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5 庄稼人与矿工 内容: 莱奋生希望自己的推测得到证实,提前来到会场--他想混在农民里面,听听有没有什么传说。 大会在小学校里召开。 到的人还不多,有几个人提前从田里收了工,十摸十黑坐在台阶上聊天。 从大开着的门口,可以看见李亚别茨在屋子里收拾汕灯,把熏黑的玻璃灯罩安上去。 “奥西普①·亚伯拉梅奇,”农民们恭敬地招呼莱奋生,挨次伸出乌黑的、由于劳动而僵硬的手来跟他握手。 他向每个人问了好,谦逊地坐在台阶上。 【①奥西普和约瑟夫(见第二四页)可以通用。 --译者注。】从河对岸同来姑十娘十们的不协调的歇声。 空气中散发出干草、潮圆的尘土和冒烟的篝火的气味。 可以听到渡船上疲倦的马匹在跺脚。 庄稼人的劳累的一天,就在这温暖的暮霭中,在满载而归的大车的吱吱声中,在吃饱了还没有挤十奶十的母牛的拖长的哞叫十声中,渐渐消逝。 “来的人不怎么多,”李亚别茨走到外面的台阶上,说。 “不过今天来的人多不了,好多人都在割草场上过夜……”“干活的日子开什么会呀? 有什么紧急的事吗? ”“唔,是有件小事……”主十席有些踌躇。 “他们一伙里有一个人就是住在我家的那个闹了点事。 说起来也算不了什么,结果闹得把大家都惊动了……”他不好意思地望了莱奋生一眼,不作声了。 “算不了什么,就不该叫大伙来开会! ……”农民们齐声明起来。 “这种时候,庄稼人的时间多宝贵哪。 莱奋生解释了一下。 于是大伙就七嘴八舌,把庄稼人的牢十騷十都发出来,多半是围绕着割草和商品缺乏。 “奥西普·亚伯拉梅奇,你就该十抽十空到割草场去,瞧瞧大伙是用什么玩意儿割草? 谁也没有一把象样的槽刀,连一把都没有,都是坏了修过的。 这不叫干活简直是活受罪。 “谢苗昨天弄坏的一把才棒呢! 这家伙于什么都抢先,干活最卖力,割起草来就象机器那样呼啸呼畴地开着,碰到土墩也不管……使劲喀嚓一刀! ……现在啊,再怎么修也不及来的了。 ”“那把长十柄十大镰刀可真棒! ……”“我们家的人在那边怎么样? ……”李亚别茨沉恩他说,“干得了吗? 今年的草长得真好,到星期天要是能把去年种的那块地割完就不错了。 这个仗可把我们打苦了。 ”从黑暗中,有刚来的、穿着弄脏了的白十色十长衬衫的身影走到那道颤十动着的光带里;有几个人拿着小包袱他们是直接从地里来的。 他们一进来就象庄稼人那样闹嚷嚷地谈着,还带来了一股柏油气味、汗酸味以及新割的草的香味。 “大伙好! ”“嗬-嗬-嗬! ……是伊凡吗? ……来,到有亮的地方来,让我们瞧瞧你那怪相-被土蜂蜇得不轻吧? 我看见它们要叮你的时候,你拼命地跑,屁十股一颠一颠……”“你这个瘟鬼,于吗割我地里的草? ”“怎么是你的! 别胡说! ……我是顺着田拢割的,一丝一毫都不差。 别人的我们不要--自家有的是……”“得了吧……还自家有的是呢! 你们家的猪尽往我们园里跑,撵都撵不走。 ……眼看就要在我们瓜田里下小猪啦。 ……还要‘有的是’呢! ……”人十群十中有一个稍微有些弓背、样子粗笨的大个子站了起来,一只眼睛在黑暗中闪烁发亮。 他说:“日本人前天到了松杜加。 是楚古耶夫卡那边的人说的。 他们到了那边,占了学校,马上就要找女人:‘俄罗斯花姑十娘十,俄罗斯花姑十娘十……嘻一嘻一嘻。 ’呸,上帝饶恕! ……”他好象要斩断什么似地猛然挥动了胳膊,愤愤地住了嘴。 “他们也会到咱们这儿来,那是一定的……”“从哪儿来的这种灾殃啊? ”“庄稼人反正是不得安生……”“弄来弄去都是庄稼人倒霉,都是咱们倒霉! 多咱才有个出头的日子啊。 ……”“主要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是进棺材,就是进坟墓--反正一个样! ……”莱奋生听着,没有插嘴。 大伙都把他忘了。 他的个子是那么矮小,外貌是那么不显眼--仿佛整个人是由帽子、红胡须和高过膝盖的毡靴组成的。 但是,莱奋生用心细听农民们的乱哄哄的声音,却从里面听出了唯有他才听得出来的惊惶不安的音调。 “事情不妙,”他聚十精十会神地想道。 “简直糟透了。 ……明天就得写信给斯塔欣斯基,叫他设法疏散伤员。 ……我们暂时要藏起来,就象根本没有我们这些人一样。 ……要加强十警十戒……”“巴克拉诺夫! ”他叫副手道。 “过来一下。 ……是这么回事……坐过来些。 我觉得,牧场那边咱们只有一个哨兵太少。 应该派人骑着马一直巡逻到克雷洛夫卡……特别是夜里。 ……我们变得太麻痹大意了。 ”“怎么啦? ”巴克拉诺夫感到愕然。 “有什么叫人不安的迹象吗? ……还是出了什么事? ”他把剃光的头转向莱奋生,他那鞑靼人似的细长的吊梢眼注意地、探究地望着他。 “打仗的事,亲十爱十的,总是叫人不安的! “莱奋生亲切而带俗气地说。 “打仗,亲十爱十的,这可不比跟玛露霞在于草房里……”他忽然乐呵呵地笑了起来,在巴克拉诺夫的腰眼里捏了一把。 “嘿,你可真聪明……”巴克拉诺夫重复着说,他一把抓住莱奋生的手,马上变成一个十爱十打打闹闹的、快活和气的小伙子。 “别动,别动,你反正挣不掉! ……”他亲切地、声音含糊他说着,把莱奋生的手拧到背后,一点点把他挤得抵着台阶的柱子。 “去吧,去吧,瞧,玛露霞在叫你啦……”莱奋生骗他说。 “你放手呀,鬼东西! ……在会场上打打闹闹的不象话……”‘要不是因为怕不象话,我一定要叫你尝尝厉害……”去吧,去吧,……瞧,那不是玛鹰霞……去吧! ”“我想,派一个巡逻行吗? ”巴克拉诺夫一边站起身来,一边问。 莱奋生含笑望着他的背影。 “你的副手真行,”一个人对他说。 “不喝酒,不十抽十烟,主要是年轻。 前天他到我家来借马具……我说,‘要不要来一小杯加胡椒的? ’,‘不,’他说,‘我不会喝酒。 你要是想招待我,就给我点牛十奶十吧,,他说,‘我十爱十喝牛十奶十,这倒是真的。 ’你知道,他喝起牛十奶十来就跟小娃娃一样捧着小钵子喝--把面包也掰得碎碎的。 ……一句话,这小伙子挺能干! ……”人十群十里面隐约出现的游击队员的身形渐渐多起来,十槍十口不时闪闪发光。 大伙都按时一同前来开会。 最后到的是身材魁梧的季摩菲·杜鲍夫带领的矿工们。 杜鲍夫原来是苏昌的采煤工,现在当了排长。 他们走进人十群十之后仍旧自成一伙,没有分散,只有莫罗兹卡面十色十陰十郁地坐在离他们稍远的土台上。 “啊一啊……你也来啦? ”杜鲍夫看到莱奋生,高兴地瓮声瓮气他说,仿佛跟他多年不见,再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似的。 “我们那位朋友出了什么漏子啦? ”他伸出漆黑的大字跟莱奋生握握,用重浊的声音不慌不忙地问。 “得教训教训他,教训教训他……免得别人学他的样! ……”他没有听完莱奋生的解释,又瓮声瓮气他说起来。 “对莫罗兹卡这小子早就该注意了,给整个部队脸上抹黑,”一个声音甜腻、外号“黄雀”的小伙子插嘴说,他戴着大学生的制帽,穿着擦亮的皮靴。 “没人问你! ”杜鲍夫看也不看,打断了他的话。 年轻人带着委屈的神气,自尊地把嘴一抿,打算顶他两句,但是,他察觉莱奋生向他投射过来的嘲笑的眼光,就钻到人堆里去了。 “你可领教过这家伙了吧? ”排长不高兴地问。 “你于吗要留着他? ……据说,他本人就是因为偷东西被大学里开除出来的。 ”“各种各样的传说,也不能尽信,”莱奋生说。 “这一阵于大伙都好吧,该进来啦! ”李亚别茨走到台阶上招呼大伙进来,他茫然然地摊开双手,好象没有料到,为了他那块野草丛生的瓜田,竞会这样兴师动众。 “就开起来吧……队长同志? ……要不然的话,等到鸡叫我们还要在这儿晃来晃去呐……”屋子里弥漫着青烟,变得热起来了。 凳子不够。 农民和游击队员们混在一块,堵塞了过道,挤在门口,冲着莱奋生的后脑呼吸。 “开始吧,奥西普·亚伯拉梅奇,”李亚别茨憋眉杏脸他说。 他心里在埋怨自己,也埋怨队长,现在看起来,整个事件是小题大做。 莫罗兹卡挤在门口,站在杜鲍夫旁边,神情十陰十沉,满脸怨气。 莱奋生在发言中更多地强调,要不是他认为这件事牵涉到两方面,而且,要不是因为部队里有许多当地人的活,他是绝不会耽误乡亲们干活的时间的。 “你们决定咋办就咋办,”他模仿老乡们稳重的态度,很有分量地结束说。 他不慌不忙地在凳子上坐下,向后一缩,立刻就变得很小,不引人注意,他象灯芯那样媳灭了,让大会在黑暗中自己去解决问题。 真实有几个人开始发言,意思含糊,态度不明确,尽在枝节问题上纠缠,后来又有一些人插话,七嘴八舌。 再过一会便什么都听不清了。 讲话的大多是农民,游击队员们都采取观望的态度,沉默着。 “这太没有王法了,”叶夫斯塔菲老大爷严厉地嘶叨说,他满头自发,十毛十茸茸的长胡子象是去年的苔藓。 “从前,在米古过什卡①的时代,干了这种事是要在村子里游街示众的。 把来的东西挂在脖子上,敲着锅子带他游街! ……”他用干枯的指头点点戳戳,好象在教训什么人。 【①指俄国最后的沙皇尼古拉二世,——译者注。】“你把米古位什卡的那一套收起来吧! ……”那个有点驼背的独眼龙大声说,方才讲日本人来了的就是他。 他的两只手老要来回摆十动,可是人太挤,所以他格外发火。 “你恨下得样样都照米古拉什卡的办! ……时代不同啦……啧,啧,再也回不来了! ……”“不管米古拉什卡不米古拉什卡,这件事总不对。 ”老头不服气。 “我们养着这一帮子就已经够呛,可我们养出一窝贼来总不象活吧。 ”“谁说是养出一窝贼来的? 谁也没有打算靠做贼过活呀! 要说养贼,说不定倒是你自己在养! ……”独眼龙是影射老头十年前跑得不知去向的儿子。 “这里倒用得上你那套办法! 人家小伙于可能已经打了五六年的仗,难道弄个瓜吃吃都不行吗? ……”“可是他干吗要胡来呢? ”有一个人被弄糊涂了。 “我的老天,这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只要他来找我,我连看都下看就会给他袋上满满一口袋。 ……给你,拿去吧,我们拿来喂猫呢,给好人吃,我是决不小器的! ……”在农民们的声调里听不出愤恨。 多数人一致认为:按旧法律不行,需要另行处理。 “让他们自己去跟村主十席解决吧! ”有人十大声说。 “这件事不用我们来管。 ”莱奋生又站起来,敲了敲桌子。 “同志们、让我们一个一个他说,”他说得很轻,但是很清晰,让大家都能听见。 “要是大伙一齐说就什么也解决了。 莫罗兹卡呢? ……来,到这儿来……”他把脸一沉,又加了一句,大家都斜过眼来朝传令兵站的那边望。 “我在这儿就行……”莫罗兹卡声音嘎哑他说。 “去,去……”杜鲍夫推了他一下。 莫罗兹卡犹豫起来。 莱奋生把身十子朝前一冲,两道一霎不霎的目光好象一把钳子;马上夹十住了莫罗兹卡,又象拔钉似的把他从人十群十里拔十出来。 传令兵低着头不看别人,悄悄走到桌边。 他浑身出汗,手也发十抖。 他觉得有几百只好奇的眼睛盯着自己,他试试抬起头来,但是一抬头就碰上冈恰连柯的围着一圈硬胡子的、面十色十严峻的脸。 爆破手同情而又严厉地望着他。 莫罗兹卡受不住了,只好扭过脸去,望着窗外没有人的地方发愣。 “现在我们来讨论吧,”莱奋生说,他的声音仍旧轻得出奇,但是所有的人,连在门外的都听得见。 “谁要发言? 老六爷、好象是你有话要说吧? ”“其实也没有啥可说的,”叶夫斯塔菲老大爷有些窘,“我们不过是私下随便说说……”“这没有啥好议论的,你们自己去决定吧! ”庄稼人又乱哄哄地嚷起来。 “老头,让我来说两句……”杜鲍夫突然说,他的声音里带有含蓄的、克制的力量。 他眼睛望着叶夫斯塔菲老大爷,因此把莱奋生也错叫成老头。 杜鲍夫的声音里有一种力量,使大家听了都感到震动,扭过头去望着他。 他挤到桌子眼前,和莫罗兹卡并排站着,他那魁梧笨重的身于挡住了莱奋生的视线。 “要我们自己决定? ……你们是害怕吗? !”他气愤而激动他说,十胸十部不住地起伏着,“好吧,我们就自己来决定! ……”他迅速地向莫罗兹卡低下头来,炯炯发光的眼睛牢牢地盯着他。 “莫罗兹卡,你说,你是咱们矿工一伙的吗? ……”他紧张而挖苦地问。 “哼一哼……你这个杂种苏昌矿井里的废料! ……不愿意跟咱们一伙? 不走正路? 想丢咱们矿工的脸? 好吧! ……”杜鲍夫的话音好象是沉甸甸的无烟煤块,在一片寂静中带着沉重的、铜的铿铿声落下来。 莫罗兹卡脸十色十白得象白布,两眼牢牢地盯着杜鲍夫的眼睛,心好象被击落似地直往下沉。 “好! ……”杜鲍夫又说了一遍。 “你去干坏事吧! 我们倒要看看,离开我们你怎么过活! ……可是我们……要把他赶出去! ……”他猛地转过脸去对着莱奋生,话音突然中断。 “小心你算错账啦! ”游击队员里有人十大声说道。 “什么? !”杜鲍夫样子可怕地反问道,又朝前迈了一步。 “得啦吧,我的老天爷……”角落里,有一个鼻音很重的老年人的声音,害怕而又可怜他说。 莱奋生从后面抓住排长的衣袖。 “杜鲍夫……杜鲍夫……”他平静他说。 “你往旁边挪一娜--你挡得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杜鲍夫的怒火顿时烟消云散,他偶然若失地霎着眼,不做声了。 “我们于吗要把这个傻瓜赶走呢? ”冈恰连柯开腔了,他的头发卷曲,被烈日晒红的脑袋在人十群十中高十耸着,“我并不是向着他,因为这件事是不能两面讨好的这小子是干了坏事,我自己也是天天跟他嚷……可是这小子,应该说,打起仗挺勇敢--这可不能抹杀。 我跟他在乌苏里战线上是一块来的,在先头部队里。 这小子是咱们自己人--他不会走漏消息,也不会出卖……”“自己人……”杜鲍夫痛心地插嘴说。 “你以为,我们不把他当自己人吗? ……我们在一个洞里挖煤……差不多有三个月一直合盖一件军大衣睡觉! ……可是这会儿居然连什么乱七八糟的坏蛋,”他忽然想起声音甜腻的“黄雀”,说,“都要训起我们来了! ……”“我说的也就是这个意思呀,”冈恰连柯接下去说,一面纳闷地斜过眼来瞅着杜鲍夫(他以为杜鲍夫是在骂他)。 “这事放着不管固然不行,可是马上就把他赶走也不是办法--这样太欠考虑。 我的意见是:问他自己! ……”说着,他的象一把刀那样用力切下去,好象要把别人的一切无用的看同自己的正确的看法截然分开。 “对啊! ……问他自己! 叫他说吧,如果他是自觉的! ……杜鲍夫本来想挤回老地方,结果却在过道里站住,眼睛看着莫罗兹卡,好象在研究他。 莫罗兹卡瞅着他,不知是怎么事,汗涔十涔的指头紧张地把衬衫揪来揪去。 “你是怎么想的,说一说! ……”莫罗兹卡偷眼望了望莱奋生。 “我哪里会……”他低声地开始说,可是找不到适当的词儿,又沉默了。 “说呀,说呀! ……”大家给他打气似地喊起未。 “我哪里会……存心要干这种事……”他又找不到适当的词儿,便向李亚别茨那边把嘴一噘……“就说这些瓜吧……要是我动动脑子,也不会干……难道我是存心的吗? 大伙都知道,这种事我们是从小干惯了的,所以我也就这么干了! ……杜鲍夫说得对,我给我们全体弟兄们丢十了脸……其实我哪能这么做,弟兄们! ……”这几句话是从他心底冲出来的,他抓住十胸十口,全身向前冲,眼睛里迸射十出温暖十湿十润的光芒……“我愿意为每个兄弟献出自己的血,我决不想给大家丢脸,决不想干什么坏事! ……”各种不相干的声音从街上冲进室十内十:斯尼特金的地里的大吠声,姑十娘十们的歌声,隔壁牧师家里舂臼似的、节奏均匀而低沉的响声。 “拉一呀! ……”渡船上的人们拖长声音喊着。 “那我自己怎么来处罚自己呢? ……”莫罗兹卡痛苦地接着说,比方才已经坚定得多,但是态度却不那么诚恳了……“不过我可以保证……矿工的保证……决不会说了不算--我再不会去惹事生非了。 ……”“要是说了不算呢? ”莱奋生审慎地问。 “我一定会遵守……”莫罗兹卡愁眉苦脸他说,他在农民面前感到羞愧。 “要是不呢? ”“那时候就随你们的便……就是毙了我也行……”“我们会毙了你的! ”杜鲍夫严厉他说,但是他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一丝怒意,只是闪着亲切和嘲弄的光芒。 那就可以结束了! 完了! ……”坐在凳子上的人都嚷起来。 “这就行啦,全都完了……”农民们高兴这个没完没了的会议快要结束,说。 “鸡十毛十蒜皮的事,议论倒议论了一年……”“我们就这样决定了,是吗? ……没有别的建议了? ”“快结束吧,你这个鬼家伙! ……”经过刚才的紧张气氛,游击队员都憋不住了,乱哄哄地喊道。 “已经够烦人的了。 ……都快饿死啦,肠子跟肠子在打架啦! ……”“别忙,等一下,”莱奋生举起手来,沉着地眯缝着眼睛,“这个问题是谈完了,现在还有一个……”“还有什么呀? !”“是啊,我想我们应该通过这样一个决议。 ……”他环顾一下……“可是我们连个秘书都没有! ……”他忽然温和地嘿嘿地笑起来。 “过来,‘黄雀’,给写下来……现通过决议如下:在没有军事行动的空闲时间,不得满街乱晃,应当帮房东干活,哪怕是帮一点忙……”他说得那么恳切,好象他真的相信,总会有人去给房东帮忙的。 “我们并不要求这样! ……”农民里面有人喊道。 莱奋生心里想:“他们上当了……”“嘘,嘘……”其余的人打断了那个农民。 “你还是听吧。 就让他们当真干点活也不会把手累掉! ……”“至于李亚别茨,我们要特别给他干活来补偿……”“为什么要特别? ”农民们激动起来。 “他算是老几? ……当主十席费什么劲儿谁都会当! ……”“散会,散会! ……我们同意! ……写下来! ”游击队员们连忙站起来,不再听队长的话,纷纷从屋子里挤出去。 “暖一呀……万尼亚①! ……”一个蓬头发、尖鼻子的小伙子急忙跑到莫罗兹卡面前,咚咚地跺着皮靴,拖着他朝门口走。 “我的小乖乖,我的小宝贝儿,流鼻涕……暖一呀! ……”他麻利地把制帽戴起来,另一只手搂住莫罗兹卡,把皮靴在台阶上跺得咯咯响。 【①莫罗兹卡的名字伊凡的小名。 --译者注。】“去你的,”传令兵不含恶意地把他推开。 莱奋生和巴克拉诺夫从旁边很快地走了过去。 “呸,这个杜鲍夫的身十子挺结实,”副手兴奋得挥动着双手,唾沫四溅他说。 “就该让他跟冈恰连柯干一架! 你想,谁赢? ”莱奋生在想别的事,没有听他。 潮十湿十的尘土,踩上去又软又松。 莫罗兹卡渐渐落在后面。 最后一批农民也越过了他。 他们现在悠闲地聊着天,不慌不忙,象是下工回家,不是散会回去。 农舍里的亲切的灯光爬上了山岗,招呼人们回去吃晚饭。 河水在迷雾中间戏着,发出见百种漏瀑的声响。 “米什卡还没有饮水呢……”莫罗兹卡渐渐走近熟悉的小天地,猛然想了起来。 马厩里的米什卡闻到主人来了,不满地轻声嘶叫起来,好象在问:“你到哪里瞎逛去啦。 ?”莫罗兹卡十摸十黑十摸十到它的硬鬃十毛十,把它牵出马栅。 “瞧你,还高兴呢,”米什卡拼命把潮润的鼻孔往他脖子里乱拱,他推开它的头说。 “你只知道闯祸,受起罪来,只有我一个人担当……” 发布时间:2024-08-23 21:01:33 来源:番茄文学网 链接:https://www.kuansang.com/book/10373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