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第九十五回 妖态逼人难为长舌妇忠言逆耳断送老头皮 内容: 却说黄门侍郎窦笃依官仗势,居然不准检查,而且满口狂言,任意乱骂,恼得霍延火起,厉声喝道:“来人,给我将这狗官抓下马来! ”话说未了,早拥出数十武士,你一拉,我一扯,不由得将一个窦笃拖下马来。 那窦笃还不知厉害,泼口大骂道:“好狗头,胆敢来和老爷做对头! 好好好,今天看你怎么样咱老子就是了。 ”霍延听罢,几乎将脑门气破,大声骂道:“好奸贼! 你过午从止奸亭经过,胆敢不服王命,拒抗搜查,还满口胡言,老爷们当真惧怕你这狗官的威势么? 众士卒! 他嘴里再不干不净的,就给我打,将这奸贼打死了我去偿命。 ”那窦笃眼睛里真没有这个小小的亭长了,听他这话,更是怒骂不已。 那些士卒,还不敢毅然动手。 霍延大声说道:“你们刚才难道没有听见我的话么? ”那些士卒这才放大了胆,将窦笃按住在地上,你一拳,我一足,将个窦笃打得挣扎不得。 这时早有人去报知周纡了。 周纡听说这样的事情,赶紧飞马来到止奸亭,瞥见众士卒将一个窦笃已经打得动弹不得了。 他忙下了坐骑,询问情由,霍延便将以上的一番情形告诉与他。 他冷笑一声说道:“他们这些王公大人,眼睛里哪还有一个王法呢? ”窦笃见了周纡,便说道:“爷爷,你好! 你仗着你九城军马司的势力来欺压我么? 好好! 咱现在和你没有话说,明天上朝,再和你这匹夫见个高下就是了。 ”周纡微微一笑道:“侍郎大人! 请不要动怒,只怪他们这些士卒,太也狗眼看人低,认不得侍郎大人,并且胆有天大,竟敢来和侍郎大人作耍。 要是卑职在这里,见了大人,应当早就护送到府上了,哪里还敢检搜呢? 这也许是这班士卒依官仗势,目无法纪罢了。 但是还有一层,要请大人原谅,他们奉着上司的旨意,不得不这样做的,所以就得罪了大人了。 ”窦笃含嗔带怒地苦着脸说道:“周纡,你纵使手下爪牙,殴辱朝廷的命官,还来说这些俏皮话么? 好好,管教你认得咱家厉害就是了! ”周纡冷笑一声说道:“侍郎大人! 打已经打过了,自古道,推倒龙床,跌倒太子,也不过一个陪罪罢了。 侍郎大人还看卑职的面分上,得过且过罢。 窦大人,卑职这里赔礼了。 ”他笑嘻嘻地躬身一揖。 这一来,把个窦笃弄得又羞又气,又恼又怒,勉强从地上挣扎起来,爬了半天,好容易才爬上了马,对周纡说道:“周纡,你也不必油腔滑调的了。 咱家也不是个三岁的小孩子,苦头吃过了,难道听了你这两句甜蜜话,就和你罢了不成? ”周纡笑问道:“依侍郎便怎么样呢? ”他剔起眼睛说道:“依我怎么样? 是和你一同去见万岁评个是非! ”他道:“你这是什么话呢? 我与你河水不犯井水,你偏要使手下来和我作对,我也没法,只好去到万岁面前见见高下了。 ”周纡笑道:“当真要去么? 在卑职看起来,还是不去的为佳。 ”他大声说道:“谁和你在这里牵丝扳藤的,咱家先得罪你了。 ”他说罢,带转马头,正要动身,周纡对他笑道:“大人一定要去,卑职此刻还有些事情,未曾完毕,没有空子陪大人一同去,只好请大人独自去罢。 ”他在马上说道:“只要圣上有什么是非下来,还怕你逃上天去不成。 ”周纡笑道:“那个是自然的。 ”窦笃一马进了禁城,到了午朝门口,下了马,一跛一颠地走了进去。 那一班内外的侍臣见他被人家打得鼻塌唇歪,盔斜袍坏,不由得一齐问他究竟。 他大声对众侍臣说道:“周纡领着手下爪牙,把守在东门外的止奸亭里,我走到那里,他们便不由分说,将我拖下马,一顿毒打,你们看这班人还有王法吗? 不是简直就反了么? ”众内外侍臣,一个个都替周纡捏着一把汗。 暗道:“周纡胆也忒大了,谁不知道窦家不是好惹的,偏是他要在虎身上捉虫子,不是自己讨死么? ”不说大家暗地里替周纡担忧,再说他一径入了坤宁宫,在章帝面前哭诉周纡无礼,毒打大臣的一番话,说了一遍,满想万岁就传旨去拿周纡问罪。 谁知章帝听他这番话,不禁勃然大怒,呻吟着紧蹙双眉,对窦笃说道:“我问你,你既做一个黄门侍郎,难道连王法都不知道么? 你可晓得那止奸亭是谁立的? ”他连忙答道:“微臣怎么不知道呢,那是万岁的旨意,搜查过午出禁城的官吏的。 不过微臣今天回去迟了,他们一定要搜查,我也没有说什么,他们便一些也不讲情理,一味蛮横,将微臣毒打一顿,这事一定要求万岁替微臣伸冤。 ”他说罢,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个不祝章帝听他这一番启奏,不由得向他说道:“卿家刚才这番话,未免忒也强词夺理了。 我想那周纡与你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怨的,他又何必这样要与你为难呢? 而且你好端端的给他查搜,他又不是个野人,就能这样的无礼举动么? ”窦笃听得章帝这番话,真是出于他的意料之外,不禁满面羞惭,半晌无语。 章帝又向他说道:“卿家你今天先且回去,谁是谁非,孤家自然要派人打听清楚。 如其照卿家的话,周纡无礼殴辱大臣,那周纡当然要按律治罪,万一不是,那么卿家也不得轻辞其咎的。 ”他这番话说了,把个窦笃吓得面如土色,忙道:“我主容禀,微臣并非有意与周纡寻隙,不过他这番举动未免过于蔑视人了。 还请万岁训斥他一番,叫他下次万不可再这样横行霸道的就是了,微臣也不记前仇,深愿和他释嫌交好,未识我主以为如何呢? ”章帝早知是他的不是,故意说道:“周纡目无王法,殊属可杀。 那么,孤家一定要调查根底,究竟谁是谁非,都要照律治罪,以儆效尤的。 ”他知道非言语所可挽回,只得忍气吞生,怏怏地退了出去。 这且慢表。 再说章帝被他麻烦得头昏脑胀,见他走了,正要躺下去静养静养,瞥见六宫总监魏老儿,立在榻前,满面怒容。 章帝心中不禁暗暗地纳罕,问道:“老公爷到这里,莫非有什么事情么? ”魏西听见章帝问话,喘吁吁地双膝跪下,口中说道:“我主万岁,微臣有一事冒死上渎天颜,微臣自知身该分为万段,但是老奴受我主累世鸿恩,不能欺灭主公,宁可教老奴碎尸粉骨,这件事一定是要奏与我主的。 ”章帝猛听得他这番没头没尾的话,倒弄得十分疑惑,莫名其妙,连忙说道:“老公爷! 有什么事尽管奏来,孤家断不加罪与你的。 ”他便将窦娘娘的一套玩意儿,一五一十整整地说个爽快。 把个章帝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大叫一声,昏厥过去。 这时将一班宫娥彩女吓得手忙脚乱,忙上前来灌救。 停了半天,章帝才回过一口气来,微微说了一声:“气死我也! ”按下慢表。 再说大窦与能儿正干到一发千钧的要紧时候,猛听得外面有人走了进来,大窦不禁大吃一惊,忙教能儿快些放手。 谁知能儿正自弄到得趣的时候,哪里肯毅然放手呢,就是后面有一把刀砍来,他也不松手的。 说时迟,那时快,门帘一掀,从外面钻进一个头来。 大窦仔细一望,那人一缩头,一阵脚步声音又出去了。 她到了这时,心慌意乱,伸手将能儿往旁边一推,说道:“冤家! 你今天可害了我了。 ”能儿忙坐了起来。 赶紧先将衣服穿好,然后又替她将衣服穿好,向她问道:“娘娘,方才那人是谁? 我没有看得清楚。 ”她苦着脸答道:“此番好道休也,还只管的什么呢? ”能儿忽然向她笑道:“那人一定不会去泄漏我们事情的。 ”她闪着星眼,向他一瞅问道:“你难道认得他么? ”能儿道:“他不是化儿么? ”大窦道:“啐! 如果是化儿,我还这样的着急做什么呢? ”能儿道:“除却化儿,还有谁呢? ”她道:“你只管贪着眼前的快活,你还问日后么,他就是六宫总监魏老头儿。 ”他听罢,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忙道:“这便怎生是好呢? ”她道:“可不是么? 此番我们的隐情被他窥破,还想他不去泄漏,恐怕也不能够了。 万岁如果知道这样的玩意儿,你我二人还怕不作刀下之鬼么? ”他道:“娘娘,这事我倒想出一个法子来了? ”她道:“你想出什么法子来呢? ”他道:“现在横竖我们隐情被他揭破了,不如索性使一条计,反过头来咬他一口,倒也值得些。 ”她道:“但是想出一个什么法子去反噬他呢? ”能儿停了半响,才说道:“那么只好说他调戏娘娘的了。 ”她听罢,不禁嗤地笑道:“笨货! 你这个规矩都不晓得么? ”他道:“管他娘的,只是他要我们的命,我们也只好用这条计抵抗了。 ”她道:“呸! 如果照你的话去做,真是自寻死路了。 ”他道:“你这是什么话? ”大窦掩口苦笑道:“他们内监都是有本无利的人,怎样来调戏我呢? 我要是用这话去抵抗,万岁还肯相信么? ”他听说这话,心中更不明白,忙道:“什么叫做有本无利呢? ”她道:“笨货! 我被你缠煞了,你生了十八九岁,难道这有本无利还不知道? ”他将头摇得拨浪鼓一般地说道:“委实不知道。 ”她道:“他们的阳物全被割去了,没有那东西,还想这个事情么? ”他不禁笑道:“原来如此,我还在鼓里呢。 既是这样,再想别的法子去对待他便了。 ”她道:“火到眉头,这不能再缓了。 你快到妹妹的宫里,暂且安身,不要抛头露面,免得被他们看见露出破绽来,反而不美,我自有法子将这个老贼结果就是了。 ”她说罢,便与能儿下床分手。 不说能儿和化儿在望荷亭前碰见了,一同回到留风院去的事情,再说大窦一径向淑德宫而来。 还未到淑德宫,只见一群宫女,一齐过来施礼说道:“万岁请娘娘回宫。 ”她听说这话,心中早已明白,微微点首,挟着宫女慢慢地走到坤宁宫门口,取出手帕,着力在眼上揉擦了一阵子,那一双杏眼登时红肿起来。 她到了章帝的榻前,盈盈地折花枝跪下,娇啼宛转,粉黛无光,口中直嚷:“万岁救命! ”那章帝本来是一腔怒气,不可遏止,恨不得将她立刻抓来砍为两段,才泄胸中的醋火。 及至见她进来,双眼红肿得和杏子一般,粉残钗乱,不禁将那一股醋火,早消了一半。 又听得她莺啼呖呖,更觉楚楚可怜,便将那气忿欲死的念头,消入于无何有之乡了。 最后又听得她口中连喊救命,他不禁十分惊讶地说道:“梓童! 快些平身,有谁敢来欺你,快些奏来,孤家自有道理。 ”她哭道:“妾身自万岁龙体欠安,恨不能以身替代,何日不提心吊胆,满望万岁早日大瘳,治理国事,以免奸佞弄权,万民颠倒。 讵料灾星未退,虽日有起色,可是未能一旦霍然,妾身何等的忧郁。 今天逢着黄道吉日,妾身想到濯龙园素香楼上,去替万岁祈祷。 不想步到濯龙园口,迎面碰见六宫总监魏老公公,他就问我到园里去作着什么。 我说到素香楼牟尼佛的像前去求福消灾。 他便大声说道万岁有旨,早就不准人进去了。 等待万岁爷病好了,再进去不迟的。 我道万岁从未下过这个旨意,而且我今天专为万岁才来的。 他道:‘凭你说,难道我们就算了吗? 无论如何,今天是不准进去。 ’那时也怪贱妾说错了一句话,就是说,这园子是我家的,难道就让你们这些奴才擅自作主么? 我说罢,他便指手划脚地向我说道:‘我们奉了万岁的旨意,谁也不准去的。 你说你自家人,这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谁不是自家人,难道是外人不成? 你不过做了几天皇后,就想依势来压迫我老魏了么? 老实说一句,休要说你这个皇后,便是万岁什么事,还要让我三分呢。 我魏老儿从进宫,陪伴汉家三代了,就是老王爷,太王爷,还没有一件事不信我呢。 我到了晚年,难道反来受你们的鸟气么? 凭你是谁,今天都不准进去的。 你要是回去告诉万岁,休要带着别人,就说我魏老儿阻止的,横竖我在这里守候着就是了。 ’我听了这番话,不由得心中生气,便责问道,难道你们这起人不知国法么? 他便对那班手下的宫监说道:“将她赶出去! 谁耐烦和她噜苏,再在这里缠不清,给我打! ’那一班宫监谁不是如狼似虎的,一齐擎着兵器,便奔我来。 那时我吓得魂落胆飞,放步回头逃命。 幸亏众宫女将我扶出来,不然今朝还不是活活地被他们打死了么? 万岁爷! 你老人家不替贱妾伸冤,贱妾的性命也不要了。 ”她说罢,拉起罗裙,遮着粉脸,立起来故意就要撞了。 吓得章帝手足无措,忙唤宫女将她死力扯祝章帝连呼道:“反了反了! 颇耐这个老贼,竟怀着这样的野心呢。 怪不得他方才在我的面前一派花言巧语,孤家险些上了他的算。 梓童,请且息怒,孤家自有道理,管教你消气就是了。 ”她娇啼不胜地说道:“贱妾今天受了奇耻大辱,倒没有什么要紧,只恐怕这些目无法纪的叛徒胆子越大,到了那时,还不袭取汉室的江山么? ”章帝忙道:“娘娘,请保重玉体,孤家自有定夺。 ”他忙向内侍臣说道:“快点将这老贼和园内的宫监一起传上。 ”话犹未了,两旁内侍轰雷也似的一声答应,不多一会,将魏总监和十六个守园的太监一并传到。 章帝见了魏总监,不由得怒发冲冠,用手一指,厉声大骂道:“你这个老贼,无法无天,胆敢目无法纪,冲撞娘娘。 汉家待你哪样亏负? 我竟这样的失心疯了,自己闯下滔天大祸,还不思改过,反来花言巧语噬咬别人,天理难容,国法何在? 来人! 给我将这老贼捆去砍了。 ”话犹未了,早拥出几个武士来,鹰拿活鹊般将魏总监抓了就走。 那魏总监毫不惊慌,从容地仰天笑道:“我早就料到有此一出了,不过我这样的死了,也好去见太王爷、老王爷于九泉之下了。 为人还是宜乎存心奸诡,反能够活寿百年。 像我这样的憨直,居然伴了三个皇帝,活了六十多年,这一死也就不枉了。 万岁! 老奴今天和你老人家长别了。 ”他说罢,被众武士拥出了午门,刀光一亮,可怜一缕忠魂,早到鬼门关去交帐了。 再说章帝又命将十六个守园的内监一齐收禁。 窦娘娘见众武士将一颗血淋淋魏总监的白头提了进来,心中早已如愿了,又见章帝要收禁内监,不禁强盗发善心,忙上前奏道:“欺君罔上,罪在魏总监一人。 如今他已明正典刑,也就算了。 万岁可格外施恩,饶恕他们初犯,带罪任事就是了。 ”她说了这番话,章帝一连说几个是,忙吩咐众人教他们给娘娘谢恩。 可怜那些人没头没脑地被抓得来,只见魏总监未曾说了几句话,立刻身首异处,不禁一个个三魂落地,七魄升天,料知事非小可。 后又听见章帝吩咐,命将他们收禁,一个个不知深浅,浑身抖抖地动个不停。 没奈何,只得引颈待命,不想凭空得着窦娘娘的几句话,竟赦了他们的罪,谁也感激无地了,便一齐向窦娘娘施礼拜谢,高呼娘娘万岁。 窦娘娘到了此刻,心中暗喜道:“这也落得替他们讲一个人情。 这一来,他们谁敢出我的范围了,向后去还不是听我自由么? ”她想到这里,不禁喜形于色,对众人说道:“姑念你们无知初犯,所以万岁开恩赦了你们,但是你们向后去,都要勤谨任事,不可疏忽,致加罪戾。 ”众人没口地答应着退了出去。 章帝见众人走了之后,不禁满口夸赞道:“娘娘仁义如天,真不愧为六宫之主了。 ”她正要答话,瞥见一个宫女慌慌地跑了进来,大声说道:“不好了,不好了! ”这正是:总监方为刀下鬼,宫娥又诉腹中冤。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发布时间:2024-07-03 21:52:24 来源:番茄文学网 链接:https://www.kuansang.com/book/10068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