。 故除国有大典偶一盛妆外,往往累月不御珍物,人皆称为俭德云。 趼人氏曰:称俭德者,惟珠玉一类,己拥有二百万,其不足为俭明矣。 所可贵者,宫中之有官物耳。 若在专制国,则宫中之物,尚何别夫官私耶? 最古律法考古家温格来博士,近觅得古书一种,为巴比伦王项来贝氏所定之律,实最古之法典也。 王生于纪元前二千二百五十年,按之彼教经典,实与犹太人之祖亚伯拉罕同时。 遍考载籍,实可称为律法之鼻祖。 盖较之摩西之律书,犹古五百余载焉。 律计二百八十二条,制度颇已详备。 爰摘译数条于左,以见上古西国律法之一斑。 一、妇人售卖解渴之物,既收代价,而不与人以相当之品,则当投之于水。 二、为人妇者,倘专事浪费,或虽不浪费而不勤操作者,本夫可以退休,毋须偿款;惟非艰于生育,而丈夫无故出妻者,则随嫁妆奁当尽数归妇。 三、休退未婚妻者,男子当偿以相当之款。 四、嫠妇之有子女者,非邀地方官之批准,不得任意再醮。 趼人氏曰:按西历纪元前二千二百余年,实当中国夏纪,而中国尧时已定五刑,据此,则中国开化之早益信矣。 且尧时五刑沿用至今,不失本意,而无投诸水等奇刑,则文明亦自我中国开之矣。 观于第二条,则妇女奢糜之风,亦非彼族古代所尚也。 美人之游费一斑一九〇五年中,凡往来游客旅费之用于意大利境内者,其数达英金十五兆镑,此意国公家调查之数也。 其中半为舟车之费,半为逆旅及购物之费。 投资者以英吉利、德意志二国人居多数。 意大利有古罗马旧址,实昔时欧洲文明之中心点,故国中古迹胜景独多,游人往往麇集其间,过于他国;加之西人性喜遨游,服御豪奢,第求安适,不惜糜费。 故游资所集,竟成巨款。 然欧美之人,于理财之术,筹之良审,良以俭啬积贮,不如灌输流通。 盖俭啬积贮,则其利私而小;灌输流通,则其利公而溥。 且有财之人,苟不出余财以自安乐,则他人不能沾溉余润,以为分养之资,而一切旅馆、舟车、饮食之类,非但不精,且将无人举办。 如是则虽有出资之人,亦苦无处购求矣。 于是而商业衰败,地方冷落,财源枯竭,游人绝迹。 吾中国乃适蹈此弊也。 故俭诚美德矣,然有相当之财,而不作相当之用者,其为害于社会,亦殊不鲜。 故西人不惜糜费,务求安适,非为一己安适而己也,亦欲分其利以生利也。 盖苟能人人技其资财以入社会,则自然而财源流通,商务繁茂,地方兴盛,游客麇集矣。 于是而一切旅馆、饮食,自日就精良:而舟车往来,亦愈益交通。 意大利之得邀他国人驻足遨游,投此巨万之资,亦非偶然者,盖必有其善于招徕之道焉。 每当夏季,美国富人皆以欧洲大陆为避暑之场,而航大西洋东渡者,莫不先至英伦。 故其游费在英国挥霍者,殆以万万计。 盖美国富人之豪奢,尤非他国所能望其项背,一冬所得之利,尽以付之于夏而不惜,但求一身一家之安适快乐而已。 往往一家不过数口,而独赁一船,不搭客。 其至旅馆下榻也,亦独包一层。 其费虽巨,彼为清静舒服计,不之惜也。 此其人之家资,少或数百万,多则数千万,皆美国之实业家也。 如必珠堡之煤商、钢铁商,芝加高之麦商,纽约及波士顿之银行,费城之保险与夫面粉、糖商、煤油商之类,不一而足。 每届溽暑,挈眷东渡,莫不以伦敦为乐国,亦有倦游既返者,亦有便道遍游各国者。 游客既不惜资斧以求快乐,地主亦精益求精,以博欢心。 他国亦有闻风而来,藉分余利者。 即美国各处,亦特选最精食品用品,并挑专业售货之伶俐女子,运往英国,以应取求焉。 欧美各处,无论舟车、旅馆,其间一切陈设应用之物,无不精洁美备。 故游客往来,不须自携行李,但取革囊一件,中藏银行支票簿一册,即可到处为家,事事称意。 即挈眷同行,亦无庸多带仆役。 反观吾国,则内地不足道,即各通商口岸,向称得风气之先者,旅行家少携一物,即觉不便。 此虽原因于旅客之不肯多费,然栈家亦太不讲求矣。 至于官场往来,携物尤多,更为所厌。 其到任到差之时,件数尚少:及至卸事而归,则行李之数,动以千计,豪仆相随,往往数十人,到处骚扰,有如盗劫,下属供张,携取一空。 曩年斯美、驾时二轮之陈设,非不富丽美备,行之数月,残缺不全矣,皆官场所强取豪夺。 以视欧美人之公德,何东西人度量相越之远耶! 逃学受绐麦德温(MarkTwain)者,美洲合众国之大著作家也。 生于汉尼堡,在密稣厘河流域。 此河发源于落机山。 与密西西必河合流,亦美国大川之一也。 麦晚年归里,常在乡学演说,所至欢迎。 尝在某蒙学述一小学生事,闻者莫不解颐,而其乡之人,至今犹能道之,且引之以为稚子逃学之戒云。 其说曰:某家一小学生,一日黎明梦醒,忽自大呼有疾。 家人咸为惊起,皇皇然亟为延医,不敢少迟。 须臾医者乘快车由远道莅止,急入室,问所苦。 童曰:“半身觉痛。 ”问头痛否,曰:“有之。 ”问右手颇觉僵木否,曰:“微觉之。 ”问右足何如,曰:“亦然。 ”医者己心知其意,因以目视其母而谓之曰:“尊恙固不轻,虽然,至礼拜一,必仍可入塾读书也,今日礼拜六,午后例当给假休息。 不如乞一病假,节劳半日。 ”童闻之,讶曰:“今日己礼拜六乎? 我犹以为礼拜五耳。 ”未儿医者既去,童亦渐渐起床,自谓霍然矣,遂怀书入塾如平日。 比至塾中,始知是日乃礼拜五,非礼拜六,医者特给之耳。 趼人氏曰:吾昔见一童子,日嬲其父携往观剧。 其父绐之曰:“俟礼拜七,当携汝往也。 ”童乃日日检日报,每至礼拜六,辄喜曰:“明日观剧矣。 ”乃明日,见“礼拜日”下无“七”字,不禁嗒然。 与此逃学童子,正复相类。 学说不通瑞典一乡人子,席丰履厚,家资巨万,称小康焉。 年才弱冠,已娶妻生子矣。 一日有友过从,其人方据胡床观书。 既忽跃然而起,废书长叹。 友怪问其故,曰:“尽信书不如无书。 ”友请其说,曰:“书中所言人生皆同一语,不通孰甚。 曩吾子生而重九磅,邻人之子初生仅七磅耳,夫安得谓之人生皆同耶? ”某伯爵俄国某伯爵,年虽已老,兴复不浅,时喜作用狎邪游。 一日复至所欢处,促膝而谈,久无去志。 妓虽厌之,而利其多金,不敢遂下逐客令也。 既而伯爵问此何时矣,妓闲闲对曰:“不敢说。 ”伯爵曰:“恐已将届我告别之时矣。 ”妓女曰:“然,已逾之久矣。 ”印度杨树印度多杨树,树大而荫广,凡千人之军驻于一树之下,其荫足可蔽之而有余。 其国有著名大杨树一株,躯干多至四百,旁枝多至八千云。 美俄煤油之比较以寻常通用之灯盏试之,凡美国所产一百一十度光点之煤油,较之俄罗斯通常出口之油,其亮光胜百分之十二云。 女界之大资本家世界女权之发达,殆当以澳、美二洲为最。 据北美坎拿大政府最近发表之渔业、航业一览表计之,凡妇女之为轮船主人者不下七十人;轮船之外,尚有帆船五十六艘,其主权亦皆为此女资本家所有焉。 蚊虫传病宜防美洲合众国驻扎古巴军队中,有医官曰罗士者,医术极精。 晚年尝独创一说,谓每当暑季,人所常患之一种黄热症,以及诸色容易传染之病,都由蚊虫为之传播。 盖蚊虫性喜噬人,由甲而乙,其毒即由血液中转相授受,为害极速云。 其说一出,国家即命诸医深加研究。 嗣据查复,佥称允当确凿。 美政府因拨公款四万金圆以奖之,而其时罗士已不幸逝世,此款遂归入其遗产之中。 而从此杜绝蚊类,遂亦为卫生界一重要事件焉。 制造金牙英国有最大金类制造厂,所制牙医所用镶补人牙之一切金器配件,种类綦繁。 即此一项,每年需用纯金至四万两,价达英金二十万镑。 亦云夥矣。 泰西各国近世纪以来,几于无一事不讲求,无一人不讲求,此亦关乎人类进化之理。 然豪奢者必先之以富,而致富之道,舍学术末由。 干涉主义费尔特费者,美国第三之大市府也,为独立时代国会所在地,人口共约一百二十九万三千余。 而百禄街与教徒街之间,尤为人烟稠密之区。 一九〇六年六月某日,公董局之卫生部,特派出警察百名,医员五十人,突至其处,逐户轮验,以致全市闭门者,凡历五时之久。 计半日之间,共验一万四千人,其中未经种痘而强之立种者凡三千人,卒查得患天然痘者一人云。 俄国人瑞俄罗斯西伯利亚西部多木斯克府医院中,近有一老人至院就医,年已二百岁,闻者莫不异之。 然有三代与之相稔者,皆知其年为不虚也。 且所有一切契据,如婚约等类,皆可作证云。 此老丧偶后,末尝续娶,已鳏居一百二十有三载。 子一,年九十而亡,时一八二四年也。 俄皇彼得大帝在位时,此老尝亲见之,音容笑貌,犹仿佛能记。 老人寿虽奇长,精神亦颇矍铄。 惟两足不良于行,故往来出入,皆用抬床从事焉。 趼人氏曰:此老若生中土,则百岁坊将重建矣。 然而步履需人,已无生趣矣,长寿何为? 父子同选为议员一九〇六年,英吉利下议院新选议员中,凡父子同时被举为议员者有七人之多,父子并言则为十四人。 父子同院共议国政,一时传为美谈。 爱有好事者相与醵资若干,于三月晦日设筵燕之,以志其盛。 惟大政治家张伯伦父子,皆坚辞不至。 盖诸人皆自由党人,而张氏父子则联合党之伟大人物也。 小不可大算美国《芝加高日报》主笔,尝纪《微物之价值》一则。 谓是处铁路一带各车站中,只就废纸一项计之,以一九〇五年一年所积,售之得价五千金圆之多云。 凡铁路公司沿途各站用过之钢笔头、针、钉、铁罐、敝帚,以及破坏之各种机件等类,集成巨数,皆可易金。 甚至烬余煤灰,亦可出售,不售亦可用之以培路基。 凡此种种,视之若甚细微,殊不足以当巨大公司之一盼。 然大者小之积,彼铁路之所以能成富豪之公司者,何莫非由小而渐大,由大而臻于极盛? 譬彼银行,世界营业,推为至巨,算计利息,纤及毫忽。 故一九〇五年,合众国全国铁路所售废物之价,乃达美金一百二十五万元,数亦可观矣,不知皆从针、笔、废纸、旧钉、敝帚而来也。 趼人氏曰:由此观之,微物皆不可恝置矣。 吾国人最爱惜微物而不能利用之,殊可惜也。 又如一饭糜之微,亦不许弃置。 例如孩童之食饭,孟底余粒,必使尽之:堕于地者,必使拾之。 创是举者,必有深意存焉,意若曰:日日之视为颗粒者,积岁计之,即为斗斛也。 昔乎其不明示此意,而假罪过、因果等语以怵之,徒导民于愚也,哀哉! 废物变成戏物法兰西一印字馆主人,一日偶闲步厂房中,见一工人以白纸屑一握,戏掷于一少女之身。 此少女亦厂中工人,适有事行过其处也。 主人于无意中忽睹此状,不觉有所感触。 亟往察之,则其人手中方制厚本月份簿,其上端穿线处凿两小圆孔。 而此纸屑则皆圆孔中之余也,大小相等,光滑可爱,堆积一处,不知其几千万片。 即命扫贮一器,不许弃置。 便命用颜色纸若干置凿孔机中,凿成同式小圆片无数,与前之白纸片相掺杂,然后装潢成匣,以待善价。 越日,报中广告即遍传各处,购者遂纷至沓来,居然利市三倍。 盖法国风俗,凡男女成婚后,携手出礼拜寺时,观礼亲友例以米粒撒新郎之身,所以与之相戏而示妒意也。 向之用米者,至是皆改用此彩色纸屑。 人皆爱其轻巧灵便,故至今乐用弗衰。 店主人亦从此每年多增一项巨大入息。 而撒米之制,遂因之而废云。 此等纸屑,细微己甚,弃之亦毫不足惜。 乃一经有心人之点缀,便成一种可爱例用之物。 甚矣天下无弃物也! 趼人氏曰:吾曾见一贫儿至马口铁肆中,乞取其剪下极碎之废铁,扭成各种花样置纸灯内,爇烛其中,则多种花样之影附于糊灯之纸上,楼台亭阁,花鸟禽鱼,车马人物,无不毕肖,且大有画意。 呜呼! 吾国岂无巧思人哉,特无人提倡之,遂终不得行其技矣。 画师中国画术,往往为书家兼技,用以酬应,专门以一艺名家者甚鲜。 下焉者,不过画匠而已。 画法亦专取写意,以神韵为主,花鸟木石,以神似胜,不以形似胜也。 故下笔无一定之理。 即以人物论,类皆追写前修,鲜有摹拟时人者。 盖写古人可以胸次臆造,而写时人即不易以意为出入也。 中国古人之画,亦各有价值,然大抵资秉聪明,而自出心裁,不拘拘于绳墨。 后人无其天资聪明,即不能依法则效,亦是大病。 且各秘师承,不相讨论,非特自遏发达之机,且多失传之弊。 尤可笑者,明系今人之笔,必曰仿古人某某,而其画究与所指古人之法合否,不问也。 岂古今人之不能相及耶? 西国列画品于美术,亦艺学之一也。 一切古人名画,皆张之于博物、美术等院,任人临摹浏览。 其画以惟妙惟肖为主,类能穷形尽相,神情毕现。 所谓欣戚笑言,皆穷生动之意,驰骋弋猎,各有奔飞之状者,殆有过之无不及。 盖形似之至,神即生焉:非如中国之画,于形外求神也。 西国画师又善写时人,适与中国画家相反,然其艰难十百倍之。 其为名人写照也,往往先将其人其地审度至再,成竹在胸,而后下笔。 如英国百年前水师大将讷耳逊战死后,名画师谈味诗欲图其状,乃亲赴其战舰维多利亚号中盘桓累月,而后成之,卒能毫发无憾,为世所重,至今犹藏诸英京博物院,国人视为至宝。 然在西国皆数见不鲜,无足奇者。 近见美国某杂志所载,至有画师以生命博画图者,译之以告国画家。 俄罗斯大画家范西蠡者,生平以善画战状著名当世。 所作战图,发皇威武,栩栩如生。 俄士之战,范更亲执兵役,从征西亚,所绘诸图,尤为世所宝贵。 范尝偕俄兵四十名,道出中亚细亚,为靼靼人所围,几及于难,战争七昼夜,援兵至,围乃解。 躬冒艰险有如此者,亦所以为图也。 又范尝于军中作一图,画一战死者露尸战场间,少一足未及画,而酣战适至,即荷枪助战,越四昼夜,始归而成之。 盖当时摄影之法未行,一切战争之状,全赖画师描写。 又不肯以意为之,必欲得其确实之状况,故不得不亲出入于枪林弹雨中也。 厥后俄士大战之全图告成,有人罗致至欧洲各国游赛。 过德京柏林,德皇特命国中军士均往寓目焉,其见重于人如此。 亡何,日俄战起,俄国舰队败于日本,范亦溺死某舰中。 英国有名画师胡德微者,亦以善战争写真著称,尝屡赴敌以求图画资料,如一八八二年埃及之战,一八七八年土耳其之战,皆与焉。 法国人物大家梅松年,拟图拿破仑雪中战争之状,往来跋涉,险遭冻毙。 图成,卒为国人所称赏。 所作拿皇之像,英爽威武,宛然如生,有呼之欲出之概。 至于雪中车辙马迹,亦无一处不体会入神。 其用心耐劳处,当非吾东方画史中所能有也。 趼人氏曰:前半论吾国画家,最为确当,然吾国人亦非尽无致力于画者。 如赵子昂善画马,一日闭户不出,其夫人自门隙窥之,则见其据地作顾盼势,俨然马也。 近人邓铁仙作花卉,每移花灯下,以影作稿本,即此意也。 至于摹古人之什,则有钱吉生之弟子,误白阳山人为白汤,画家始扫地矣。 按:铁仙先生名启昌,号跛道人,江宁人也。 于画无所不能。 晚年目力稍逊,故不甚写人物。 所画菊花,名目繁多,洵称空前之作。 盖亦今世画师中之鲁灵光也。 (新庵自记)主笔牢骚西国某日报主笔,一日大发牢骚,愤然书于报曰:“天下笔耕之难,当未有过于报馆主笔者。 ”盖报中偶有纰缪,则人人得而见之,亦人人得而指斥之,如日月之食,莫可掩也。 或记一事,偶有一二语失实,则更群起哗然,指为造谣生事。 若夫平常之人,虽有过失,除二三亲友外,余皆无从得而知之也。 不宁惟是,其知友且将造报馆之门,求主笔者代为之讳:又或遇有死亡,则其友且必踵馆求主笔为之代立小传以著于报,扬其善者,讳其不善者。 惟为之主笔者,一旦言姐,则国人必快然于心,而且私相庆幸曰:“造谣生事之某主笔,而今死矣。 ”此虽嬉笑怒骂之文,要亦阅历有得之语,故能有慨乎其言之。 吾知局外人必不能道只字也。 趼人氏曰:报章者,舆论之喉舌,国民之耳目,国事之机关,为之主笔者,其任至重也。 右说特个人之私言耳。 虽然,其处境之难,诚如所言,吾固亲尝之矣。 然世亦有旦夕求为主笔而与此说为反对者,吾援隐恶扬善之例,不欲暴之。 十年不寐之奇病美洲合众国新浙西州忒伦顿城有韩斌(AHerpin)者,历十年不寐,为从来未有之奇病。 据医学家言,吾人休息动作,皆由心君所主,有时或可勉为支持,然至多不能逾九十六小时。 是心君不能久劳不息,历四昼夜之久也。 今韩斌自一八九四年以来,迄已十年,寝不成寐。 久之虽或偶一交睫,然屈指计之,十载以还,殆未满四十度。 以是世界名医几莫不以此君为研究之资料,而其故卒莫能明也。 忒伦顿本繁盛之区,名医如林,韩斌尝遍访之,曾无寸效。 旋至费城,就医数月,名医诊遍,亦不见功。 新浙西远近各大病院中,韩斌亦尝一一居而求泊,冀可涤烦洗虑,静心养疴,庸讵知虽欲入梦数小时,亦不可得。 美国诸医皆束手无策,视为奇疾,及相率纷纷抵书至英,商诸伦敦名医,或有以妙方相贻者。 韩斌莫不如法而试,不敢少怠,卒亦丝毫不能相应,徒事纷扰。 计其自患此症,于兹已十余稔,盖其撄是病实在一八九四年以前也。 惟初时尚能稍稍假寐,至近十年间,竟有终年不得交睫者,即勉强合眼,亦神志清醒。 年少时尝肆力于音乐,故凡遇社会中有喜庆宴会之事,咸有非韩不欢之概,韩亦坐是而退休极晚,然愈晚而愈不得睡。 亡何,从诸医劝告,弃乐不作,从早休息,而不睡之病,卒未少瘳。 然行之既久,于人身精神,不无少补。 某年举一子后,复终宵瞪目,竟岁如周公之坐以待旦矣。 子年十六,韩妻不幸构疾而亡。 自是,韩氏不复知人世间复有所谓睡魔者。 韩病日深,而精神爽健,年胜一年,亦咄咄怪事。 今身量重可百八十五磅,亦无他种疾苦。 一日中办事时刻,少则十二时,多则十四时,以为恒,无因病间断者。 公事毕,即回宅休息,与常人无少异。 平日十时归寝,约卧五时而起,惟苦不得梦乡佳趣耳。 韩尝谓人:每当夜深,万籁俱寂,人人入梦,彼独精神焕发,毫无倦容。 可见其神经之灵敏活泼,异乎常人。 苟使终宵不卧,明亦无妨一日之事。 惟日复一日,觉过于劳顿,故不得不偃卧数小时,以自休养,虽不入睡乡,功效与鼾声若雷者正同也。 故每夜十时左右归寝,昧爽始起,自觉精神爽垲,胜于隔宿,自此虽镇日勤劳,略不疲倦。 于此可知虽不寐,要不可不休息也。 韩氏十五年来,办事能称职,无遗误。 医者虽谓其神经瞀乱,然行动与常人无异。 第有时举目四顾,则厥状颇怪,外此殊未见有奇相,能知其为独醒人也。 且性极温和谦冲,观其平时社会欢迎之众,即可想见其为人。 居室极精,享用亦务求安适。 家道称素封,亲友之贫乏者,时有以赠恤之。 今年已四十有一岁。 自谓于斯世不敢有所过望,亦知足君子也。 趼人氏曰:吾读此篇竟,不觉大艳羡之,急欲求其致病之由,而不可得。 盖余年来从事撰述小说,而苦所居近市,白日喧闹,不便构思,往往于夜间从事,通宵达旦,日间则蒙头大睡,所谓“俾昼作夜”也。 故曾撰一联以自嘲云:“瞎说胡诌当著作;鼾呼高卧忘光阴。 ”虽然,自是以后,吾盖无消遣行乐之时矣。 近来日间更苦有编辑之役,辄不得睡:而夜来功课,势难荒废。 乃改为中夜即起,酉戌之间即睡,而劳顿更甚,休息之时更少。 夫乌得此人之病传染于我,俾得以偃卧之时,为吾消遣行乐之时耶? 一笑。 忽得忽失谚曰:“一两黄金四两福。 ”又曰:“横财不富命穷人。 ”甚言人之贫富有定数,而非偶然也,蝇营狗苟者闻之,亦可己矣。 虽然,有朝为富家翁,而夕成窭人子者。 富贵如梦,变幻俄顷。 此其理,亦殊不易测。 苟其命中当贫,则不应骤得巨资;苟其命中当富,则不应失之俄顷。 故命数之言,亦殊附会不足信也。 大抵出入巨万,瞬息靡定者莫如赌,由富而贫,由贫而富,倏忽变化,莫测端倪。 在欧洲赌国中,如摩纳哥、西班牙等处,盖常有之事。 其次则为商。 有某商者,矿师也,贩卖矿场,失而复得,得而复失者,一生所遇,多至六次。 卒购一铜矿,如获石田,乃尽丧其资,富人也而乃赤贫焉。 最异者,尤莫如某女子接受遗产,其得失之间,不逾一分时。 富人侯沙尔者,英人也,年老无嗣,家财巨万。 在医院病革,立命召其奇女至,而以家产与之,其数不下英金三十余万镑。 乃辞未毕,而忽然气喘不止,移时再欲有言,则已力竭气绝,视之瞑矣。 遂不知其所谓三十余万镑者为契卷,为现金,密藏何处,遍搜不获。 不得已,复归家作女红度日如故,非所谓一场空喜者欤? 趼人氏曰:中国人闻之,必曰命也。 然侯苟得毕其词,女遂致富,又不闻谓为非命也。 是故吾曾以私意训“命”字曰:命,无定也。 大洗衣作英国伦敦最大之洗衣作中,其晒衣之路线,延长至七英里,其上皆有遮盖。 每次可晒衣八万件,需时不过一句半钟云。 皇后精医葡萄牙皇后亚米利氏,学问湛深,精于医术,尝在医科大学卒业,领有文凭,盖女博士也。 世界各国皇族中之精究此术者,当以后为第一人矣。 盖各国后妃、公主,以及贵族妇女之得有各种博士之学位者,固不一其人,然虚名为多,鲜有实学。 惟后自幼研求,阅历功深。 道路往来,车马填塞,往往事出意外,伤及行人。 而后见之,每亲为疗治,必至敷药束帛,诸臻妥协,始登辇而去,从无因尊卑之分,稍有膜视之意云。 雷锭发明家雷锭(Radium)者,乃一种新发明之原质也。 提炼甚难,故其价极贵,每两值至英金五万六千镑,亦云巨矣。 然功用殊神,中上之家苟藏得相当之一小方,置诸食厅中,无论严冬奇寒,可以不炉而燠,且可永远不坏。 雷锭之性极透光,中隔金钱十数枚,视之如无物;较之爱克斯透光镜能照见人肺腑者尤神。 在医学界之功用,尤莫可殚述,且瞽目能使复明。 如他日出产能广,提取较易,则世界一切燃料,殆可尽废。 发明者之功,亦伟也。 初,发明雷锭者为法兰西大科学家居里博士,号比爱(PeereCuree),为巴黎苏而部纳大学之科学教习。 其夫人亦邃于科学,才学与博士相伯仲。 一九〇六年四月十九日,博士偶出闲游,失足跌道中,不幸为货车所碾,不治而卒,年仅四十有八。 闻者莫不悼惜深之。 英吉利君主之俸额各国元首,如共和国之大统领无论矣,各立宪国皇君主之年俸,皆有定额,由议院为之制定,额外不能多取一毫。 以视专制国皇帝以全国人民财产为一己之私有物者何如? 且不第俸无定额而己,一切珍玩异宝,以及食用诸品之取之于各省大吏者,一年之中,不知凡几,而犹美其名曰“贡”。 殊不知大吏取之于属吏,属吏仍取之于民也。 夫君之好货既如此,臣之贪婪又何怪其如彼? 若欲责以洁己奉公,当自明定君臣之俸额始。 英吉利君主之俸额颇优,每年例支英金四十七万镑。 计入英君英后私囊听其自用者,一一〇,〇〇〇镑:宫内诸职官之俸金,一二五,八〇〇镑:宫内一切费用,一九三,〇〇〇镑:恩赏、工程,二二,二〇〇镑:额外不能预定之款,八,〇〇〇镑:共计四七〇,〇〇〇镑。 英太子年俸,额定英金二十万镑:太子妃十万镑。 其余诸王族懿亲,亦均有一定额俸。 世界中之赌国摩纳哥(Monaco)者,法兰西境内一世袭之小侯国也,在地中海沿岸,法国东南,与意大利边界相近处。 全国疆土不过八十英方里,人口十二万六千,全国军队一百二十六人。 有市镇三处,曰摩纳哥,曰公大孟,曰孟脱加六。 孟脱加六(MonteCarlo)地形狭长,东西可三英里,南北半之。 全镇皆有建筑,毫无隙地,故并无农业,而赌博著名世界,输赢极巨。 欧洲各国之有刘盘龙癖者,咸趋之若鹜,盖所弗禁也。 国之侯曰亚而培,以一八四八年生,一八八九年嗣位。 有正副领事各一人驻扎伦敦,英国亦有正副领事各一人及教士一人驻于其国。 趼人氏曰:吾国大吏之筹款者,动辄言彩票,当可为摩纳哥第二矣。 德意志军中利用黄耳犬为家兽中之最有益于人者,且极重恩义,故有义犬之目。 吾国乡人,皆用以为守夜之助,终宵不怠,宵小匿迹暗陬,犬辄见之而吠。 盖无光处亦能视物,此天赋之特性,非人所及也。 尤善嗅,故用于猎,可作向导。 尝见吾师俞厚堂先生(前法文公书馆法文总教)蓄一猎犬,体不甚大,而性极灵敏。 以三百金购自某法人。 携之出猎,辄奋勇当先,每有所见,即能遥为指示:如见兔则伸左前蹄,见雉则伸右前蹄,野猪则逆行数武,狐狸则前行数武,诸如此类,暗号甚多。 教练之精如此。 京师有游手好闲者,恒蓄犬以为玩具,矫揉造作之法亦颇多:面之长者可使之圆,体之大者可使之小。 其价值亦颇昂贵。 然玩物丧志,无益于人也。 德意志军营中,用犬运送枪弹,效验大著,已教蓄成群矣。 少数人之巡哨队中,用之尤得力。 紧急之际,使之递送文报,亦快疾无伦。 苟有生人自远而来,为人之目力、耳力所不及者,犬能先嗅得之,而示人以惊惶之状,百试不爽。 然必教练得宜,使之不吠,庶不致为敌人侦知,否则即不能用矣。 兵士递送文报,往往不便乘骑,乘骑则易为敌人所窥,即不免为飞弹所中。 故有时不得不减缩速率,步行从事。 惟犬绝尘而驰,不虞人见;即见焉,而敌之枪弹亦不易及。 其运送枪弹之法,以双联囊缚于犬背,状似马鞍,往来前敌,飞奔极速,非人所及,亦不虑为敌人所得。 盖教练时,常使生人效他国军人装束而诱之,迨其既至,则痛挞之。 数次以后,犬望见异服之人,即不敢近,逃之惟恐不速。 德意志陆军,号称天下第一,益之以犬,愈当精进矣。 笔战法兰西人诡异之风,迩年来愈趋愈甚,年复一年,不知伊于胡底。 俗语曰:“笑话年年有,今年格外多。 ”可为法国人诵之。 故居是邦者,几于无日不闻奇谈,辄为之捧腹不置。 巴黎某报主笔,因揭载某事于报,大不满于某政治家。 翌日忽得一书,略曰:某某阁下:无赖若此,与尔挑战,我殊不屑,然亦不得不加以薄罚。 今姑赐二掌,分加于尔左右颊。 所以不实用狙击者,盖出自余之逾格恩施也。 某某手泐。 某主笔作书复之曰:某某戎首阁下:尊意不欲实行交绥,以伤我命,但邮赐掌颊,聊示薄责,拜领之余,无任感谢。 兹谨邮呈枪弹六枚,加诸尊元之中,藉答盛情,务希笑纳。 公既以书掴我,我即以书杀公,亦报施之道宜尔也。 从此公当以死自视,不复再为斯世之人。 盖公一启札,弹即飞入公首中矣。 遥对尊尸,鞠躬三肃。 某某手复。 见者无不轩渠。 惧母一人美国人罗某,有少女曰小仙者,生而胆怯多惧,其父患之。 一日,特将平日搜得种种譬喻,向之陈说,委婉曲折,冀启愚蒙。 女闻之,孳孳憨笑而已。 演说既毕,女一一转询其父曰:“父苟见牛,亦将不惧乎? ”曰:“牛性甚驯,不足惧也。 ”曰:“然则马可不惧乎? ”曰:“马胆綦细,何惧之有? ”曰:“黄犬见人辄吠,遇之必惧矣。 ”曰:“虽吠,不啮也,何足惧哉? ”曰:“蜂虿有毒,父必惧矣。 ”曰:“此等微虫,更不必惧。 ”曰:“然则父闻雷鸣,必大惧矣。 ”其父大笑曰:“蠢哉! 此虚声耳,更何足惧? ”小仙默然良久,乃曰:“吾父之胆识,诚能加人一等。 若是乎天下之物,吾父皆不之惧,所惧者不过吾母一人耳。 ”太平铁道美洲墨西哥国内有狭轨铁道,合干路支路计之,长千二百英里。 自创迄今二十余载,从未失事伤人,故人皆目之为太平铁道云。 欧洲糖市麦达堡者,德意志之巨镇也,在柏林西南易北河畔。 有砂糖之大市场在焉,欧洲各国之糖,大抵皆出于其市。 故有总机关在焉,其总理为德人李溪。 每至月抄,则以其调查所得之数,列表报告,全欧生产,一目了然。 欧糖大抵皆用甜红萝卡所制成。 尝见其本年四月份之报告,据称自一九〇五年九月至一九〇六年四月,此八个月内出产之总数,乃达六百九十七万三千吨,较之上期,盖增多二百十一万四千吨云。 趼人氏曰:异哉! 欧人之嗜甜也。 吾闻吾国医家言,嗜糖者辄多齿患。 其普通之比例,则吴人喜糖而发齿较早,粤人不喜糖而齿发较迟;简单之比例,有齿患者,叩其生平多喜甜食,无齿患者则反是云。 吾国医学久以腐败著,此语未必足以供研究,姑存其说云尔。 空中飞艇英国武员包惠尔近著一论,登诸英国《国闻报》中,专推阐近时所制空中飞行机器之利害,世人皆属目焉。 略谓:世界创行一器,往往利害相倚。 即如现今新行之空中飞艇之类,他日如果盛行,则于吾国前途、人民财产,必被极大影响。 现在飞行之器,制法极精,厥有二种:其一如飞鸢然,不用气球提携,亦可上冲霄汉,同时可乘数人,安然上升,高至三千英尺以上,枪弹所不能及;其一即为空中飞艇,藉气球上升,随风飘荡,不能往来自如。 今兹之制,则竟如为气球添翼,进退咸宜矣。 李暴田一九〇二年所制之艇,迄今上升三十三次,每次皆能往返安然,虽有狂风,亦所不惧。 近时所制,益加改良尽善尽美,每一小时能行六十英里,升高至一千一百二十米突。 野战炮所能攻之点,不过达一千米突而止。 故作者以为此种飞艇、飞鸢在太平时,无论欧洲何国,皆可飞越英法海峡,以达吾国,而摄取沿海一切防御建筑之影。 战争之际,则可用以抛掷炸药于吾兵舰、药库之上,吾海陆军队皆将末如之何。 不宁惟是,美国何勒脱兄弟,且以汽油机器装入飞艇中,亦既试验有效。 夫以此种汽油运动之车,行之陆地之上,已捷莫与京,每小时约逾一百英里:若更用以飞行空中,则其速率将不可思议矣。 呜呼! 吾国海军,号称天下第一,苟长此不变,牢不可破,不知将何以御此新器? 有此飞行机数百号,一旦翔集于吾国界之上,即可为所欲为,莫之能御云云。 包氏之言如是。 《国闻报》主笔既记其说,复从而为之言曰:谋国之忠,思虑之远,孰过于此? 宁得以杞人之忧目之耶? 盖包氏亦空中飞行界之一人也。 故一旦空气苟为人类战胜,则天下大势必将一变。 而此种利器,倘许作为争战之用,则诚有如包氏所言,爆裂炸弹,必将从空而降,使人防不胜防矣。 是故海牙万国平和会下期会议之际,不如添入公法,永著为例,此项飞行机器,一概不准充作战具,以破世界平和,而伤无限生灵。 此亦抵制之一法也夫。 译者曰:余尝怪夫欧美各国事事物物,何以进步若是其速,往往令人惊心怵目,至于如是也? 吾思之,吾重思之,则可一言以蔽之曰:彼此不落人后而己。 故甲国新创一物,则乙国即尤而效之,且必求精进焉,务思有以过之而后已。 一国如是,他国亦莫不如是。 夫同是一物也,其效尤之人即能殚思竭虑,有以过之。 则始创之者,必愈益求精,以底于尽善尽美,自不待言。 而竞争之道,于斯益烈,盖彼此莫不循优胜劣败之天演公例者也。 欧洲如是,美洲亦莫不如是。 至吾亚洲,殆事事甘居人后。 即以此空中飞行机器而论,彼欧洲、北美诸国,几莫不互相仿效,自能制造。 若英国者顾虑之深,犹且如此,则彼不能仿效者惊魂动魄,当复何如? 矧吾中国之未尝梦见者乎? 虽然,吾中国人向以虚骄自大著称世界者也,即使见之,吾知亦必恝然置之,淡然轻之,不曰“奇技淫巧”,则曰“此为吾国所素有”。 何以言之? 盖古者列子尝御风而行也。 甚且然号于众曰:“此西方人窃吾东方人之余绪耳。 ”追至他人学成谋我,始瞠目不知所措,误尽苍生,噬脐何及? 苟有先几之士龂龂与争者,彼必从而讥之曰:“汝曹崇拜外人,不知爱国。 ”嗟嗟! 曾是爱国之士而如是乎哉? 意大利火山为灾费斯维火山在意大利西南之滨,地中海沿岸,临那不勒海湾。 那不勒者,意大利最殷富之都府也,风景绝住。 山在其东南约十英里之遥,高四千一百六十一尺。 喷火之口,其对径可半里,深三百五十尺,盖亦世界著名之活火山也。 此山往古本已久熄,自耶氏纪元后六十三年起忽大震。 其后七十九年又破裂,波辟及希科拉纽二市皆被毁。 尔后自一六二一年大喷火以来,又屡次火发。 丙午四月初,地忽大震,山火喷发,数日不熄,乱石有冲入天际数千尺而后下者。 近山市镇,悉为灰烬,伤失人口牲畜不计其数,数十里外之城市孔道中亦积灰没腔。 意王闻变,立饬水师往救被难之民,而王与后亦亲诣慰问,优加抚恤。 亦近世纪来,欧洲莫大之巨灾也。 那不勒之商业极盛,出产丰富,而湾中所产蛤蛎之属尤著名。 近有德国大科学家某氏宣言,谓此类产品,再越二年,必将绝迹。 盖自经此次变故后,沿湾滩地,震坏殆尽云。 不知其言果验否? 吊蚌珠之新法“有女怀春,吉士诱之。 ”若是者,世俗谓之“吊蚌珠”。 此言自北而南,由来已夙,亦不解其何所取义。 然予之所谓吊蚌珠者,乃实事而非寓言也。 亚洲南洋各岛,以及印度沿海等处,土人之以吊蚌珠为业者,实繁有徒。 其人皆习水性,能久居海中,然散漫无稽,各不相谋,无数十人以上之团体。 嗣西洋人见有利可图,乃创为公司,大举搜采。 上下则用机器缒之,行海则制橡服衣之,头箍铜器,口含皮带,可以喘气,可以视物,虽在水中,毫无所苦。 于是取蚌愈多,得珠愈盛,而获利乃愈丰矣。 然所获之蚌,未必尽皆有珠。 有今日虽无,而他日或有者:有今日虽少,而他日或多者;有今日虽小,而他日或大者。 若所获之蚌,不问大小有无,而一一剖之,以定去取,则未免可惜。 盖死者不复生,今日之所无者,他日亦不能更有矣。 于是西人又殚精竭虑,思得一法:用新发明之爱克斯光(XRays),即俗所谓透骨镜者。 渔人备有此物,获蚌以后,珠之有无,不难于壳外照之,有珠者取之,无珠者舍之。 从此无宝之蚌,不致罹杀身之祸。 此法创行于印度之锡兰岛云。 乐善芝加高者,美洲合众国之第二大都会也,属伊里女士州,人口约一百七十万。 其处有一善会,专以收蒙失宠无主、无家可归之各种猫、犬为义务。 会中一切规则,悉由妇女组织而成。 会董则白氏夫人,实为之领袖。 夫人有族伯曰伦德者,美京华盛顿之甲必丹也,孤老无亲,而富有资产。 白夫人与之不通音问者有年矣,近忽以金元五十万邮汇赠之,所以嘉奖其善行也。 先是数月之前,芝加高某新闻社曾将善会章程及办理情形备载于报,并将总董之照片揭印报中,故伦德因得悉其始末,喜其慈样,立即嗣以为后,而以家资五十万元分赠焉。 夫人得之大喜,即分其大半捐入会中,遂与诸女同志谋所以扩张之法,实行一切慈善事业。 盖初仅收豢猫、犬之类,不过妇人女子熙熙之仁耳。 伦德在美京,亦颇有声望,因与前大总统夏礼逊氏友善,卜居首都。 年已古稀而精神矍铄,犹如五十许人。 此次慨分巨金,人咸多之。 而白夫人布施多金,人尤以为难能可贵云。 善产北美坎拿大威尼比克地方有施姓者,其妻新产,孪生四子,男女各半,共重十九磅。 第一女重三磅,命名曰罕伦;第二女重六磅,命名曰多罗的(按:罕伦、多罗的皆欧洲古时女杰之名);第三男重五磅,命名曰爱德华(今英君主之御名也);第四男重亦五磅,命名曰韬多罗斯福(美国现任大统领之姓名也)。 父年二十九岁。 母法兰西氏,年仅二十二岁,连此已产四胎。 妇年十六时,第一次生产,即获二子:第二次得三数,然皆不育:第二次产一男,已将周岁;第四次四儿,皆无恙。 亦可谓善养儿者矣。 孰不愿富美国大富豪陆克弗来氏,人称煤油大王。 尝屡号于人曰:“能有为我易一新喉管,换一新胃囊者,愿分与家资美金百万元。 ”卒无敢应者。 此二处为饮食入口消化必要之部,关系极重。 而陆氏此二部甚疲弱,故进食呆滞,身躯亦因之不能健爽。 惜今世医家虽有剖腹解肢之技,尚无易脏换腑之技。 不然,孰有不愿致富者哉? 趼人氏曰:使《聊斋》之陆判在,必能享此百万之富也。 旱灾澳洲南威尔斯地方,曩年大早为灾,丧失牲畜无数,计牛三万头,马五万匹,羊最多,一千七百万腔。 牲畜之价,由是大增。 故所失者畜,而其损仍归于人。 德皇子结婚自由德意志联邦皇帝威廉二世者,今世界第一英明雄武之主也,任事勇敢,喜争先着,高掌远蹠,手腕敏活,英断果决,不假顾忌。 虽为立宪皇帝,而其霹雳手段,自外表观之,颇似专制国君。 其实不然,但观其昨年之宣言,可略见一斑。 盖彼虽于家庭父子之间,亦极尊重自由,界限分明,毫不侵占也。 皇之言曰:“朕子纳妃,必听自择所爱,但顾永偕好合,立予册封;决不以牵涉外交,见好友邦之故,使之勉强成亲。 况此事关乎男女毕生之悲乐,较之恩荣爵禄为尤重,断不能丝毫假借也。 且世之男女,皆有自择配偶之权,朕之太子、众子,亦何必独异哉? ”云云。 盖欧洲各邦,颇有战国风气,往往两国相亲,则从而联姻,以致爱情淡薄,不能白首相终。 撒克逊王妃,甚至冲突离婚。 此其最近之征,德皇殆亦有鉴乎是。 网鱼之新法予既译吊蚌珠之新法,详纪南洋群岛西人创用透骨镜照视珠之有无,以定蚌之弃取,而录入《译屑》矣。 兹更述瑙威人网鱼之新法,以见西人科学日精,巧思百出,吾人对之,能毋惭悚? 瑙威国濒临北海,渔业甚盛。 近有创为新法者,试之良效,故一时竞相仿制。 所用之器,皆创自前人,此人不过能善用之耳。 犹之透骨镜初创时,不过为治病之利器,而后人善用之,则无往而不利焉。 其人所用之器,则合传声机、电话机二者而成。 法用铁匣一具,中置传声器严扃之,投于水中。 传声器之电线,则由匣中传出,联系于渔舟中之电话机上。 舟中人苟执电话听筒昕之,则舟之四旁水族往来之声,皆可闻之历历,而鱼之多寡有无,更不难辨晰矣。 鱼大则声宏,鱼小则声细,盖其声皆由鱼之翅鬣在水中鼓动而来也。 从来网鱼之业,皆在暗中摸索,技网以后有鱼与否,皆茫然无所知。 故往往再技再举,一无所有,空劳动作,多费时间。 自有此机为之传递消息,而诸弊皆一扫空之矣。 新发明之救生艇外洋轮船中,皆有救生小艇,悬于舱面,备不时之需。 顾限于地位,不能多备,往往有人多舟少,不能悉容之虑。 近有创为新法者,以舱面所备乘客闲坐之木椅员必不可少,而急难之际无所用,因即以其地,安放救生小艇。 艇作梭子形,上有平盖,中隔以栏,平日栏之左右,皆可坐人,俨然椅也。 艇底尖锐,则以埋之船甲板下。 不幸失事,则去其盖,即为小艇,一应篷樯桨舵之属,皆在其中,俯拾即是,如法装配,即可应用。 从此乘长风破万里浪者,又多一保险之具矣。 译者曰:观于此物,其设想之巧,制造之精,作用之妙,殆蔑以加矣。 欧美之人,何幸而获此哉? 虽然,以之遍布于中国江海各轮之上,我知亦徒然无益。 盖吾国人民涣如散沙,团结之力最为薄弱,平日不知公德为何物,一旦祸生仓卒,只图自救,不顾大局,卒至纷纷扰扰,同归于尽。 若丁未八月十日大福轮船在镇江附近失慎,伤失人命至百余之多,闻之令人气沮。 同舟诸人苟能稍稍镇定,须臾援舟麇集,即可同登彼岸,不折一人。 顾于存亡呼吸之顷,犹复各自顾惜行李,不以性命为重,狼奔豕突,阻碍交通,卒之施救为难,不死于水,则死于火,迨援舟既至,业已无人可救。 呜呼! 岂不哀哉! 世界最小之表今日世界中最小之表,当无过伦敦某珠宝肆所藏者。 此表本英国侯爵夫人项丽仙之物。 夫人生前以奢侈豪华著于时,表壳亦赤金,与寻常金表无异。 特具体而微,玲珑精致,不殊一枚英国价值三本士之银币耳。 表中长针,合之英度,不过八分寸之一云。 四十万邮片同寄一人法国某处铁路中人有不满意事,要求主任者改良,卒不应,因循已将十载。 盖铁路绵亘数千里,执事供役人等四散分居,虽有志结合,末由联络也。 嗣有人思得一策:用邮政明信片四十万张,正面大书议院大总统台鉴,背面历叙要求之事,皆先用铅字印成,密寄全路各处人役,使签名后技入邮筒。 法国邮政章程,凡寄议院大总统之信件,无庸粘贴邮票。 故未及一日,四十万邮片,皆纷纷由各方面而来,集于总统一人。 亦恶作剧哉! 八人成为四双英国某乡有小村落,名脱来尔(Trail)者,一家四男与一家四女同时结婚,村人传述,播为美谈。 有苏梅士者,生有四子,皆务农;同村何德来,亦农家之有声者也,家有四女:长者年二十八,幼者十八岁。 二姓门户相当,男女亦年貌相若,遂彼此说合,共缔姻好。 且男女八人,自幼往来无间,偶俱无猜。 遂于同日同时,结为夫妇。 岂月老故作狡狯神通,不然何相值之巧邪? 波兰盐城天下名城巨镇之以环玮华丽著称者多矣,未有若凯尔堡之奇特者也。 凯尔堡地居俄属之波兰,与克兰考相距密迹。 全城尽在地底,居民三千余,皆窟穴于盐块中。 地本绝住盐矿,民即矿中工役。 开辟后,各就盐之空处,以次施工,建屋分居,逐渐成市,遂有盐城之称。 盖建筑楼台,皆就地取资,即以矿中盐石堆垒而成,且雕镂精工,略不苟简。 中有教堂一所,尤为各处之冠,洁白明净,表里透澈。 日夜到处皆燃电灯,光明澄澈,尤为奇观。 十余年前,俄皇亚力山大御驾亲在游幸,叹为得未曾有,几疑身在水晶宫中。 特赐宝石镶嵌十字架一座,供奉神前。 地中终年凝寒,不知有传染病,故居人恒得以寿考终黠婢田舍翁某,家小康,性愚而呆。 有时或发兽性,则不可以理喻。 灶下婢葛氏者,本庖人女,年少而黠,酷喜杯中物,且饕餐殊甚,然亦惟知味,故调羹弄馔专长,秉家学也。 一日,主人折柬邀某某二客至家午餐,命备佳肴。 葛氏奉命惟谨,羹馔外,别宰二雏鸡焉。 火候即至,而客踪杳然。 葛乃告于主人曰:“妾今日特备铁排小鸡二,已成熟如初写黄庭,恰到好处,及时不食,殊可惜也。 ”主人曰:“善,会当亲往邀之。 ”遂匆匆命驾出。 葛返身入房,见日已加未,因念自朝迄今,勤劳未息,佳客不来,末免负人。 至是忽觉燥渴不可耐,遂倾酒自酌,意殊适然。 一盏既尽,客不至如故。 至厨下,则异香满户,芬芳触鼻,闻之不禁馋涎滴地,不克自持。 推窗四望,阗焉无人,知主人犹未归也。 意存染指,聊解馋吻。 乃启釜先取鸡翅,食而甘之,渐及两足,浸假而尾去矣,浸假而首亦去矣。 既而出外四观,毫无影响。 默念主人此去,必转为所留,反客为主,故至今不归,且恐归时已夜深矣。 思竟,怡然自得,且斟且酌,愈饮愈豪,放胆大嚼,无复顾忌,不须臾而二鸡尽。 亡何,主人归,则已杯盘狼藉矣,而主人不知也,犹狂呼备馔,曰:“客将至矣。 ”己乃磨刀于石,其声霍霍然,将及锋而试,为瓜分雏鸡计也。 少焉,二客果联袂偕来,翩翩而入。 忽见婢倚窗竭力挥手,状殊惊惶,曰:“客休矣! 速毋入,入则两耳将不能保。 盖主人今日呆性大作,所以亟亟邀诸公来者,宁为请客计,不过欲割公等之耳耳。 岂不闻主人磨刀之声犹霍霍其未已耶? ”客倾听良是,知其素有呆性,亦遂信而不疑,急抽身返。 婢见计得行,复入诳主人曰:“主人今日所请,果佳客哉! ”翁惊问何故,曰:“婢方和盘而出,以飨主人,不意特备之雏鸡,忽为二客各攫其一而去。 ”翁闻之爽然,自念:“予因候客之故,忍饥以待,岂可任彼尽攫以去,使我偏枯。 ”乃急持刀追之,见客去犹未远也,大声呼止,而遥伸一指示之,其意将谓请还我一鸡也。 二客见其白刃在手,亟亟追来,以为将各割一耳也,奔走愈速。 归家后犹各惴惴然自抚其两耳云。 拙妻乡人韩四,有妻奇拙。 一日,四持杖整衣,将往城市,临行意颇踌躇。 既而谓其妻曰:“我此去,非勾当三日不得归。 设有贩客来乡,欲购此二老牛者,汝不妨引之往观,然价非二百金不售,虽分文勿让也。 汝其切志之。 ”妻答之曰:“行矣,毋多言,妾所为自当尽如君意耳。 ”韩四曰:“能如是固佳,第恐汝智出孩提下,我转身,汝即尽忘之耳。 然我手中之杖,决不汝恕,苟误乃公事,毋望体有完肤矣,慎之。 ”戒毕遂行。 翌日,果有畜贩来乡,言欲购牛。 韩妻引入与观,并告以价。 其人大喜曰:“牛甚佳,价颇贱,殊当吾意。 ”言已,解索牵牛而出。 继且自启栅门,将驱牛出庄矣。 韩妻乃牵袖阻之曰:“尔以我为愚人耶? 弗以二百金来,其毋行矣。 ”客曰:“诺,微汝言,我几忘之。 ”既而曰:“今晨匆匆而出,不意遗我钱囊。 虽然,无伤也,我将留物为质焉。 ”因遂择三牛中之小者以还韩妻,并谓之曰:“姑以此畜质一宵,明即来赎。 ”韩妇欣然从之。 客去,洋洋自得,默念:“今日之事,如是行之,可谓竭忠尽智矣。 想韩四归来,亦必赞成也。 ”越三日,韩四归,足未履阈,即询牛之所在。 其妇率尔曰:“已如教以二百金售之矣。 其实牛老而瘦,不值此数,幸其人未论价之贵贱耳。 ”问价银何在,曰:“客因偶忘钱囊,故犹未取,然不久自送至耳。 是可弗虑,彼有物作抵偿也。 ”问何物,曰:“三牛之一也,苟其价银弗至,则牛亦弗与可也。 且此畜于三牛之中为最小,妾取其食料较省,故特舍彼留此。 是妾之于此事也,亦自谓心尽焉耳矣。 ”美洲大树美洲森林中最多大树,在加罅宽尼省南部,大树尤夥,皆考之历史而不可详者。 经精于推测者言之,谓当生于五千年以上至八千年云。 美国有博物院,专陈列天然物产,并考求其历史。 中有大树一节,自二十尺高之树干上截下者,径可八尺余。 以其树节推之,约生于纪元前五百五十年。 更有在哥伦埠者,则其对径乃达十三尺余也,可谓巨矣! 神鱼澳洲新西仑南北两岛间有海峡,名枯克。 南岸有港,名比陆罗。 港外有神鱼焉,其来何自,居此几何年,人咸莫能测。 然各船长之往来斯港者,靡不识之,群呼为神鱼者,垂三十寒暑。 此鱼不知何因,辄与轮舶相习,每一轮抵港,鱼必迟诸数里外,以为向导,数十稔如一日,风雨昼晦无间。 附近各港轮舶,频仍出入于此者,船长于抵港之先,类能确指神鱼出现之时之地,屡试皆验。 鱼身约长丈六七尺,作淡灰色,厥状类鲸。 恒虚气水面,故人习见之。 初咸呼为小白鲸,后奇其行,故神之云。 此鱼独行港内外,未当有侣。 出见之际,鱼背巨翅,上植水面尺余。 群议其喜与轮为缘之故,言人人殊,或言轮底恒多螺蛳之属盘结其下,鲸与舶摩击而过,鳞翅与轮底相触,螺皆纷坠,彼乃得从容吞食。 此其一说,顾犹未尽其神也。 世界水族受议院议决案之特权保护者,厥惟此鱼。 一九〇四年,澳洲议院有人建议,不准捕捉此鱼:将来枯克海峡或为此鱼长养子孙之所,亦不得加以损害。 违者处以五十元以上,千元以下之罚金。 议案旋获通过,永著为例。 自由结婚(四则)近世欧风东渐,自由之潮日盛,奔腾澎湃,骎骎乎灌输及于全国。 此亦时势所为,莫可止遏,纵有反抗之人,效力盖亦仅矣。 盖反抗之者,不过少数之老远守旧者流:而欢迎之者,则通国少年,滔滔皆是也。 虽然,迎之者狂也,拒之者愚也,苟能因势而利导之,亦未始无大益于吾国也。 夫自由之道多矣,有宜于我者,有不宣于我者。 其事亦至复杂,断非一二言所能解决。 矧以专制之国,一旦而欲入自由之域,其抉择之方,岂可不以审慎出之? 故自由不难,得自由而善用之,斯为不易耳。 若夫所谓“结婚自由”者,非近时人民所自定之一新风俗哉? 政府既未默许,国人亦未公认,可谓自由之至矣。 当其始也,不过一二新学家有慊于旧俗之繁礼多仪,故创为新法,以省浮华。 如盐山刘君千里之于桐城吴小馥女士,其最初见于海上者也(礼成于乙巳八月二日),然犹假地张园,广邀宾客,堂哉皇哉,当众为之。 及其继也,遂有某处学堂,男女学生既就讲堂中,仅烧洋烛一对,双双屏拜,便成夫妇。 循是以往,将来流弊所届,不可终极,有必非创行者之所能梦见而逆睹者,可断言也。 兹事体大,吾人所当加意研求,而不容轻忽者也。 中国女学,凌夷已极,故中国女子之学术思想,殆无足称。 即偶有一二略解风云月露之词者,亦若凤毛麟角,不可多得。 然中国女子之道德,自古至今,迄不少衰,实足以冠绝尘寰,而天下莫与伦比。 盖环球六七十国,其不文明者无论矣,即号称文明国者,其女子未有不好逸而恶芳。 惟中国女子则不然,宁牺牲毕生之欢娱,而惟博取贤孝清节之名誉是务,未尝贫以贱劳苦而易其初心。 中国妇女之墨守道德,至于如此,夫亦可谓至矣尽矣,蔑以加矣! 夫死之后,法律虽许别嫁,而中国妇女,人人皆以再醮为耻。 其有遇人不淑,秋扇见捐,亦惟自安薄命,不敢怨天尤人。 而其最后之希望,惟在抚育儿女,俾之成人而已。 呜呼! 人但知节母旌表之可荣,而不知皆从哀苦中来也。 况乎世之节孝贞烈之贤淑女子凐没而不彰者,又比比然邪! 虽然,吾中国妇女虽有此天秉之特性,而礼教之束缚亦未始无功焉。 盖节妇之以终身相矢,有感于故夫之爱情而发,犹可说也;若夫贞烈之女,既无故夫爱情之可言,顾亦毅然决然,誓守终身,甚且毕命以殉,此何故哉? 彼岂不以婚虽未结,而名分已定邪? 此岂非礼教束缚之效邪? 先王制礼,如亲迎、奠雁之仪,正所以表夫妇为人伦之首,不容苟简之意。 后世奢靡成风,遂多繁文缛节。 后生小子,未读古书,遂执是以为制礼者之病。 吾惧夫中国数千年之礼教,将扫地以尽也。 虽然,中国今日男女婚嫁之礼,按之情势,亦不能不量为变通,以期归于一制。 然第求恢复古礼,删节俗例可矣,殊不必别创新法,效颦西俗也。 何也? 中国际此道德沦亡、民智蔽塞之时,幸而尚有礼教纲常维持秩序,而宠妾虐妻之事,遍地皆是,且多见于富贵之家,夫妇道丧,可为一叹。 倘再藉口简易,创为新法,并此告朔之饩羊而去之,则他日始爱终弃,朝婚夕散,其不为禽兽也几希矣。 盖中国一夫多妻之制,倘长此不改,则妇女虽有道德,亦将自陷益深,衰弱愈甚,而终为桀黠之男子愚弄欺侮,而无可如何而已。 吾友南海吴趼人征君之言曰:“中国今日对于此问题,当务之急,乃在于普及教育,而并不在乎亟亟提倡婚姻之自由也。 ”此诚正本清源之论。 然他日文明日进,女子必有脱去羁绊,不受束缚之一日,谓予不信,盍以美洲合众国之现状为前车之鉴。 合众乃美洲新造之大国,文明自由,达于极点,骎骎乎凌驾欧洲,有后来居上之势。 夫以如此文明国民,而授以结婚自由,则男女配偶,直可百年好合,永矢白首矣,讵知事有大谬不然者。 据最近调查所得,此二十年中,夫妇离婚之案,多至一百余万。 自由结婚之效果,亦可睹矣。 其一英国《人民报》曰:翌年(即一九〇八年)世界中最足动情,堪资研究之新文章,当无逾合众国调查部之新刊报告书。 美国男女配偶,本极自由,然结婚以后,凶终隙末,不得已而请求离婚者,所在多有,且有年盛一年之势。 幸各处皆有特设法堂,不难详细调查。 闻彼中央政府,顷已派员至各联邦,分头调查。 约计自一八八七至一九〇七,前后二十年中,各处法堂所发准予离婚之印谕,不下一百万张。 现在调查总机关部已摘录案由,详细造册矣。 此皆怨女旷夫之事业,抑亦自由结婚之效果也。 所愿有立法之责者及早提议,将离婚律例详加订正,通行各联邦政府,共同遵守,庶几可收全国一致之效欤? 其二迩有美国某氏者,一日特设盛筵,邀请男女友人赴宴,都凡五十人,皆新近请得印谕,准其离婚者也,且皆社会中之表表有声者。 是日所提议,即为改良结婚问题云。 辩论终宵,迄无成议,东方既白,始散席焉。 又美国各处向有所谓“出妻俱乐部”及“离婚总会”之类,亦所以为讨论结婚离异过于自便之问题而设者。 然风气之成,由来者渐,非一朝一夕之故,积重难返,未易骤改也。 其三美国纽约第二十六街,有礼拜寺一所,古刹也。 此寺结构虽小,而声名极大,以自由结婚著名世界。 寺中住持某,年迈性慈,凡男女来求注册婚配者,循例付讫规费,无不悉如其请,使有情人尽成眷属,双双欢谢而去,从不细加盘诘。 人都便之,其门如市,一般秘密私婚之可怜虫,尤趋之若鹜。 不特美人乐就之,欧人之渡大西洋而至此成礼者,亦颇不乏人。 按其册籍,伶界中人之结褵于斯者,尤较他处为众。 盖私婚之人,大抵有难言之隐,不可告人,故不惮跋涉,利用此寺。 然此种婚姻,必难久恃,大抵中道脱辐,自愿离异者,皆私婚苟合者为多,所谓欢喜冤家。 岂主持其事者,初料所及也。 今此寺住持霍顿博士有鉴于此,幡然变计,特宣告于众曰:“自今以往,本寺结婚章程,均与他寺一律。 无论男女,苟不能将确实年岁,以及父母认可之据,一一证明,使人满意者,本寺皆不予成礼。 无父母者,当以尊长、亲属或保姆为代。 男婚女嫁,须彼此相当,不可过于迁就,致殆后悔”云云。 自霍氏改章后,一月中,因证据不全,未能满意,而不予注册赞礼者,凡二百五十五起。 由是观之,此举与社会前途大有影响。 惟彼法律家以代办离婚印谕为业者,从此将骤少一宗收费耳。 其四至于夫妇控告离婚之案,千奇百怪,莫可端倪。 翌年美国调查部之报告出版,世界中即有专书,不必多赘。 姑以巴黎最近之一案译之,可概其余。 法京巴黎离婚法堂,有丈夫控其妻子,自愿离异,俾得自由者。 控诉大意,无非以其妻性喜豪华,奢侈无度。 据称其妻一年中购四季新冠,多至二十七,每冠平均值二十金左右;制新衣二十五,值四千五百金之谱,他无论矣。 问官叩其妻,则云丈夫岁入巨万,妻子添置服饰,费此区区,殊不为多:且当时赠嫁妆奁,亦足值十万金:何遽如此悭吝云。 于是问官衡情酌理,判断夫妻依旧和好,不准仳离;但妇之服饰,亦量为限制,以后年不得过三千金云。 此二人虽幸免劳燕分飞,然其夫妇之为夫妇,亦可以想见矣。 趼人氏曰:余与译者论时事,每格格不相入,盖译者主输入新文明,余则主恢复旧道德也。 吾国旧道德,本完全无缺,不过散见各书,有出于经者,有出于子者,未汇成专书,以供研究耳。 诚能读破万卷,何求弗得? 中古贱儒附会圣经,著书立说,偏重臣子之节,而专制之毒愈结而愈深。 晚近士者偏重功利之学,道德一途,置焉而弗讲,遂渐沦丧。 而恰当此欧风东渐之际,后生小子于祖国古书曾无一斑之见,而先慑于强国,谓为其文明所致,于是见异思迁,尽忘其本。 呜呼! 抑何妄也。 不宁惟是,彼之于祖国古书曾无一斑之见者,其于他人精华之籍所得几何,从可知矣。 舍我之本有而取诸他人,不问精粗美恶,一律提倡。 输进之精者美者庶犹可,奈之何并粗恶而进也? 虽然,此犹曰失于审择耳。 其尤甚者,则专为自私自利计。 如谈自由而及于结婚,其语乃尽出于少年之辈,稍老成者必不肯言。 其故果安在也? 彼谈自由者,徒哓哓然曰“自由”“自由”,曾未闻有一研究自由之范围、自由之法律者。 审如是也,则深山大泽之中,有最自由之一物焉,曰龙蛇豺虎,公等何不从之游也? 是故讲自由者一及于范围、法律,则必有大不自由者在。 欧美最重自由,而与人晋接之顷,有未识其姓名者,虽晋接再三,非有介绍,不得率行叩问,此吾国人刻不可耐者也。 举此小事,以概其余。 公等日以自由之声聒人耳,而曾不肯一讲范围、法律,公等谓非借此为自私自利计,虽苏、张来辩,吾不为屈也。 且夫输进文明云者,吾非必欲拒绝而禁遏之也,第当善为审择云尔。 以余观之,彼之文明,彼自以为文明耳,而认其为文明与否,其权在我。 对于一琐事之微,尚当审辨其是非而论定之,矧此关于全国之学术思想者,顾乃作一犬吠影,群犬吠声之举动乎? 况风俗礼教对于社会习惯性质,有密切关系,必欲尽毁我之所有以从人,公等或优为之,全社会未必尽能为也。 吾今存一说焉,以俟诸公之定断。 其说维何? 则凡学他人者,必先得其短处是也。 犹忆吾束发授书时,蒙师教我读,字未尝识也,而师年老多咳病,吾退塾时,殊不复忆字之能识与否,而必作伛偻状以学蒙师之咳。 吾少年曾学为画矣,六法未谙,东涂西抹,不能成一幅,而笔砚狼藉,朱粉满案,且及于唇面之间,种种画师之丑态毕呈,甚且过之。 家人见之而笑,始耸然而自惭也。 吾又曾游于大江南北暨燕齐吴越之间矣,在在方言不同,非互学不能相通,然以此地之人学彼地之语者,未必遂能操其语,而彼地詈人之词必先学得之。 此其明征也。 公等新少年,历岁月几何矣? 窥他人之学术几何岁月矣? 姑勿论有自私自利之心,即曰无之,而所学果何如矣? 金圣叹先生之序《西厢记》也,其言曰:“现见其父中年无欢,聊借丝竹陶写怀抱也,不眴眼而其子手执歌板,沿门唱曲,若是乎谢太傅亦慎勿学也。 现见其父忧来伤人,愿引圣人,托于沉冥也,不眗眼而其子骂座被驱,坠草折臂,若是乎阮嗣宗亦慎勿学也。 现见其父家居多累,竹院寻僧,略商古德也,不眴眼而其子引诸髡奴污乱中冓,若是乎张无垢亦慎勿学也。 现见其父希心避世,物外田园,方春劝耕也,不眴眼而其子担粪服牛,面目黧黑,若是乎陶渊明亦慎勿学也。 ”金氏之言,盖戒人慎于造因也。 彼所举者,其因非尽不良,而结果皆恶,若是乎审择之不可不慎也。 公等动言输入文明,吾不敢菲薄公等,吾且崇拜公等为中国造因之英雄,然而其慎审诸! 其慎审诸! 今之恃译西籍而图输入文明者亦多矣,何不亦如周子之译此条,择其短者,亦表白于我国人,俾得有所审择耶? 周子译此篇竟,持来商榷,喜其与余之见同也,亟书此归之。 此说一出,亦知必多唾骂攻击者,然而非所恤矣。 英美二小说家中国科举时代,凡得隶名甲乙榜,或仅青一衿者,均为社会所重;彼为秀才、举人、进士者,亦人人以此自豪,入仕后尤处处得占优势,号称正途出身。 其人之才不才,可置而勿问,但有科名以冠于姓氏之前,则不才亦才矣,俗尚然也。 而真有才学之士,苟不赴试,或试而被黜,则虽学究天人,曾不得享受学位之名誉。 偶有一二鸿儒硕彦,声气广通,得督抚大宪为之专折奏闻者,亦只赏以官阶职衔而己。 至于勋名彪炳,位至侯伯,非无特赐进士出身者,然此系朝廷异数,不世之旷典耳。 惟贾人之子,辇金报效,则殊恩所霈,乃有给予举人,准其一体会试之条。 此中国科名之大略也。 西国则不然,无论国君民主,皆无策士之典,其甄别之权,一操诸各大学教师。 彼教师既有量衡天下士之责,即人人皆可受其别择。 学中执业弟子试而合格,固得学位,而文名藉藉,众所共知。 如各国执政大员,与夫报馆主笔,小说著者,苟未得学位,或学位犹卑之人,而其资格足当才士之选,可以当之而无愧者,各大学教师亦得予以相当之学位,以示褒宠。 每有宣布,士论翕然,从未有侥幸得之者。 方之中国较短长于一时之间者,其得失为何如邪? 故不特各国臣民视此三数大学之名誉学位为至荣极宠,各国君主后妃亦莫不郑重视之。 伦敦之西,有都邑曰奥斯福(Oxford)者(日本人译为牛津,盖以意为译者),其地最富于宏壮瑰丽之建筑物,而英国盛名鼎鼎之大学亦在于是。 一九〇七年六月二十七日发一榜,得进士学位者五人:一、英国威尔斯亲王康诺;二、英国现任首相班鼐门;四、英国大将鲍富;四、美国现代小说巨子克来门[即人称麦德温(MarkTwain)者也];五、英国现代小说巨子纪伯麟。 之五人者,皆以文学受知,故士论尤引以为荣。 然赫赫懿亲,名相上将,乃与英、美二小说家同邀盛典,不伦不类,在中士所必无者,而外国则恒有之,不分贵贱,惟才是重。 斯真能实行平等主义者矣。 此举之前,则有俄国外相槐脱氏得赏学位之事,一时士论所在,莫不同声公认。 盖俄罗斯为日本所战败,艨艟巨舰,全军覆没,内忧外患,岌岌可危。 而槐氏议和之顷,不亢不卑,卒能告厥成功,无伤国体,其不辱使命,有足多者。 同时吾国出使考察宪政大臣泽公端方,亦同邀此典,则不可解矣,岂以研究宪法有心得邪? 考拿喇脱Cement,译言物之有黏性而能胶固者也。 昔有人发明一种矿灰,色微青,以水和之,可以胶砖涂瓦,干即坚硬如石,因锡此名,果有大用于世。 流入中国,市贾肖其音而译之曰水门汀,其实亦未尽吻合也。 西人初亦不过用以平治道路而已,盖砖石所砌之处,更以此灰和水涂泽之,则其地便平坦如砥。 厥后愈推愈广,功用至不可殚述,浸假且有以之制器者(如阴沟水管以及各色方砖、枕木之类,尤为筑路之大宗云),浸假而能造屋矣。 中国各处所需此品,初皆来自外洋,今直隶、湖北亦已设厂制造。 种类颇繁,惟尚须讲求推广行销之策耳。 但西人进步之速,月异而岁不同,于此品外,复已别有所发明,即所谓考拿喇脱者也。 考拿喇脱(Conolite),西人称之为“木材之新替代”。 其原料以木屑为君,而以一种白色水泥为佐,药水和之,状如水门汀泥。 用法亦相同,惟一则宜于厨屋沟渠,而此则厅堂绣阁,无施不可,无论木石砖砌之地,皆可以之涂泽。 比燥,即光滑和润,坚如铁石。 其性似刚而实柔,仿佛如木,故能履之无声,击之不碎。 第发明伊始,价值略昂(铺设之费,每一方码厚不逾寸者,约需规银二两余),故仅得于富室见之,他不多睹也。 其性耐洗涤,无渗漏之患,故轮船兵舰用之最多云。 至其颜色,则视所用木屑为转移,如红木则为赤色,乌木则为黑色之类是也。 余尝取其原质少许,如法调之,自制一圆砚,亦颇光润可喜。 苟有良模,复使良工为之,当益见精美。 此中国自有砚以来所未有也。 收取牛乳之机器美洲合众国北部,密苏里邦政府于戊申春仲踵行博览大会,藉提倡实业,谋地方兴盛,亦招徕客商,吸收外资之一法也。 一时全国各联邦政府以及工商士庶,莫不闻风兴起,恐后争先,举各挟其奇技淫巧,山珍海错,赴会陈设,互相比赛。 陆离光怪,无奇不有,神工鬼斧,非夷所思之品,不胜枚举。 尤奇者,机械类中列一收聚牛乳之器,制法巧不可阶。 此器发明未久,故知者犹鲜。 盖捋取牛乳,向以人工,故用力多而出品迟。 今以机器为之,一时之间,可以吸取六牛之乳,毫不费力,合棚七十五牛之乳,仅以一小时零十五分钟毕其事。 前后所需以集事者,不过童子二人而已。 由是观之,一机之力,足可敌数十人,而其速率尤不可以道里计。 凡牛乳之鲜美与否,亦系乎时间之多寡。 今神速至此,则其品之美从可知矣。 制造之奇,直可与造化争功。 故说者以为自今以往,彼发明家苟再致力于此,必能创成一器,使群雌粥粥者每产一卵,必具双黄;或使群蜂酿蜜,无间冬夏。 亦可谓善谑者矣,然亦安知此为他日必无之事邪? 摩根摩根者,美洲合众国之豪富,人称为托辣斯大王者也。 全国铁路、轮船、银行等种种实业,凡资本在数百万元以上者,殆无一不与有关系。 盖握大西洋两岸金融之权者臻数十年,人故锡之徽号曰“商界之拿破仑”,其势力概可想见。 据精于钩稽者称,一九〇五年中,摩根各项商业除经营所费外,所获子金实得美金四千二百万元云。 趼人氏曰:天下之金钱几许,当于若干年之后尽入彼囊中,安得再有精钩稽者而一核之,可骇亦可笑。 免冠礼纽约《太阳报》尝载一笑谈云“吾俗以免冠为敬人之礼,非此即为不恭,习焉而遂安之,并不知何所取义。 闻东方某国有以脱屦为礼者,正与我辈同病,特脱屦之礼,较之免冠尤觉烦难。 浸假吾人之冠,亦如妇女之饰羽缀花,甚或长发作髻,细纱笼面。 吾恐尔时必将别求他礼,而不以脱帽露顶为敬矣。 ”云云。 盖意有所讽也。 又一则美国《新学报》载一则云“迩有新学家发明一脱帽法,制一器,若钟内之机簧然。 世有见女宾而懒于为礼者,大可购用之,庶可免无礼之讥也。 置器帽中,遇人第微俯其首,则帽自能上升,可免举手之劳。 礼毕略一昂首,帽即自落而自正,不烦动手。 惟用者日须上弦,如钟表云。 ”西俗重视妇女过于男子,而美国尤甚:妇女教育之程度,亦高于欧洲:故所至皆受男子之敬礼,初不必彼此相识也。 国中舟车,皆为妇女特设精室,广众中有妇女至,则争起让座,惟恐不及。 右说盖讥不礼妇女之辈,与上节之意不同。 趼人氏曰:友有曾游于英、法者,归为余言彼俗之敬女子,诚如此篇所云也。 女子何以如此之可敬? 吾曾百思而不得其解,更不知其对于妓女又如何也? 为君难千九百十年五月六日,英君爱德华七世崩。 次子威尔斯王即位,承佐治四世后,为佐治第五。 册妃梅丽为后。 逾年服阕,筮期六月二十二日行加冕礼。 皇皇巨典,日月照临之下,国徽飘扬之区,莫不腾欢庆祝,君后将相、贵族专使来朝称贺者数十国。 猗欤休哉! 英国天下莫强,得人亦最盛,亿兆芸芸,竞申忠悃,然爱尔兰一隅,独毅然示梗:女王维多利亚临御之初,竟植黑帜,今王将行幸,又不乐欢迎。 民气之不易挫如此,真立宪国如英犹有所憾,矧其纯伪者哉! 顾余览其加冕仪注,有专制国所必无者,不可谓非差强人意。 爰撮译如左,愿与未见原文者共读之,有心人寻源竟委,倘亦想见其畴昔定制之深意也夫。 第七条设誓君主业于一九一一年二月六日,当两议院众人之前,将宣言书草就宣布,并已画押。 今大主教届时在威明斯德大教堂,于神前诵经毕,次诣陆下宝座前面立,使之设誓,然后加冕。 大主教次将下列问题逐一质问君主,君主双手捧书一册,一一敬答如下。 大主教问:“汝愿诚心诚意应允立誓,以后治理大英国及爱尔兰联邦暨各属地人民,将悉依议院议准之法制以及律例与夫风俗习惯而行否? ”君主对曰:“朕敬谨应允,悉照此行。 ”大主教问:“凡有一切审判,汝愿尽力使之悉按国法,毋枉毋纵,公正无私否? ”君主对曰:“朕允。 ”大主教问:“汝愿尽汝能力,使神权、福音真传、新教悉仍旧贯否,汝愿使英伦教堂、新教主义、崇拜礼节、治理规则悉按国法保护,照常存留否? 英国所有法师僧侣及彼等寺院,并一切照例应享之权利,汝愿悉保护之否? ”君主对曰:“联悉允照行。 ”君主对答毕,乃起身离座,诣神坛前肃恭设誓。 此时不加遮蔽,庶使万民共见。 一面由大主教手捧神座所设圣经一部,诣君主前。 君主以右手执经,乃发誓曰:“朕顷者应允各节,朕悉照行,神其鉴诸! ”言毕以口啜经,并以御笔画押于誓书。 按:仪注全文共十有六条,右其一也。 预言爱提生者,美国电学巨子也,近世新创各种电机,爱氏之功最多。 迩复发预言,谓诸新发明家,不久将有下列种种之成就云。 甲,布也、钮也、线也、包皮纸也、硬板纸也,自机之一端技入,俾一炉而治,厥能组为衣服,成裹载筐,乃出于机之彼端,列肆发售,不费丝毫人力。 乙,器皿之用木者,将代以钢铁。 钢器之值,较木质仅需五分之仅,盖铜器取材少而轻巧,不若木器需材多而笨重。 且种种色泽纹理,仍可施髹,一如木质。 丙,镍格尔将代印书纸张,镍纸二万页,厚仅寸许,方之寻常印书纸张,坚韧柔软,值亦较廉。 丁,嚣奇氏发明之电力耕种机器一旦告成,则以前所用农具一律废弃。 外此爱氏预言中之最有关系而耐人寻味者,莫若制金术。 夫点铁成金,古今痴人梦想已夙。 诚如爱氏预言,异日必有善法,得以工制黄金,所待研究者,功成之早晚耳。 制金术既明,人人皆能自为,市廛贸易,且薄为土直而弗受。 世界金融,殆因之大有变动焉。 译者按:方今中国政府放手大借外债,动以万万计,将来清偿之日,其在人人能自制黄金时代乎? 爱提生为世界名人,富有学识,所言必不虚构。 理想者事实之母,殆可操券以待。 我政府诸公高掌远蹠,亦岂尽昧昧者。 无知小民窃窃私议,且有妄思起而反对者,殊不值袞袞肉食者一哂耳。 鹏飞万里,其志岂鸿鹄所知,此之谓欤? 噫! 送往迎来之学生夫中国之所以败坏至于如此,盖凡为中国人者,人人皆尸其咎,而士子之罪,尤莫可遣。 以其冒士之名,无士之行,而大恶所在,尤莫过于不知耻。 是故聘教师也,设学堂也,诚哉其为强国之良药,当今之要图哉。 盖他日之官也、将也、商也、农也、工也,胥将于是而取给焉。 故吾今日各学堂之学生,即中国他日之主人翁也,其受社会中之荣誉也,较之昔日之士子殆高数倍焉。 虽然,今日之学生,有愈于昔日之士子乎? 此则今日人人所欲知之一问题也。 吾恐学生也,士子也,盖一而二,二而一者也。 今日之学生,即前日士子之变相,且变其名不变其实者也。 呜呼! 若是乎吾社会中又何贵乎有学生? 且昔之士也,无论其学问若何,凡是斯文中人,殆莫不受社会之欢迎焉,虽下流社会中人,亦莫不知敬文人者。 然吾一不解今之学生,同是文人,何以动受人侮也? 如学生与教员之冲突,学生与警察之冲突,学生与军人之冲突,学生与商人之冲突,诸如此类,几于报不绝书:甚至学生与僧人冲突者有之,学生与尼姑冲突者亦有之。 而各处毁学之案,亦复层见迭出。 其原因虽各有不同,要于学生不能无责。 夫治国之道,非学莫从,而为学之人,非少年又曷由哉? 然今之少年,其自视果何等也? 夫向之士子,亦未尝非学生:而今之学生,固依然是士子。 顾所以分而言之者,以不能无新旧之别耳。 然吾学生之当自别于士子者,岂仅在此名词而已? 举凡一切学问、道德、言论、思想,皆当惟新之是求,惟实之是务,而处处有大过人者,而后庶几可以服人之心,而自副其名乎? 吾亦学生之一,吾恶敢非毁学生。 然有一奇耻大辱之事,虽不知耻之士子所不屑为、不肯为者,乃吾最可贵之学生竟优为之,吾舌尚存,吾言曷容以已。 其事惟何? 则迎送是也。 向者三忠灵路过上海,排队而走送者,学生也:大腹贾沈某举殡,排队走送者,学生也:银行买办席某举殡,排队走送者,学生也:某绅举殡,排队走送者,学生也;某富翁举殡,排队走送者,学生也;某制军、某抚军过境,列队站迎者,学生也。 呜呼! 以吾最高尚最优美之学生,竟与衙役、僧道、旗锣伞、鼓吹手诸人等量齐观,岂不可惜? 岂不可耻? 虽然,向者吾以为此特上海学生之污点耳,他处不尔也,庸讵知他处学生之特色,且有甚焉者焉。 丙午九月某日《顺天时报》中所登《彰德观操纪》中有一节曰:“又所到车站,每有各处学堂生徒迎来送往,诵国歌,呼万岁,有序不紊,学皆知兵,群结团体,将来为国家干城者,必由此学阵中组织。 一念至此,吾侪访员,不能不为各学堂生徒诸君前途祝。 旋为呼万岁而过,亦观操中宜特笔之事”云云。 盖九月初二日,该报访员道中所见之事实也。 呜呼噫嘻! 欲结团体,亦多术矣,何必定须排列队伍,送往迎来,效从前腐败兵勇之所为,而后始为之团体也? 该访员之冷嘲热骂,吾甚为诸君愧之矣! 学生诸君果能群结团体,一雪此耻乎? 吾愿自今以往,其速联合各处学校,一心一德,拒绝此事,而各以一纸榜于门曰:“概不迎送! ”吾读此稿毕,不禁哑然失笑。 盖吾旅居江南有年,久之,遂染江南之习惯,于江南各种社会,皆有所窥见。 恒见江南说书者流,于茶肆中布小小方台,每日入,辄登台,鼓阮咸,唱弹词,以娱听者。 而其台上必高标一纸日:“恕不迎送! ”呜呼! 曾是学生而说书者流之不若耶? (偈)禁烟不制药英人呼阿芙蓉曰Opium,而“鸦片”二字,殆粤人之译音也。 故苟效粤音读之,其音原近;反是则去之远矣。 此物流毒中国百余年,废人数百万,伤财数万万。 政府利其税而忘其害,由来已久。 至今始悟非计,幡然改图。 不知其害之中于人心者既深且固。 尝闻深于瘾者言,戒不难,而守綦难,甚有方之守节为尤难者。 盖嫠妇守节,视为固然,故心如枯井,无复他念。 吸烟去瘾者,方且甘之如饴,朝夕沉溺,寝馈与俱,舍之且不难哉? 然苟有良药先抵其瘾,后除其疾,数日后不见他异,亦自然而心安胆壮,不思再食。 惟浅者数年,深者数十年,朝呼夕吸,已成习惯,一旦去瘾,无所事事。 富者不必言,彼其能吸烟成瘾,持久至数年数十年者,要非无力之人。 故非特不能守,且多不愿戒者。 或出于万不得已而至于戒,戒而居然能绝者,卒亦不能苦守终老,偶遇疾病,有触即发,比比然也。 盖不食之人,方视为毒蛇猛兽,深恶而痛绝之。 吸食之人,视之不啻山珍海错,嗜为甘旨。 故不绝其来源,而徒责人以不食,是不揣其本而齐其末也。 譬之以山珍海错,罗列于饕餐者之前,欲其不染指,岂可得哉? 今中国烟肆林立,士药遍地,而欲人不吸,何以异是? 故无论吸者之不能戒,即戒矣,亦万难坚守。 何也? 此物既能受社会数千万人之欢迎,则必有可取者存。 今明明有可以恋爱之物,置于恋爱者之前,而欲其不恋爱,是好恶拂人之性也。 数十年来,非无劝戒之人,然舌敝唇焦,总归无效者。 凡吸食之人,皆存得过且过之心。 故苟不绝其种而断其念,更有何他法以收其功? 今以雷霆万钧之力,痛饬戒除烟毒,诚当今切要之图,然于揣本究源之道,去之尚远。 盖一经成瘾,断非威胁力迫所能奏效。 必以药物清理而调养之,庶几可无性命之忧,而戒者亦无所畏惧。 唯药物当否,调和綦难。 在省会繁盛之区,各种方药,名目繁多,不妨听其自择。 若夫穷乡僻壤,既无药物可求,复无监察之人,则亦将听其欺饰隐匿,仍以不戒为戒乎? 创议禁烟有人,而从未闻有为吾民谋一戒烟方法者,亦可异已。 岂黑籍中人,皆在可屏之列耶? 不解政府禁烟之宗旨,果安在也? 谓其痛恶此数百万嗜烟之人,而欲陷之于死耶? 则一旦绝其来源,火其存土,使嗷嗷不得食,则皆将瘾发而自毙。 谓欲使之戒除烟毒,而成为强健之国民耶? 则何不早为谋安全之药物以救之? 使一旦误吞吗啡,则非但不能强健,且将中毒以死,谁非上帝赤子,顾可漠然视之乎? 吾尝发议,谓吸烟之人,死不足惜。 今睹此篇,始悔前议出于过激,而叹吾友周子真仁人也。 吴趼人注。 发布时间:2024-10-05 22:39:31 来源:番茄文学网 链接:https://www.kuansang.com/book/10630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