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第六部双雄罢兵第二十章 聚乐第 内容: 丰臣秀吉观赏了内野聚乐第的初霜后,于天正十四年九月底由京都返回大坂。 是年秀吉格外忙碌。 史上的新时代,对他个人而言,亦是辉煌人生的起点,现在正是关白开创浩荡大业的时刻。 在大坂取得成功的黄金茶室,于九月二十在京都的小御所重开。 正亲町天皇领着众公卿,纷纷到席上献茶,令内庭的夫人们瞠目结舌。 黄金茶室有三叠大,屋顶与墙壁都粉饰着薄金,隔扇的骨架也由黄金所制。 用红纱代替纸,装饰架是金星泥金绘的漆器,所有物件无一不是黄金…………使用的茶器、杓柄、茶匙等,当然都是金光闪闪的黄金打造。 这场面,足以令贫穷的众公卿叹为观止。 是年五月在东山选地,建筑方广寺大佛殿,六月初三,与关自身份相称的内野聚乐第这一浩大工程也开工动土,甚是繁忙。 大坂城的九层天守阁已让世人大开眼界,此后关白显示出来的无限财力,更会让天下震惊,新的时代已然到来,此念已深植人心。 由京都、大坂至堺港,无人不承认秀吉乃是天下人。 但,在秀吉实现宏伟大志的途上,却有一个始终困扰他的障碍,那便是德川家康的向背。 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秀吉是在主动出击,聚乐第、方广寺的开工兴建,京城的复兴和华丽的尊皇仪式,都是对家康施加的连串压力,想使其屈服。 将妹妹及母亲送去为质,催促家康进京,种种思考和手段,秀吉比家康来得明快果断。 秀吉抵达大坂,出来迎接他的八个茶道友人中,有他最喜欢的茶道名家千宗易,弟弟羽柴秀长也在一旁。 秀吉坦然走过百间长廊,朝内庭而去,一边走一边道:“宗易,不久前叫人做的茶碗,你可还记得? ”“记得,记得,大人喜欢吗? ”“那个黑色的,不好! ”“哦! 这么说,大人喜欢红的了? ”宗易笑道。 秀吉没有吱声,问弟弟秀长道:“参议! 参议! 大政所还未答应? ”“没有。 ”“怎么? 使者回来的日子都定下了,她还未答应! ”“此事毕竟从未有过,北政所夫人等亦在尽力说服。 ”秀吉有些怒了:“宁宁和你都慢条斯理地急死人! 事情应按计进行才是。 好,让我去! 宗易也一起来。 好好记住,若要人服气,当有好策略! ”他大吼大叫,穿过众房,来到母亲大政所的房间。 “母亲,妈妈! 是我,是关白秀吉啊! ”他的声音依旧震天动地。 他在母亲面前用说笑的口吻自称“关白”时,意在施加压力,秀长和宗易对此甚是明白。 秀吉称呼母亲为“妈妈”时,是表示亲切,甚至有几分娇意;称呼“母亲”则较沉着;若称呼“大政所”则是严肃有加。 闻者不以为怪,因为秀吉的性格本就多变。 一听到秀吉的声音,大政所和北政所房间的门一起拉开了。 二人的侍女几乎同时来到廊间迎接,大家都从秀吉的语气中感受到他的好心情,侍女们也都带着安心的笑容。 “我回来了,叫北政所马上到母亲房里来。 ”秀吉吩咐着,从侍女中穿过,来到母亲房间,“再靠近点,母亲! ”他声音震天响,挨着母亲坐下,“了不起! 天下的匠人都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大政所向秀长和宗易低头致意后,方道:“关白大人是有事要说吧? ”她表情比日常严肃,有些焦虑地把头转向一旁。 最近她似乎已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与“大政所”的称呼,可是今日却甚有戒心。 “叫北政所过来! ”秀吉对侍女道,“一起听听,免得重复同样的话。 ”当北政所走到门口时,秀吉摇手道:“宁宁,母亲问我有何事。 我要说,这是天下一等一的大事,功德无量之事啊! ”北政所看了大政所一眼,一时无言。 “知道吗? 昔日日本第一大佛,在奈良东大寺,此佛高五丈三尺。 可是,此次我供奉在京城方广寺的大佛,比奈良的大佛还高一丈! 而且是甚为壮观的漆胶五彩大佛! 供此佛像的大殿,必是日本第一…………”他说着,悄悄看了看妻子和母亲,“那里使用的房梁,乃是特意由富士山运来。 到时,家康和天下世人都会惊叹不已。 一根房梁价值千两! 而大堂则高二十五间、长四十五间、宽二十七间五尺! 没见过世面的人,必会被这恢弘气势吓得昏了去。 对吗,母亲? ”“是…………是…………”大政所颤道。 “不仅如此,这天下第一大佛殿,面上乃是为天下黎民祈求安泰,其私底下,乃是为母亲大人祈福…………”秀吉正说到此处,北政所简洁地打断他:“大人! 在谈来世和佛果之前,我有现世的话要说! ”秀吉似不闻,旋郑重地以商量的语气道:“还有宁宁,聚乐第完工之后,你和母亲定要搬到那里去住。 ”他向北政所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插话,此中之意不言自明,“哈哈,这是我丰臣秀吉留给后人的首屈一指的大佛殿。 完工后必蔚为壮观! 东到大官,西至净福寺,南到下长者町,北至一条,而且,各地寺社也会陆续捐赠珍木奇石。 占地之广,用材之丰,雕饰之奢,古今罕见! ”“大人! ”北政所插嘴道。 “为此,我必当为天下人谋福才是。 我是为了天下众生啊,母亲! ”“大人! ”“何事? 我正在和母亲说话呢! ”“母亲已候您良久了,有事要与您商量。 ”“商量? ”“事情商议完毕,再慢慢谈说佛果之事吧! 对吗,母亲? ”宁宁道,对向她投来求救眼神的婆婆点点头,然后淡淡对侍女们道,“你们先退下,回头再来听大人讲奇闻异事。 ”秀吉看了秀长和宗易一眼,叹了一口气。 看来,在这里,身为关白的秀吉对与母亲站在同一立场的北政所,也不无忌惮。 “宁宁! 休得放肆! ”“妾身并未放肆,只是于大事上所见不同,母亲并不能认同大人所言。 ”“在下还是暂且回避吧。 ”宗易忙站起身。 秀吉则慌忙阻止:“不必,此事对你和秀长不必保密。 ”一刹那,屋子里的空气仿若冻结了。 “哈哈! ”秀吉先笑了。 “你直说吧! 是不是滨松有什么令人不快的消息? ”大政所道。 “呵呵! 您都已经知道了。 母亲! ”秀吉夫妻相视而笑,可大政所却没有笑。 因对身居高位的儿子的恐惧,再加上对远嫁女儿的担心,她一双老眼已布满血丝。 “大人! 朝日让我不可去三河。 ”“哦,那么她不想见母亲啦? ”“不,不,她是对我不放心啊! 据说,三河人对我心怀歹意。 ”秀吉一听,困惑地摇着头,看看北政所,她却故意把脸扭到一边。 北政所不帮秀吉说服母亲,如此一来,大政所会更是不安。 细细地思虑一番,现在情形自是可笑之极。 当年,一听光秀要把生母送去为质,秀吉在母亲面前大大痛斥了一番:“连生身母亲都送给人当人质,真是狼心狗肺! ”现在秀吉要做的,与光秀当年所为究竟有何不同呢? “不,不一样! ”秀吉心中道。 光秀乃是为了实现个人私愿,我丰臣秀吉乃是为了统一天下,是为了苍生。 可是,怎么才能让满怀戒心和恐惧的母亲明白这些道理呢? “母亲,”秀吉露出笑脸,“您现在说的话,与您大政所的身份有些不称啊! 所谓大政所,不只是关白的母亲,而且是天下人的母亲啊! ”“大人! ”大政所立刻打断他,可能她已知道秀吉的下文,便要先声夺人,“朝日与家康,还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吗? ”“朝日病了吗? ”“不,不! 三河人表面叫她夫人,实则把她当作人质。 家康宠爱小妾阿竹,看都不看朝日一眼。 ”“哈哈,有意思! 母亲代朝日嫉妒。 ”“你这是什么话,关白大人? ”大政所甚是不满,她看了看北政所。 秀吉抢道:“宁宁,这些事我们都一清二楚啊! ”大政所忙回道:“是,那个叫阿竹的妾,乃是武田浪人市川十郎左卫门之女,对已故右府大人和大人您很是仇恨。 ”“哦? ”“母亲方因此痛苦,而日渐消瘦啊! ”“宁宁! 不,母亲啊! 这是家家户户都可能遇到的事,也是对新人的嫉妒。 ”“万一朝日真的有闪失呢? 对吗,母亲? ”秀吉轻轻用手止住北政所:“此事大可不必担心! 写那封书函的,不是朝日自己,必是她身边的伊藤夫人。 ”“是。 ”“所以你们尽管放心。 若真有事,石川数正派去的人都会如实禀报,滨松的情形我了如指掌。 朝日现正自在住于家康特地为她建造的新御殿里! ”说到这里,秀吉终于想出了说服母亲的好方法,他扬扬得意地高声笑了,“既说到了这里,我不妨将此中机关全然告诉母亲。 母亲啊! 大政所夫人啊! ”秀吉探身,和颜悦色道:“此次安排母亲去冈崎见朝日,乃是孩儿密不告人的明智之举。 ”“密不告人? ”“是啊! 孩儿乃太阳之子,智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哈哈,母亲,这一去,孩儿乃是让母亲去接朝日回来的。 ”“接她回来? ”“当然。 ”秀吉认真地点头,环视四周。 秀长和宗易,也因这出乎意料的话屏住呼吸,唯北政所含笑不语。 “母亲知道吗,孩儿唯一的心愿,便是希望母亲和朝日等亲人都幸福,让大家过上安泰的日子。 ”“这个我明白,你本是世上少有的大孝子。 ”“对! 若我只能获取天下,却绝非孝子,也毫无意义。 可是,我丰臣氏备受世人瞩目,断不能如农夫商家那般惟利是图,而要多运用些智略和勇气。 我们自不能以思念女儿为借口,把嫁到滨松的新娘叫回来。 ”“那是当然。 ”“所以,才让母亲去看她,母亲明白了吗? 您身为大政所,听到世间传言,说她是人质,会被杀,却依然毅然前去。 此去当然甚是安全,即使有些鲁莽之人,也不敢造次。 德川氏众人对孩儿甚是友好。 哈哈,明白了吗,母亲? ”“是。 ”“这样,大政所要到遥远的三河去见自己的女儿了。 ”“哦…………”“有心之人,一想到这种母女之情,就会情不自禁流下泪来!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秀吉陶醉于自己的说辞,双眼竟都湿润了,“明白吗,母亲? 此事非同小可。 母亲去见女儿,女婿正好也到了京城。 他一来,孩儿定当以手足相待,让他亲眼看到丰臣秀吉乃是为了天下。 家康断不会误解了我这一片苦心。 我会告诉他,母亲如何如何想见女儿,日后也要让朝日回来看望母亲。 ”“哦,哦,是有几分道理。 ”北政所不禁道。 “因此可说,此次其实是去迎接朝日。 母亲明白了? 适时会把朝日叫回京城,大家一起住到聚乐第。 一旦家康能和我齐心协力,亦定会常来京城----他乃是关白妹婿啊! 由此,妹妹住到母亲所在的居城,不就顺理成章了? 如此一来,阿竹众女子,岂能奈何得了她? 母亲,这便是孩儿的全部想法,不过,切切要保守秘密。 ”秀吉说着,悄悄拉起母亲的手,撒娇似的贴在自己脸颊上。 其实,不管什么场合,秀吉都是那么坦然。 不论是面对母亲,还是大敌当前,他常会表现出孩子气,却又行之泰然。 不论是心怀祸心,还是胸有奸谋,他都是振振有辞、大义凛然。 “此事唯有母亲方能办到,别人代替不了。 您去一次,便可说想念朝日想出了病,也便有理由把朝日叫回来。 这个借口太好不过了! 回来后仔细询问她,若当真夫妻不和,其时我再叫家康来京理论不迟。 ”“大人! ” 发布时间:2024-09-17 21:41:18 来源:番茄文学网 链接:https://www.kuansang.com/book/10521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