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第五回憨公子为妹婚寻人立逼美秀才苦推辞受尽肮脏 内容: 词曰:韫椟才高,青年貌美,久着时髦。 愿结求婚,央媒月老,招赘儿曹。 甜言逆耳徒劳,魆地里、安排虎牢。 关禁煎熬,憨呆狂且,潜奔生逃。 调寄《柳梢青》话说许绣虎听见老家人说是冯主事(来拜访,知他必无别事,毕竟)是哪一家烦他来与相公做媒的。 许绣虎道:“原来是他。 ”速忙将衣巾整齐,出厅相见,道:“小侄不幸严慈俱背,读书不出户庭者六载余年。 (有失问候。)今虽服满,尚未(趋承)问候年伯,不意年伯反赐辱临,侄罪多矣! ”冯日敬道:“我记令先尊(年兄)在日,贤侄尚在髫龄,已知贤侄必非凡品。 光阴瞬息,已经六载,今观贤侄伟然一丈夫矣,深为可喜。 老夫今日之来,非为别事,(只因)受了来大冢宰之命与贤侄为媒。 这来大冢宰,近日告假在家。 有位千金小姐,(姿色之美,不待老夫言述。 只因为父者过于溺爱,不免慎择东床,一时未得佳美之婿,所以这位小姐盈盈)二八,(尚然待字深闺)。 不意近日(大冢宰忽有所)闻,(而)知贤侄才(情高卓,容)貌不群,实可称东床坦腹。 前已托人来说,贤侄一例推却。 未知何意? 因想来人或者言语未周,或者未堪郑重。 因知老夫与贤侄世交(通好),故(此)特命老夫亲(自)来(厅)作伐。 (必能善为我言,因而受托)。 乞贤侄允从。 (一则不负冢宰殷殷择婿之初心,二则无辜老夫执操柯斧之意。)”许绣虎听,连连打恭道:“小(年)侄赋性愚鲁(而且钝),又兼家寒,向蒙诸位簪缨,通家旧谊,往往议结姻亲? (年)小侄非不愿纳,但心固有志也。 尝思天下美(貌)女(子,)何处不有,才(智之)女,亦何地而无? 若貌无沉鱼落雁之佳,才无咏絮之雅,小侄不取也! 必待才貌兼全,能与小侄之才旗鼓相当,你吟我咏,才是小侄的佳偶。 况且男子之娶妇,与女子之嫁夫,若无定见,一有所失,终身怀恨,悔莫大矣。 (负大冢宰殷殷择婿之意,为人之所才夺也,)还望老年伯善为我辞之。 ”冯日敬听了,不觉(的哈哈)大笑道:“我只道贤侄具此青年秀美,必要谈吐凌云,襟怀俊逸。 不意贤侄(幼失双亲,且少义方之训,)竟成了一个迂腐木雕,不通时务之论。 (乌呼可也?)你说沉鱼落雁,(避月羞花),此不过赞美之词,以比美貌之女。 你说咏絮之才,亦不过诗坛中,以赞美之称。 所云尽信书,不如无书之谓,何而贤侄执此以为定论? 吾未见其人也! 莫怪老夫言过于激,若依贤侄这般见识,错过好事姻缘,将来老大徒伤悲耳,还宜允了这头亲事才是。 (万万不可错过,失此良姻。)况且这来大冢宰,现任当朝一品,求婚于汝,不为辱没。 亦且将来富贵功名,何须力求! ”许绣虎听了,(只得)也笑(了一笑,说)道:“老年伯见教的极是,无奈士固有志,不可夺也! ”冯日敬见他不从,只得起身别去。 (正是:)炎炎赫赫做高官,为女求婚有什难。 谁道儿郎坚执意,推三阻四万千般。 许绣虎送(了冯主司)出门,自己回到书房(来。 想清早起被他缠了半)日,(又)被他抢白了一场,好不气闷。 直到午后,方才气平,道:“我有如是之丰姿,必不肯等闲弃掷,断送于村姬嫫母之手。 只是方才此老劝我不可错过,老大伤悲,倒也是正理之言。 但不知此女果是何如? ”因想了半晌,道:“岂有此理! 从来天生万物,各有匹偶。 今既付我如是之才、如斯之美、又岂肯使我有鳏在下? 亦必生有一才美之女,以作(蒹葭)好合。 (苟无才美之女与我而终其身,岂非天之所赋为虚也)我今须拿定主意,万不可被人摇惑。 ”忽又想道:“我生于斯、长于斯,数年以来,为何不曾见、不曾闻有什么奇才异色之女子(有只字流传。 他方才说尽信书,不如无书,倒也说得有些道理。)难道生于古,独不生于今乎! ”因又想道:“必无此理。 我今守制六年,出门甚少。 况且一水一洼之地,又无山川之毓秀,岂有(沉鱼落雁,避月羞花)之女子? 我想遍天下之大,必然有才貌兼全的女子也! 还是我不曾广见广闻,若果能广见广闻,而于此留心寻访,必有一番奇遇,也不可知。 不要被这老儿挫吾志可也。 ”遂依旧回绝媒人不题。 正是:姻缘自古前生定,若是今生便可为。 不是推三并阻四,怎能得见美于斯。 再说冯主事,见他不允亲事,心中不悦。 遂(一径)来见大冢宰,将许绣虎辞婚,固执不从,细细述知。 道:“不是晚生不善辞令,大都此子无福,有违盛意。 ”冢宰听了,笑道:“婚姻之事,固不可强为,亦非一言而决。 明日有友人相约游览西湖,等我回来再处。 ”来公子在旁听了,忿忿不平道:“小畜生! 这样可恶,不中抬举,藐视我父亲(大人)! 怎见我妹子便是无才? (便是)无貌? 休讨得我公子性发。 从便从,不从写个帖子与学院,革他的衣巾,他也没处叫苦。 ”冯主事道:“公子不必性急。 既是令尊大人友约游湖,且等回来再作商量。 ”说毕,别去。 当不得这来公子使公子性儿,(听)见不允(他)妹子(的)亲事,心中(十分)懊恼。 遂暗暗算计一番,道:“我今只消如此这般,不怕他走上天去。 ”遂(悄悄)吩咐家人,等老爷(起)身后行事。 过不两日,来大冢宰出门去了。 这些家人奉公子之命,无不尽心打听。 分散在许家左右,访察他的动静。 不期一日,许绣虎因母舅寿诞,(叫老仆备了礼物,)从清晨出门去拜(了母舅的)寿,母舅留他吃一日酒,至傍晚方才(辞别)回家。 行至途中,忽有三四十青衣的人,走近前来搀搀扶扶的说道:“今日许相公不在家中,我等寻了一日,却在此处相逢,快走一步,免得我家相公等久。 ”此时许绣虎(虽不十分沉)醉,(却也酣酣然有些醉态),只觉两眼蒙眬(的)问道:“今日是我出门拜寿才回,汝家相公是哪一位? (叫你们)寻我做什事? ”青衣人道:“小人等奉了相公之命,来请公子到家做些诗文。 ”许绣虎道:“此时天色晚了,我要回家歇息,明日到你家做罢! ”众人道:“这个使不得。 若请不去,就是连累我们受责。 ”一面说,一面扶拥着而走。 许绣虎道:“请做诗文,绝妙好事,我也不好辞。 你家相公,端的是谁? 若是俗人,我就不去了。 ”众人道:“我家相公是个文人,到那里相见便知。 ”说罢,不由许绣虎的脚步做主,各自用手搀扶,却扶走到一座大楼高峻、房舍连云,一个大人家的门首。 许绣虎见了,心中(却是)明白,遂立足道:“着哪个人去报知主人,可出来迎接(才是)。 ”众人道:“晚间不须迎接,且到厅中迎接不迟。 ”说罢,又搀扶着许绣虎入到中堂,转入后厅,又进耳房,又出夹道,弯弯曲曲,(逶逶迤迤,)一重重,一进进,不知走过了多少厅堂廊庑,然后到一小室中来,已有灯光明照。 虽不是精致书室,却也有儿幅歪斜诗画,数卷残书。 再看那厢,有纸帐梅花,竹床半榻。 许绣虎看了,想主人必是个俗物,我回去罢。 遂回(过)头要问众人,早已不知去向。 忙寻旧路,走到门边,竟关锁得无路可出。 不胜恼怒,道:“这些奴才,是何缘故将我诱哄到此,意欲何为? ”只急得(甚是)没法。 急了一会道:“来路关锁,必有后路可出。 ”只得走入小室中,要寻后路,将灯四下照着,但见周围粉墙高有数丈,插翅也不能飞出,急得酒气全无,暗想道:“请我来做诗文,是文人韵事,怎么(着人)这般恶请? 我记得先前进来,是个门第人家。 今又如此深房邃生将我关禁,难道怕我逃走了不成? ”(又想道:“着人请我是真。 恰好我今日不在家,这几个家人遇见了我,遂自一径请来,倘或主人此时已入梦乡,不便相见,家人们不知道理,怕我走去,我将关闭在此。 ”)正想未完,忽听见里面(一)众人声音。 西壁厢开了一扇小门,有十数人点了灯火,(簇)拥着一个人走来。 许绣虎忙抬头将他观看,你道这人如何模样? 只见他:一脸糟粕气,满腹势豪矜。 头上飘巾歪戴,身穿鹤氅披风。 (一双近视眼,对面不分你我,两肩斜亸侧,横行岂识高低。)吐语出言,嘴上白沫乱滚;摇头侧颈,周身摆踱轻狂。 人人尽道呆公子,个个称他似丑驴。 这个人跨入门来,见了许绣虎,拍手呵笑道:“果然好个小许! ”遂将两手做了一个手势道:“竟可以如此这般。 怪不得我家令尊日日想他,要将我妹子做个牵头,要他入赘。 ”说完,将手笼着两只大袖,一顿摆踱。 许绣虎见他出言无状,大怒喝道:“何物狂奴,作此丑态? ”那公子道:“呀(呀)! 小许,我实对你说,(谁人不晓得)我是来大冢宰的大公子,恩萌(世袭)锦衣卫,将来做官。 你若与我妹子做成了(这头)亲事,你就在我家,吃我的饭、穿我的衣,我就与你如此这般,也不叫你为难。 ”许绣虎听了,方晓得就是冯主事说的(这头)亲事,不肯应允,着人哄来。 遂十分恼怒道:“我是文人才子,岂可与你一般见识,快着人送我回去,万事俱休! 若使令尊翁(老先生)闻知,反为不美! ”公子道:“(暂与你个榧子儿吃。)我家老官实要招你为婿,你为什么(推三阻四)不肯应允? 我今日趁我家老官儿不在家中,(略施小计)着人将你骗到此地,(我实对你说吧,)快快应承我妹子的亲事(便罢,若不应承,只叫你来得去不得。)你(说你是什么)文人才子,(难道我来公子六爷不是)文人(才子)? 你说你是个才子,(可)家(里)有几个元宝在? 料想(你)不如我家,堆着整千整万个(大锭的)元宝! 你若不信,我领你到库房去看看。 你难道不晓得,单才不如实有财的么? ”许绣虎见他一味胡言,只气得无法,(恼怒)喝道:“丑驴! 你(令尊翁为女)招婿,也要人情愿。 (你)怎么(歪缠)设计,哄人来家,岂不可耻可笑! ”公子也喝道:“你怎敢将人比畜,叫我丑驴! 我做公子的人,海量宽宏,不与你计较。 又且爱你的标致,日后还要与你(如此这般)做个龙阳君哩! ”许绣虎大怒道:“我是黉门秀士,你怎敢毁辱斯文! ”公子道:“啐! 莫说你是秀才,你不晓得吏部堂上坐的那老官儿是谁? 就是(公子大爷)我的亲亲的父亲! 天下各省(府州县)大小官员,不知在他手里降迁谪调了多少,希罕你这样穷酸饿鬼,(读千字文,百家姓,之乎者也矣焉你这等)放屁的秀才! (只当得我公子大爷的孙子的的孙子哩。)你如今允了亲事便罢,再不应承,只消关锁在此,饿你半年六个月,不怕你不做穷酸饿鬼了。 今夜同你说话,觉动了心火,要入内去吃酒,睡妇人了! ”说罢,吩咐家人锁门,遂一哄而去。 许绣虎直气得手足冰冷,浑身动弹不得。 (见他去)了半晌,渐渐回过气来,大骂畜生丑驴。 骂了一会,因想道:“我今被他锁禁在此,你看四围一似铁壁铜墙,怎得出去? 岂不将我性命断送在此! 不如等他再来,且应承他妹子亲事再处。 ”又想道:“如何使得! 这样丑驴,怎得有好妹子? 我若失口允许,倘或勒逼成亲,叫我许绣虎与丑女子作合,如入万丈污泥,如死的一般,(倒不如寻死,还是清洁男人。 ”忽又想道:“我许绣虎是顶天立地奇男子,然如何寻短见,)莫若等他再来,一把扭住与他拚命。 不怕他不送我回去! ”想定了主意,等了多时,早有人开门出来。 只因这番出来的人,有分教:休言施德无人报,始信今朝恩报恩。 发布时间:2024-07-19 23:08:10 来源:番茄文学网 链接:https://www.kuansang.com/book/10166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