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第二十一回真为主曲意调情伪践盟荐贤自代 内容: 却说邵才发誓罢,立刻要秀郎说明缘故。 秀郎垂泪道:“我家相公有急务要进京去,不意在高陵镇上遇见了相公,想是前生少了相公孽债。 那晚酒后回寓,一夜不曾合眼,私对我道:‘我自幼会考结社,海内名士相通无数,再未有如邵相公这样妙品。 若得朝夕,就是要我洒扫执御也是愿的。 ’因此撇开正务,一路附骥而来。 前日到河南府又悄对我说道:‘我着邵相公每每有顾盼之意,你可陪他几夕。 枕席之间,不可虚了邵相公意思。 ’小人说,痴奴家主的事,只好服侍相公,如何服侍别人? 主人又道:‘痴心奴,这邵相公是人中之瑞,就是要我服侍他也甘心,何况你的身子! ’因此那晚推个有病时,发作小人来邵相公床上睡了。 哎,邵相公你莫负了我主人之意。 小人虽是役贱,在主人身边同食同眠,闲人也不容看小人一看。 今日肯叫小人伴邵相公睡,这是我主人生平没有的事。 相公若肯这般念及,救他一救便好。 ”邵才呆了半晌道:“你主人好痴,难为你这般做。 你说要我救他,却是如何救得? ”秀郎笑道:“相公是个高明之士。 何须细讲! 你看我主人舍命而至,不过为着相公。 所以钟情如此,因相公是个刚正硕士。 虽有私衷,不敢微露,以致茶里饭里、梦里眼里、行止坐卧,只是在一个邵相公身上。 即欲不病不可得也。 邵相公,你难道猜不出我家主心事来么? ”说到这话,邵才面上都红了不开口。 秀郎便跪下道:“家主病原还有小人知得。 相公若不急救,再过几日,定然断送了。 ”邵才挽他道:“你且归去商量罢。 ”二人移步归寓。 秀郎走到床前,将此言回复,成名欢喜点头。 邵才在外还踱来踱去,想了半日,肚里好笑道:“我又不是女子,他何处这般偏爱我? 若不依他,又恐真送了性命;若要从他,我是个词林大臣,岂可淫污狎亵,干这勾当? 哎,我高邵才有甚孽,今日偏遭甚难处的? ”踱了数百遍,忽然思想道:“他性命要紧,我如今姑且哄他,暂应承了,等他欢喜一番,倘或骗他好了,临时用个金蝉脱壳之计便了。 哎,成兄,你为我不顾身子,哪知我是个翰林,藏头露尾在此。 我想你病人膏肓,也说不得。 今夜故在秀郎面前,许他佳期,待他病好了再作道理。 ”打算已定,到得晚上,秀郎撒娇弄那邵才,云雨中间问道:“相公日间所言之事如何? ”邵才道:“我与你相公皆是当代的人物,怎么做这不可言之事? ”秀郎笑道:“呆相公,你原不晓得这样事都是乌纱贵客,白面书生做的。 你看如今子带金袍叫老先的,少时哪个不搭识几个朋友。 若是没人相爱的,必定是缺唇瞽目,三家村的瘌痢哩。 ”邵才也笑道:“若依你这说,你到是个尚书国志了。 ”秀郎道:“相公莫要取笑,我家相公的病,相公可急急救他。 ”邵才道:“如今我也没奈何了,待他病好时,完他心愿罢。 ”秀郎道:“明日我把相公的话述与他听,这自然包好。 ”当夜,秀郎极力奉承,到明日起来,就将此话告于成名。 成名喜甚,迸出一身冷汗,便觉身子爽快些,这日就吃起两碗粥。 一天两日,病就减了万一,痊愈时节,身强健旺,便打点精神,盼望佳期取乐。 那知道邵才肚子里好不烦愁,他见成名病势已减,万一痊愈时节要践约起来,叫我怎么处? 一日偶同富高到府里来,忽见前面二三十个胖顶大帽人,押了一个十三四岁俊童。 生得千般俊秀,万种风流。 邵才将他一看,虽是双眉紧锁,泪眼悲凄,却如太真泣于马嵬,风流自在。 后面又着许多人随着,拥进府门去看,人人都说道:“可惜这样好孩子,兼一身好本事,却叫他受太爷这板子。 ”邵才听了便问道:“大人,方才这童子是甚缘故? ”那人道:“这也冤枉。 敝府有个杨公子,他父亲在苏州做知县,今年二月在任所回来,见苏州一小班内,有个旦角生得好,费了三百金讨他回来,叫做轻绡,就是这个孩子,讨到家中,因是惧内,私养在外,一般时时与他同宿,上下却瞒铁桶相似房里。 谁知公子的舅爷秦仕却是秦枢密的儿子,与杨公子平素不相睦,知他有个歌童在外厢,就报与妹子,又添些惹气的话,寻妹子说了。 那妹子领几个妇女,打进书房,搜了轻绡出来,打了一顿。 杨公子舍不得他,出来救护,夫妻反目了一场。 秦公子见妹子受气,又去唆那父亲到女婿家。 看见女儿这般狼狈,大怒起来,捉这孩子送到太爷处置他。 这太爷是秦枢密的门生,平素是奉承枢密的,今日这孩子送进去,凭秦家人吩咐,要死便死,要活便活。 可怜这孩子,不但面目绝好,而且曲子甚妙。 送他经过了太爷这棒时,定是凶多吉少。 我们众人所以为之叹息。 ”邵才道:“原来是这个缘故! ”心下又想道:“我今救了这孩子,倒有用处! ”便叫富高火速取了拜匣来。 富高如飞而去,取拜盒复到府前,知府已坐堂投文了。 邵才借一家纸铺里,开出个红单帖儿来,写个侍生帖儿,用了图书。 又写一张报条与他,上写着:“乙未探花,钦授四省参赞机务,兼理粮饷。 奉敕协同御倭翰林院编修来”,递与富高,吩咐道:“你将这名帖上复李太爷,说这轻绡是家老爷家童,一向流落在外,今老爷正要寻他回去,求老爷宽容,回谢。 ”富高晓得,拿了报条帖子,忙忙赶进府堂。 衙役见他有名帖报条,不敢阻挡。 富高进去禀道:“家老爷有柬拜上太爷。 ”将名帖与报条呈上。 知府看了大惊,问道:“你家老爷何时到此? 因何不曾传报? ”富高道:“家老爷因皇命严迫,一路微服行来,只带小的跟随,所以无人知道。 方才来到府前,看见轻绡,原是家老爷家童,流落在外,正欲寻他,不期见解至太爷堂下,不知犯着何事,特差小人来求老爷宽宥。 故将此候帖来到致意,即当面谢老爷。 ”知府听了,事也不问,便向富高道:“既是老爷之人,即刻送上。 你可多多拜上你家老爷,我就来回拜。 ”富高谢了出来,阴阳生就问:“你老爷寓何处所? ”富高道:“在南门三板桥张家房子里住。 ”说了就走出来回复邵才,叫他急回寓,恐防太爷来拜。 邵才听了忙忙回寓。 却说李知府吩咐备谒帖,打轿去拜。 李爷又命衙役典衣店里买套新鲜衣服,把轻绡通身上下换个簇新,门官替他挽起时髻,打扮得十分齐整,随着太爷的轿子竟到辕门来。 衙役先拿谒帖来,飞跑寻问到张姓的寓所。 那张家见说太爷将至门首,只得回道:“我这里有成相公、邵相公,却没有什么来爷。 ”那家帖人便嚷道:“方才来爷的管家,在府里说下处在你家,如何回说没有? ”此时邵才在里听得明白。 只因他有一件圆领无纱帽,已令富高拿几分银子,在戏箱里赁一顶纱帽,富高正拿在手里走来。 阴阳生见富高忙问道:“大叔,你家老爷哩? 太爷特来相拜。 ”富高道:“我家老爷在里面,待我进去通报。 ”说罢就走入去。 不期然李太爷下轿步入前堂,富高在里面替邵才穿起圆领,戴上乌纱,开了屏门步将出来。 李太爷跪下道:“卑职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负罪良多。 ”邵才双手扶住道:“小弟皇事弥艰,微服驱驰,不烦驿扰,又累贤府光顾。 适闻小仆又荷垂宥,沐德匪浅。 ”行礼罢,相坐叙谈。 成名在内看见谒帖上写:“青州府知府李邦孝禀谒。 ”暗想:“这邵才是什么人.李年兄如此是恭? ”遂走到屏后向外一张,见邵才乌纱蓝袍,起花玉带,大是骇异。 秀郎托茶出来。 献罢,李公把秀郎一看,忽然问道:“老大人,这位尊使是一向服役的? ”邵才道:“是契兄讳成名的童子,不是小弟的。 ”知府便问秀郎:“你家老爷是同来爷一齐来的? ”秀郎含糊答道:“是同来。 ”李知府道:“怎么两位老大人光临敝治,并没人通报? 卑职获罪多矣! ”邵才骇问道:“成名是贤府相契么? ”知府道:“就是卑职同袍。 这秀郎童子是服侍马年翁,所以认得。 ”邵才暗想到:“他怎么也改姓来混我! ”知府就叫礼房补个年弟的帖来,并拜马翁,命秀郎传进去。 秀郎禀道:“家老爷因路上抱病,在此调理,如今因和衣半眠,另日答拜老爷相会罢。 ”知府道:“你且进去拜上老爷,若不得出来相会,我要到里面来看候。 ”秀郎听了,只得拿帖子入内来。 成名在屏风后听了明白。 料躲不过,只得叫秀郎到外面去赁顶纱帽圆领来。 秀郎答应,出来先对知府道:“家老爷拜上老爷,就整衣出来。 ”说罢,忙到外面,去赁这二物。 须臾都送进来穿戴了,步出堂前。 李知府一见,笑脸相迎。 二人是相知同年,不容客话。 茶罢,知府起身辞去。 随后一府官员都来恭贺。 二人迎送完了,换衣冠一套,相对好笑。 成名见邵才身边添了标致童子,定睛一看,三魂六魄被他摄去了。 原来轻绡颜色身材比秀郎件件俊雅,故成名一见就着意了,便问道:“来兄,此人何来? ”邵才把遇见情由说了。 成名笑道:“原来是这个缘故。 若非此童,李公不来拜兄,弟竟不晓得兄是个鼎甲。 ”邵才也笑道:“不为这童子,弟终不识兄是个前辈。 ”彼此俱觉好笑。 皎月初斜金风起,琼瑶馥郁兰亭高。 契阳典起休拘束,越琴秦苗都发了。 双双个人知是谙,芳情脉脉无言。 凭栏立,低声唤,轻移玉捧金卮斟来酿酝。 只这柔荑心已醉。 那堪更抱行云。 若是别面时烦烦了。 轻绡歌罢,成名即击节称妙,赐以大爵,一饮而尽。 又饮了一回,彼此酩酊,命童子撤席。 成名见左右无人,低笑向邵才道:“贱体已痊,不识兄台何时践约? ”邵才也低低微笑应道:“今夜就有人来赴襄王约了。 ”成名就唱喏相谢笑道:“弟今醉了,要先告辞。 ”邵才佯醉道:“弟也上床了。 ”邵才悄悄对轻绡道:“我看你伶俐,将来当重用你。 如今我有句话对你说,不可说破。 ”轻绡道:“小人蒙老爷救了蚊命,恩同再造,倘有所使,水火不辞。 ”邵才道:“你今晚悄悄到马爷床上去睡,任他戏弄,你不要开口。 ”轻绡含羞答应了,忽然见秀郎服侍主人睡过来了。 此时富高已睡了。 邵才同秀郎入房,回首看轻绡,把嘴扭一扭。 他会意就走到成名床前,爬上床去,侧身向外眠了。 成名料是邵才来赴约,将手摸他身体光滑细腻,着兴勃然,轻轻用些工夫,直捣巢穴。 轻绡是熟路的,弄有时辰,成名爽快之极,完了事低低问道:“恩哥好么? ”轻绡不应。 成名认是邵才害羞,搂定睡了。 到天明,成名将他面儿一看,见是个轻绡。 轻绡闭了眼微笑,成名也微微而笑。 虽然不是邵才,情意比秀郎更多几分。 忽邵才推门进来道:“日色已高,两位新人该起来了! ”成名笑道:“好个适意词林! ”邵才也笑道:“正好对馋脸的吏部。 ”大家大笑,轻绡红了脸,披衣走出。 邵才问道:“此子何如? ”成名道:“承兄惠我,是极妙的。 ”邵才道:“只为难以报命,故觅童赠兄,今兄当恕弟矣! ”成名道:“弟今亦不复相强,但将来弟与兄伯劳飞燕,轻绡何归? ”邵才道:“弟专以此伸薄意,当送兄北行耳! ”成名称谢。 吃了早饭同去拜知府,并及各道。 晚上领了府尊的酒,三鼓回寓,邵才道:“弟因皇事孔迫,明日必欲南往,未知相晤何期,此心耿耿,奈何! ”成名道:“兄此去不过几月,扫平倭寇,凯歌到京,聚首亦未远,弟欲以秀郎暂侍左右,使兄见彼即如见弟也。 俟兄复命之日,还见如何? ”邵才道:“此诚所愿,但割兄之爱,弟心何安? ”成名道:“弟恨微职在身,不能侍兄左右,岂吝一童? ”邵才致谢。 到明日收拾起程,说声“保重”,分袂而去。 未知去后如何? 且看下回分解。 发布时间:2024-07-07 20:28:41 来源:番茄文学网 链接:https://www.kuansang.com/book/10090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