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第十二回 白日宣淫多臂熊隔户听春声 黑夜锄奸一侠女禅关歼巨盗 内容: 追云叟也不还言,掐指一算,说道:“不行,不行,还有几个应劫之人未来。 再说除恶务尽,索性忍耐些日,等他们救兵到来,与他一个一网打尽,省得再让他们为害世人。 此时破庙,他们固然势单,我们也太来得人少。 况且他庙中的四金刚、毛太等,与门下一班妖徒,虽是左道旁门,也十分厉害。 魏青、周淳不会剑术;孙南、轻云虽会,也不过和毛太等见个平手。 我日前路遇孙南的师父李胡子,因为他能跑,我叫他替我约请几位朋友,准定明年正月初一,在你碧筠庵见面,那时再订破庙方针,以绝后患。 ”醉道人道:“前辈之言,甚是有理。 只是适才来时,路遇轻云,她再三求我相助,打算今晚往慈云寺探听动静。 老前辈能够先知,不知去得去不得? ”追云叟道:“昔日苦行头陀对我说过,吾道大兴,全仗二云。 那一云现在九华苦修,这一云又这样精进,真是可喜。 去便去,只是你不能露面,只在暗中助她。 稍得胜利,便即回转。 因为妖僧智通尚未必知我们明年的大举,省得他看破我等计谋,又去寻他死去师父那些余党,日后多费手脚。 ”说罢,便率领周淳、魏青、孙南与醉道人分别。 周淳好容易父女重逢,连话都未说两句,便要分手,不免依依难舍。 追云叟道:“你如此儿女情长,岂是剑侠本色? 她此去必获胜利,明天你父女便可相见畅谈,何必急在一时呢? ”周淳又嘱咐轻云不要大意,一切听醉道人的指点。 轻云一一答应,便各分别散去,不提。 话说慈云寺凶僧智通,自从粉蝶儿张亮去采花失踪,周云从地牢逃走,张氏父女弃家而去,在一两个月中,发生了许多事体,心中好生不快。 偏偏那毛太报仇心切,几次三番要出庙寻找周淳,都被智通拦住。 毛太觉得智通太是怕事,无形中便起了隔膜。 有一天晚上,两人同在密室中参欢喜禅,看天魔舞,又为了智通一个宠姬,双方发生很大的误会。 原来智通虽是淫凶极恶,他因鉴于他师父的覆辙,自己造建这座慈云寺非常艰苦,所以平时绝不在本地作案。 每一年只有两次,派他门下四金刚前往邻省,做几次买卖,顺便抢几个美貌女子回来受用。 便是他的性情,又是极端的喜新厌旧。 那些被抢来的女子秉性坚贞的,自然是当时就不免一死。 那些素来淫荡,或者一时怯于凶威的,也不过顶多给他淫乐一年,以后便弃充舞女,依他门下势力之大小,随意使用。 三年前,偶然被他在庙中擒着一个女飞贼,名叫杨花,智通因恨她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起初叫阖庙僧徒将她轮奸,羞辱一场,然后再送她归西。 因那女子容貌平常,自己本无意染指。 谁想将她小衣脱去以后,就露出一身玉也似的白肉,真个是肤如凝脂,又细又嫩,婉啭哀啼,娇媚异常。 不由得淫心大动,以方丈资格,便去占了一个头筹。 谁想此女不但皮肤白细,而且淫荡异常,纵送之间,妙不可言。 智通虽然阅人甚多,从未经过那种奇趣。 春风一度,从此宠擅专房,视为禁脔,不许门徒染指。 他门下那些淫僧眼见到手馒头,师父忽然反悔,虽然满心委屈,说不出来。 好在庙中美人甚多,日久倒也不在心上。 毛太来到庙中的第一天,智通急于要和峨眉剑侠为仇,想拉拢毛太同他的师父,增厚自己势力。 偏偏杨花又恃宠而骄,不知因为什么,和智通闹翻,盛怒之下,便将杨花送与毛太,以为拉拢人心之计。 毛太得了杨花,如获异宝,自然是感激涕零。 可是智通离了杨花,再玩别人,简直味同嚼蜡。 又不好意思反悔,只有等毛太不在庙中时,偷偷摸摸,反主为客,好些不便。 那杨花又故意设法引逗,他哭笑不得,越发难舍。 恰好又从邻省抢来了两个美女,便授意毛太,打算将杨花换回。 毛太自然万分不愿,但是自己在人篱下,也不好意思不答应。 从此两人便也公开起来。 三角式的恋爱,最容易引起风潮。 两人各含了一肚子的酸气,碍于面子,都不好意思发作。 这天晚上,该是毛太与杨花的班。 毛太因智通在请的救兵未到前,不让他出去找周淳报仇,暗笑智通懦弱怕事。 这日白天,他也不告诉智通,便私自出庙,到城内打听周淳的下落。 谁想仇人未遇,无意中听见人说县衙门今早处决采花淫贼,因为怕贼人劫法场,所以改在大堂口执行。 如今犯人的尸首已经由地方搭到城外去啦。 毛太因爱徒失踪,正在忧疑,一闻此言,便疑心是张亮,追踪前往打听。 恰好犯人无有苦主认领,地方将尸体搭到城外,时已正午,打算饭后再去掩埋,只用一片芦席遮盖。 毛太赶到那里,乘人不防,揭开芦席一看,不是他的爱徒张亮,还有哪个? 脑袋与身子分了家,双腿双膝被人削去,情形非常凄惨。 给那犯人插的招子,还在死尸身旁,上写着“采花杀人大盗、斩犯一名张亮”。 毛太一看,几乎要晕过去。 知道县中衙役,绝非张亮敌手,必定另有能人与他作对。 他同张亮,本由龙阳之爱,结为师徒,越想越伤心。 决意回庙,与智通商量,设法打听仇人是谁。 这时地方饭后回来,看见一个高大和尚掀起芦席偷看尸体,形迹好生可疑,便上前相问。 毛太便说自己是慈云寺的和尚,出家人慈悲为本,不忍看见这般惨状。 说罢,从身上取出二十多两银子,托地方拿二十两银子买一口棺木,将尸体殓埋,余下的送他作为酒钱。 原本慈云寺在成都名头很大,官府都非常尊敬;何况小小地方,又有许多油水要赚。 马上收了方才面孔,将银子接过,谢了又谢,自去办理犯人善后。 毛太在席棚内,一直候到地方将棺木买来,亲自帮同地方将张亮尸身成殓,送到义地埋葬,如丧考妣地哭了一场。 那地方情知奇异,既已得人钱财,也不去管他。 看那慈云寺的分上,反而格外殷勤。 毛太很不过意,又给了他五两银子的酒钱,才行分别。 他安埋张亮的时候,正是周淳在望江楼被魏青负入林中的当儿;要不是魏青与周淳开玩笑,毛太回庙时,岂不两人碰个对头? 这且不言。 那后殿旁边有两间禅房,正是毛太的卧室。 刚刚走到自己窗下,隐隐听得零云断雨之声。 毛太轻轻扒在窗根下一看,几乎气炸了肺腑。 原来他惟一的爱人,他同智通的公妻杨花,白羊似的躺在他的禅床上,智通站在床前,正在余勇可贾,奋力驰骋,喘吁吁一面加紧工作,一面喁喁细语。 毛太本想闯进去,问智通为何不守条约,在今天自己该班的日子,来擅撞辕门? 后来一想,智通当初本和自己议定公共取乐,杨花原是智通的人,偶尔偷一回嘴吃,也不算什么。 自己寄人篱下,有好多事要找他帮忙,犯不上为一点小事破脸,怒气便也渐渐平息。 倒是杨花背着智通,老说是对自己如何高情,同智通淫乐,是屈于凶威,没有法子。 今天难得看见他二人的活春宫,乐得偷听他们说些什么,好考验杨花是否真情。 便沉心静气,连看带听。 谁想不听犹可,这一听,酸气直攻脑门,几乎气晕了过去。 原来杨花天生淫贱,又生就伶牙俐齿,只图讨对方的好,什么话都说得出。 偏偏毛太要认真去听,正碰上智通战乏之际,一面缓冲,一面问杨花道:“我的小乖乖,你说真话,到底我比那厮如何? ”毛太在窗外听到这一句,越发聚精会神,去听杨花如何答复。 心想:“她既同我那样恩爱,就算不能当着智通说我怎么好,也绝不能把我说得太稀松。 ”谁想杨花听罢智通之言,星眼微扬,把樱桃小口一撇,做出许多淫声浪态,说道:“我的乖和尚心肝,你不提起他还好,提起那厮,简直叫我小奴家气得恨不能咬你几口才解恨。 想当初自蒙你收留,是何等恩爱,偏偏要犯什么脾气,情愿当活王八,把自己的爱人,拿去结交朋友。 后来你又舍不得,要将小奴家要回,人家尝着甜头,当然不肯,才说明一家一天。 明明是你的人,弄成反客为主。 你愿当活王八,那是活该。 可怜小奴家,每轮到和那个少指没手的强盗睡,便恨不得一时就天亮了。 你想那厮两条毛腿,有水桶粗细,水牛般重的身体,压得人气都透不过来。 也不知他碰到什么大钉子上,把手指头给人家割了两个去,叫人见了都恶心。 亏他好意思骗我,还说是小孩时长疮烂了的,这话只好哄别人,小奴也会一点粗武艺,谁还看不出来,是被兵刃削去了的? 我无非是听你的话,想利用他,将来替你卖命罢了。 依我看,那厮也无非是一张嘴,未必有什么真本事。 我恨不能有一天晚上,来几个有能力的对头,同他打一仗,倒看他有没有真本领。 如果是稀松平常,趁早把他轰走,免得你当活王八,还带累小奴家生气。 ”她只顾讨智通的好,嘴头上说得高兴,万没想到毛太听了一个逼真。 智通也是一时大意,以为毛太出去寻周淳,也和上回一样,一去十天半月。 两人说得高兴,简直把毛太骂了个狗血淋头。 毛太性如烈火,再也忍耐不住,不由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再也无心计及利害,喊一声:“贼淫妇,你骂得我好! ”话到人到,手起处一道黄光,直往杨花头上飞去。 杨花没曾想到有这一手,喊声:“哎呀,不好! 师父救命! ”智通出乎不意,仓猝间,也慌了手脚,一把将杨花提将过来,夹在胁下,左闪右避。 毛太已下决心,定取杨花性命,运动赤阴剑,苦苦追逼。 幸而这个禅房甚大,智通光着屁股,赤着脚,抱着赤身露体的杨花,来回乱蹦。 也仗着智通轻身功夫纯熟,跳跃捷如飞鸟,不然漫说杨花性命难保,就连他自己也得受重伤。 可是这种避让,不是常法,手上还抱着一个人,又在肉搏之后,气力不佳,三四个照面,已是危险万分。 正在慌张之际,忽然窗外一声断喝,说道:“师父何不用剑? ”话言未了,一道白光飞将出来,将毛太的剑光敌住。 智通因见毛太突如其来,背地说好友阴私,未免心中有些内愧。 又见杨花危急万分,只想到舍命躲闪,急糊涂了,忘却用剑。 被这人一言提醒,更不怠慢,把脑后一拍,便有三道光华,直奔黄光飞去。 杨花趁此机会,抢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从智通胁下冲出,逃往复壁而去。 毛太忽见对头到来,大吃一惊,定眼看时,进来的人正是知客了一。 原来了一因为来了一个紧要客人,进来禀报智通,谁想走到房门口,听见杨花哭喊之声。 他本来不赞成他师父种种淫恶勾当,以为杨花同上回一样触怒智通,他恨不能他师父将杨花杀死,才对心思。 打算等他们吵闹完后,再来通禀。 欲待回去陪那来客,正要转身走回前殿,忽听得房中有纵跳声音,不由探头去看,正好看见毛太放出剑光,师父同杨花赤身露体的狼狈样儿,乃是双方吃醋火并。 暗忖师父为何不放剑迎敌? 好生奇异。 后来看见毛太满面凶光,情势危险,师生情重,便放剑迎敌,毛太见了一放剑出来,哪在他的心上。 心想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大闹一场吧。 谁想智通的剑也被勾引出来。 那智通是五台派鼻祖落雁峰太乙混元祖师嫡传弟子,深得旁门真传,毛太哪里是他的敌手。 不到一盏茶时,那青红黑三道光华,把毛太的剑光绞在一起,逼得毛太浑身汗流。 知道命在顷刻,不由长叹一声道:“吾命休矣! ”幸喜了一见师父出马,他不愿师徒两个打一个,将剑收回,在旁观战,毛太还能支持些时。 正在这危急万分之时,忽听窗外一声大笑,说道:“远客专诚拜访,你们也不招待,偷偷在这儿比剑玩,是何道理? 待我与你二人解围吧。 ”说罢,一道金光,由窗外飞进一个丈许方圆、金光灿烂的圈子,将智通和毛太的剑光束在当中,停在空际,动转不得。 智通和毛太大吃一惊,抬头看时,只见来人身高八尺开外,大头圆眼,面白如纸,一丝血色也没有,透出一脸的凶光。 身穿一件烈火袈裟,大耳招风,垂两个金环,光头赤足,穿着一双带耳麻鞋,形状非常凶恶。 智通一见,心中大喜,忙叫:“师兄,哪阵香风吹得到此? ”毛太巴不得有人解围,眼看来人面熟,一时又想不起,不好招呼。 正在没有办法,那人说道:“两位贤弟,将你们的随身法宝收起来吧,自家人何苦伤了和气? 倒是为什么? 说出来,我给你们评理。 ”这两个淫僧怎好意思说出原因,各人低头不语,把剑光收回。 那人将手一招,也将法宝收回。 毛太吞吞吐吐地问道:“小弟真正眼拙,这位师兄我在哪里会过,怎么一时就想不起来? ”那人听了,哈哈大笑,说道:“贤弟,你就忘记当初同在金身罗汉门下的俞德么? ”毛太听了,恍然大悟。 原来粉面佛俞德,本是毛太的师兄,同在金身罗汉门下。 只因那一年西藏的毒龙尊者到金身罗汉洞中,看见俞德相貌雄奇,非常喜爱;又因自己门人周中汇在峨眉斗剑,死在乾坤妙一真人齐漱溟的剑下,教下无有传人,硬向金身罗汉要去收归门下,所以同毛太有数日同门之谊。 俞德将两位淫僧一手拉着一个,到了前殿,寒暄之后,摆下夜宴。 俞德便与他二人讲和,又问起争斗情由。 智通自知这是丢脸的事,不肯言讲。 还是毛太比较粗直,气忿忿地将和智通为杨花吃醋的事,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粉面佛俞德听了,哈哈大笑道:“你们两人闹了半天,原来为的是这样不相干的小事,这也值得红脸伤自家人的和气么? 来来来,看在我的薄面,我与你俩解和了吧。 ”智通与毛太俱都满脸惭愧,各人自知理屈,也就借着这个台阶,互相认了不是,言归于好。 三人谈谈笑笑,到了晚饭后,智通才把慈云寺近两月来发生的事故,详详细细告诉俞德,并请他相助一臂之力。 俞德听罢智通之言,只是沉吟不语。 毛太忽然说道:“我有两件要事要讲,适才一阵争斗,又遇俞师兄从远道而来,心中一高兴,就忘了说了。 ”俞德与智通忙问是何要事,这样着急。 毛太道:“我今日进城,原是要寻访仇人报仇雪恨。 谁想仇人未遇见,倒是寻访着失踪徒儿张亮,被人擒住,断去双足,送往官府,业已处了死刑了。 ”智通道:“这就奇了! 张亮师侄失踪,我早怕遭了毒手,衙门口不断有人打听消息,如何事先一些音讯全无? 毛贤弟不要听错了吧? ”毛太着急道:“哪个听错? 我因听人说县衙内处决采花大盗,我连忙赶到尸场,不但人已死去,并且双足好似被擒时先被人斩断的,我看得清清楚楚,一丝也不假。 我急忙回来,找你商量如何寻访仇家,谁想进门便为一个贱人争斗,差点伤了自家兄弟义气。 ”俞德道:“贤弟不要着急。 我想此事绝非你一人的私事,必定是峨眉有能人在成都,成心同你我为难。 报仇之事,千万不可轻举妄动,须要大家商量才好。 你说的两件要事,还有一件呢? ”毛太道:“我回庙时节,天才酉初,太阳尚未落山。 庙前树林中,忽然起了一团白雾,大约有数十丈方圆,好似才开锅的蒸笼一样,把那一块树林罩得看都看不清。 可是旁边的树林,都是清朗朗的。 我想必定有什么宝物该出世吧? ”俞德听毛太言时,便十分注意。 等他说完,连忙问道:“你看见白雾以后,可曾近前去看么? ”毛太道:“这倒不曾。 因为我忙于回庙,并且我一个人要去掘取宝物,也得找几个帮手,所以未走近前去看。 ”俞德道:“万幸! 万幸! ”说罢,脸上好似有些惶急。 智通问道:“师兄,你看毛贤弟所说的林中白雾,难道说真有宝物出现么? ”俞德道:“有什么宝物,简直我们的对头到了。 你当那团白雾是地下冒出来的么? 是那人用法术逼出来的呀。 自从老贼婆凌雪鸿死后,只有那怪老头白谷逸会弄这一类障眼法。 这种法术,名叫灵雾障,深山修道,真仙们往往利用它来保护洞门,以便清修,不受恶魔的扰闹。 这怪老头二三十年不出世,江湖上久不见其踪迹,他的为人,我常听我师父毒龙尊者提起,本人却不曾见过。 将才智贤弟说他出世,我还半信半疑。 如今他既在庙前树林中卖弄,想必是有什么举动,要与我们不利。 如果是他,我们这几个人绝不是对手,须要早做准备。 ”智通虽未与追云叟交过手,常听师父说起他的厉害,听了俞德之言,非常惊慌。 惟独毛太早年只在江湖上做独脚强盗,他出世时,追云叟业已隐遁,不知道深浅利害,气忿忿地说道:“师兄休得这样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 我想人寿不过百年,那怪老头既然二十多年不见出世,想已死在深山空谷之中,现在所发现的,焉知不是另一个人呢? 树林中的白雾,就算是有人弄玄虚,也不过是一种障眼法儿,有什么了不起,值得这样害怕? ”俞德听了,冷笑道:“你哪里知道厉害。 你白天幸而是回庙心切,不曾走到雾阵中去;如若不然,说不定也遭了毒手。 峨眉派中,颇有几个能手,怪老头更是一个奇人。 此次但愿不是他才好,如果是他,就连我师父毒龙尊者,恐怕也无法制他。 他们照例每隔三五十年,必要出来物色一些资质好、得天独厚的青年做门徒,以免异日身后无有传人。 前年,我师父毒龙尊者说他们又渐渐在川、陕、云、贵一带活动,偏偏凑巧,五台派和西藏派也届收徒之年,少不得因为彼此收徒弟,又要闹出许多是非。 听说黄山餐霞大师已经收了一个女弟子,名叫周轻云,是齐鲁三英之一周淳的女儿,小小年纪,长得十分美丽,从师不多几年,已练得一身惊人的本领。 其余如苦行头陀、齐漱溟、髯仙李元化等,俱已收了些得意的门人。 早晚一定有许多事情发生,你留神听吧。 ”毛太听了,忙问道:“师兄说的那个周轻云,就是我那仇人周淳的女儿么? 你怎么知道这样清楚? ”俞德道:“那黄山五老峰后面有一个断崖,削立千仞,险峻异常,名叫五云步,上面有五台派中一位前辈女剑仙在那里参修。 此人乃是你我三人的师父的同辈,也曾参加五十年前峨眉比剑。 她因见老祖师中了无形剑,知道势力不敌,不曾交手,便趁空遁走。 表面上说是自己脱离旋涡,独住深山修炼,其实是卧薪尝胆,努力潜修,想为师祖报仇。 因为未曾与峨眉派中人交过手,破过面,所以餐霞大师才能容她在黄山居住。 近二三十年来,着实收了几个得力的男女徒弟。 餐霞大师对她也渐渐怀疑,借着谈道为由,屡次探她老人家口气。 她却守口如瓶,平日连门下几个心爱弟子,也不把峨眉深仇露出半点。 餐霞大师虽然疑忌,倒也无可奈何于她。 偏偏她又在天都峰上得了枝仙芝,返老还童,八九十岁的人,看去如同二三十岁的美女子一般。 餐霞大师带周轻云到她洞中去过。 她同我师父毒龙尊者最为交厚,每隔二三年,必到西藏去一次。 我来时在师父那里相遇,她说起这个周轻云来,还后悔物色徒弟多少年,怎么自己时常往来川藏,会把这样好的人才失之交臂,反让仇人得去呢? 我所以才知道得这样详细。 ”智通插言道:“你说的可是黄山五云步万妙仙姑许飞娘么? ”俞德道:“不是她还有哪个? ”毛太正听得津津有味,忽然拍手大笑道:“想不到周老三还有这么美貌的一个女儿,将来要是遇见我们,把她捉来快活受用,岂不是一件美事? ”话言未了,忽然面前一阵微风,一道青光如掣电一般,直往毛太胸前刺来。 毛太喊一声:“不好! ”连忙纵身往旁跳开。 饶他躲闪得快,左膀碰着剑锋,一条左臂业已断了半截下来。 还算智通久经大敌,忙将后脑一拍,飞出三道光华,上前敌住。 俞德的法宝俱是用宝物炼就,虽然取用较慢,这时也将他的圈儿放起,去收来人的剑光。 毛太也负痛放出剑来迎敌。 偏偏来人非常狡猾,俞德的太乙圈方才放出,剑光忽地穿窗飞出,不知去向。 俞德等三人连忙纵出看时,只见一天星斗,庭树摇风,更不见放剑人一些踪迹,气得三人暴跳如雷。 俞德更不怠慢,将身起在半空看时,只见南面天上有一道青光,往前飞去。 俞德忙喊:“大胆刺客,往哪里走! ”这时智通叫毛太赶快包裹伤处,也纵身随着俞德往前追赶,刚刚追到树林青光敛处,踪迹不见。 智通正要进林找寻,俞德连忙一把拉住,说道:“贤弟千万不可造次,昏林月黑,你知道刺客藏在哪里? 进去岂不中他暗算? 我看今晚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不如先行回庙,再作计较吧。 ”智通忿怒不过,只得站在林外,把剑光飞进林去,上下八方刺击了一遍。 等到收回剑光时并无血腥味,知道刺客不曾伤了分毫。 经俞德苦劝,无可奈何,垂头丧气地回转。 刚刚走近庙墙,忽听喊杀之声,料知有异。 急忙飞身上墙一看,只见一个穿青的女子,与毛太、了一两人斗剑,正在苦苦相持。 那女子身段婀娜,年纪不大,长得十分秀丽。 放出来的剑,夭矫如龙,变化不测。 再一看毛太与了一,已被那女子的剑光逼得汗流浃背。 在这一刹那的当儿,忽听空中一声响处,了一的剑光,被那女子的剑纠缠着只一绞,当的一声,折为两段,余光如陨石一般,坠下地来,变成一块顽铁。 毛太又断了一只臂,本已疼痛,再加那女子的剑非常神妙,负痛支持,看看危险。 这时俞德、智通赶到,看见毛太危险万分,更不怠慢。 智通脑后一拍,放起三道光华。 俞德左手先将圈儿放起,右手取出炼就的五毒追魂红云砂,正待要放。 忽听空中一声“留神暗器”,女子还未等俞德圈儿近身,将身腾起,道一声:“疾! ”身剑合一,化道青光,破空而去。 俞德、智通见来人二次逃走,心中大怒,也将身起在半空,运动剑光,正待向前追赶。 忽见半空中又有一道白光,迎头飞至。 俞德大怒,将手中红砂往空一撒,一片黄雾红云,夹着隐隐雷电之声,顿时间天昏地暗,鬼哭神号。 约有顿饭时许,俞德料想敌人必定受了重伤,晕倒在地。 当下收回红砂,往地上观看,口中连喊“奇怪”。 智通忙问何故。 俞德道:“我这子母阴魂夺命红砂,乃是我师父毒龙尊者镇山之宝,无论何等厉害的剑仙侠客,只要沾一点,重则身死,轻则昏迷。 今天放将出去,黄雾红光明明将敌人剑光罩住,为何不见敌人踪迹? 叫我好生纳闷。 ”正说话间,智通道:“你看那边放光,我们快去看来。 ”俞德往前一看,离身旁十丈左右,果然一物放光,急忙拾起一看,乃是一柄一尺三寸许的小剑。 想是敌人宝剑中了红砂,受了污秽,跌落尘埃。 那剑虽然受伤,依旧晶莹射目,在手中不住地跳动,好似要脱手飞去;又好似灵气已失,有些有心无力的样子。 俞德连夸好剑,向智通道:“你别小觑了它,你看它深通灵性,虽然中了砂毒,依旧想要脱逃,如不是苦修百年,绝不能到这般田地。 照这剑看来,敌人的厉害可知。 准是他也知我红砂的厉害,无计脱身,迫不得已,才把他多年炼就的心血,来做替死鬼。 不过此人失了宝剑,便难飞行绝迹,想必逃走不远,师弟快随我去追寻吧。 ”说完,正待同智通往前搜查时,忽然耳旁听见一阵金刀凌风的声音,知道有人暗算,急忙将头一偏。 谁想来势太急,左面颊上,已扫着一下,不知是什么暗器,把俞德大牙打掉两个,顺嘴流血不止。 紧接着箭一般疾的一道黑影飞过身旁。 俞德正在急痛神慌之际,不及注意,那人身法又非常之快,就在这相差一两秒钟的当儿,俞德手中的战利品已被那人劈手夺去。 那人宝剑到手时,左手抡剑,双脚并齐,照着俞德胸前一蹬,顺手牵羊,来一个双飞鸳鸯腿。 顺势变招,脚到俞德胸前,借力使力,化成燕子飞云纵,斜飞几丈高远,发出青光,身剑合一,破空飞出。 身手矫捷,无与伦比,饶你俞德、智通久经大敌,也闹了一个手足无所措。 智通眼看敌人飞跑,怒火千丈。 纵身追时,只见那道青光业已破空入云,不知去向,无可奈何,又急又气。 再回来看俞德时,业已痛晕在地,智通向前扶起,恰好了一垂头丧气走出观看动静,帮同智通将俞德抬到房中。 解开衣服一看,胸前一片青紫,现出两个纤足印,轮廓分明。 估量来人是个女子,穿的是钢底剑靴,所以受伤如此之重。 如非俞德内外功都到上乘,这一脚定踢穿胸腹,死于非命。 俞德连受二处重伤,疼痛难忍,忽然一声怪叫,连吐两口鲜血,痛晕过去。 智通见了,愈发着忙,急将备就救急伤药,与他灌救,仍然不见止痛。 痛骂了一阵刺客,也无济于事。 只得让毛太同俞德两个,一个这壁,一个那壁,慢慢养伤,细细呻吟。 不提。 说了半日,那两个刺客到底是谁呢? 原来醉道人同周轻云辞别追云叟,便在林中取出干粮同红葫芦里的酒,饱餐一顿。 到了晚间,二人到了慈云寺,正遇见俞德、智通、毛太三人在那里大发议论。 依了轻云,便要下去一较短长,几番被醉道人止住。 并告诉她俞德如何厉害,如果要下去,须要如此如彼,依计而行。 他等三人俱怀绝艺,只可暗中乘其不备,让他受点创伤。 如果真正明面攻击,绝不是敌手。 商量妥当,偏偏毛太要说便宜话,把这位姑娘招恼,这才放出飞剑,原打算取毛太首级,偏又被他逃过,只斩下半截手臂。 后来俞德放出圈子,轻云因听醉道人嘱咐,估量厉害,又加上智通的三道光华,迎敌时便觉吃力,情知不是对手,便知难而退,依照原订计划,逃往树林。 醉道人已在半途相助。 智通同俞德在林外说话时,轻云因恨毛太不过,不听醉道人拦阻,飞身绕道入庙,打算趁毛太无人帮助时,取他首级雪恨。 谁想毛太惊弓之鸟,早已提防,轻云剑光一到,便交起手来,毛太堪堪抵敌不住。 知客僧了一在后殿因听说师父去追刺客,往前边来看,正遇见毛太与一穿青女子动手,便上前相助。 周轻云受过餐霞大师真传,生有仙根,又加数年苦功,哪把二人放在心上。 运动神光,才一交手,便把了一的剑斩断。 毛太愈加势孤,恰好又是俞德、智通赶回。 轻云见不是路,飞身逃走;这时如果稍慢一步,便遭红砂毒手。 醉道人见轻云不听吩咐,前去涉险,生怕有些失利,对不起餐霞大师,早在暗中防备。 也深知红砂厉害,不敢上前。 为救轻云,拼出百年炼就心血,连忙将自己剑光放出,拦住来人去路,轻云才得逃生。 果然红砂厉害,剑光一着红砂,便跌到尘埃。 醉道人虽然心痛,因怕红砂厉害,不敢去拾。 轻云见醉道人为了救自己,失去宝剑,又羞又急,又气又怒。 她少年气盛,又仗着艺高人胆大,便要乘机夺回。 醉道人一把未拉住,正在着急。 忽听耳旁有人说话道:“我把你这醉老道,这回花子没蛇耍了吧? ”醉道人听出是追云叟,不禁大喜,便道:“都是你让我保护小孩子,这孩子又倔强不听话,你须赔我的剑来。 如今这孩子又上去了,你还不去帮忙,在这儿说风凉话,倘有失机,如何对得起餐霞大师? ”追云叟道:“这孩子颇似我当年初学道的时节,异日必为峨眉争光,她虽有两三次魔难,现在绝无差误。 你的剑也应在她的身上,得一柄胜似你的原物。 而你的剑得回来,只消我带回山去,用百草九转仙丹一洗,便还你原物。 你失一得双,都是我老头子作成你的,亏你还好意思怪人。 ”醉道人料无虚言,十分高兴。 正说时,轻云已经夺剑回转。 说起夺剑情形,又说临走还赏了俞德两鸳鸯脚,脸上十分得意。 正说时,追云叟现出原身,轻云连忙上前拜见。 醉道人道:“你这孩子也太歹毒。 你往虎口内夺食,把我宝剑得还,也就罢了,你还意狠心毒,临走还下了那么一个毒手。 假如俞德因你这一脚送命,岂不又与西藏派结下深仇? 江湖上异人甚多,我们但能不得罪人,就不得罪人。 你小小年纪,正在往前进步,想你成名之时,少一个冤家,便少一层阻力。 下次不可如此造次。 ”说到此间,追云叟连忙拦阻道:“醉道人你少说两句吧,我们越怕事,越有事。 你忘了从前峨眉斗剑时么? 起初我们是何等退让,他们这一群业障,偏要苦苦逼迫,到底免不了一场干戈。 这回与从前还不是一样? 她少年智勇,你当老辈的,原该奖励她才对。 你说毒龙厉害,须知如今是各人收徒,外加有人要报峨眉之仇,他们已联合一气,我们但能得手,除恶务尽,去一个少一个。 西藏这条孽龙,在西藏作恶多端,也该是他气运告终之时,倘遇见了他的门下,却是容留不得。 你不知道,这一回乃是邪、正两道争存亡之时。 ”醉道人道:“我何尝不知道。 不过餐霞昔日再三相托,她说轻云眉梢有红线三道,杀劫太重,我不能不时时警戒而已。 ”正说间,忽见正西方半空中有几道红线飞来,追云叟说声:“快走! ”便同他二人起在空中。 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发布时间:2024-06-24 21:09:35 来源:番茄文学网 链接:https://www.kuansang.com/book/100135.html