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第27章 帝者师封万户侯 内容: 刘邦坦率地承认,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他不如张良,因此封张良“自择齐三万户”,当群臣正争功不已,而张良却坚辞不受,只选中了一个小小的留县,被封为留侯。 还是刘邦刚从定陶率军进驻洛阳的时候,那时他在垓下最后彻底战胜了项羽,而且还在定陶夺了韩信的兵权,并将他的齐王改封楚王,使他的一大心病暂时得以缓解。 因此,这些日子他的心情特别好。 一日,刘邦在洛阳南宫举行盛大宴会大宴群臣。 经过八年血战终于活下来,并以胜利者的姿态来赴宴的群臣,心里当然别是一般欣喜。 在那个时代,连科举都还没有建立,一个人未来的命运,贵族还可以世袭,而 对于多数平民百姓来说,要想取得荣华富贵,唯一的机会就是战功,只要有战功就可以封侯拜相。 如今终于取得了胜利,只等皇上分封功臣了,大家怎么不兴高彩烈 呢? 所以今天的宴会气氛特别热烈,大碗大碗的酒,大盘大盘的肉,如倒海翻江,如风卷残云。 这与当年在向汉中进发的途中,在秦岭大山里为送别张良回阳翟,举 行的那个凄凉压抑的酒宴相比,豪华多了,气派多了,气氛和情绪更是今非昔比了。 刘邦也和大家一道,痛痛快快地开怀畅饮,喝到酒酣耳热,心里就有说不完的话往外直涌。 于是,刘邦觉得与其这样喝闷酒,还不如出个题目让大家谈谈。 的确,楚汉相争已经结束,自己终于夺得了天下,这已经是铁定的事实。 然而回首往事,汉究竟怎样才夺得了天下的? 他想出这样一个题目来让大家讨论讨论,当然他还有一个目的,要让有些人的头脑清醒清醒,别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以为天下是老子一个人打下来的。 刘邦大声地说了一句:“列侯诸将们! ”皇上要发话了,大家顿时肃静下来。 刘邦继续说道:“朕如今已得天下,今召大家欢聚一堂,君臣同饮。 在这里,朕想说一个问题让大家议论议论,好不好? ”“好、好! ”“讨论什么? 大王你说吧! ”“好,朕说! 但是朕没说之前先讲清楚,朕提出的问题,你们有啥说啥,怎么想就怎么说,一定要说实话,不要有什么顾忌,说错了朕也决不怪罪大家! ”“好、好,大王请讲吧! ”反正刘邦还没有正式登基,更没有一个规矩,讲话都还十分随便。 刘邦终于出题了:“大家说说看,朕为什么缘故能够得到天下? ”话音刚落,便有人站起来说:“我来说,这个问题还不简单? 古人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大王能当皇帝是天命决定的! ”一遍赞同之声。 天命,谁说不是天命? 不是天命能当得了皇帝吗? 在那样的年代,从官方哲学家到普通老百姓,都会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最权威的解释。 正因为如此,每位开国皇帝的出生,都会与一段神话传说附会在一起。 有一位刘邦沛县的同乡补充道:“可不是吗? 大王之母有一天,在山坡上打盹,梦见了神仙与她相会。 一会儿雷雨大风从天而降,太公上山去看她,只见一条龙缠在她的身上,从此,就怀上大王,这不是龙的命吗? ”“不错,当初我们与大王在芒砀山上,后来吕后带着儿子找来了。 大家都十分诧异,在这深山野地里,她怎么找得到呢? 吕后说,凡是大王居住的地方,头顶的天空都有五彩祥云笼罩,这不是当皇帝的命么? ”“还有! ”又一位同乡哥们儿补充说,“你们知不知道! 大王左边屁股上,有七十二颗黑痣,所以他能当皇帝! 你们有么? 还在大王穿开裆裤时,我们一起玩耍,就曾亲眼看见过! ”笑声哄然而起。 越说越离谱了,刘邦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但又不好发作,因为是自己让大家不用忌讳的,能马上翻脸么? 还有一位赞同“天命”之说的人,不过他是从相反的角度来加以论证的。 他说,项羽可以说得上是天下勇武。 所向无敌的人了吧! 为什么项羽最后走投无路,终于被 汉王消灭了呢? 据说项羽乌江自刎前,多次对他随行的部下说,他之所以灭亡,并不是在武力上战不胜大王,而因为天意要亡他! 这似乎成了一个定论。 这时,有一个文臣想讨得刘邦的欢心,他又提出了一个说法:“大王称帝当然是天意,然而更主要还决定于他的天纵英明。 圣哲说,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大王正是应运而生的王者。 大王天资聪惠,智慧超凡,文韬武略堪与尧舜相比,所以大王能轻取天下。 ”刘邦特地掉过头来,看了看讲这话的究竟是何人。 此刻他的心中,真如淳醪下肚,透体舒爽,脸上顿时露出得意的笑容。 对于刀枪不入的威猛的强者,一句奉承话都可以使他能解除武装。 难怪世界上有一支用“吹捧”这种无坚不摧的锐利武器,武装起来的大军。 这句话一下子把许多人点醒了,于是一哄而上,拣最好听的话,最夸张的话,最耸人听闻的话,最使人心坎熨贴的话,往刘邦的耳朵掷去。 很快便把刘邦说得笑容满面,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了! 当然也有听不惯这种话的头脑清醒的人。 这时一个更加离奇古怪的说法出现了。 一位獐头鼠目的文官,闪着一对自以为聪明的狡黠的眼珠,耸人听闻地说,前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天上一位神仙对他说,汉王也是天上神仙下凡,是为救民于水火、解民于倒悬来的,他会成为真龙天子…………这时,有两个人同时一下子站了起来,一个是高起,另一个是王陵。 王陵面带愤愤不平之色,厉声喝道:“真是胡言乱语、妖言惑众! 陛下要群臣议汉王得天下的原因,是要以史为鉴,对照古今,知晓得失。 ”高起赞同王陵的说法:“史有兴亡、人有得失,如不善于洞察兴亡得失,就象一个人在白天闭着眼睛走路一样。 因此今天汉王广开言路,鼓励大家讲真话,作巨子的就应当开诚布公,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君王,而决不是信口开河、痴人说梦! ”王陵又接过话头:“的确,楚汉相争难分难解,为何最终汉胜楚灭,是该好好深思,对于今人和后人都是有好处的。 我以为,如果以大王平日待人,恕我不恭地说句实话,陛下未免怠慢了些,还不及项羽宽厚待人! ”整个南宫里,突然变得鸦雀无声,朝臣们一个个瞠目结舌。 今天这王陵发疯了吗? 竟敢当着当今天子的面,指责他待人接物还不如项羽,是活得不耐烦,不想要脑袋 了吗? 你老儿居功自傲,别以为自己是个可以封侯的角色,便以老卖老的胡说八道。 若君王一怒,砍下你那颗脑袋,不比挑去一个灯花更容易么? 大家偷眼看了看汉王,只见他高高坐在上面,脸色虽有几分尴尬,但还是颇有雅量地微笑着,一点也不象要动怒的样子,等待着王陵继续往下说。 刘邦心里明白,王陵忠直可靠,是出将入相的国之栋梁。 “但是,”王陵话锋一转,“大王攻城掠地,每得一城就把它作为封赏。 ”高起接着说:“正因为大王能与天下共利,所以使得人人效命,因此就能够得到天下。 ”“相反,”王陵说,“项羽忌贤妒能,迫害有功者,怀疑贤能者,战胜却不赏功,得地又不分利,他怎不最后成为孤家寡人,失去天下呢? ”群臣们也都点头称是,觉得二人说得在理,也说得实在。 也有的三三俩俩在下面争论起来,都觉得自己的看法正确。 本来都已经喝得有些醉了,有的相争不下还大声吵了起来,甚至动起武来了。 整个南宫的大厅,沸沸扬扬的,喧声四起,谁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刘邦站了起来,大声喊了一声:“大家都别说了! ”群臣才不得不静了下来。 “大家都没有说对! 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朕以为,得失的关键在于用人。 要说那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我与张良谁能干呢? ”全场默不作声,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谁也吃不准刘邦心中真实的想法。 刘邦点着一位将领回答,他嗫嚅了半天,最后只好说:“嘿嘿,大王当然比张良高明能干啰! ”刘邦仰面大笑:“你这是不敢讲真话,如果要讲出谋划策,我当然不如子房! 你们再想想,如果讲镇守国家,安抚百姓,源源不绝地运送军饷,究竟是我行,还是萧何行? ”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当然萧何行! ”刘邦又笑了:“你们如果不这样回答,就太没良心了,吃饱了肚子还不记情! 大家说得对,在保障粮饷供应上,我确实不如萧何! 还有第三位,你们再想想,能统帅百万大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数谁最能干呢? ”这是一个谁都心里明白而谁都不敢说破的敏感问题。 全场难堪地沉默着,大家都转过身去低下头,生怕汉王点自己的将。 刘邦也明白大家有难言之苦,十分爽快地说:“好,这个问题还是由朕自己来回答! 在汉军中,能统帅百万大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当然是韩信,我肯定不如他! ”全场震惊,同时也非常感动,为刘邦的真诚所感动。 当然,大家心头也明白,刘邦虽然承认自己打仗不如韩信,但他绝容不了韩信。 刘邦继续往下说:“朕刚才说的张良、萧何、韩信,这三个人都是人中豪杰! 我虽然在某一方面不能超过他们的长处,但我却能使用他们的长处,有最杰出的人为我 谋划,有最可靠的人为我筹运军饷,有最勇猛的人为我指挥打仗,我怎么能够不得到天下呢? 而项羽的楚军中,仅有一个能人就是范增,但他却不肯用,这个项羽怎 么不被我打败呢? 而他都已经身陷绝境了,还不承认是自己的过错,还认为是天要亡他的,这不十分可笑吗? ”全场悄然,这是一种心悦诚服的沉默。 刘邦西进入关,暂在栎阳住下来以后,分封功臣的问题已经变得越来越尖锐。 于是,他决定,先选一批功勋卓著、众望所归的人物封为列侯。 他们是----赞侯萧何平阳侯曹参绛侯周勃舞阳侯樊哙曲周侯郦商阴侯夏候婴颖阴侯灌婴阳陵侯傅宽建武侯靳歙清阳侯王吸广严侯薛欧堂邑侯陈婴信武侯周绁周吕侯吕泽封成侯吕释蓼侯孔熙费侯陈贺阳夏侯陈豨曲阿侯任敖汾阴侯周昌安国侯王陵辟阳侯郦食其的确这二十多位都是功勋显赫的大功臣,他们被封侯是理所当然。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既然前次刘邦在洛阳南宫把张良推举得那么高,称赞他为人杰,但为什么首批分封的侯却没有张良,这是什么意思呢? 但也有一批人拍手称快,就是应该这样! 他张良从来没有上过战场,没有立过战功,有什么资格封侯呢? 难道凭三寸之舌、一张嘴巴就可以封侯吗? 在那个时代,论功行赏的唯一标准就是战功,再具体点就是生擒多少俘虏和砍下多少脑袋。 萧何被刘邦定为封侯的首位,武将们尚且还有些不服,更何况文弱多病的张良,手无缚鸡之力,还能封侯吗? 那天封侯张良也在场,令众人吃惊的是,他表现得异常平静,神态超然,象什么事也未曾发生过。 散朝以后,一批自以为和这二十多位列侯不相上下的人,都迟迟不去,想找刘邦评理,有和刘邦过去关系特别亲密的人,还想找个什么借口大闹朝堂。 然而散朝之后,张良好象还生怕引人注目一般悄然退去。 刚一回家,淑子春风满面地迎了出来,因为她早就听说,皇上今天首次封侯,她以为自己的夫君首批封侯,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但她看见他回家以后并未曾喜形于色、得意洋洋,仍象往常一样焚香静坐去了。 淑子知道丈夫的性格,不便多问,便转身找何肩询问。 何肩也正为主人愤愤不平,自留县与沛公会合以来,哪次关键时刻,不是先生定下妙计,才使沛公转危为安、逢凶化吉? 这首批封侯竟然没有张良的名字,这皇上处事也真太不公平了,这般过河拆桥,还说他知人善任呢! 夫人来一问起,何肩便把满腔的不平,一点也不隐瞒地倾吐了出来,淑子一听伤心极了,皇上还派专人把她母子从下邳接到了栎阳,如今封候却又把张良忘得一干二净! 想着这些,她便转身回到屋里,走进屋便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张良正在打开一编《庄子》在阅读,忽然听到隔壁屋里夫人的哭声。 刚才回家还见她好好的,转眼间又哭了起来,究竟怎么了? 他有些心烦,站起身来才走到屋门口,又转身来到院里,只见何肩一人独自坐在那里发呆,连张良走近他的身旁,也未曾发觉。 “何肩,你在干什么? ” 发布时间:2024-09-04 22:27:56 来源:番茄文学网 链接:https://www.kuansang.com/book/10447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