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第一二二回 晶锅幻彩邪雾蒸辉彻地分身消魔首 仙阵微尘神刀化血先天正气炼妖灵 内容: 话说笑和尚等四人正在危急之际,倏地三道匹练般的金光,如长虹泻地,从空中往下直射,接着便是惊天动地的一个大霹雳打将下来。 四人身躯好似被什么大力吸住,直甩出去约有半里之遥,脱出了险地毒手。 只是震得耳鸣目眩,摇魂荡魄。 知道来了救应,略一定神,往前一看,所有前面毒氛妖雾,已被霹雳震散,金光影里,现出两个仙风道骨的全真和一个清瘦瞿昙,正是东海三仙玄真子、苦行头陀和乾坤正气妙一真人驾到。 笑和尚、金蝉心中大喜,胆气为之一壮,匆匆说与庄易、石生,便要上前再斗。 这时三仙的三道金光,正与敌人那亩许方圆一团绿光斗在一起,宛如三条金龙同抢一个翠珠,异彩晶莹,变化无穷,霞光四射,照彻天地。 四人刚刚飞近,苦行头陀将手往后一挥,吩咐不要上前,暂待一旁候命。 四人才住脚步,又听得破空之声,三道光华,两个自北一个自西同时飞到,现出三个矮子。 西边来的藏灵子首先到达,生得最为矮小,一露面便高喊:“三仙道友,暂停贵手。 我与老妖有杀徒之仇,须要亲手除他,方消此恨! ”言还未了,北面来的也现出身来,正是嵩山二老追云叟白谷逸和矮叟朱梅,同声说道:“三位道友,我们就听他的,看看藏矮子的道力本领。 他不行,我们再动手,也不怕妖孽飞上天去。 ”这时三仙已各向藏灵子举手,道声遵命,退将下来。 藏灵子手扬处,九十九口天辛飞剑如流星一般飞上前去,包围绿光,争斗起来。 绿袍老祖狞笑一声,骂道:“无知矮鬼! 也敢助纣为虐,今日叫你尝尝老祖的厉害。 ”说罢,长臂摇处,倏地往主峰顶上退飞下去。 藏灵子哪里肯舍,大声骂道:“大胆妖孽! 还想诱我深入,我倒要看看你有何伎俩。 ”说罢,将手一指,空中剑光恰似电闪星驰般直朝绿光飞去。 三仙二老也不追赶,大家都会在一起。 峨眉掌教乾坤正气妙一真人齐漱溟,从法宝囊内取出六粒其红如火、有茶杯大小的宝珠和十二根旗门,分给玄真子、苦行头陀与嵩山二老每人一粒宝珠、两根旗门,自己也取了一套。 剩下一珠二旗交与笑和尚,传了用法,吩咐带了金蝉、庄易、石生三人,将此旗、珠带往东南角上,离百蛮主峰十里之间立定,但听西北方起了雷声,便将珠、旗祭起,自有妙用。 笑和尚去后,妙一真人对众说道:“我正愁除此妖孽须费不少手脚,会不会在我等行法时,他用元神幻化逃窜,实无把握。 难得藏灵子赶来凑趣,正好在他二人争斗之际,下手埋伏,想是妖孽恶贯满盈,该遭劫数。 不过藏灵子虽是异派,除了他任性行事外,并无大恶。 这生死晦明幻灭微尘阵,乃是恩师正传,又有我等三人多时辛苦炼成的纯阳至宝为助,到时他如果见机先退还好,不然岂不连他也要玉石俱焚? 莫如我和玄真师兄交替一下,由我来主持生门,给他留一条出路如何? ”矮叟朱梅道:“你虽好心,一则恐他执迷不悟,二则他既见机退出,绿袍老祖岂有不知之理? 倘或妖孽也随着遁走,我们竟投鼠忌器,万一闹了个前功尽弃,再要除他就更难了。 ”苦行头陀道:“齐道友言得极是。 上天有好生之德,藏灵子数百年修炼苦功,也非容易。 如被纯阳真火烧化,身灵两灭,不比兵解,反倒成全。 此事不可大意,因果相循,误人无殊误己。 长眉真人预示妖孽命尽今日,绝无差错,我等宁被妖孽遁走,再费手脚,也不可误伤了藏灵子性命,才是修道人的正理。 ”众人闻言,俱都点头赞可。 当下除妙一真人与玄真子相换,去守生门外,余人也各将方位分别站好,静等时机一到,便即下手行事。 这时主峰上空的藏灵子,正和绿袍老祖杀了个难解难分。 藏灵子用白铁精英炼成的九十九口天辛剑,只管在那团亩许大小的绿光中乱穿乱刺,但敌人恰似没有知觉一般。 适才又在三仙二老面前夸下大口,越俎不能代庖,岂不笑话,不由又愧又怒。 想另使法宝取胜时,那绿袍老祖早有算计,将藏灵子诱入了重地之后,乘他一心运用飞剑、不及分神之际,暗中行使妖法,下了埋伏。 一切准备停当,才将手往空中一指,空中玄牝珠那团绿光倏地涨大十倍,照得天地皆碧。 藏灵子刚将法宝取到手内,忽见绿光大盛,飞剑虽多,竟只能阻挡,无力施为,才知绿袍老祖玄牝珠真个厉害,大吃一惊,不敢松懈,也先将手往空中一指,正用全神抵御之间,忽听地下怪声大起,鬼声啾啾,阴风怒号,砰的一声大震,砂石飞扬,整个峰顶忽然揭去。 五色烟雾中,只见一个赤身裸体的美妇影子一闪,一座琉璃穹顶比飞云还疾,升将起来。 飞到半空,倏地倒转,顶下脚上,恰似一个五色透明的琉璃大蒸锅,由藏灵子脚下往上兜去;上面飞剑抵不住绿光,又平压下来。 藏灵子先见峰顶揭开,烟雾弥漫中,有一赤身美妇,只疑是敌人使什么姹女阴魔,前来蛊惑自己,并没放在心上,只注重迎敌头顶上的绿光,防它有何幻化。 百忙中见脚底烟雾蒸腾而上,随手取了一样法宝,待要往下打去,猛一定睛运神,看出下面烟光中那座穹顶。 才知绿袍老祖心计毒辣,知道自己也擅玄功,不怕那玄牝珠幻化的阴魔大擒拿法,力求取胜,竟不惜将多年辛苦用百蟒毒涎炼成的琉璃寝宫,孤注一掷地使将出来。 若是旁人,精神稍懈,岂不遭了毒手? 就在这一转念间,早打定了主意,拼着牺牲一些精血,不露一些惊惶,暗将舌尖咬碎。 等到穹顶往上兜来时,忽然装作不备,连人带剑光,竟往烟光中卷去。 绿袍老祖见敌人落网,心中大喜,忙将绿光往下一沉,罩在穹顶上面,以防遁逃。 然后将手一指,正待将穹顶收小,催动阳火将敌人炼化时,忽见穹顶里面,霞光连闪两下,两道五色长虹,宛如两根金梁,交错成了十字,竟将穹顶撑住,不能往一处收小。 接着,咝咝微响了一下,烟光尽散,藏灵子已不知去向。 那座仰面的大穹顶,底已洞穿,恰似一个透明琉璃大罩子,悬在空中,自在飘扬。 才知害人不成,反着了敌人的道儿,将多年心血炼成的法宝破去,不由又惊又怒。 方在查看敌人踪迹,忽然一道光华,从身后直射过来。 连忙回身看时,一朵黄云疾如奔马,飞驶过来,快将自己罩住。 情知今日和藏灵子对敌,彼此都难分高下,绝非寻常法宝法术所能取胜。 这朵黄云定是藏灵子元神幻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自己也用元神,和他一拼死活。 想到这里,略一定神,无暇再收拾残余法宝,因舍不得本身这副奇怪躯壳,敌人势盛,恐遭暗算,便暗使隐身妖法,往地下钻去。 同时精魄离身,与元神会合一体,直往黄云中飞去。 两下一经遇合,那黄云竟似无甚大力,暗笑敌人枉负盛名,竟是这般不济,也敢和我动手。 正待运用玄功将敌人消灭,倏听地底一声大震,黄光如金蛇乱窜,藏灵子从烟光中破空直上,手中拿着绿袍老祖两半片怪头颅,厉声喝道:“该死妖孽! 还敢逞能。 你的躯壳,已被祖师爷用法术裂成粉碎了。 ”原来藏灵子适才飞入穹顶时,先用法宝将穹顶撑住,然后喷出一口鲜血,运用玄功破了妖法。 知敌人凶狡,妖法厉害,自己本领未必能够伤他,便猛生巧计,脱险以后,暂不露面。 先使滴血分身,假幻作自己元神,装作与他拼命。 本人却隐身在侧,觑准绿袍老祖隐身之所,猜他必将躯壳潜藏地底。 忙即跟踪下去,只苦于不知藏处深浅,姑且运用裂地搜神之法,居然将敌人躯壳震裂。 绿袍老祖也是自恃太过,才两次着了敌人的道儿,躯体已毁,日后又得用许多心力物色替身。 空自痛恨,也无办法。 那藏灵子更是恶毒,将那绿袍老祖两半个残余头颅拿在手中,口诵真言,用手一拍,便成粉碎。 再将两掌合拢一搓,立刻化成黄烟,随风四散。 眼看前面黄云已渐被绿光消灭,知用别的法宝绝难抵敌,便将身往下一沉,落在山岩上面,将九十九口飞剑放出,护住全身。 然后将手往头顶一拍,元神飞出命门,一朵亩许大的黄云,拥护着一个手持短剑、长有尺许的小道士,直往天空升起。 这时玄牝珠已将先前那朵黄云冲散,劈面飞至,迎头斗将起来。 藏灵子运用元神和多年炼就的心灵剑,想将绿袍老祖元神斩死。 绿袍老祖又想乘机幻化,将残余的金蚕恶蛊放出来,去伤藏灵子的躯壳。 两下用尽心机,一场恶战。 绿光、黄云上下翻滚,消长无端、变化莫测。 直斗了有个把时辰,未分胜负。 斗到后来,那道绿光芒彩渐减。 藏灵子久经大敌,这会儿工夫已看出玄牝珠的神化,虽不能伤害自己,却也无法取胜。 一见敌人似感不支,便疑他不是蓄机遁逃,就是别有用意。 正在留神观察,猛听绿光中连连怪啸,似在诵念魔咒,半晌仍无动作。 又斗了半盏茶时,对面绿光倏如陨星飞泻,直往下面坠落。 藏灵子早有防备,连忙追将下去,刚刚坠落到主峰上面,绿光已经在前飞落。 还未等到跟踪追入,忽见下面绿光影中,一道红光一闪,一阵血团黑烟劈面飞洒而上。 知敌人又发动了埋伏,不知深浅,未敢深入,略一迟疑,绿光已随血团飞出。 藏灵子运用真神,看出那血团中有好几个阴魂厉魄催动。 知道那些血团是绿袍老祖用同党生魂血肉幻化,甚为厉害。 便将心灵剑飞出手去,一团其红如血的光华,立刻长有亩许方圆,先将那阵血团黑烟围住,然后再用元神去敌绿袍老祖,两下才一接触,猛然又听异声四起,吱吱喳喳,响成一片。 接着嗡的一声巨响,从后崖那边又飞起千万点金星,漫天盖地飞叫而来。 一个妖人手持长幡,幡上面放出数十百丈的妖云毒雾,笼罩着这些金蚕恶蛊,在后督队,正要往自己存放躯壳的山崖飞去。 才知敌人故意用妖法绊住自己元神同那口心灵剑,暗中却将毒蛊放出,嚼吃自己的躯壳,不由大吃一惊。 这时敌人元神光华大盛,心灵剑虽然神妙,偏偏那些血团俱是妖人精血所化,诛不胜诛。 尽管被剑光斩断,并不消灭,反而由大变小,越来越多,紧紧缠定剑光不舍。 下面躯壳虽有九十九口天辛剑护身,无奈这些受过妖法训练的通灵恶蛊,见了生人,胜似青蝇逐血,死缠不舍。 又秉天地奇戾之气,愍不畏死,得空便钻,见孔就入,不比别的法宝尚可抵御。 大敌当前,自己元神不能兼顾,只凭飞剑本身灵气运转,略有疏忽,被恶蛊侵入了几个,定遭粉身碎骨之惨。 自己功行尚未完满,便将肉身失去。 正后悔不该贪功好胜,将元神离身,铸此大错。 忽听下面怪啸连声,那金蚕后面的督队妖人便停了飞行。 金蚕原受那面妖幡指挥,也跟着不再前进,只管在妖雾中乱飞乱叫。 转眼间,从斜刺里飞来两道妖光,涌现出两个妖人,其中一个断了一只臂膀,两人各持一面妖幡,烟雾围绕。 才一照面,便对那督队妖人喝道:“老鬼劫运快到,现在云南教祖和三仙二老,正在合力除他。 我等元神,已蒙一位恩人救去。 你看他平时对我等那般暴虐狠毒,到了这般田地,还将众同门的精魂血肉,供敌人宰杀诛戮。 我们已将洞底禁法破坏,少时他那化血分魂之法,便要被敌人破去。 侥幸他因用你,还了元神,还不趁他有力无处使时,急速带了这些恶蛊,随我们死中觅活,等待何时? ”言还未了,三个妖人已经聚在一起,呼啸一声,各将长幡一摆,烟云起处,簇拥着那些金蚕,便往东南方向飞去。 绿袍老祖见众叛亲离,又将费尽辛苦炼成的金蚕恶蛊失去。 虽受过心血祭炼,灵感相应,无奈这三个妖人本领俱非寻常,驾驭金蚕又是自己所传。 元神禁制,还不怕他们反逃上天;如今他们元神被人解放,自己元神又被敌人绊住,眼看着奈何不得,只急得“呜呜”怪啸。 藏灵子以为自己躯壳必毁在恶蛊毒口,万料不到敌人起了内叛,居然保全。 同时敌人所用化血分神之法,原是受了同党的救援。 内中妖人乘绿袍老祖与敌人交手之时,前往阴风洞底去将自己元神救去。 不料被绿袍老祖赶来,遭了毒手,又将他们元神驱遣御敌,因为受了禁制,只能甘受对方宰杀,无力避免。 及至二次被那两个同党暗中去破了禁制,自然纷纷逃散。 妖人元神一去,妖法便失了灵效,血团妖云顷刻消灭,更是喜出望外。 方在得意,忽听西北方起了一个震天价响的大霹雳,接着四外雷声同时响应,六七道长虹般的金光,倏地从远处飞向中央主峰上面,满空交织。 见那三个妖人驾着烟云,带着那成千上万的金蚕飞出好远,被这金光闪了两闪,顷刻不见。 正在惊疑,猛听耳旁有人低语道:“妖孽凶顽,一时难以诛灭。 贫道等奉了长眉真人遗命,已布下生死晦明幻灭微尘阵,将妖窟完全罩住。 道友何必多费精神与他苦斗? 快请退出西北生门,且由贫道等来代劳吧。 ”藏灵子听出是三仙用千里传音警告,此山已设下生死晦明幻灭微尘阵。 这阵法乃是长眉真人当年除魔圣法,非同小可,如不见机退出,势必连自己也一同消灭在内。 再往上下四方一看,先前金光闪过几闪之后,已经了无踪影,只觉到处都是祥云隐隐,青濛濛上不见天、下不见地,别的并无异兆。 知道适才雷声,阵势业已发动,危机顷刻,不顾再和敌人争持。 百忙中往下一看,九十九口天辛剑光华绕处,自己躯壳仍旧好端端坐在那里。 知是三仙二老不但给自己留了出路,连躯壳都未用阵法隐去,好让自己全身而退,心中又感又愧。 不敢怠慢,忙将手一指,心灵剑稍缓敌人来势,运用元神,如飞星下逝,遁回躯壳,刚合得体,飞起身来。 上面心灵剑抵不住玄牝珠,敌人元神业已追到,哪敢再作迟延,就势收了心灵剑,使用遁法,忙往西北方飞去。 那绿袍老祖急怒之余,虽未听出传声示警,已看三仙二老有了动作,仗着玄功奥妙,敌人不能伤害。 一见藏灵子想要逃遁,如何肯舍,紧紧追去。 两下里遁光俱都迅疾非凡,藏灵子驾着遁光在前,绿光在后,恰如飞星过渡、电闪穿云,相隔也不过十丈左右。 这里三仙二老用千里传音,警退了藏灵子。 见绿袍老祖元神也随着退出。 当时如将阵势发动,玉石俱焚,又违了初意;否则妖孽也要跟着逃遁,日后成了气候,更难消灭。 正在举棋不定,绿光已追离阵门不远。 乾坤正气妙一真人见势不佳,正待飞身上前阻挡,藏灵子已首先退出阵来。 就在这一友一敌,首尾衔接,绿光转瞬便出阵门之际,倏地一片红霞从斜刺里飞来,放过藏灵子,便见一道血光比电还疾,直朝绿光飞去,恰好两下碰个正着,只听绿光一声惨啸,掉转头便遁回去了。 妙一真人看出来人是红发老祖,用化血神刀伤了绿袍老祖元神一下。 知道红发老祖定要前往追逐,恐那化血神刀也葬送阵内,忙中不及开言问讯,袍袖扬处,先飞起一道金光,将化血神刀敌住。 再用手往空一指,一团红光飞将起来,顷刻化作一片火云,直往空中布去。 然后上前与来人相见。 此时,藏灵子自觉无趣,早道得一声:“道友留情,再行相见。 ”驾遁光飞遁回去了。 红发老祖为报绿袍老祖杀徒之仇,特意炼了两件法宝,前来寻他算账。 一到便看出绿袍老祖追赶藏灵子甚急,乘其不备,给了他一化血神刀。 刚要往前追赶,忽见一道金光飞起,将神刀阻住,不能前进。 定睛一看,放剑的人正是峨眉掌教,怎会相助妖孽? 正在诧异,阵势业已发动,才看出是一番好意。 相见不用分说,自知这阵法非同小可,不愁杀徒之恨不消。 与妙一真人见礼之后,又去寻见追云叟,谈了几句,便即作别回山。 那绿袍老祖先时只知敌人有了动作,还不知轻重利害。 及至追赶藏灵子快出阵间,看见前面祥云中隐现的旗门宝光,才知不妙。 方要随敌飞逃,不想才出阵门,便遇克星,吃了一刀。 红发老祖亲来,不比洪长豹,可用玄功幻化欺骗。 虽有抵敌的法宝,匆忙之中也来不及行使,前进不能,只得后退。 一时急怒交加,惊慌忙乱,竟忘了退路更险。 才退不到丈许,阵门已合。 这时一座百蛮主峰,周围数十里上空,俱是祥云瑞霭笼罩,红艳艳一片金霞异彩,更看不清丝毫景物。 只不时看见那团亩许大的绿光东冲西突,闪动不定。 三仙二老各在本门方位上盘膝坐定,运用玄功,放起纯阳真火,手扬处便是一个震天大霹雳,带着一团火云,直往阵中绿光打去。 四外雷声一个接着一个,只震得山摇地动,石破天惊。 静等满了一十九日,消灭妖人元神,扫荡毒氛。 这且不提。 话说把守灭门的笑和尚等四人,先时因为灭门是全阵死门,不愁敌人飞遁,只须到时听见雷声,依法行事。 到了灭门以后,刚将阵法布好,笑和尚猛地想起借幡指引自己去斩蛛的随引,虽是妖人余孽,颇有悔过之诚。 自己受了人家好处,完成大功,虽说冒险将他元神救出,不知他是否遁走,如等阵势发动,岂不玉石俱焚? 还有那辛辰子,也是穷凶极恶,如不是他,自己何至失却无形剑,差一点身败名裂? 石生在阴风洞底,又曾误放了一个妖人元神,如要是他,岂不又留祸患? 看目前形势,藏灵子与绿袍老祖不斗到智穷力竭,绝不罢手。 何不趁此时机,前往一探虚实? 因自己隐身灵符已为妖法所毁,便向庄易要了来,再三嘱咐谨守阵门,自己顷刻即回。 金蝉、石生闻言,也争着同去。 笑和尚因石生初次出世,阅历太浅,虽说除妖还不到时候,守阵责任重大,便留下金蝉。 又向他要了灵符,交与石生佩用,随自己一同前往,以便到了紧急时刻,一闻雷声号令,就用他的两界牌飞回,商议定后,直往今日相遇随引之处飞去。 飞经主峰后面,风穴上空,遥望辛辰子还被钉在妖牌上面挣扎,知他元神未被石生错放,心中大喜。 正以为手到成功,忽见一溜绿火,在风穴口外一闪,现出昨日先在风穴看守辛辰子、后来被绿袍老祖咬去一只臂膀的妖人,单手持着那面妖幡,指着辛辰子骂道:“你这恶鬼临死还要害人! 昨日我好心好意劝你忍耐一些,少受些罪,你却向老鬼去搬弄是非,害我断了一只手臂,眼看要步你后尘。 不想我的元神,竟会自己飞出。 如今乘老鬼和敌人动手之际,先报了仇,再行远走高飞,特地前来寻你算账。 ”一边说着,早将那面妖幡插在背后,从怀中取出一把三尖两刃的刀子,一道黑烟,便要脱手向辛辰子飞去。 辛辰子元神受了禁制,残躯毁灭,早在意中,只没料到毁他的不是绿袍老祖,而是昨日的同门。 身子又背朝外钉在那里,耳听仇人恶骂,连口都张不开,只急得在牌上乱抖乱颤。 笑和尚见随引果然悔过脱身,甚是高兴。 当时如果将辛辰子身躯毁灭原非难事。 只是这种妖人,元神如在,终必为祸世间。 随引既说峨眉纯阳仙剑可以斩他的元神,何不隐身在侧,随引此去,如不将他元神救出便罢,如果救出,便趁他归窍之际,拿霹雳剑试他一试。 主意打定,悄悄拉了石生,隐身埋伏在侧,等候到时行事。 辛辰子也是恶贯满盈,气运将终,到了这般田地,还恋惜着原来这一副残躯,以致受完孽报,结果还是神形一齐消灭。 笑和尚、石生等了不多一会儿,便见一团灰暗暗绿阴阴的妖火,从主峰那面朝辛辰子飞来,看去颇为疲惫,飞得并不迅速。 想是辛辰子的元神已被随引救出,诚恐将他惊跑,悄悄嘱咐石生在旁留神警备,直等那绿火飞近辛辰子头上,将要入窍之际,才将精神集中,运用玄功,身剑合一,冲上前去,以便一击不中,还可随后追赶。 辛辰子脸朝里钉着,笑和尚又有灵符隐身,一丝也不曾觉察。 及至听见隐隐风雷之声起自身后,才知不妙,可是已来不及了。 那元神原也异常精灵,剑光一现,便即往空中飞遁,无奈被绿袍老祖禁锢已久,日受玄牝珠妖火烧炼,元气大伤,怎敌峨眉至宝。 退飞没有多远,被石生飞剑一挡,略一迟顿,笑和尚霹雳剑正从后方追到,恰好从绿火中心穿过。 耳听妖牌上“哇”的一声惨叫,那团妖火已被剑光斩为两半,还在飞跃。 石生的飞剑如一阵银雨涌了上来,会合笑和尚剑光,围住这两个半团绿火一绞,光焰由浓而淡,逐渐消灭。 笑和尚万不料这般顺手。 回看妖牌上面的辛辰子,还在“吱哇”惨叫,更不怠慢,指挥剑光飞将过去,围着妖牌绕了几下。 牌上妖雾散处,连辛辰子带妖牌俱都斩断成好几截,半晌毫无反应。 知道大功告成,方要同了石生回转,忽见随引驾着遁光飞来,喊道:“恩公留步! 老鬼正打算放那恶蛊出来,去害藏灵子躯壳。 快将那面幡儿还我,待我去将恶蛊引来,将它消灭,以免日后为害。 ”笑和尚闻言,刚将幡取出还了随引,未及搭话,便见金蝉从灭门上飞至,说道:“适才苦行师伯巡视各门,给了我们一道灵符,说是少时如见金蚕,可用此符破它。 如今距离除妖不远,吩咐你快回去呢。 ”笑和尚一听,顾不得再与随引多说,道了声:“好自为之,得手速急逃走,以免玉石俱焚。 ”便同金蝉、石生飞回原处。 不多一会儿,果然随引同了两个妖人,各持妖幡,将千万金蚕恶蛊引来。 笑和尚忙用真火将灵符焚化,一道金光宛如一幅天幕,从空中落下,将随引等三人和那万千金蚕一齐罩住。 笑和尚见随引也不免于难,甚是难过。 方要代他跪求师父开恩时,随引已和一个妖人从金光影里脱身出来,朝着笑和尚等下拜说道:“我到阴风洞底去放各位同门元神,刚刚得手,有几个同门想生吃那妖妇报仇,只管在洞中寻找,我劝他们不听。 刚刚逃出,老鬼忽然回来,那几个后走的同门,连人带元神都被他擒住,死于非命。 我听老鬼又在吩咐将恶蛊放出,才向恩公要回幡儿,去与这位同门带了金蚕逃出,行到此间,被金光罩住。 正愁难得逃命,耳旁忽听‘速弃妖幡,立誓改邪归正,便可免死’。 我二人刚刚依言,起了重誓,金光也闪出了一条道路。 那断臂同门名叫乔瘦,想是他平日积恶太重,未及逃出,只见他在一团红云里挣扎了两下,便没有踪影。 这位同门名叫梅鹿子,入门最晚,人甚忠厚,这次迭经险难,看出因果,决计弃邪归正。 此时如求各位仙长收录,自知我等以前罪恶太重,必难获允。 意欲先寻地方隐居潜修,过些年月,出外积修功行,以赎前愆,俟有成效,再求恩公代向诸位仙长讲情,收归门下吧。 ”笑和尚闻言,不禁点头称善。 二人又向金蝉三人分别见完了礼,直到雷声大作,仙阵发动,才作别而去。 笑和尚等四人,按照苦行头陀吩咐,直守到第十九天的正午时分。 忽听四外雷声如战鼓密集一般,往中央聚拢,猛地主峰那边,又是震天价一个大霹雳响过,眼见一道青烟往上升起,立刻祥光尽敛,红云齐收。 三仙二老同在主峰上空现身,传谕四人过去,知道妖孽身灵,业被真火炼化消灭。 四人连忙一同过去参见。 这时四面崖上飞瀑全部停歇,主峰周围数十里方圆地面,塌陷成一个大湖荡,清泉涌突,洒雪喷珠,翻滚不停。 那座主峰只剩半截,独峙湖心,高出水面约有数丈。 正中心冒起一股温泉,有百十丈高,十来丈粗细,热雾蒸腾,晶光幻彩,恰似一根撑天宝柱,百色缤纷。 再衬着四外清流浩浩,飞白摇青,越显雄伟奇丽,气象万千。 四人参拜了三仙二老之后,笑和尚单独向苦行头陀请罪,并谢各位师伯叔成全之德。 玄真子道:“你连经魔难,不辱使命,你师父已经许你将功折罪。 日后光大峨眉,用你之处正多。 你虽得了火灵宝珠,却失了无形仙剑,终是缺陷。 现在绿袍、谷辰两个妖孽,已除其一。 谷辰劫运未到,正是尔等小辈个人修道积功之机会。 你如想求深造,可先回山,等到宝相夫人脱劫之后,到她风雷洞去面壁十九年,于静中参悟,重炼无形仙剑,炼成以后,再出山积修外功,自能得着正果。 不过你师父功行圆满,不久飞升。 一入风雷洞,不俟将来正果修成,不能相见。 你师父门下只你一人,他的剑法系释家炼魔至宝,与我等所用不同,虽说殊途同归,到底别有玄妙。 你师父已参佛家正谛,对此末法,原不重视。 只我同你妙一师叔,不愿你师父剑法失传,欲令你承继你师父剑法衣钵,归入峨眉门下。 无奈你师徒聚首日浅,怕你不能在短时间内尽得真传。 此番回转东海,须一丝也懈怠不得,否则到时功亏一篑,岂不可惜? ”言还未了,笑和尚一听师父不久便要飞升,想起平日教养深恩,不禁悲从中来,跪在地上泪流不止。 苦行头陀道:“业障,你枉自随我多年,还这等免不了贪嗔痴爱,只须努力潜修,道行岂有止境? 自你两次触犯戒律,我便看出你非佛门弟子,欲待将你逐出门墙,又念你平时尚无大过,苦修不易,过出无心,罪不至此。 若就放任,依旧传我外相衣钵,又恐我去以后,你又重犯贪嗔,中途变节。 虽说各位师伯叔可以帮我制你,到底也是我的过恶。 因此,才命你三上百蛮,饱尝忧患,见你虽有悔过之诚,究竟难保未来。 只打算就你自己平时心得,由你自己参悟,不再传授心法。 经你诸位师伯叔再三苦劝,你妙一师叔并答应将你收归峨眉门下,以免日后放纵。 固然是你夙根深厚,遇此仙缘,但是也非容易。 还不上前行了拜师之礼,只管做些世俗之态则甚? ”笑和尚一肚皮委屈,哪敢还言,恭恭敬敬上前,朝着乾坤正气妙一真人,重行拜师之礼,请求训示。 妙一真人道:“我念你天资功行,均非凡品,恐日后无人管束,误入魔道,辜负你师父多年教养苦心,才请求将你收归门下。 你本有夙慧仙根,自会努力潜修,无庸多为晓谕。 我不久回转峨眉,本派三辈同门,俱来聚会,乃是长眉祖师飞升以后,第一次大典,万无一人不到之理。 不过你师父玄功奥妙,飞升在即,诚恐往返费时,误你功课,特降殊恩,准你一人无须赴会,可在东海早晚虔诚用功参悟。 等到参透玄机,前往风雷洞面壁潜修。 一过中秋不久,就是你师父功德圆满之时。 只此有限时光,能否承继你师父衣钵,全在你自己修为何如了。 ”笑和尚跪领训示之后,玄真子道:“此次虽将妖孽消灭,事前还逃走了几个余党和那个姓倪的妖妇。 虽说他们能力有限,到底日后免不了兴风作浪,为祸人间。 好在妙一师弟回山之后,自会传谕同门弟子,前往相机行事。 这些余孽如能悔过,自当不咎既往;否则下手宜速,以防他们投入谷辰门下,助纣为虐。 我与白、朱两位道友,尚须往北海一行,要先走了。 ”说罢,同了追云叟白谷逸、矮叟朱梅向苦行头陀与妙一真人举手,道得一声:“请! ”百道金霞展处,升空而去。 苦行头陀便对妙一真人举手道:“贫僧回山,便着尉迟火到时前往仙府受训。 凝碧崖之会,恕贫道无此缘法。 道友此去九华见了妙一夫人,请代致意。 贫道尘缘将满,只好先走一步,不及面别了。 ”笑和尚早和金蝉、石生、庄易三人叙过别意,彼此自然都有些依恋不舍。 见师父把话说完,连忙赶过来重向妙一真人跪下叩别。 妙一真人又谆勉了几句。 将他师徒送走后,才将金蝉等三人唤过,首对金蝉道:“你年来颇有精进,但是童心犹在,言行均欠谨饬,不是修道人的风度。 我以后不常在山,你更须时常外出积修外功,务须事事留心,听从汝姊及各前辈同门的训诲,以免误却历劫三生的慧业夙根和异日的成就。 芝仙与你仙缘最深,你和众弟子用它之处甚多,更要好生将护,不可大意。 我此去九华、黄山,与餐霞大师及汝母尚有事商量。 峨眉之围己解,你可同了石生、庄易回山等候便了。 ”金蝉跪领训示已毕,石、庄二人仍在地上未起,等妙一真人说完,便恳求收录。 妙一真人点了点头,由二人行了拜师之礼,方吩咐起立。 先对石生道:“你母苦修多年,因有宿孽,感了灵石精气,无夫而孕。 你外祖不察究竟,严加责罚。 如非极乐真人先赐灵符防身,几乎将一生功行付于流水。 你秉两间英灵毓粹之气而生,异质仙根,得天独厚。 我门下教规甚严,只须努力潜修,不犯戒条,异日成就,不在三英二云以下。 此番到了峨眉,可先向师姊师兄们请教。 等我回山,再传授你功课吧。 ”石生领训,跪谢起立。 妙一真人又对庄易道:“你也是生具异禀,只为宿孽,使你误服涩芝,失音喑哑。 你前师可一子虽在旁门,心术品行极为纯正,以他能力使你复音,原是易事。 他因见你质地不恶,恐你得了他的真传,反倒误入歧途,再入正教,修为不易,才行作罢。 这是他对你用心深厚之处,不可不知。 本想俟我回山,再行与你医治。 一则见你心地虔诚,修为勤谨;二则你和诸同门均是初见,言语不通,全用手势,终是憾事。 特为你耽延片刻,使你复音。 此后入了本门,要知仙缘不易,坚固初衷,勤积外功,力求精进,勿负我意才是。 ”庄易闻言,不禁感激涕零,拜将下去。 妙一真人便取出一粒丹药与庄易服下,然后命庄易盘膝内视,运气调元。 少时如觉各宫部位有何感应,须要镇静心神,不可动念。 坐有片刻,坎离业已配合。 妙一真人才将手一指,一线金光细如游丝,直往庄易左鼻孔之中穿去,不多一会儿,又由右鼻孔钻出,再入左耳,游走完了七窍。 最后走丹田,经涌泉,游天阙,达华盖,顺着七十二关穴逆行而上,才从口内飞出。 庄易只觉一丝凉气,从涌泉顺天脊直透命门,倏地倒转,经灵关、玉海,夺门而出,立时觉得浑身通泰,心旷神舒。 直到妙一真人说道:“好了,起来。 ”不由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恩师! ”居然复音如常,心中大喜,忙即翻身拜谢。 妙一真人将袍袖一展,一道金光如彩虹际天,电射星飞,转瞬没入云中不见了。 发布时间:2024-06-26 20:23:43 来源:番茄文学网 链接:https://www.kuansang.com/book/10024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