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第28章 未央宫上空的阴云 内容: 张良杜门谢客,称病隐居,渐渐淡漠了权势,远离了朝政。 他深深厌恶皇室家庭内部的立嗣之争,采取了超然的态度。 刘邦有八子一女。 吕雉生了一男一女,即太子刘盈和后来的鲁阳公主。 不过,刘盈还有位同父异母的长兄齐王刘肥,这就颇有些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了。 既然吕雉为太后,那么刘盈当为长子。 既然刘肥是长子,但却又不是太子,他的母亲又不知何许人也? 史书为何含糊其词,是否为了避讳,难道其中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私? 皇帝也有隐私,但却隐不了私。 刘邦的第三个儿子就是戚夫人生的如意,即赵隐王。 刘邦的第四个儿子就是薄夫人生的刘恒,即代王,也就是后来的文帝。 刘邦再后面的四个儿子,就是其他几位后姬所生,他们分别是梁王子恢、淮阳王子友、淮南王子长、燕王子建。 刘邦当了皇帝,吕雉成了皇后,刘盈成了太子。 当然,他不当皇帝则已,一旦当上了皇帝,就绝对摆脱不了继承权问题上的纷争。 有趣的是,这八个儿子谁又不想当皇帝呢? 他们各有各的品格,各有各的心计。 有的机关算尽,最后梦断魂残。 有的做梦也未曾想到,皇冠又出人意料地飞落到他的头顶。 刘邦的继嗣风波又缘何而起呢? 他的八个儿子,除长子刘肥已成人封齐王,这些儿子年龄都还不大,象赵王如意也不过十来岁。 他中意的儿子,也就是太子刘盈和如意。 不过,他逐渐出现,太子刘盈大温顺、太善良了,与自己的性格很不相象。 有一天他带着刘盈和如意来到林苑中游猎。 在一泓清泉边,立着一只母鹿和一只小鹿,在静静地饮水,影子映在清澈的泉水里。 刘邦对太子说道:“盈儿,快,替父王把那只小鹿射死。 ”“遵命,父王! ”太子弯弓搭射,瞄准小鹿。 距离很近,就在山石下边,要射中它是很容易的。 但是太子瞄了许久,仍不见箭飞射出去,最后他放下抬起的手臂,含着泪乞求地说:“父王,别杀那只小鹿吧! 你看它多么美丽、多么善良,杀死小鹿,那只母鹿不知道有多么悲痛啊! ”刘邦的脸上,顿时变得不高兴起来。 这太子也真太软弱,一只小鹿都舍不得下手,还敢杀人吗? 他哪里象我,带领千军万马,杀得尸骨成山,血流成河! 还是试试如意看,便说:“如意敢射吗? ”“有什么不敢? ”他弯弓搭箭,“嗖”的一声射了出去。 一箭正射中小鹿的颈上,小鹿带箭跑了几步,终于倒在地上,四蹄在痛苦地抽搐着。 母鹿一直跪在小鹿身边,护卫着它,小鹿倒地后,它舔着小鹿的伤口,留在身边一直不忍离去。 太子难过得伤心地哭出声来,而如意却拍着手开心地大笑。 刘邦的脸沉了下来,太子哪能如此怯懦,今后又如何治国? 还不如他的弟弟! 要是能颠掉过来就好了。 这如意的性格倒还有些象我! 看来,如意才真正如刘邦的意。 其实,这废立太子的事,已在刘邦的心灵深处埋藏了许久许久,只是他还没有找到表白的最好时机。 吕雉虽为皇后,也是刘邦迫不得已的事。 这七八年的戎马生涯中,其实吕雉很少随军在他的身边。 开初,吕雉带着一儿一女在家乡丰邑和太公住在一起,让男人安心 在外面打天下。 后来又被项羽掳去,作为人质扣留一年多。 鸿沟划界后,项羽放还太公和吕后,在成皋没有住上几天,刘邦就派兵把他们送入关内,安置在栎阳。 再 加上吕雉是刘邦的原配,青春年华早已逝去,早就失去了令男人怦然心动的吸引力。 而刘邦呢? 就连正史也毫不隐讳他的“好色”,他年轻时在家乡,就是个出了名的浪荡子,成天在酒店里与老板娘厮混,自然属于那种“力比多”格外充沛旺盛的 人,尽管戎马倥偬,有时算得上亡命天涯,总还是不忘带着一个美人在身边。 就象项羽随身带着虞姬一般,刘邦随身带着的就是如意之母戚姬。 这楚汉之争总有一个胜利者,然而不论虞姬和戚姬,却没有一个得到好死,戚姬反而比虞姬更悲惨,难道真是红颜薄命? 戚姬是一位定陶美人,风流顾盼,多情动人。 自打刘邦从汉中杀出,夺取关中之后又出关东向,逐鹿中原。 在金戈铁马的日日夜夜,血雨腥风的岁岁年年,当这位斩 蛇起义的当代英雄,在强敌重围的绝望日子里,在众叛亲离的孤寂清夜里,在身负重伤的痛苦日夜中,总是这位多情的戚夫人,给这颗冷酷的心以温存和慰藉。 楚汉 相争太残酷了,有戚姬在身旁,如在严酷的冰天雪地里,犹有一堆燃烧的火,使这位逐鹿者尚能感受到一丝暖意。 因此刘邦心中最难割舍的就是这位温柔多情的戚 姬。 别看这位多少带有几分流氓习气,爱作弄人,对人不大恭敬的刘邦,他只要一回到威姬身旁,在这位爱姬的抚慰下,就变得格外的温顺、安详。 正因为如此,他才打心底格外疼爱如意。 在楚汉相争的年月,废长立幼的问题,虽然在刘邦心中多次闪现。 但那时鹿死谁手,尚难预料,倒用不着那么着急,但一等到立国登基之后,戚姬经常在他面前唉声叹气,伤心落泪。 刘邦又偏偏见不得这位爱姬掉眼泪,只要见她一哭就会顿时变得心烦意乱,六神无主。 “爱妃有什么伤心事尽管讲出来,朕一定替你做主。 ”“这件事早已定下了,恐怕陛下做不了主,还是不说的好! ”“这是什么话? 天下事没有朕说了不算的,你只管告诉我好了! ”戚姬擦干了眼泪,抬起一双哀怨的眼睛望着皇上说:“妃子年轻,如意尚幼,陛下在时当然没有谁敢欺负我母子俩。 但是谁又能保证皇上百年之后,我孤儿寡母不受欺凌呢? ”刘邦心中完全明白,吕后生性倔强,气量狭小,心狠手辣,他死之后戚姬根本不是吕后的对手。 更何况他已经明显地觉察得出,吕后因戚姬受宠,表现出越来越明显的妒忌与敌意。 想到这些,他终于下定决心废太子盈,改立如意。 这天一上朝,刘邦就将废立太子的问题提了出来。 他确实过份相信自己的权威,以为只要他提出要干什么,群臣就一定会齐声应和,决不敢说半个不字! 然而,他万 万没有想到,他的话音刚落,满朝文臣一齐跪了下来。 从萧何、曹参、周勃、王陵等重臣到文武百官,都以为不应该如此,立嫡以长,古今如此,怎能废长立幼呢? 在满朝文武看来,这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然而倔强的刘邦也不肯让步,今天朕就是要废长立幼,看你们又能把我怎么样? 于是,他下令草诏。 就在这时御史大夫周昌大声呼叫道:“不可! 不…………不可! ”刘邦一见是周昌,就知道这是个不好对付的家伙。 他还记得,有一次周昌入宫奏事。 没想到正碰见皇上抱着戚姬在玩耍,戚姬银铃般的笑声,在寂静威严的宫殿里,显得十分不谐和。 周昌感到非常尴尬,慌忙转身便走。 没想到刘邦看见了他的背影,连忙放开戚姬叫住了他:“周昌! ”“臣在。 ”周昌赶紧跪下。 这时,身为天子的刘邦,又耍出老顽童的无赖本性。 他竟然不顾皇帝尊严,上去骑在御史大夫的脖子上,成何体统! 不仅如此,还故意询问道:“周昌,你说说看,朕是个什么样的皇帝呢? ”周昌本来就是个敢于说话,性格刚烈的人,此刻也顾不得什么了,他抬起一张涨红的脸又气又急地回答道:“臣以为陛下是桀纣一样的皇帝! ”要是换了别的皇帝,一怒之下,早就让他人头落地。 不过,这正是刘邦的优点,他有容人之量。 并没有把他当做一回事,只是开了一个玩笑罢了,听了他的回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从此,也不知道究竟什么缘故,他反而有些畏惧这个周昌。 不过,这个刚直敢言的周昌,虽然气壮如牛,却是个说话口吃的人,连说了两个“不可”,就再也说不出什么来了,一张脸胀得通红。 刘邦抓住了他这个弱点,非逼着他讲出道理来。 愈逼他心愈急,愈急他愈口吃,盛怒之下竟然说出一串令人捧腹大笑的话来:“臣口不能言,然而期期知其不可。 陛下欲废太子,臣期期不奉诏! ”由于口吃,再加楚人乡音,夹带两个“期期”,实在令人莫名其妙,不知所云。 首先引得皇上忍俊不住大笑起来,满朝文武也掩口暗笑。 于是皇上与朝臣的废立之争,以喜剧形式告终。 喜剧背面是悲剧。 废立之争,也由公开的廷争面议,转为背后的密室私语。 就在殿前激烈争辩的时候,一墙之隔的东厢里,吕后正贴着窗檑凝神屏息地谛听,她的心简直快蹦出嗓眼了。 因为这场辩论关系着她母子的命运。 她知道自己尽管是 皇上的原配,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儿子也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但是皇上对她母子俩却越来越冷淡,有时甚至公开表现出一种厌恶之情,他的心上只有戚姬和如意。 当 她一听说皇上提出废立太子时,就知道那个令她日夜难安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于是她就立刻赶到东厢秘密监听隔壁的朝议,密切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因为她知道稍有 疏忽,将会铸成大错,更何况她本来就是个十分有心计的绝非寻常的厉害女人。 本来,吕后已料定事情不可逆转了,文武大臣,为了头上的乌纱,谁又敢拂逆皇上的意志呢? 出乎吕后意料的却是,许多朝廷重臣都表示反对,尤以周昌态度最为激 烈。 尽管周昌的口吃引得皇上大笑和群臣的窃笑,她不但笑不起来,反而大颗大颗的泪珠啪啪地往下直淌。 她内心里感激这位刚正不阿的御史大夫,他纯粹是出于对 王朝的忠诚,在呵护着母子的利益。 她心头突然一亮,应该好好利用这一位忠臣,事情还可大有转机。 刚一散朝,吕后就派人悄悄去叫周昌来见她。 周昌听说吕后召见,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态度严肃地赶来见她。 他刚走到吕后面前正要下跪,哪知道吕后却扑通一声向 他跪了下来。 这可吓得周昌冷汗直冒,脸色都变了。 他诚惶诚恐地跪伏在地,说道:“皇后请起! 皇后请起! 万万不可如此,折煞小臣了! ”吕后站起身来,又伸手扶起周昌,还没有开口,眼泪又刷刷直往下掉。 唏嘘饮泪,泣不成声。 周昌见这一情景,心中已明白了八九分,但又不好事先说破,只好肃立在侧,静侯吕后发话。 等了片刻,吕后才止住咽泣说:“要是没有爱卿赤诚相护,太子恐怕已经被废了! ”周昌说:“臣冒死力争,是为维护立国的正统,规矩搞乱了,国运是不会盛昌的。 作为一个食君之禄的臣子,这点都做不到,还有什么用呢? ”吕后本想拉拢他做一个心腹之臣,见他一身正气不领这个情,怕弄巧成拙也就罢了。 心急了不行,今天就到此为止。 吕后不安,刘邦也同样不安。 帝王也不可能为所欲为,他们也有超平常人的苦恼和为难之处。 其实刘邦早已注意到了,近来张良很少上朝,几乎是不请不到,有时连请了也未必到。 就象这次,他觉得废立太子是件大事,还是得把张良请到,如果他以为可,当然就更具有权威性,可惜他推病仍然没有来。 下午,皇上专门派人到城外山庄去接张良进宫。 他来后刘邦把他一个人留在身边斟酒闲聊,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只问张良的病体和近况,好象朝中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张良何等精明,岂瞒得过他! 他虽然深居简出,近来却经常听到何肩向他讲朝中围绕废立太子问题所作的明争暗斗。 他也深知很多人在注视他的态度,想听听他究竟怎么看,然而他闭门谢客,摆出一付不闻不问的超然的样子,从皇上、皇后再到文臣武将都奈何他不得。 就张良个人内心深处的态度来说,一言以蔽之:厌烦! 哪一个朝代的后妃之间不为立嗣争得乌烟瘴气,这是帝王家谁也治不了的顽症和绝症。 让他们争去吧,他决不愿卷入其中,那是一滩污水,他宁愿选择清水。 一句话,不屑一顾,敬而远之! 他与刘邦东说南山西说海地扯了大半天,好几次刘邦都将话递到张良口边了,他又顾左右而言它,说到一边去了。 最后见刘邦决心开口了,他伸手将刘邦面前的酒樽端到旁边与皇上斟酒,边斟边听刘邦说他想废立太子的事。 刘邦把他的道理说完后问道:“子房,这废立太子乃朕一大心病,望子房能为朕明断。 ”张良为刘邦斟满酒后,并没有将酒樽端回到皇上面前。 刘邦刚伸手去端,大笑起来,边笑边说:“子房,你看,你看,你斟的酒…………哈哈哈哈! ”张良一看,这酒斟得不能再满了,酒的表面已冒出了一个弧形,一动就得洒出来。 刘邦说:“子房,你给朕斟的酒,还是你给朕端过来,我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让它不洒出来! ” 发布时间:2024-09-04 22:31:40 来源:番茄文学网 链接:https://www.kuansang.com/book/10447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