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第十一部王道无敌第十四章 窗开三百年 内容: 大久保长安的野心由于伊达政宗的戒心而受挫。 而此时,三浦按针和德川家康却是所获甚丰。 得到家康热烈欢迎的,不只是葡国和班国。 家康希望,能和元龟三年便摆脱班国控制的尼德兰,及大败班国水军的英吉利也公平往来。 庆长十四年,日本正式与尼德兰互通国书,家康当然甚是兴奋。 在此期间,为两国百般斡旋的自然非三浦按针莫属。 此时的亚当斯,已经彻头彻尾变成了日本人三浦按针,对家康很是敬慕。 大御所待余极厚,赐予堪比吾国贵族之位,并赐仆八九十。 外人得此位者,余第一人也。 因得大御所信赖,葡国、班国人极其震惊,纷纷示好,欲与余结交。 余亦不计前嫌,为其尽力奔走…………按针在书简中百般表达了感激之情。 书简寄予着按针的希望----但愿有朝一日,英吉利人能看到此书。 家康治国,秉承儒家公平,主张“天下归仁”。 按针被他感化,也逐渐抛弃私怨,与葡国人、班国人往来。 人与人的交往真是微妙,竟全凭人心决定,实在有趣。 这样,紧随葡国、班国人之后来到日本的,将是尼德兰人。 不过,最早踏上日本土地的尼德兰人,正是和按针一起漂来的八重洲(耶扬子)和雅克布库夸尔奈克。 库夸尔奈克于庆长十年获家康允准,与圣弗鲁特一起返回巴丹,并将家康有意通商诸事呈报上去。 庆长十四年,尼德兰船到达了平户。 初次登陆平户的尼德兰船,派船员雅克斯皮克向骏府献上礼物。 本多正纯将此事告知崇传,命他拟定回复。 尼德兰有书上呈大人,然文字不通。 吾国文述之,其希望今后船只通行,并设港口,互通往来。 对方呈宝杯二只,丝绸三百五十斤,铅三千斤,象牙二十根。 谨此,请复。 崇传很快便得家康旨意,拟好回复。 从此开始了日本与尼德兰间长达三百年的交易,后话少提。 却说三浦按针既被家康感化而抛弃私怨,可见家康胸襟可容六合。 不消说,在这背后,乃是家康对自身实力的自信。 金地院崇传拟定回复如下:…………国君殿下圣鉴,惠书收悉,见字如晤尊颜。 殿下遗礼,不胜感激。 贵国兵船远渡重洋,抵我平户,其志可嘉,虽相隔万里,望能永缔同心,互通往来。 无道则正,有道则归,渡海众商尽可安居。 贵国若派数人,留驻敝国,可凭贵国之意建馆立舍,开设港口。 从今往后,力修其好。 其他事宜,谨请贵国船主转致意。 顺颂秋安。 原文为汉文,然而家康在其中所表达的意思却历三百年不灭,其志诚为后人大嘉,不累言。 此为两国之间的第一封国书。 在日本国内,新风却掀起轩然大波。 三浦按针虽为了日本和尼德兰之间的公平往来努力斡旋,葡国、班国人一听,顿时震怒,旋派二兵船大侵海上商家,商家急避,方得以平安抵长崎。 洋船尾追而至,见侵夺无望,遂转至平户,于平户港停留三月,拜谒当权者,得厚遇,留人于此,亦约定,若出航,必载货而返…………由此可见南蛮人之嚣张,异邦之间仇恨的火焰已燃烧到近海。 三浦按针渐得儒学真道,他抛弃个人恩怨,在家康“天下归仁”的宗旨下,期望各国能公平交易,而非诉诸刀兵。 所有大名都服从于幕府,不敢逾越儒家道义。 但在欧罗巴,却是烽燧不息。 班国、葡国等旧势力和英吉利、尼德兰等新势力之间彼此对垒,相互征伐,烽烟漫卷…………家康一心救天下苍生于水火,极力开创太平盛世,他曾对南蛮诸国颇为疏远,也是事实,但如今不同了,他要对天下诸国同等以待。 三浦按针心胸变得开阔,许是因为长年待在家康身边之故。 此时,同索德罗和罗德里格素有往来的塞巴斯蒂安比斯卡伊诺将军,也从墨国来到日本,不断试探,以图接近家康。 如此一来,伊达政宗对大久保长安产生戒备,亦在情理之中。 伊达政宗和家康获得海外见识的途径不同。 他从索德罗处得知,以罗马教皇为中心的天主教势力,和班葡两国的势力非常强大,不可小觑。 临近日本的吕宋、天川和墨国,均已在他们的势力之下。 庆长十四年之前,尼德兰和英吉利甚至连名字也不为人知。 然而,家康从三浦按针那里获得的海外见识更广泛一些。 他认识到,尼德兰和英吉利等新兴势力已经越过天竺,到达了爪哇,也许很快就要从琉球到日本来了。 所以,应与新旧势力缔结平等外交,以求富国之策。 大久保长安的见识则源于奔放的想象,略近于胡思乱想。 他以为,凭借幕府的武力,加上自己挖出的金银,睿智机敏的幕府继任者若能进入世间海域,断不必惧怕任何一方,即能成为海上霸主。 若尼德兰船来航,以原本萧条的平户港为大营设立商馆,三人的想法必将发生微妙的变化。 家康自会认为,按针所料不差,英吉利定也会到平户来。 不断遭索德罗诋毁为海盗的尼德兰、英吉利,必使政宗因不甘落后于长安而更加戒备,不会轻率表态;理所当然,他亦会拒绝在长安那幻梦般的文书上签字。 一日,政宗突然得到了一个消息,让他颇为纳闷。 府上来了一个叫宗兵卫的男子,乃是索德罗秘密派到平户的洋教信徒。 那人虽有教名,但政宗忘了,也未想到要记住。 那人出生于长门,受索德罗派遣来过府上几次,故政宗记得他的模样。 宗兵卫到了日比谷御门伊达府,称送胡椒而来。 见到政宗,他一一禀告了尼德兰船如何可恶,以及他所事生意与前景。 “平户的尼德兰商馆头领,乃是一个叫雅克斯皮克的可恶之人。 ”宗兵卫脸上充满憎恶,大摇其头,“长崎的主教甚是生气,因大御所大人贪心太炽,必无法逃避主的惩罚。 ”政宗仍不动声色,但一听其口吐诋毁家康之言,立刻皱起眉头,道:“住口! 那商馆有多大? ”“馆员五人、一个通译,将来必会不断扩大。 但他们把偷的东西拿来买卖,真是可恶! ”“偷来的? 你亲眼得见? ”政宗问得尖锐,宗兵卫眼神却是一片执狂,毫无被嘲讽之感,“倒未见。 他们乃是在遥远的大海上不法而得,故小人未得亲见。 偷来的东西乃无本万利。 此次,其货以生丝为主,货款一万五千二百三十一基尔德,另有用来造枪弹的两百根铅,重两千二十五磅;小人带来献给大人的胡椒一万两千颗,现金三百雷亚尔…………”“你说的那些南蛮数目字,都是些什么狗屁东西! ”“小人也不明白。 总之,不可掉以轻心。 他们还给老臣松浦法印、隆信公、丰后大人,以及长崎奉行都送了礼。 ”“哦,我也从你手中拿了一袋胡椒啊。 ”“这…………胡椒乃是小人献给大人的。 他们可是给四位大人送了火枪、生丝、缎子和奇珍异宝,还瞒着人呢。 不只如此,三浦按针那厮是否和大人有些不和? ”“按针做了什么恶事? ”“此人可谓坏事做绝,却很难抓住他的尾巴。 设若无他,那些人怎能贿赂长崎的奉行大人? 定是按针的主意。 ”“长崎奉行? 乃是长谷川左兵卫藤广? ”“正是。 奉行之妹乃是大御所大人侧室。 这简直是触犯主的教诲,主教大人对此颇为生气。 ”“连奉行都送了礼,日后葡国船主和班国船主都得送礼了。 简直目无王法。 ”“大人明鉴。 南蛮人为了宣扬天主的慈悲历尽艰辛,红毛人却为了把人间变成地狱而大施贿赂恶习。 他们当受天主之罚。 ”“那些人给长崎奉行送了些什么? ”“橄榄油,白兰地,还有一尊大炮,以及十五根铅,哦,还有六丈五尺绯罗纱。 都是些稀罕之物,可见他们实在用心良苦…………”政宗有些怀疑,双方怨仇已发展到如此激烈的地步了? 若真如此,导致这种怨仇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宗兵卫口中的主教,似对家康亦抱有强烈的敌意。 许是因为传教士们的生计乃是来自于通商的收益,而尼德兰船的到来将妨碍这笔收入;但也许恰恰相反,尼德兰真的是海盗。 不过,真这样想,那索德罗所言便是弥天大谎。 索德罗说过,菲利普国君的水军世上无敌,和罗马教皇于信奉和武力上平分天下,他们会任凭尼德兰船在日本近海夺去利益而无动于衷? “这么说,尼德兰人在日本贱卖他们偷来的货物,是吗? ”“正是。 ”“那么主教震怒的是他们贱卖了货物,还是在海上为盗? ”“均有。 和那些可恶的盗贼们亲近的大御所大人也有不是,故主教才大为震怒。 ”“这么说,给他们做眼线的按针,就更可恶? ”“大人明鉴。 若再把英吉利红毛招来,日本就暗无天日了。 ”“宗兵卫,你去对那主教说,先把尼德兰给我灭了。 他对大御所的怨恨有些言之过早。 班国国王不是拥有世上最强大的水军吗? ”言罢,政宗突然有些后悔:居然对这个混账东西说了这种话。 宗兵卫眼中放光,向前探了探身子,“主教大人也想过了。 但必须找个点引线的人。 ”“引线? ”“大人明白吧? ”宗兵卫露出一丝让人生厌的笑,“小人还要从平户到长崎,顺道去一趟大坂城,给城里的信徒们好生讲讲原委。 能够帮助主教大人和神父们的人,除了大人,就只有大坂城…………”政宗的独眼突然瞪得浑圆。 此事干系重大。 这些人想向班国国王求援也就罢了,但把求援和大坂的丰臣氏联系在一起,甚至要拉拢他伊达,便要充分警惕。 这事恰恰发生在大久保长安带了奇怪的联名状来之后。 若有人把这事传到家康和秀忠耳内,政宗便会招致灭顶之灾。 在政宗看来,外样大名中备受家康父子信赖的乃是藤堂高虎。 从家康公首次答应秀吉公上洛始,高虎就已效忠家康。 除了高虎,最受信赖者便是政宗。 家康最恨看不清形势的愚钝之人,在这方面,他具有令人钦佩的敏锐感觉。 政宗发现,就像老江湖厌弃不知江湖险恶之人一样,家康甚是瞧不上目光短浅之徒。 能洞察天下大势的政宗,虽只一眼,却自信略胜家康。 无论是家康决定发起关原合战,还是放宽对大坂的制裁,抑或是决定在江户开府筑城,他都能在家康之前,率先献计献策。 作为家康六男的岳丈,他希望能作为有才干、有诚意的姻亲,于两家之间维系适当的信赖。 若被卷入洋教新旧两派之间的争斗,再被误以为欲与大坂结盟起事,自会成为后世的笑柄,他的自尊何处置之? “宗兵卫,你的话好生奇怪。 ”“呃,让大人不快了? ”“不。 我刚才说了,尼德兰若真是十恶不赦,我就请求班国国君除了他们,不过我可未说要把大坂卷进来。 ”“抱歉。 但小人以为,涉及信奉大事,断不能让信徒缩手缩脚。 大坂城信徒颇多,故…………”“混账! 竖子不足与谋! 伊达政宗粉身碎骨,也要和大御所一道将日本建成太平盛世,有不轨之人想掀起骚乱,我决不饶他! ”“小人完全明白大人的意思。 不过,大人,倘若尼德兰和英吉利打着我们的旗号和国内交易,说不定真会引起大人不愿看到的骚乱。 大人当知,方今主的仆人计有六七十万,若想镇住他们…………”“退下! 去吧。 ”政宗本欲大声呵斥,末了却语气稍缓。 宗兵卫退下后,政宗对下人道:“给那人一些黄金,权为盘缠。 ”他表情变得凝重,心中亦开始盘算:宗兵卫必去大坂,说些和方才类似的话,对此,不知信徒们会作何反应? 得采取行动! 想毕,政宗立即给所司代板仓胜重修书一封。 洋教教众不愿尼德兰船来日,乞氛益发不安。 有一信徒至寒舍游说,被斥回。 此人许会拜谒京城或大坂教徒,虽不足为虑,然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样说后,即使那人提到政宗,板仓定也会释然;另,须趁拜年去骏府见家康,约略提醒,大御所恐还蒙在鼓中。 政宗尤为担心家康身有不测。 家康只认实力,秀忠只认乃父。 秀忠知,自己才具远在父亲之下,便坚持一种奇怪的信奉----绝对服从父亲。 政宗认为,由于今川氏真、武田胜赖、织田信雄等人的前车之鉴,秀忠才对父亲绝对服从。 万一家康留下遗训,说要小心伊达政宗云云,局势便会对政宗大不利。 秀忠定会日思夜想,寻他的破绽。 反之,若家康为伊达留得些许善言,政宗及伊达氏自能稳如泰山。 那些沉不住气的后辈早早讨好秀忠,政宗却能灵活对应,他知家康的分量。 发布时间:2024-09-20 20:04:19 来源:番茄文学网 链接:https://www.kuansang.com/book/10537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