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第九部关原合战第二十四章 小早川倒戈 内容: 德川家康把战阵向前推进了两次。 为了观察松尾山上小早川的动静,家康命人把主帅的床几从关原东端移到了中央。 “小早川还无动静? ”他厉声喝问本多正纯。 “是。 在下又让黑田甲斐守大人手下大音六左卫门前去催了…………”“大音乃何人? ”“以前曾侍奉过金吾大人,我们命他严密监视金吾中纳言,直到其举兵为止。 ”“唔。 什么时辰了? ”“午时。 ”“秀秋这个混账东西! ”家康忽从床几上站起来,使劲咬右手指甲。 “若看见大人咬指甲,你们就赶紧躲开。 说不定大人什么时候就会抽出刀来。 ”本多忠胜经常半说笑地对人讲。 家康说过,要在正午时分决出胜负。 至午时,士众体力都已达到极限,小早川秀秋却依然无下山之意。 石田的军队节节败退,宇喜多的人马也狼狈逃窜。 此时小早川的人若从天而降,直取大谷侧翼,两军必立刻崩溃。 正因为清楚这一点,家康才万分焦虑。 奥平贞治和大久保猪之助二人定在频频向秀秋施压。 并且,黑田长政又派去了大音六左卫门,故,家康料定小早川迟早会下山。 但他没想到,小早川竟如此犹豫不决。 这样下去,结果只会增加双方伤亡,家康实在忍无可忍。 “这个混账东西! 优柔寡断,实乃废物! ”家康怒气冲冲,边啃指甲,边围着床几转个不停。 为了些须转移家康注意力,本多正纯轻声问旁边人:“去南宫山上的人还没回来? ”“刚回来。 ”答话的乃久保岛孙兵卫。 “毛利那边有何动静? ”“有些可疑之人频频往返于惠琼和长束等人的阵地。 ”本多正纯一惊,忙朝家康看了看。 南宫山若有异常,家康必愈发烦恼。 果然,听到孙兵卫的回答,家康猛地站住了,“毛利那边动静可疑? ”“是。 他正频频往山下派使者。 ”“这全都因那个混账按兵不动! ”家康骂了一句,忽又冷静下来,坐回床几上。 他恐是猛然意识到眼下乃关键时刻,作为一方主帅,必须镇定如常。 正纯亦松了口气。 “孙兵卫,你等等。 ”家康抬眼,把起身欲去的久保岛孙兵卫叫住。 本多正纯倒吸了一口凉气,盯着家康。 家康的担心焦虑,他甚是明白。 小早川秀秋迟迟不肯下山,虽然全都是其优柔寡断的性子造成,但他的举动却让南宫山的毛利部产生了错觉,这一点毋庸置疑。 “金吾不动,可见东军战局不利。 ”一旦生出这种判断,在惠琼和三成的诘责下,毛利秀元未尝不会下山。 小早川秀秋下山,乃是来为家康助阵;而毛利秀元下山,则是答应三成而袭击家康背后。 若毛利秀元先行下山,小早川秀秋恐怕就会无视与黑出长政的约定,斩杀使者,转而与家康为敌。 如此一来,局势就对东军极为不利。 家康分明已敏锐地计算出这一切。 他心中不停地骂道:混账! “毛利真向山下派遣了使者? ”家康强忍怒气道。 “是。 ”“孙兵卫,你赶紧去布施孙兵卫处,告诉他,德川家康已忍无可忍,让他对准山上,放几枪。 ”布施孙兵卫和久保岛孙兵卫一样,也是家康旗下得意的火枪营头目。 “对准金吾打吗? ”“混账! 不是打死他,是吓唬他。 把马打死了,还能骑? ”“是! ”“等等,孙兵卫…………只有我方枪炮还不足以唬人。 快到福岛处,让他也给我打。 ”“遵命! ”“他胆敢回击,就绝不饶他! 告诉福岛,秀秋敢轻举妄动,便攻上去! ”“明白! ”“正纯! ”“在。 ”“把小林源左卫门送我的那匹菊花青马赏给孙兵卫。 布施放完枪后,仔细察看那厮动静,然后立刻回来向我报告。 我再据此决断。 ”本多正纯心领神会,与孙兵卫匆匆赶往马场,把那匹菊花青马交给孙兵卫,目送着他飞驰而去,之后,方才返回家康身边,禀道:“久保岛孙兵卫已出发了。 ”家康只是微微点头,依然愤怒地咬着指甲。 为了赢这仗,他费尽心思。 尽管年已花甲,但他依然斗志昂扬、杀气腾腾。 战阵上的算计和平日的思虑完全不同。 把平时的想法带到战场上,就会变得优柔寡断、胆小懦弱;反之,用战场上的决断处理日常事务,就会成为让万人噤口侧目的暴戾之人。 信长公便是极好的例子。 在战场上,家康也是一员猛将,他的决断力绝不逊于信长公。 他已下了决心,一旦向松尾山放枪后,小早川秀秋若还纹丝不动,就让本多忠胜和福岛正则强攻,其他谱代大名为后援,一举拿下那座山头。 预感决断时刻即将来临,家康自会本能地算计起来,紧接着迅速发出命令,这便是他在战阵中的作风。 就连久保岛孙兵卫此时到了何处、情形如何,也都在他算计之中。 久保岛孙兵卫骑马一路飞奔,刚到火枪营,便大叫起来:“孙兵卫! ”“何事? ”“要打松尾山。 快带二十支火枪到福岛大人处。 ”“明白! ”“十万火急! ”言毕,久保岛孙兵卫又如旋风般向福岛正则阵地驰去。 寥寥数语便足以振奋士气,这即家康亲信的强势所在。 但到了福岛处,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拜见正则,传达家康命令,正则点头答应则罢,一旦言语不合,他便极有可能翻脸。 福岛正则极重面子,甚至到了冥顽不化的地步。 可今日的正则却令人意外,他竟痛痛快快应了下来,大声命令道:“把堀田勘左卫门叫来! ”当火枪营头领堀田勘左卫门赶来时,布施孙兵卫也带着气味刺鼻的火枪赶来了。 “瞄准松尾山的主阵,给我打! 快去! ”此际,火枪手所穿铠甲由数层牛皮制成,涂漆,前有五寸见方铁护胸,头上也戴着涂满黑漆的西洋铁宽檐帽,完全不用担心会中敌人弹丸,也不必害怕大刀长枪。 四十人的火枪队一字排开,小心翼翼瞄准山上。 “每次十发,给我放! ”布施孙兵卫和堀田勘左卫门傲然下令。 砰砰砰…………砰砰砰…………八百发枪弹过后,周遭众人的注意力顿时全被吸引过来。 当人们弄明白,枪弹乃是朝着松尾山上的小早川射击时,福岛、藤堂,以及西军的大谷、户田、赤座、朽木、小川、胁坂等部,无不震惊当场。 不久,枪声停止。 家康依然在大本营愤怒地啃着指甲,静静计算着时辰。 这是打破均势的界点,亦是显示家康决心的攻击。 此时,两眼失明、正在轿中的大谷吉继,定正紧张地等待局势的变化。 当然,最震惊的还是松尾山上众人。 听到枪声,小早川秀秋猛地从床几上跃起,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究竟有多惊慌,看看身边三个对他怒目而视的使者就全知道了。 “我家大人终于要出马了。 ”平冈赖胜声音颤抖。 奥平贞治则大笑起来:“哈哈哈! 看来,我家大人也要动用他的亲兵了。 大人的三万亲兵,还一个未用呢。 ”黑田氏派来的大音六左卫门和大久保猪之助却并未发笑,在旁煽风道:“瞧瞧,终于把内府惹怒了。 ”“事已至此,大人究竟是何打算? ”平冈赖胜颤声道。 沉吟良久,小早川秀秋终结结巴巴回道:“传…………传令使,快派传令使…………快派! ”“大人决心和内府并肩作战了? ”不等平冈赖胜应答,奥平贞治抢先问道。 对于这样的讽刺,赖胜竟无言以对。 松尾山上的观战者,不得不蹬进混战的泥潭。 稻叶正成匆匆赶来,与平冈赖胜二人麻利地向传令使们下达了命令:“一齐下山,一举击溃大谷部。 ”小早川秀秋站在当地,冷汗满额,一言不发。 他是在后悔自己决断迟了,还是依然对未来感到迷惘? 秀秋先锋松野主马面无血色,赶奔过来,道:“大人,您下令说要我们向大谷大人发动进攻,这是大人的真心吗? 道义何在啊? ”“道义? 哼! ”平冈赖胜急忙阻拦。 松野主马却毫不退缩:“昨晚大谷大人特意赶到这里来时,我们是怎么说的? 烽火一起,我们便立刻下山,突击内府阵营。 可是现在,我们非但不去进攻内府,反而要去进攻大谷…………大人如此口是心非,就不怕被后人耻笑? 大人,请您三思! 三思! ”主马忽然扑倒在秀秋脚下。 “你冷静一些,松野,我们并非叛变。 从一开始就…………”平冈刚一开口,就被松野喝断:“你住口! 我在跟大人说话----大人! ”他抓住秀秋的腿甲,使劲摇晃:“大人,您受已故太阁大恩,乃享誉武家的小早川家督啊。 小早川怎能叛变? 若叛变,就太欠思量了。 您一直待在这山头上也好啊…………”秀秋大吼一声:“混账! ”发疯般向松野主马胸口踢去。 主马往后急退,秀秋又骂道:“你知道个屁! 什么小早川家,什么太阁,全都是为了私利勾心斗角的好战之徒! 今日,秀秋定要让世人瞧瞧。 你若敢违抗我的命令,格杀勿论! ”这怒吼,乃是秀秋在为自己寻找勇气。 “松野,此乃阵中,令行禁止,难道你不知? 你破坏军纪,意欲何为? ”倘若松野主马不如此反对,小早川秀秋恐怕还无处发泄自己的愤懑。 尽管他知自己必须下山参战,却始终缺乏斗志,亦为此苦恼之极。 正是由于松野抗命,才点燃了他心头怒火。 “右兵卫,把主马给我绑了,居然敢触犯军令。 ”顿了片刻,秀秋又大声道。 村上右兵卫忙把松野主马带了下去。 再纠缠下去,秀秋极有可能拔刀。 主马被拉了出去,秀秋跺着脚,大声命令道:“吹响号角! 牵马! 我绝不回松尾山! 一举击溃大谷所部,从背后袭击宇喜多! ”到此时,他才彻底抛弃杂念,斗志昂扬。 未久,火枪营把枪口对准山下的大谷军,猛烈扫射。 松尾山上响起令两军都惊愕不已的呐喊声…………松野主马在村上右兵卫的劝说下,回了自己阵营,后来悄然下了山,却未向大谷放枪。 战后,他立刻撤到京城的黑谷,然后学着熊谷直实隐居了。 但他的行为对关原之战无任何影响。 小早川秀秋拥有六百支火枪,而且,与西军其他部队不一样,他未在雨中行军,弹药均未被雨淋湿。 突然之间遭到攻击的大谷军,其混乱可想而知----自己人阵前反戈,最精良的火枪齐齐对准他们,此时的大谷吉继正率领六百人马,携四百支火枪,守在中山道北侧。 他得知家康向松尾山进攻时,就预感大事不妙,秀秋定要叛变。 秀秋可悲,三成亦实在可悲,吉继一直这般想,但他自己又能好到哪里? 尽管身患麻风病,却还不得不站在战阵中厮杀。 而秀秋身在秀赖与家康之间、淀夫人与高台院之间、三成与毛利之间,早被挤压得变了形! 当可怜的秀秋悍然向大谷阵营发起攻击之后,大谷震惊之余,勃然大怒。 在此次决战中,他完全被小早川秀秋拖垮,小早川的举棋不定让他进退两难,动弹不得。 他对秀秋将信将疑,始终犹豫不决,到头来,还是遭到了背后一击。 思来想去,西军无论如何也无胜机。 尽管如此,大谷却毫不后悔。 他早就痛下决心,只要秀秋不叛,他就定要拖着病体坚持到最后,杀进家康大本营,血染沙场。 他心甘情愿为三成的友情殉死。 他知,若主动发起进攻,自会加速秀秋的叛变,为此他始终按兵不动。 但一切都并不如他所料,姑息让他成了秀秋的盘中美餐。 吉继大怒之下,迅速套上一件小袖绢衣,披上绘黑色群蝶的直垂,戴朱红护膝和面甲,用浅黄绸布包住脸,坐进鞒中。 “金吾的旗印在何处? ”吉继声音阴森。 “径直下山,正向我部进攻。 ”回答他的是自从吉继失明以来,一直寸步不离、充当他耳目的汤浅五助。 发布时间:2024-09-19 20:50:48 来源:番茄文学网 链接:https://www.kuansang.com/book/10531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