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第七部南征北战第二十五章 战意已决 内容: 鹤松死后,众人对丰臣氏嗣子之位多有议论。 丰臣秀吉以织田信长之子秀胜为养子,秀胜升到正三品权中纳言,成为丹波龟山城主时,却因病去世。 嫁给秀胜的茶茶之妹达姬,现已再嫁他人。 因此,众人都认为,现在应立秀吉姐姐之子羽柴秀次为嗣子。 老实说,秀吉不太喜欢秀次。 姐姐和姐夫三好武藏守所生的孩子秀次,头脑单纯,举止粗野,不甚招秀吉喜欢。 他曾经批评过武田信玄之子胜赖不及其父,由此,他更觉到秀次之短,秀次亦常挨骂。 在小牧长久手之役时,野吕助左卫门父子因秀次而死。 秀吉认为那简直是个大笑话。 秀次既是秀吉外甥,就该有合乎身份的表现才是,因此秀吉有好一阵子根本不愿见他。 后来,秀次在征伐纪州时有功,攻打长曾我部亲和的安艺城时,又立下功勋,秀吉才重新对他生起好感,有意授以嗣位。 但这时,鹤松出生了。 既然有了嫡子,秀吉的想法当然作罢。 嗣子当然为鹤松,秀次行辅佐之职。 而今,秀吉派已为中纳言的秀次与德川家康同去和伊达政宗交涉。 但鹤松一死,秀次的名字自然再度为人提及。 只要秀吉有衰老之象,就急需作决定。 “德川大人! 关白洗完温泉回来,就必须提继承人的事了。 ”在聚乐第的一间房里,前田利家道。 “哦。 ”“德川大人也有想法吧? 说来听听,鄙人也好心中有数。 ”家康慎重地思索着,没有马上回答。 如在此轻易批评秀次,此后会留下芥蒂。 与秀吉相比,秀次实差得太多了。 但若他继大业,将来不是容易制之吗? 家康这么想着,突然觉得对不起神佛。 秀吉去洗温泉后的第三日,家康拜访大坂的北政所。 由于鹤松之死,深受打击的不只是秀吉,北政所也沮丧得病倒了。 家康看来,她的悲伤比秀吉还要令人感动。 鹤松不是她亲生,若她是妒心重的女人,表面可能会装得悲痛不已,内心却暗喜。 然而,北政所为了夭折的鹤松悲切过度,一病不起,便证明了她的爱心。 家康带着永井直胜和鸟居新太郎,途中又有茶屋四郎次郎随行。 家康本打算拜望一下便回去,可是在大谷吉继告知他们的来意后,北政所道:“很高兴见他们。 ”还特意派孝藏主到外迎接。 家康由长长的走廊走向内庭时,突然有些后悔:或许不当来见她。 不管秀次为人如何,现在如要决定嗣子,除了秀次之外,却无他人。 如果此事泄漏出去,诸将会作何想? 秀次现正代秀吉出征奥州,家康也领命前去支援,因此才来京城。 世人说不定会认为家康为了秀次,特跑来内庭呢。 可是,既然已经来了,也无法再折回去,便尽量不提这个话题吧。 北政所听老尼孝藏主说家康已经到了,特意起身出迎。 “听说夫人因为少主而病倒,便特意来看望。 ”北政所深深看了家康一眼,叹了一口气,“我本来也想陪关白去有马,后来又打消了这个主意。 ”“大人二十日左右就回来了。 依他的个性,再稍稍保养一下,就可恢复。 ”“大纳言,人世间的事,是不能随心所欲的啊! ”“少主实在…………”“我还时时看见少主的笑容,但如我跟去,反而会给关白添麻烦,就罢了。 ”北政所根本听不进家康的话,只是一味自说自话,“少主若活着,天下就不会有风波了…………我本来以为,这才是神佛的旨意。 ”“是。 ”“可是孩子突然夭折…………这也是神意吗? 只要一想到这些,就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大纳言,天下的事会变成怎样,要怎样才能合神意,你能告诉我吗? ”家康的肩膀不由得颤动了一下。 北政所不只是在感叹鹤松之死,但如何才能合神意? 这个问题令人十分震惊,她定在担心鹤松之死将给秀吉带来的变化。 北政所继续道:“我从十四岁就跟着关白,最了解他的性子。 他是必须不停奔跑的马。 他会一直跑下去,直到倒下为止…………不知他何时才会停下来,我真担心啊。 ”“哦。 ”“结果少主出生了,我请他考虑少主的将来,因而好像拉住了他的缰绳。 谁知这缰绳又断了。 ”家康没有回答,只是看看北政所。 她虽一介女流,见识却端的不凡。 “大纳言,请让关白停下来。 他如继续跑,终会摔倒…………”“夫人倒是不必这么担心。 ”“关白一下子老了甚多! ”“是啊。 ”“只要活着,他还是会奔跑…………”家康哑然。 他心中深表同意,却必须无情地说出相反之语。 “如关白因此而心情激动,很可能要出兵朝鲜,那该怎办? 天下好不容易平定了,可是已故右府大人的大悲愿,会因疏忽大意而成空。 关白性急,希望这一切都能在他手中完成。 大人不认为这种急躁的性子,一旦一步走错,就会步步错吗? ”“这事…………”家康终于找到话来回答,拭着汗水道,“关白大人身边谋士众多,且都甚为用心,大人不会步上功亏一篑的迷途。 当然,家康也会小心。 ”“是由衷之言吗? ”“哦,这只是想想而已。 我们如果苦苦劝阻,他反而会更固执,这就是关白的性子。 利休居士就是一个例子。 ”“我明白。 那么,莫要再提此事了。 ”“如此最好。 ”“如果在战争当中,万一关白有什么…………”“万一? ”“武将都不在国内,如果关白有个好歹,那时谁来镇守天下呢? 谁又有这个能力? ”“糟了! ”家康咬牙暗道,话题又回到这上面了。 他惊讶北政所的想法之深入。 她定是想在此把秀次托付给家康,希望他日后多多照顾。 可是,家康若应下这么一件大事,便可能会在秀吉身边树起敌人。 现在他须小心,不要陷入派阀旋涡才是。 侧近当中,已形成由石田三成为主的文治派,以及侍童出身的武将一派,双方争斗日益激烈。 这两派使得家康得以韬光养晦,不那么引人注目。 家康端正了姿势回答:“如夫人所言,平定天下是已故右府的志向,关白赌上一命,也要继承这一遗志,此事天下皆知。 因此,不管发生何事,也不会人违背这一大悲愿,致天下大乱。 ”“你是说,无人会再次图谋作乱? ”“是! ”家康加强语气,“若有人企图作乱,众大名就会把他当成天下之敌,不会饶恕他。 祈求太平乃大势所趋,逆势而行的,是自取灭亡…………神佛会无言地看着这个世界。 ”“这么说,不管谁继承丰臣家业…………”“这不用说。 ”家康巧妙地转变话题,“我正要出兵奥州,支援中纳言秀次大人。 我想没什么大事了,在关白归来之前,我会把以后的一切托付给加贺大人,然后离开京城。 ”“这么说,你要亲自去奥州? ”“是。 我的部下已经朝二本松去了,我要快快赶上。 一定不能让国内再起骚乱。 ”说完,他郑重地施了一礼,“请夫人多多保重,告辞了。 ”北政所轻松地站起身,送家康到走廊。 当他的背影消失之后,她以深沉的口吻对孝藏主道:“大纳言的话很可伯。 ”“夫人是何意? 我不觉得有甚可怕。 ”“你没有发现吗? 他说,如果有人作乱天下,便是敌人。 ”“这话我听到了,可是,这有什么可怕的呢? ”“如果关白的嗣子少有器量,家臣自不会心服。 如果因此闹起来,便成了大家的敌人…………他一语中的,太可怕了。 ”说着,她回到座位上,陷入沉思。 北政所担心的乃是秀吉洗完温泉回来后的行动,因此,她以为家康会说:“出兵朝鲜的事,我会冒死力谏。 ”家康的存在,使得秀吉时刻保持戒心。 因此,北政所认为,如要阻止秀吉出兵朝鲜,全天下只有一人,那便是德川家康。 她本想说:秀次不可靠,还是要借你的力量。 可是家康终究没有让她说出此话来。 不只如此,他以要出征去讨伐九户政实为由,不等秀吉回来,就要退回江户。 北政所从家康的话里,得出两点:其一,家康也认为秀吉话一旦出口,就不容别人说服;其二,家康必定蛰伏着,等待秀吉之败。 家康如其言,一回京城,就把诸事交托给留守的前田利家和毛利辉元,然后急急转向奥州。 秀吉七日结束了有马的温泉浴,八月十八回到大坂城。 北政所为了迎接他,刻意请大政所前来,她边指示侍女们准备膳食,边在心里寻思:“他会以什么样子归来呢? ”她已经好久没有亲近丈夫了,但这次的期待之情和男女之情不同,倒像母亲担心许久不曾见过的儿子一般。 秀吉似一个令人担忧的、任性的孩子,就像脱缰的野马。 她想到秀吉离去时,眼睛哭得发肿,双肩下垂,一副虚脱之态,愈加难以忍受。 如秀吉能多少恢复元气,深入思考,控制气力,该有多好! 外庭送来消息,说关白大人将于酉时来内庭,北政所转头朝孝藏主苦笑:“你认为大人会变成什么样? ”“晤,大人比预想中回来得早,温泉应颇为有效…………”“不,我不是说这个。 我是说,他会像平常那样高声大笑,还是安静地进来? ”“我想会安静地进来,悲哀还会深埋心底。 ”这时,二人身后传来大政所的声音:“我赌他会高声大笑! 他孩子般的热情,会持续到一百岁,那个孩子…………”大政所等得不耐烦,自己过来了。 大政所并没有因鹤松的死而情绪低落。 今年正月,秀长去世时,她也没怎样,而这次她只说:“真可怜! 才三岁…………”她掉了眼泪,却没有特别伤心。 对她而言,鹤松是孙儿,秀次也是孙儿,她可能对自幼亲亲热热呼她祖母的秀次更有感情。 “晤! 太夫人这么高兴…………”孝藏主说着,大政所又高声道:“我老早就对这孩子死心了,他悲伤时会哇哇乱叫,不过,他的性子就是这样,我清楚。 ”北政所没有回应,她也是这么想。 但特意由聚乐第来大坂的大政所,和北政所希望的却完全不同。 “孝藏主,你怎么想? ”“晤…………”孝藏主有所顾虑,支吾不言。 大政所转向北政所:“宁宁呢? 如果与我想法一样,就不能赌了。 ”“媳妇想,大人大概已恢复了精神,但应不会像平常那样谈笑风生。 ”“哦? 大人若笑的话,就是我赢了。 ”正说着,门口传来一声:“关白大人到----”已昏暗下来的走廊尽头,传来爽朗的笑声,三人不约而同朝那边走去。 晕黄的灯光下浮现出秀吉的影子,他大声道:“母亲也来了? 哈哈…………太好了。 ”“哎,大人回来了。 由于您伤心过度,城里到处是谣言哩! ”“谣言? 什么谣言? ”“他们说,关白大人会在有马出家,像西行法师那样,到诸国云游。 ”“哦,我会去云游? ”“对。 因此母亲很是担心。 ”“哈哈。 ”秀吉大笑。 这种笑和以前的有所不同,并不是桀骜不驯、旁若无人,而是要刻意摆脱掉心头悲哀。 “莫要担心,母亲。 儿子不是这么挺不住的人,来,到房里说话吧。 有好多话要说。 宁宁,你也担心吗? 不必担心,已经过去了,都过去了。 哈哈! ”北政所仿佛胸口被刺了一刀。 秀吉以最令人担心的姿态回来了,他应未忘怀悲哀,只是勉强压抑住,反而成了脱缓怒奔的悍马,可悲可叹! 秀吉一坐下,便对侍女道:“点灯吧! 忌期已满,点上灯吃酒。 ”他的声音似在哽咽,北政所心如刀割。 可是,大政所似未感觉到。 发布时间:2024-09-18 20:11:14 来源:番茄文学网 链接:https://www.kuansang.com/book/10525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