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第十一部王道无敌第二章 倚红拥翠 内容: 阿幸的确被吓坏了,身上一滴汗也无,口干舌燥,她想起了关原合战前攻打伏见城那日的情形。 那日,阿幸去伏见城里一酒家访友。 关西大军所到之处,包围的不只是城池。 那酒家里不时有散兵游勇进进出出,调戏女人,喝酒撒疯。 目力所及,下至十二三岁的女仆,上至六十多岁的嬷嬷,都遭了侮辱。 阿幸和酒家女小萩一起藏身于酒窖一角。 把二人藏在那里的,乃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佣,后来她说出去看看风声,便一去不返。 阿幸和小萩不安起来,小萩便也偷偷溜出去察看情况,没想到竟成永诀。 终于,不知哪里起了火,浓烟从阿幸藏身的酒窖入口钻了进来。 阿幸憋住气,拼命逃离了那里…………直到如今,在疲劳时,阿幸还会梦到那时的场景。 阿幸所经历的“战事”,不是弓矢纷飞、剑拔弩张,而是满地翻滚的大圆桶中,堆弃无数女人尸首,惨状惊人。 那些兵士喝足了酒,侮辱够了女人,还不满足。 在肆意妄行一番之后,监军大概怕上头责骂,干脆大开杀戒,一把火将为害处烧了个精光。 阿幸逃跑时发现了小萩的尸体。 小萩和在她之前跑出去的女佣依偎着倒在血泊中,下身插着一支长枪。 阿幸大声尖叫着先前喝过的甜酒全吐了出来。 她穿过重重烟雾,拼命奔跑。 自那以后,一提到“打仗”,阿幸脑中便是那一日小萩的惨状。 “表兄,莫再说了…………”阿幸剧烈地颤抖着,“阿幸全明白。 请明白告诉我,该怎么做。 只要能够阻止战事,阿幸什么都愿意做! ”“呵,全明白了啊。 ”阿幸剧烈的反应,让光悦吃了一惊,“记住,若伊达和大久保谈到战事,要详细地告诉我。 ”阿幸毫不犹豫地点头:“表兄,阿幸立刻就去寻大人。 其实,阿幸也想知大人现在正干些什么。 ”光悦未问阿幸从佐渡出发后,走哪条路来的京城,也未问她打算如何联络长安,他甚是放心,相信她自己能处理好一切,只把所忧之事反复叮嘱。 一旦关乎日莲宗和天下,光悦就忧心如焚。 若非如此,他便不是本阿弥光悦了。 光悦志存高远。 为一事倾尽全力的人诚是伟杰,而一个男子,不管他是为了野心、技艺,还是兵法,那种竭尽全力、专心一致、心无旁骛之态,都让阿幸深深倾倒。 阿幸嘴上虽轻描淡写,心中却称扬不已。 她深深感叹,若光悦并非姐夫,她必会以身相许。 除了光悦,她最喜欢的人便是大久保长安。 长安与她不仅有男女之情,亦把她曾脱缰的心绪拉回尘世。 然而,现在她喜欢的一个男子,让她去监视她喜欢的另一个男子,这是何等新鲜有趣的事啊! 阿幸从光悦宅中出来,朝一街之隔的娘家走去。 她父母开着一家店铺。 “啊,阿幸啊,家里人都回来了,正等着你呢。 ”嫂子看到阿幸,嚷嚷道。 嫂子乃是光悦的亲妹妹,两家其实便是一家。 “哦,多谢。 ”阿幸脑子里一片空白。 随后要突然出现在大久保长安面前,吓唬他,然后照光悦教的探探他,阿幸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些。 想着想着,她已穿过长长的走廊,到了内院。 “臼井? ”“是。 臼井三郎兵卫在此恭候夫人。 ”臼井三郎兵卫乃是京城人,负责管埋长安的年赋,也是护送阿幸从大久保长安辖地来到大坂的人之一。 “怎的了,大人又换住处了? ”“是。 大人在大和的公事已毕,现住在堺港奉行成濑正成大人别苑。 ”“堺港? 乳守宫附近的妓女早把他围住了吧? 还有何人知我来了京城? ”阿幸不忘身为侧室的体面,比面对光悦时显得威风了许多。 “这…………难得大人有兴致,夫人还是莫要放在心上…………”“呵呵,这样啊。 那好,不过今晚就要出发了,也不知船备好了没有。 ”“今晚? ”臼井三郎兵卫吃了一惊,“但是,大人今晚已安排好了住处…………”“呵呵呵,”阿幸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大笑起来,“难道大人喜欢上了什么人? ”“夫人…………”“到底怎回事? 没有船? ”“船倒是有。 但在下就这样把夫人带到堺港,大人万一怪罪下来…………”“怕什么? ”“其他从能登跟来的人,对此也甚是担心。 ”“呵呵。 这个我心里有数。 我在佐渡时,倒是想准备船来着。 ”“呃…………”“不过来不及了。 不是有很多运送矿工的米船从能登开到佐渡吗? 我就坐那种船去找大人。 我想他会夸我,而不会责备。 我想好了,不管大人是惊喜还是生气,都由我担着便是。 ”“那…………能行吗? ”“哼,你以为我是因嫉妒才跑去责他? 怎么说,我亦是在京城长大的女人啊。 好了,立刻备船。 ”臼井三郎兵卫凝视着阿幸,会心一笑,“遵命。 ”“唉,为何我非得做出让你们为难之事呢? ”“在下立刻去办。 ”三郎兵卫以前曾和大久保长安一起演过手猿乐,年逾不惑,人情世故颇为练达。 他恭敬地退下,走进暮色中泥泞的街道。 阿幸拍拍手召侍女,“阿杉! 阿藏! ”此时,她嫂子慌慌张张跑了进来,“你不在的时候,姑娘们都出去买扇子了。 ”“两个人都…………好吧? 那她们就待在这儿吧,嫂子,我马上要去堺港走一趟。 ”阿幸乃是那种按捺不住之人。 大久保长安夹在一堆从乳守宫周围召来的妓女中间,已经醉得东倒西歪了。 位于宿屋町临海一面的堺港奉行的别苑,和旁边的旭莲社一祥,都用来招待高贵的客人。 照例,奉行只负责警备,客人在内尽可自由自在。 召妓召艺,洽谈生意,悉随尊便。 长安充分利用了这种自在,每次从京城或大坂到奈良的属地时,定会来这里歇息歇息,放松筋骨。 此处除了拥有四通八达的河道,海上交通亦甚是便利,无论去石见还是相模,都颇为方便,甚至还能及时掌握长崎的流行风尚。 “来来,今晚大家都得喝个痛快,玩个痛快! 明日我就不在堺港了。 ”长安靠在一位叫千岁的妓女膝头,有些昏昏欲睡。 昨日长安刚到时,成濑正成过来聊了两句,之后就再未露面。 在座的有堺港奉行的同心、长安的一个幕僚和从石见带来的半兵卫几人,还有演奏大鼓、小鼓、月琴和笛子的男艺人,外加十几个妓女。 “再热闹些! 怎生和深更半夜一样安静? 来来,喝,喝! ”此时入夜未久。 从窗户看出去,暮色中若隐若现的渔火、泊船上的灯光,以及戎岛灯塔的光芒,随着海上夜色的加重,灯火愈发明亮起来。 女侍进来,不停地和正在同妓女喝酒的同心咬耳朵。 同心点头不已,东倒西歪走到长安面前,半说笑道:“在下有事要和总代官大人说。 ”“总代官大人? 哈哈! 今晚就叫我老爷吧,老爷我被石见和佐渡的金银之气弄得虚弱了许多啊。 哈哈,要是不常把身上的铜臭洗一洗啊,气都喘不上来了! ”“是,老爷。 ”“何事? ”“来了一位明石扫部大人先前的家臣,带着长崎奉行长谷川左兵卫藤广大人的书函。 该怎生处理? ”“长崎奉行介绍? ”“正是。 ”“既然得太郎冠者长崎奉行的照顾,恐与大御所爱妾阿奈津夫人之兄关系匪浅。 ”长安离开千岁的膝头,站起身来,完全如个狂言师,手舞足蹈,狂态毕露。 长安本就贪玩。 加之最近的金银开采量远远超出预期,他的收入便也翻了几番竟常常大言不惭在妓女们面前说笑道:“方今天下最富有之人啊,除了将军大人和大坂城主,便是我! ”他从白天喝到现在,马上就要醉倒,可一听说有客人来访,竟立刻兴奋起来。 “对远道而来的客人不可慢待,你且把这话给我好生传下去! ”“明白。 ”看着同心摇摇晃晃走了出去,长安豪迈地大笑起来,“哈哈! 一下子就清醒了! 既然来人和大御所爱妾有些干系,就当再叫几个女人! 咚一呛----次郎冠者听啊----令----”“在! 大人! ”长安的幕僚哼着狂言唱腔走上前来。 “有劳你,去乳守官附近,找一个漂亮些的女人来! ”“明白! ”幕僚恭恭敬敬施了一礼,正了正身姿,衣襟扫过榻榻米,退了出去。 “哈哈! 愈发有趣了。 千岁! ”“嗳,大人? ”“我的记性一直甚好,可现在竟突然把这客人的名字给忘了。 客人叫什么来着? ”“呵呵! 大人还没问过客人的名字呢。 ”“怪不得我想不起来! 你们说,不问怎能知道别人的名字呢? ”此时,隔扇被推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道:“是啊,我可想不起那个名字。 ”长安愣了一下,看着来人,然而烛光摇曳,他的醉眼已看不清女人的长相。 “嗬,还挺水灵的。 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子阿幸。 ”“阿幸? 好似在哪儿听过啊。 ”长安嘟哝着,“不对啊,客人当是个男子,要不也不会特意差人去寻漂亮女子,是吧,千岁? ”“是,老爷。 ”“客人确是说从长崎来的? ”“从长崎…………倒未说清楚。 ”“到底是从何处来的? ”“这…………怕是从天上来的吧。 ”“天上? 那可不行! 天上的客人有时会送来红头发、蓝眼睛的女人,那可怎生使得! ”长安似想起了伊达政宗身边的碧眼侍妾,突然缩了缩脑袋,一副颇为害怕的样子。 这时,同心领着客人走了进来,“客人来了。 ”同心禀报的时候,长安清醒了些。 他有几分想起了伊达政宗和索德罗,人立时变得谨慎起来,严肃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来客。 只这一瞥,他又变回了那个吃过很多苦头才走到今日的大久保长安。 “听说乃是长谷川大人介绍你来的? ”“是,此处有一封书函。 ”来人年方二十五六,容貌俊美,谈吐文雅,像个生意人。 “你原来真是明石扫部手下? ”“这…………是。 但小人职责实际与军务无涉,小人如今专门负责从堺港到长崎的船务。 ”“哈哈! 这么说来,你和我一样,太平时还有些用处,打起仗来就一无是处了。 ”“呃…………是,是有那样的说法。 ”长安从同心手中接过书函,边看边问:“你信洋教? ”他似漫不经心,实则在认真观察对方的反应。 对方似是吃了一惊,道:“大人知道? ”“哪能不知! 每次看到胸前挂着十字架的人,我心里都会咯噔一下。 ”“这么说,总代官大人您也信奉…………”“不,那倒不是。 总的说来,洋教徒对自己很是严谨。 ”“惭愧。 小人名桑田与平,信函上也写着。 ”“是写着。 不过只有名字,未说何事。 喝酒之前,先说说此行的目的吧。 ”“多谢大人。 ”桑田身子有些僵硬,施了一礼道,“乃是关于生丝的生意…………小人想获生丝进口之权。 ”“哦? 那可找错人了。 我只管金矿。 ”“在下对此甚为清楚。 ”“那还来找我谈生丝? ”“小人看出,获生丝进口之权的人,都非洋教徒。 ” 发布时间:2024-09-19 23:56:00 来源:番茄文学网 链接:https://www.kuansang.com/book/10535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